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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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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鸟记 作者:356KB

    第3节

    在晚饭之前他们又做了一次,丁满这次比较温柔了,而秦正语也疼得几乎麻木,两人做了很长时间,房间里逐渐昏暗下来,天空把快要熄灭的光照射在他们身上,缓缓地移动着。它照出一个男孩微红的面目,照出另一个男孩痛楚的神态,照出精液在床单上湿湿的痕迹,也照出了身体颤抖的幅度。秦正语抬头看窗外的天,心里觉得自己离死真是越来越近了。

    坦白说,他一点也不介意跟丁满发生这种事,他知道丁满想肏他,而且迟早有一天也会肏到他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所以倒不如主动点。他在心里又有种可耻的自毁的倾向,他一边爱秦正思,一边想秦正思如果知道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该会多痛苦多伤心,他就可以指责秦正思:都是因为你,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指责秦正思的时候,就收获了一种道德上的满足感,好像秦正思才是那个罪人,而他则可以稍微从这种道德谴责的煎熬当中偷得一点喘息的机会,把枷锁悉数给秦正思戴上。

    然后,他也得面临自己最卑鄙最恶心的那种想法,对,他就是把丁满当做是他哥的替代品。无论是丁满也好,什么人也好,他总有一天会跟男人发生这种关系,而那个男人,只会是求而不得情形下排解欲望的对象。在床上的时候,他一边呻吟一边喊哥哥,在这种时候,一切痛都仿佛逝去了,他得到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感受,仿佛秦正思正在无情地进入他,这无情是一种别样的爱怜,一种舒缓毒瘾的药物,他希望他更深的进入,这样他们就能融为一体了。他和秦正思再也没有什么距离,他们的生命真真正正地交融了。想到这里,他就止不住硬了起来,阴茎被抓在丁满的手里粗鲁地搓着,他啊地叫了一声,绵长而无力,终于还是射了。

    他瘫着身体看丁满,看丁满在暮色中无法辨认的剪影,忍不住要笑起来。丁满骂他神经病,是被肏傻了。秦正语不置可否,然后揽住他的腰,让他把他抱起来去浴室洗澡。

    秦正语觉得自己已经在半空中小跑了起来,从前,他会怕一阵风就把他吹下去,然而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丁满说,他在死之前也会拼命地跑,秦正语觉得也许就是这点稍微使他有了些吸引力吧。跑起来的时候,才真正能让人忘记失足的恐惧。

    高三的寒假本来就很短,只有两个星期,而在秦正思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他和丁满几乎是天天见面,又做了好几次,他发现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做多了才好。他现在已经能完全适应丁满了,并且还从当中觉察出意料之中的快感来。他跪着被丁满肏的时候真正像一个合格的沉沦者。丁满的阴茎又热又硬,捅进他的深处,使他无法抑制地发出呜呜声来,他一边抖得厉害,一边红着眼睛求他轻点,“哥哥……哥哥,太用力了……不行了……”丁满就要打他屁股,打得啪啪作响,“这就受不了了?你这么骚,不用点力怎么满足得了你?”秦正语扭着腰,把脸搁进枕头里,尽情地浪叫起来。丁满肏得他浑身发热,犹如过电一般,他抓着丁满放在一旁的手,叫了一声:“哥哥——我要射了——啊!”丁满掐住他的阴茎,很坏心地叫他一边痛得要死一边无法控制地射精。秦正语对他这点真是又爱又恨。

    他跟丁满在性方面很合得来,从而在其他方面的相处也逐渐融洽了。有的时候他们做完了,就躺在一起看书,他发现丁满也喜欢看修仙,跟他聊了一些作品,相谈甚欢,秦正语又开玩笑地问他要不要看同志,丁满表示算了吧,你还是自己留着。

    春节时候秦正思公司放了年假,秦正语和他两个人吃了年夜饭,又想着出去散步。秦正思跟他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附近的那个布谷鸟公园。秦正语看见很多老人相互搀扶着在公园里散步,大约是吃完年夜饭了,和他们一样出来散心。秦正语看见了就笑着问秦正思:“哥,你觉不觉得咱俩就像这些老头老太太似的。”

    “嗯,”秦正思也笑,“说不定老了以后还没人家健壮呢。”

    “老了以后咱俩也还住一起。”

    “想太多了吧你,老了以后你有你自己的子孙,我也有我自己的子孙,才不跟你瞎掺和。”

    秦正语嘁了一声,然后惊讶地发现这公园里又有人在卖花灯了。他跑过去,挑来挑去,看中了一盏荷花形状的,给老板付了钱,然后屁颠颠地跑回秦正思身板。秦正思笑他:“你怎么这么幼稚,还买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秦正语把灯举到眼前,努力辨认那花叶上写的字,“不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想买了,不过那个时候爸妈刚走,家里闹得不行,我每次都不敢跟你说。”

    秦正思没有说话,秦正语转头看他,就见他脸上有些伤感。他把灯放下去,然后用肩膀去撞他,“我不是故意这样说话的,你不要生气。”

    “我生哪门子气啊,”秦正思无奈地笑笑,“你说的是实话啊。我只是突然想起爸妈,觉得有点凄凉而已。他们走得早,你太小,还没什么感觉,可是我那时候已经很大了,老实说,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吧。”

    “哥……”

    “不过好歹还有个你,如果连你也没了,那我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太孤独了。”

    秦正语低下头去,看那花灯发出尖细的音乐声来,自顾自地转动着,秦正思还在说着:“今年居然也没回乡下过年,不知道奶奶在干什么呢。”

    秦家奶奶在秦正思十八岁的时候就回了乡下,在那之前还因为遗产的问题闹了一场又一场,幸而后来那些个亲戚也没能分走他们多少钱,多数还是留给了他们兄弟俩,房子也转到了哥哥的名下。在奶奶走后,因为离老家太远,他们两兄弟也没怎么回去看望老人,秦正思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老想着下一年要回去。

    秦正语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良久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他又揉了揉鼻子,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支冰凉的钢笔来,把它递到秦正思面前,“哥,给你这个。”

    秦正思接过去,借着灯光看,发现还是价格挺贵的一只名牌钢笔,秦正语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上一年你生日我也没给你买礼物,现在补上吧。”

    “你从哪儿来的钱?”

    秦正语呵呵一笑,“生活费里省下的呗。”

    秦正思心底泛起一股酸软的滋味,叫他一时无言。周围有人们的交谈声,小孩子的笑闹声,半空中传来鸟儿隐约的啼鸣,他看着秦正语微微笑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突如其来地被幸福的子弹击中。他嗯了一声,把钢笔收进兜里,然后揽着他的肩膀,走进人群当中去。

    “哥。”秦正语在一旁突然开口。

    “嗯?”

