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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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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转仙师 作者:夺命蛊

    第8节

    便是金虹岳,这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徒弟,也是具有上古大神血脉的新神,趁他完全没有防备之际将他背叛了个彻彻底底。

    宁封子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想着不能动怒不能动怒,否则会多几条皱纹,强行镇定道:“你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金虹岳垂眸:“若我说只是因为思念师傅所以想来拜会,师傅可信?”

    宁封子面无表情地咧咧嘴:“这话搁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信,难不成真是小孩意思,见到我招呼了两个年轻人,心里争风吃醋了?”

    金虹岳知道自家师父从来嘴炮一流,也不羞恼,反而淡笑:“若真是如此呢?”

    宁封子皮笑肉不笑:“若真是如此,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滚蛋为好,因为哪怕观门破了,我也会以身作门,誓死和你划开界限。”

    两人之间势同水火,宁封子虽被封住攻击法门,自保能力确是丝毫不弱,他若真铁了心不让金虹岳进门,对方恐怕还真有点难办。

    “好,师父既然如此坚定,那徒弟就不为难师父,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金虹岳声音略微低沉了些,平静地注视宁封子。

    宁封子讥讽一笑:“呵,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是有求而来。”

    金虹岳也不顾这声讥讽,抬起眼皮神色淡然:“请师父借出三庭印。”

    ……

    芥茗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添了好几味大补——应龙的角、帝师的神火、还有与玄兮血肉交融时再次汲取的气血。

    五色神光火比起三昧真火要和煦且具塑造性,三昧真火一般用来锻冶神兵或是天罚妖邪,神光火却是最开始由神农所使炼药的,后来被留在神农鼎中成就了两个上古法宝,宁封子以此火捏陶铸人,炼药救世,可谓是将神火的作用发扬光大到极致。

    应龙角在神火中被冶炼成粹,与芥茗的原形融合为一体,先前包裹玄兮时沾染到的仙家气血又将此融合作了个引,此番芥茗将毕方的真元、应龙的身体全部融为本身,在一片混沌中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气海中的那个元婴。

    那个在龙宫时便发觉有些奇异的元婴此刻形态逐渐突出,芥茗终于感知到了,这不是元婴!这已是修成了形的元神!

    他的元神在紫府之中盘曲而坐,姿态端庄,修为越是高深的元神便越清晰可辨,芥茗冥思之中竟可清楚窥见这元神面庞上的一丝一发!

    与自己相差无异,只是少了眉间那一抹火纹印多了一点朱砂,不过他转念一想,火纹印是晏纹给他的一抹助力狐火,所以改变了原先形态也不算奇怪。

    只是诧异,想不到自己竟如此简单便跨过了化神期!

    算算时间也不过才一月不到,而这一个月间他也没怎么认真修炼,大多是和黑水龙王一干斗智斗勇,其次便是躺在火炉子里被锻造,如此一来,再用自己天赋异禀来作托词,芥茗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从未听说过有谁可以按月来突破境界,传闻魔宗修炼方式诡谲,修为上升的也快,莫非自己修炼得如此不对劲,和尾椎部分那个咒印有关联?

    “小妖怪,今天可打扫过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来的特别不是时候,被打搅思路的芥茗压抑着满腹怒火刷地打开门,满面阴