    “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

    “无论将来我变得有多让你失望,你都不可以不认我这个弟弟。”

    “好,你就算是杀人放火然后坐牢了,我也会惦记着按时去给你探监的。”

    秦正语哈哈笑起来,“滚,我才不会呢。”

    前方的树木枝干上都挂满了缤纷的小彩灯,有的还垂了一长条下来,远远望去像一片起伏不停的星海,而当中潜伏着的红灯笼就是转动不停的恒星,安静地温柔地发出红色的光亮。秦正语看着看着就小跑起来,避开那些老头老太,他跑到了一边的小拱桥边上,回头看着他哥在人群中忽隐忽现的身影,胸膛里发出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他大喊了一声:“秦正思——!”

    秦正思笑了一下,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某种无声的鼓励。

    秦正语嘴唇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喊出接下来的那句话。他朝后不停退去,退进一片灯的海洋里。

    15…

    最过分的事莫过于连秦正思在家的时候也和丁满做爱,而对这件事秦正语也没有加以拒绝。那时候是大年初五,离开学只剩两天,丁满又来了,这次秦正思在家,一进门,他就有点愣怔。他知道秦正语有个哥哥,只是一直也没见过,没成想今天总算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秦正语倒是很镇定自若的,他向秦正思介绍丁满:“我同班同学,来咱们家玩玩,顺便抄点寒假作业。”

    秦正思那时正在客厅玩电脑,也没多看丁满两眼,就只是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秦正语带着丁满回了自己屋,锁上门以后就开始直奔主题。丁满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问:“你哥在家,不打紧吗?”

    “没关系,别管他。”

    “真的没关系?”

    “都说了没关系,你不做就滚。”

    丁满冲他咧嘴一笑,“你真他妈没救了。”

    秦正语懒懒地看他,“你也差不多,少来指责我。”

    丁满把他的双腿架在腰侧,将阴茎插进去的时候,他看见少年的身躯明显地挺出一条弧形的曲线,但是一点叫声也没有,他就此知道,秦正语还是不敢叫的,到底还是怕被他哥听见。他开始兴奋起来,觉得这种隐秘的偷情非常刺激。他架稳了对方的大腿,然后开始拼命地冲刺,秦正语把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用力地咬着,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丁满又不想放过他,加速地在他身体里抽插着,屋里除了低低的喘息声就是肉体拍打的啪啪声,秦正语一点也没叫,只是双腿软软地大张着,瘫在两旁,当丁满肏得狠的时候,就发出一点抖动的幅度。

    丁满没把他折腾出一点声音来显然是不得劲,他将秦正语拉了起来,让他朝着门口的位置跪趴着,然后从背后肏他,几乎要把他折断,又或者是把他从内部弄坏。秦正语咬紧了床单,呼吸像一把火在心头烧,在他的幻想中,那扇门变成了透明的,秦正思从客厅就可以直接看见屋里的情形,他的亲弟弟,正被男人肏着,像一条可怜的母狗,然后这条母狗脑子里意淫的还是他兄长本人。他眩晕至极,几欲作呕,轻轻地朝那个方向喊了一声:“哥哥……”

    丁满揪着他的碎发,把他带了起来,从背后揽住他的前胸,顶了几下然后射在他的身体里。他伸手帮秦正语撸了几把,终于把东西给撸出来,然后从床头抽了几张纸巾,把两人的体液都给擦干净。他一边擦,一边抬头,带着点古怪地笑意看秦正语。秦正语问:“你看什么?”

    丁满冷笑一声,“秦正语,你好恶心。”

    “嗯?”

    “你暗恋你亲哥,你这个变态。”

    秦正语愣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直起身,懒洋洋地看着丁满,“你终于发现了?”

    “靠,我就说,你每次在床上都叫哥哥,搞得我以为你有这种特殊喜好。”丁满显然有些被他恶心到了,眉头拧着。

    “嗯,对啊,”秦正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确是把你幻想成他,你不介意吧?”

    丁满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开口:“介意倒是不会,反正本来也只是打炮而已,但我还是觉得怪怪的……那可是你亲哥哥啊,秦正语,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哦,我知道啊,我这病要不就到时间自动痊愈,要不就病入膏肓然后去死,随便了。”

    “秦正语,你……”

    “嗯?”

    “其实吧,你是个同性恋也没什么,找到情投意合的人也是可能的,但你却喜欢你亲哥……这事儿吧,难搞,就算你是个女的,你和你哥也不可能。”

    “我都说了我知道,”秦正语有些不耐烦,“不需要你提醒。”

    丁满看着他,歪着嘴角笑笑,“祝你好运,早日寻到真爱。”

    “谢谢。”秦正语低头观察自己的指甲盖,“不过现在除了他,我也想不到什么真爱的可能。”

    晚间丁满留在秦家吃饭,是秦正思下的厨。丁满一边吃一边夸这位大哥的手艺,秦正思被夸得笑逐颜开,觉得这小同学嘴巴很甜。然后又趁机问秦正语在学校的表现,丁满说:“哦,很好啊,很乖的,每天都认真学习。对吧?”他最后这个疑问是冲着秦正语去的,秦正语有点尴尬地笑笑,没接话。

    秦正思似乎在想着别的事,也没在意他俩之间气氛的古怪。吃完饭以后丁满走了,他才想起问秦正语:“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个同学?”

    秦正语说:“哦,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高一时候的上铺。”

    “嗯?你那时候不是挺烦人家的吗?”

    “啊,对,但是后来分班了他还跟我一宿舍,就挺有缘分的吧,两人就凑一起了。”

    秦正思笑笑,“挺好的。”

    “什么?”

    “我说,我感觉他人挺好的。”

    秦正语呵呵笑了两声,没答。心道这人确实是好,好到把你弟弟都给上了。他想到这里,胸膛里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窃喜中带点悲痛,喜的是他的行径没被秦正思发现,痛的是秦正思为什么还没发现。他藏在这层情绪的背后看秦正思,像看一把刃口钝化的刀。

    秦正思就躺在离他很近的沙发上,眼里流出一些疲惫的神态,他看着电视,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手里还握着遥控器。秦正语走过去把它抽出来,然后给秦正思扯了张毯子盖着。他蹲在沙发旁静静地盯着他看,看了许久,再站起来的时候脚底发麻,直让他几乎站不稳。

    秦正语逐渐意识到他和丁满应该就是一路人,只不过他在秦正思的影响下稍微还要做些挣扎,而丁满对于所谓的人生是一种全然撒手的姿态,时间像砂砾一样从他的掌间滑落,掉了一身的狼藉,他连抖一下衣服的行为也不去做。秦正语每每看着他,似乎都看到了那个没有了秦正思的自己。

    他和丁满在那些紧锣密鼓的最后岁月里,几乎每晚都要悄悄地互相抚慰。他知道自己心里没有什么情意在,他知道丁满也没有,他是心有所属,丁满是不屑有之。有的时候,他躺在逐渐暖起来的夜里,有种做梦似的恍惚,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到底是真或假。年轻男性的触感与温度,给他带来一种浸泡在夜海中似的,宽松温软的安慰,一般在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想,只任由对方把自己轻轻地抱着,然后沉沉地睡过去。

    秦正思知道他学习紧张,学校伙食又不好,便时常买些吃食来送与他,秦正语有次去校门口拿的时候,发现他开了辆新的车,就问这车哪来的,秦正思冲他略显得意地一笑:“哥开始供新车了,以后咱们出门就可以不用搭公交了。”秦正语看着那辆白色的本田,然后点点头,“哥,你以后没事别送东西过来了,多麻烦。”

    秦正思说:“不麻烦,反正也就最后这两个月了,我怕你压力太大,所以想着过来看看你。”

    秦正语朝他微微一笑:“还好,反正我就那点水平。”

    “你要相信自己的潜力。”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啊,”他满不在乎地说,“我秦正语除非重新投胎,才能做一个聪明人。”

    “重新投胎你也许就不再是我弟弟了。”秦正思揉他的脑袋。

    “不是才好呢。”秦正语嘀咕了一句,没等秦正思接话就赶紧说:“我知道了,我会尽人事听天命的。”

    秦正思嗯了一声,然后叫他赶紧回去把汤喝了,免得凉掉。秦正语点点头,提着袋子进了校门,回头看见那辆本田已经转入了一个拐角,看不见了。

    傍晚的时候他和丁满坐在阳台,分着把汤喝了,丁满一边喝一边说:“你哥对你可真体贴,从来没人这么对过我。”

    秦正语笑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爱他。”

    “谁对你体贴你就爱谁啊,那要你爸妈还在世,你不是要爱上你爸妈?”

    “那不一样。”秦正语轻轻地抚着碗沿,“你不懂……我哥他才大我五岁,我怎么可能真的把他当父母那种长辈。”

    “我是不懂你这种恋兄的变态,我讨厌死我的家人了。”丁满把汤喝完,然后把碗推给他。

    “嗯?”秦正语抬眼。

    “我独生子,从小被爸妈打到大,”丁满轻松地笑笑,“他们还要互相打,跟两只斗鸡似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很快就要离开他们了,干干净净。”

    秦正语把他的碗收起来,“你确定能离开他们?”

    “他们叫我去入伍服兵役,我才不去呢,谁去谁傻逼。”丁满哼了一声。

    “也是,换我我也不去。”

    火烧云像天空的血液,喷薄了一整个苍穹,红得明艳,红得辽阔,丁满看着秦正语低着头收拾碗筷的身影,半边脸颊被夕阳照成了仿佛半透明,连眼睫毛的投影也是深红色。他突然叫了他一声,秦正语抬眼看向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或者有,但在这片血色霞光里也看不清。便是在这一个瞬间他觉得这人离自己很远,活生生融进了他背后那团远方的火烧云里。

    16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秦正语像个游魂一样走出了考场。他做得并不顺利,许多答案填下去的时候都是不确定瞎蒙的,这下完了,他想,这么长久以来,他哥的期望要破灭了。他感到莫大的失落,以至于步子都迈不动了,直接蹲在了马路边上。

    还是秦正思找到的他,秦正语感觉到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把,抬头就看到自己哥哥的脸。他站了起来,拉住了秦正思的手臂。

    秦正思也没问他是不是考砸了,只是静静地牵着他往停车处走。

    秦正语倒是先开口的:“哥,完了,我可能连个三本都没希望了。”

    秦正思嗯了一声,然后说:“好不容易考完了,就别想了,反正结局已定。晚上想吃什么?”

    秦正语没有被他的善解人意所感动,反而是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他倒宁愿秦正思骂自己一顿。但直到晚上下馆子吃饭,再回家睡觉,秦正思都没有再问过这档子事,似乎他没有高考过。

    秦正语在家大睡特睡了几天,终于也看破了,反正他哥也不在乎这点东西,他在乎干什么?想着就快活起来,正好这时候丁满给他打了电话。

    丁满在那头语气也很快活:“是不是还在家睡大觉呢?”

    “嗯,对啊。”秦正语打了个哈欠。

    “我去找你玩吧。”

    “好啊。”秦正语笑笑。

    下午三点,丁满上门了,只穿了一件短袖的运动衫和一条尚未及膝的短裤,他的背后湿了一小块,想必是屋外温度太高所至,秦正语抱上去的时候觉得有点滑溜溜的,还闻到了一股酸酸的汗味。他推了丁满一把:“去洗澡。”

    丁满直接把衬衫脱了下来,复而上前抱起他,压在了墙壁上,嘴唇专挑那些软的地方亲,秦正语有些抗拒:“你全身都是汗,给我去洗澡……”

    “不!”丁满咬他。

    秦正语没了办法,就由着他在身上捣鬼。他摸着丁满光裸的身体,突然发现上面有些青紫的伤痕,似乎是被什么砸过似的,他摁住丁满晃动的脑袋,“喂,丁满,你怎么回事,被打了?”

    丁满抬起头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哦,对啊,就被我爸打了。”

    “干嘛打你?”

    ‘还不就是因为我跟他说不想入伍呗。”

    秦正语看着那伤痕,嘶了一声,“这也太狠了吧,你晚上怎么睡觉啊。”

    “趴着睡啊,”丁满弹了弹他的脑门,“啊,对了,待会儿咱们少了个姿势,你不能坐在上面了。”

    秦正语轻轻地哼笑了一声,“整天就惦记着这点东西。”

    “对啊,你不也是吗,不然叫我过来是谈人生的?”

    秦正语的手往下滑,握住他裤裆里硬了一半的阴茎,“当然不是了,我只要你这个。”

    最终丁满还是被他赶去洗澡,秦正语自己大概清洁了一番,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丁满只穿了内裤坐在他的床边,手里拿着他的一本很旧的漫画在看,似乎是《全职猎人》。丁满在夏天里又晒黑了一些,皮肤在下午的阳光中像泼了一层深色的橄榄油,有浓厚的香气那般,但其实他身上只有一股淡淡的柠檬味——沐浴液的味道。

    秦正语分开双腿跨坐在他的大腿上,把漫画书给抽出来甩到一边,然后低头吮吸他的脖子,也只有那股柠檬味而已。他尝起来不像看起来那般浓郁。丁满托住他的屁股,然后感觉到自己的阴茎被秦正语抓在了手里轻轻地撸着,撸了没几下就硬了起来。秦正语盯着他,脸上带着一种请君入瓮的坦然感。丁满就着这个跨坐的姿势,把阴茎一点点地顶进了他的后面。秦正语摁着他的肩膀,自己上下动作起来。他稍微低下头,就可以丁满的那根玩意逐渐隐匿在自己双腿之前的情景,带着湿亮的光。他看得有些着迷,感觉自己成了某种神秘的容器,和内容物达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协定。他稍微抬起头,就能看见阳光在天花板上照出的一大片光斑,扎得眼睛有些疼痛,他不由得闭上了眼,与此同时呼吸被割成一段段,短促而滚烫,混进夏天的空气里。

    他被这样肏了一会儿,然后再被推倒在了床上,与丁满面对着面,丁满额上的汗珠滚落,掉在他的面颊上。秦正语侧过脸去,那汗珠就滑进床单里。夏天的世界里人声鼎沸,昆虫们在叫,汽车也在叫,所有的东西都吵得要命,似乎唯有他和丁满在这种境况下安静地做爱。

    他轻轻地叫了起来,身体幅度犹如海浪起伏,汗液不停地冒出来。丁满凑上来吻他的嘴唇,他下意识把脸撇向一边,丁满将他的手摁在脑袋的两侧,然后试图寻找他的嘴唇,终于还是让他得偿所愿。秦正语一边跟他湿漉漉地接吻,一边感到自己的下腹越来越热,像睡在一团猛火里,这世界热气袭人,有一种要把身体里的水分都逼出来的架势。

    他忍不住叫停:“丁满……嗯……不要那么用力……”

    “嗯……?”他听起来也很不好受。

    “太热了,我快晕过去了……”

    “等会就好了……我快射了……”

    “嗯……好……”

    秦正语依他所言,慢慢地等着他射出来的那一刻,全身都是软塌塌的,如同化开了的浆液,融进身下的床单里。他等着,等了许久,丁满还在动着,他有些不耐烦了,就睁开眼,想要催促他,便是在这个时候,他用余光瞥见门锁被扭开的趋势。

    秦正思站在秦正语房间的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篓西瓜。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着,看着自己弟弟赤身裸体地爬起来,将自己身上的男孩给推开,然后一下子抓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的全身给罩住了。那个男孩转过身来,看见秦正思,面色带着一些尴尬,但还是保持着镇定,“那个,能请你把门带上吗?”

    秦正思反应过来,抓住门把手,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他大脑处于一种白屏的当机状态,坐在客厅里,不一会儿就看见那个叫做丁满的男孩穿好了衣服走出来。他面对秦正思竟然没有一点羞惭的样子,还相当自然地跟秦正思打了招呼,然后说:“他现在很想死,你别怪他没跟你讲实话,他是怕你没法谅解他。至于我,我跟他没什么的,就是玩玩。”

    “玩玩?”

    “嗯,玩玩,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虽然是被肏的那个,”丁满神态自若地朝那扇紧闭的房门望去,“但他是你弟弟,不是你妹妹,你不用担心他会被我搞大肚子啦。”

    秦正思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起来,他抓起桌上的一个小瓷杯,朝丁满掷去,被对方轻易地就躲过了。瓷杯碎在后方的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秦正思压低了声音怒吼:“都是你带坏他的!你这个小流氓,王八羔子!”

    丁满听了他的话,觉得很好笑似的,他真的笑了出来,“神经病,我带坏他?你弟弟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要是知道他……”丁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故作神秘地扯了扯嘴角,“算了,你将来就会知道了,不存在什么带不带坏的。”

    秦正思还在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着对方打开家门扬长而去了。他坐在客厅,心头突然有些疼痛,他想到刚才的那个情形,他从小养大的弟弟,一个健康的男孩子,被压在另一个男孩子的身下,肏他那个地方,怎么想都觉得汗毛倒竖。他感到一阵眩晕,气急之下竟然有种要生生吐出血来的错觉。公司今天提前放了高温假,他还开车绕路去买了最新鲜的西瓜,没成想回家就看到这种情形。他现在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秦正语,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德行,跟男人玩起了这个?

    他没法镇定自若,不自觉间站起来,在客厅中走动了几圈,终于还是向着秦正语那间房间去了。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再敲了敲,里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门没锁。”

    他打开了门,看见自己的弟弟坐在书桌前,腰板是一种不自然的僵直,头却低垂着,视线落在桌面上的某个地方。

    秦正思深呼吸了一下,“你……没有什么打算跟我交待的?”

    “……”

    “秦正语?”

    “……你答应过我的。”

    “嗯?”

    “无论我变成什么德性,你都要原谅我。”

    秦正思哑然失笑,“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秦正语转过头来,秦正思发现他眼底一片通红。

    17

    “我不管,反正就这个意思。”

    “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同……”秦正思话说一半,就止住了。

    “对,我是同性恋,”秦正语站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秦正思感受到他语气当中的咄咄逼人。“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你也这么大了,我就是觉得有点……”

    “有点什么?有点吃惊?还是有点恶心?”秦正语朝他走来,“你养这么大的弟弟,结果是个被男人肏屁眼的同性恋,你觉得有点什么?”他微微歪着脑袋看秦正思,样子甚至有些可恨的天真,“哥,说啊,真心话。”

    秦正思皱起了眉头,他看着秦正语,觉得他这样的姿态是如何摆出来的?倒像他是那个理亏的人了。秦正语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惯坏了的孩子。他沉吟了一会才慎重地开口:“我只是以为你会比较正常,没想到……也许是我从小没让你接触过什么一些正常的性关系,所以才会这样。不过木已成舟,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快要变为成年人了,真要做这种事我也拦不住你,我只能劝你,不要滥交,保护好自己……”

    他又说了那两个字,秦正语感到头疼欲裂,“正常”,什么是正常?他只有去把自己那条欲望的沟壑彻底用虚无填平,然后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想要,才能变成正常。正常意味着他再也不会感受到任何一丝丝的快乐,别说精神上的,就连肉体上的也尽数全无。秦正思到底爱不爱他?如果爱他,又怎么舍得让他从此变成一具没有感觉的泥塑?

    秦正语几乎听不下去他下面在说些什么,他看着他,冷静地看着他,直到对方面上出现一些奇怪的神色——那神色中几乎带了点惊惧。

    “秦正思,你也知道我从小没接触过什么正常的性关系?”秦正语冷笑,“也是,我在那么长一段时间里,身边几乎只有你一个男的,我要变成同性恋其实也很正常是吧。”

    秦正思脊背上都在冒汗,是的,秦正语又在提醒他,他的恋兄情结。他没想到这种恋兄情结会扭曲掉他的性取向,或者说……秦正语难道对他有那方面的念头?他没敢再想下去,只要一想到这个念头他就要崩溃,他只好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办法,你如果觉得这样开心,就去找男的吧。你快十八岁了,我不能决定你的人生,就这样。”

    秦正语的肩膀垂了下去,他长长地从胸腔吐出一口气,然后说:“对不起,哥,我没早跟你说……算了,反正你也知道了。对,就像你说的,事情已经发生,我的性取向暂时没法改变,我会答应你做好防护措施的。好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

    他忙不迭地说完这段话,然后就把秦正思半请半推地给弄了出去。锁上房门,他趴到床上,无声地哭起来。愚蠢,活该,自作自受,他不停地在心底咒骂自己。但随着眼泪的流逝,他又感到一种负担在缓缓地逝去,心中发出一阵阵麻木的刺痛来。

    其实之前他和丁满做爱的很多次,包括这次,他都没有给房门上锁,纯粹是故意的。这是一个小小的危险的举措,意在一种疯狂的激进的渴求,他害怕秦正思知道,却又隐隐期待着秦正思早点知道,他甚至有时不停地幻想秦正思看到他和别的男孩子做爱的情景,那种甜蜜的危险引诱着他去明知故犯,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实现。但结局比他想的要差一些,秦正思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怒火,他甚至努力地表现得像个明理的兄长,但越是这样,秦正语越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没什么特殊地位可言的,秦正思对他压根没有什么独占欲,他有种要将他扶起来然后推离身边的趋势,秦正语一察觉到这个趋势就要情不自禁地伤心。他不免又在责问自己:那么你到底想秦正思对你说什么呢,你难不成还希望他说你怎么可以跟别的男孩子上床,你明明是我的——这种可笑的话不成?你他妈以为你是他的情人吗?你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以后只会离他越来越远,各自结出果实来……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快些起身去洗把脸,然后装作一个没事的正常人,喝水吃饭说话睡觉,努力地做个正常人。想打炮的话满大街都是男人,同性恋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都行,为什么非得是他?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秦正思说你不正常,这句话固然伤了你的自尊心,但其实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本来就不正常,丁满都指责过你的不正常和变态,你本来也差不多承认这点了,还为秦正思所说的不正常的评价而感到愤怒而伤心,根本就是个故作清高的虚伪之徒罢了。

    被褥在脸颊下面变得越来越湿,也越来越凉。他拽着被子,几乎想用手指把它绞碎。

    秦正思也许看出来什么了吧,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多露骨,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么秦正思未免也太迟钝了。但是即便他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那种心思,又能如何?秦正思这种性格,习惯了做个端着的好人,即便是知道了这种事,也决计不会摊开来说个清楚明白。他宁愿把这些东西都给包藏好,然后伪造出一个兄友弟恭的假象,逼迫秦正语和他一起演戏。秦正语想想都觉得很可悲,这种可悲像雨像雾,罩住了他的全身。他感到无孔不入的忧郁,正在慢慢地张开嘴准备吃掉他的肢体。

    而他现在进退两难,搞不清自己到底打算走到哪里去。去朝秦正思更近一步,以寻找那种带有肉欲色彩的希望吗?还是退后一步,干脆离他越来越远……秦正语如何也想不明白,没法抉择,但现在他只是觉得后面那种让他更难以接受,更痛苦。

    晚饭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

    秦正思倒是还很平淡的样子,给他盛汤夹菜,与往常并无二致。秦正语没看他,只是闷头吃饭,东西吃到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决心现在开始就把秦正思当个苹果或者西瓜来看,反正不要把他当秦正思,尽量忽视就好。

    那晚他睡得很迟,失眠得厉害,直到天光微亮才疲倦地合上了眼,无梦的睡眠中却也很不安稳,总要时不时地惊醒。十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丁满的。他迷迷瞪瞪地去接,就听见丁满在那边说话,声音很吵,人声嘈杂,秦正语叫他说大声点,丁满仿佛在吼一般,说:“我今天要走了!你过来送我吗?!”

    “啊?”秦正语一下子坐了起来,“走?去哪儿啊?”

    “不知道啊,先去我上海一朋友那儿吧。”

    “你去上海干嘛?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呢,我要再不走,真的得给我爸妈绑起来塞去部队了,所以得赶紧跑……”

    “不是,你做好准备了吗,就这么急匆匆地跑了?”

    丁满在那头笑,“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做准备了,今天的车票也是早就定好的。”

    秦正语意识过来,“所以你昨天来找我不是偶然?”

    “对啊,临走前再打最后一炮,作为道别嘛。”

    秦正语哑然失笑,“你真他妈神经病。”

    “喂,说半天你到底过不过来送我啊?”

    “好好好,你在哪个车站?”秦正语一边把电话夹在耳朵下边,一边把床头的衬衫拽了过来。

    “北站啊,还有一个小时车就要开了。”

    “我现在过去,你等着,啊。”

    秦正语风风火火地出了门,临行之前看了秦正思的房门一眼,发现人已经不在了,或许回公司了吧。秦正语感到一种由衷的轻松,连天气在他眼里都晴朗了几分,在去车站的公交车上还听起了电子乐,快睡着的时候,终于被叫站声惊醒。

    他在乱糟糟的候车厅找到了丁满,那人坐在长椅上,旁边放了一个高高的登山包,低着头在看手机。秦正语走过去,往他面前一跳,丁满抬起头来,看见他,然后就笑了。

    “还真来了啊,速度挺快。”

    “嗯,你要走了总得送你一趟。”秦正语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喂,秦正语,你哥昨天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秦正语扶着膝盖,扭头看他,“他还能把我怎么着?我怎么说也是他亲弟弟,他能打断我的腿把我逐出家门啊?”

    “是啊是啊,你是他亲弟弟,”丁满说话的时候把亲弟弟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他知道你想被他肏没?”

    “……你一定要说得这么直白吗?”

    “我这嘴就这样,谅解一下,啊。”

    “好吧……他那个,应该知道一点,又或者还不知道,反正,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说绕口令呢?”

    秦正语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去靠在了丁满的肩上,去看他玩手机里的游戏。

    “丁满,你走了以后想干嘛去呀?”

    “不干嘛,就随便找点事情做,有手有脚的总归饿不死,白领我是没法当了,刷碗端盘子总会吧,”丁满语气懒洋洋的,“赚了点钱,然后就去旅行,一边旅行一边打工,就这样走遍世界,很多外国小孩都这样啊。”

    秦正语嘀咕,“乱说的吧……就算真有,你又不是外国小孩,这里也不是什么西方国家。”

    丁满笑了,“哎,放心吧,其实人的生命力比你想的顽强很多啦。”

    “嗯,千万别死外头了。”

    “死外头才好呢,我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家里头,落叶归根这四个字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不理解你这种人。”

    “我还不理解你这种人呢。”

    “那就别尝试互相理解了。”

    “……秦正语。”

    “嗯?”

    “还没想开呢?”

    “不然呢。”

    “我看哪,你跟他,真的成不了。”

    “我知道,别老提醒我。”

    “我是怕你伤心过度忧闷而死了,那多不值得。”

    “人活着横竖都是会死的,一切都是命,怕什么。”

    丁满笑笑,没接他话。这个时候大厅响起了列车到站通知,丁满一听,说:“我要去检票了,趁现在还没什么人。”

    “嗯,走吧。”

    秦正语陪着他排队检票,在还差几个人的时候,他转身抓住了旁边秦正语的肩膀,然后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秦正语感到一阵年轻而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没有抗拒,甚至张嘴让他的舌头伸了进来,激烈地滑动着。旁边响起了一些起哄声,秦正语没理,他光顾着回应对方的亲吻了。

    丁满亲够了就松开他,脸上是笑着的。“喂,再见了。”

    秦正语也笑,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他走进检票口,“傻逼,再见。”他说。

    那个背着高高登山包的背影消失在了不远处,秦正语感觉心头有一股空荡荡的失落席卷上来。他盘问自己是不是在某一刻,曾经对丁满动过心,也许吧,但他对这个问题不想深究,没有意义。他也不想问丁满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这同样没有意义。丁满是一只注定要飞走的候鸟,而他是被养在笼里的雀儿,能这样送他走已经是弥足珍贵的机会了。他只能祝福这个鲁莽而果敢的年轻人,像他所希望的那样自由自在,连死之前看到的世界也是自由自在的。

    昨天忙到忘记上来更文了,sorry!

    18

    秦正思在那次以后很久也没回过家。

    他平日里虽然工作忙,但大抵每个周末都能回家来一趟,现今是连着两三个星期见不着人影了。他给秦正语打了几通电话,说是加班,秦正语却连句话也不想跟他说,就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他不想听秦正思这种拙劣的借口,他哥完全就是不想面对他罢了。从那日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提过那件事,短时间内就达成了一种心灵上的共识,避免了某些尴尬。秦正思或许还是没法接受他弟弟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估计也不敢把这种取向的起因往他自己身上牵引,秦正语觉得颇为好笑,没成想他哥竟然就这么着给他逼了出去,然而他还没放大招呢。

    没有秦正思的日子里,他开始料理起自己的那点事。高考成绩出来以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考得竟然还可以,算是踩了狗屎运,超常发挥,而他原本以为自己彻底要栽了,实在是世事难料。他估摸了一下,还是填报了之前的那个学校,然后就心如止水地等着录取通知书来。这些事做完以后他才给秦正思打了个电话,报备这些的语气很平静。

    秦正思在那头说:“我知道,我查过你的成绩了,超出你的水平了,很不错。”

    “嗯。”

    “志愿填好了?”

    “嗯。”

    “哦……你之前就跟我说过的,学校还可以。”

    “嗯,就这样吧,没事我挂了。”

    “诶等等,你……”秦正思连忙叫住他。

    “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秦正思在那头笑,“就是想说你现在在家应该挺无聊的吧,没想着出去玩吗?之前我还想带你出去……”

    “不会,”秦正语打断他,看了看窗外响晴的蓝天,偶有飞鸟掠过视野,“我过几天跟班里同学出去玩,在海边过夜,他们说当做是什么毕业的告别仪式吧。”

    “好吧,那……你要没钱了的话在我那屋的柜子里拿。”

    “知道了。”

    也许是因为好几个星期没见到秦正思了,秦正语听他的声音都觉得有些失真。他跟秦正思讲电话的时候刻意地装出一副冷心冷肺拒人千里的面目,想必他哥也感受到了一些难堪,但他就是忍不住,要跟他哥这样子置气。仿佛只有这样,他心底的那些细密的伤口才能稍微地放出点黑血来,不至于淤得太久,都成脓疮了。

    他在秦正思柜子里拿了钱,然后又收拾了几件衣服,隔天就搭上车,往海边去。

    他们的这个城市并不直接临海,而是要到隔壁市去才能见到海的面貌。秦正语不懂为什么好像高中生毕业就一定要来海边,撒开脚丫乱跑。他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的时候就看见金色的沙滩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闪得人眼球发疼,人们在沙滩上半裸身躯,追来逐去。秦正语再往远处看,就看见青蓝的海,颜色比天空要深上些许,一道道白浪朝着岸边的礁石袭来。

    秦正语见到了他的同学们,来的人不多,但跟他都还算玩得挺好的。女孩们穿着裙摆很大的连衣裙,头上都戴着带花的草帽,男孩们则都只穿了衬衫和花里胡哨的沙滩裤,他们朝秦正语打招呼,有几个男孩过来问秦正语丁满怎么没来,秦正语呵呵一笑,“他啊,跑路了。”

    “啊?”

    “离家出走。”

    “靠,为什么啊?”

    “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

    秦正语懒得睬他,就笑笑说:“我真不知道嘛。”

    他们这群刚刚卸下考学重担的孩子,终于得到了一个在碧海蓝天下自由跑跳,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机会,只任由烈日与海水把那些过去的沉闷与抑郁给冲刷而走。秦正语仰面朝天漂在海里的时候,被阳光照得眼皮发红,像要燃烧起来一般。整个世界都很安静,海水充斥在耳孔里,把外界的声音都过滤得只剩下恒久的嗡鸣。他在这一方被夏日的阳光晒得暖热的海水里漂着,仿佛漂回了母亲子宫的羊水之中,不用想任何事情,远离现实,自由稚嫩,全然空白,接近原始状态的寂静……

    他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晚上回到了旁边的民宿吃完了饭,一行人又趁着月色跑到了寂静无人的海岸。夜风习习,远方的海浪在沉默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他们围坐在一起,中间放了一盏发光的手提灯,每个人都只被照出了身体的一部分,下半张脸发出幽幽的光。但他们不觉阴森可怖,倒还是兴奋而喜悦的,他们商量起了玩点游戏——不外乎就是真心话大冒险这种烂大街的游戏,有个男孩拿出了一只啤酒瓶放在正中,开始转动,瓶口指向谁谁就遭殃。

    接下来许多人都说出了一些高中时代无人知晓的秘密,比如自己曾经记恨过哪个好朋友,比如某次数学老师杯子里的蚯蚓其实是他放的,云云。但更刺激的是有人借此机会说出了自己本没说出的那点情愫,引得一群人亢奋地起哄。其中有个女孩被问到高中时代有没有喜欢过的人,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是在同伴的怂恿下,指了指秦正语。

    气氛达到了高潮,他们推搡着秦正语,要他跟那女孩坐一起,秦正语颇为尴尬,却也只能默默过去了。索性大家也知道不过是玩闹,也就没更进一步的举措,但接下来秦正语自己就被抽到了,他本想选大冒险,心下盘桓还是选了真心话。于是便有男孩问他:“你跟丁满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男孩是他们宿舍里的成员。

    秦正语脸有点涨红,幸而夜色浓重,看不大出来。他挠了挠后脑勺,决定还是说实话:“我跟他吧的确有那种事……其实就是玩玩,都是因为太寂寞了,你们懂吧?只不过可能玩的有点过头,但总而言之应该算床友……哎这里有女孩你们悠着点。”

    一群人哄笑起来,间杂着口哨声,有人说:“秦正语,其实我们早看出来了,就是一直好奇,都打赌来着。”“对,你要不说,这个真的要成未解之谜了。”“莉莉刚跟你表白,这下估计得伤心死了,没想到你是个玻璃,哈哈哈……”

    那个叫莉莉的女孩子笑着骂他们傻逼,抓沙子扔那几个起哄的,秦正语也朝她轻松地笑笑,她歪了歪嘴角,没说什么,把眼神转向了别的地方。

    秦正语明白,那些曾经羞于启齿的秘密,现在终于在分道扬镳之前,找到了倾诉的出口,过了今晚,大家各奔前程,谁也不会再把它们放在心上,只能让它们随着天空中逐渐转动的星辰,缓缓流逝而去。秦正语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丁满,起了个念头:丁满要是知道自己擅做主张把他俩那点事给说出去了,会是什么反应呢?估计要拿他那大拳头来敲他脑袋吧。但其实仔细想想,丁满可比他活得坦荡多了,说出去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星辰在他们头顶的夜空闪烁,仔细看可以依稀辨认出一条宽阔的银河。秦正语他们一行人说笑得累了,就躺在沙地上看深远静谧的夜空。被罚了去海边捡一百个贝壳的人在远处朝他们招手:“喂!快来看我抓到一只蟹……我靠夹到我手了!”众人皆不愿起身,只是都哈哈笑起来,声音在夜里飘扬起来,飘进海里,随着波涛,送至遥远的方向。

    天公不作美,他们回去的那日下起了暴雨。天空中堆积着的乌云像一条条沾满了脏水的毛巾,雨滴被风吹得倾斜,从哪个刁钻的角度都能浇到人的身上,就算打着伞也没用。一行人回到本市,各个都成了难看的落汤鸡,相视一看,都忍不住笑起来。秦正语跟他们挥挥手,表示再见,然后搭上了回自己家的那趟公交。

    秦正语满身是水,短袖的衬衫都湿透,光裸着的小腿就更不必说,他打着哆嗦上楼,终于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前站着个男人,在拿钥匙开门。

    那人回头,看见了秦正语。

    秦正语一见他就有些无端端地腿软,他闷闷地叫了一声:“哥。”

    秦正思嗯了一声,然后看他湿了一身,就说:“还不快进来,都湿成什么样了。”

    秦正语搓着手臂,一言不发,跟在他后头进了门。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不想回来这里。他看着秦正思转过头来,温和地对他说:“把衣服脱了进去洗个澡吧。”

    秦正语冲他点了点头,准备进浴室,就听见秦正思在后面问:“跟同学玩得还开心吗?”

    秦正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挺开心的。”

    “是吗,那就好。”

    秦正语几乎是逃一般进了浴室。他发觉现在跟秦正思每说一句话都要感受到那种来自四面八方的压抑,他明白,无论是秦正思还是他,各自都藏有一些不能明说的话语,面上却还要保持着平常的样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止不住要去猜对方的想法,但又觉得疲惫得不行。他泡在浴缸里,第一次觉得他还不如不要离秦正思那么近,他倒宁愿要那碧海,要那骄阳,要那银河,要那夜空了,反正……反正不要秦正思,不要那个是他哥哥的秦正思。

    他想着,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又明白过来这些也不过是些赌气的话罢了。他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又何谈要舍掉哪些呢?

    19

    雨一直不停地下,夏季的暴雨在占领这座城市,电视里头说可能还要有台风来袭。秦正思一边看电视,一边时不时望一下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周末放假,冒着暴雨开车回来,路上轮胎打滑,还险些跟人撞了,就这么费劲心机回家,看到的却也是他弟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脸,两人竟是没说上几句话。秦正语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见他回来一般都会很开心,然后绕来绕去问他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吃没有,又要问他最近一个星期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加以他幼稚浅薄的评论。秦正语从来不像现在这样,跟他闹脾气能闹这么久,难不成他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不成?但秦正思一想,觉得这不能啊,仔细算来,离那事已经过去将近个把月,且不说他弟弟一向忘性大,就说这事情本身,他也觉得自己不算有大错。

    看到他和丁满两人厮混的情景,这事非他所愿,只能说是意外之失,况且他也尽量地表现地宽容谅解,没有对他进行过多的干涉,甚至为了避免两人尴尬,他主动地好久没回来,就是为了空出一点时间给他自己调解。所以秦正思是真不明白秦正语到底在跟他耍什么脾气。他有他自己的工作,平日里压力比这小屁孩要大得多了,回家了还得看他甩冷脸,当下是觉得是不是实在太过宠他,以至于他根本不想理解一下自己的难处。秦正思觉得很有些烦躁,觉得应该找他好好谈谈。

    于是乎晚饭时候他就这么说了:“你怎么还在生气?”

    秦正语抬头,眼神有些错愕,“……没。”他重又低下头去吃饭。

    “你当我是瞎子还是白痴?”秦正思皱了皱眉,“这么大个人了成天耍小性子,你是个男的,心胸要宽广一点,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行吗?我又没有要阻止你什么……”

    “行了哥,”秦正语把筷子啪地丢在桌上,“别说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你,你就知道让别人都依着你,别人怎么想的你考虑过吗?”

    秦正语脸上布满了红晕——自然是气出来的,他瞪着秦正思,思考了半天竟然蹦出一句:“……我就是不想考虑了怎么着!我凭什么考虑你的想法啊!”

    “就凭现在还是我养的你,你就算不能跟个女孩一样乖巧,也起码不要老是摆脸色吧,”秦正思被他说得是一阵心头火起,“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对,我是不懂事,”秦正语把筷子重新抓在手里,低头吃饭,“但是秦正思你也没多懂,咱俩彼此彼此。”

    秦正思发觉自己几乎是完全看不透他了。直觉告诉他,秦正语的每一句话背后似乎都藏着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又不像是突然某一天就生出来的。秦正思看着他红着脸很快地吃完了饭,然后把碗一放,飞也似地进了屋里,心里头又涌起了那种猜测。然而他实在是不敢多想,只能生生地将其压了下去。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想,那就势必会停留不去。

    哪知秦正语晚上突然又跑来跟他说,暑假太长,要出去打工。秦正思纳闷了:“你要去哪儿打工啊?”

    “就附近的那间快餐厅吧,前几天还看见他们在招人呢,”秦正语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鞋尖,“你也别管那么多,反正我也只是太闲……”

    “那你去吧。”秦正思实在不想与他再多起分争。

    “嗯。”秦正语转身要走,临到门前又突然说了一句,“哥,对不起。”

    秦正思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好。

    而隔日,秦正思便回了公司。他现在所在的这个部门,是男性人员为主的技术部,极目所望,皆是裆下有根的男儿,一个比一个更闷,秦正思在当中还算跳脱的,奈何也带不起来这宅男们所营造出来的阴沉气氛。也正因为周边都是男性,所以入职这么久了,他也没能再找到一个谈恋爱的机会,但这方面的欲望自从跟方晴好分手后就已被极大地削弱了,所以也没有强求。此时适逢有个刚毕业的实习生来了他们部门,是个有点文弱的女孩子,叫林彩的,长相一般,性格倒是挺腼腆心善,她此番一来,就犹如肉块掉进了狼群里,是有些忐忑的。上面的人叫秦正思帮忙带一下这个实习生,实际上也是看秦正思为人素来比较端正,有点叫他罩着人家的意思,秦正思也就给应承下来了。

    自此以后,这女孩就隔三差五地来找秦正思,问些工作上的问题。实习生差不多都这样,刚出社会,什么也不懂,她女孩子脸皮薄,每次来问都估计都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要不然也没法说明她为什么每次脸都那么红,吭哧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秦正思看着她想起以前自己接到第一份工作的时候,那种不安与紧张,尤其感同身受。

    他发现林彩在技术方面的底子其实并不太扎实,但她好在肯学,也沉得下心,这种性格对于编程人员的工作来说是有很大助益的,于是他也就帮着她一点一点来。在这么个过程当中,秦正思就发觉这女孩或许对自己是有意的。

    他也不是像他们部门其他的许多男人一样,连女孩的手也没摸过,他自小到大谈过的恋爱就有两次,虽然都无疾而终,但他还是从许多小细节中能判断女孩对他有意与否的。但林彩性格腼腆内向,不像方晴好那么直爽,一直也憋着不说,秦正思就存了一种坏的心思,想看这女孩什么时候才绷不住那张羞涩的脸皮。秦正思之所以觉得自己这种心思有些坏,是因为他也搞不清自己对林彩有没有恋爱的感觉,但他又觉得自己空窗期未免也太久,倘若这女孩说了,他应该就会立刻接受的。

    秦正思与林彩这厢且就抱着一种暧昧的关系在相互试探着,话分两头,秦正语这闲得发慌的少年,还真的就找到了一份餐厅里的暑期工。起先两日老板见他形象比较好,就让他在厅堂里端盘子做服务生,但他这人脾气确实不适合做这种工作,才来两天就跟客人起了争执,老板心软,见他年纪小,气性盛,也不好直接给炒了,就直接打发他去送外卖了,反正也是两个月的便宜工,不用白不用。于是乎,秦正语就跟另外一个伙计,干起了这份工作。

    他送的是某个职校附近的区域,那些学生个顶个的好吃懒做,大抵是每日闲在床上打游戏,饿了就叫份外卖,每次出来拿外卖的时候,秦正语都能看见他们精神萎靡、灰白颓丧的脸。他想到自己上了大学也可能变成这样,不免有些抗拒。

    快到他生日的时候,正是七月末尾,天气相当地闷热,苍穹成了一个覆盖地面的加热罩,把人都给烘得五迷三道的。秦正语在这种天气里,还要出去送外卖,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图什么啊到底——想来他也不差这份钱,安心在家坐着吃西瓜就是了,之所以跑出来逞能,还不就是为了躲他哥,顺便也在他哥面前腰板能直一点。他哥那天说的,他现在还全靠他养着,这确实是实话,非常打击人的大实话。一想到这,他就有些蔫头耷脑。

    头顶的知了叫得震天响,他坐在小电摩上边,一条腿支在地上,眯着眼往那宿舍楼群里看,妈的,那点了餐的王八蛋怎么还不出来?是死在里头了不成?他正要再打个电话过去,门口就跑出来一个男的,上半身都光着,趿拉着拖鞋朝他这边走来。秦正语也没看他的脸,就直接懒懒地问了一下手机尾号,那人应了,秦正语就把外卖递过去。哪知那人接了,却也不直接走人,而是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秦正语这才抬起头来。

    可能是因为阳光太炽烈的缘故,所以他觉得对方的脸在燃烧,白亮的一团火。那是一张年轻的布满汗水的脸,轮廓线条清秀而流畅。秦正语扯了扯嘴角:“看我干吗?”

    那人呃了一声,没说话,然后走人了。

    第二日,秦正语又过去送餐,送完了好几份以后,发现最后一份的手机尾号有点眼熟,待到那男生又出来拿外卖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人怎么又点了,难不成这玩意儿有这么好吃么?

    第三日,秦正语又一次给那人送了餐,他盯着对方直发笑:“同学,这快餐吃多了不好,还是要多出去吃点别的。”那人看了他笑,就有些发愣,说:“你这话给你老板听见了,他不会骂你么?”秦正语打个哈欠,“他才不会知道呢。”

    第四日,秦正语发现这人又点了餐,这次不由得他不起疑,他把东西提在手里,静静地看了对方两秒,才直截了当地开口:“喂,你是gay?”对方这才第一次笑了,他说:“你看出来了?”秦正语挑了挑眉,没说话。

    那个号码就像羽毛一样飞进了秦正语的手机里。他晚上回家,躺在被空调吹得凉透的床席上,看着手机里的这个号码,心下盘桓许久。自那第四次以后,也不知是因为那人实在是吃快餐吃得想吐,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再面对他,总之,隔天他就没再点过餐了。其实秦正语应该早一点就发现的,那种同类人,眼神当中潜藏的欲念经不住什么深究,被他看多一会儿就必定要露馅。他想想自己很快就要迎来十八岁的生日,在这个时间之前,他想送自己一点快乐的东西。他最想要的东西是得不到了,但退而求其次还是可以的。

    他打通了那个号码,那边的人听他一开口,就知道了一切的原委。说来好笑,秦正语觉得自己仿佛在一瞬间就融入了他以前所不愿意融入的那种圈子,根本也用不着什么学习,同类人之间的交流是不太费力的。

    秦正语问了他的名字,他说叫张胜浩,纯粹是音读凑出来的名字,谁知道怎么写呢,秦正语也懒得深究。

    “张胜浩?”

    “嗯。”

    “吃快餐吃得快吐了吧。”

    “差点,哈哈,还不就是为了多看你几次。”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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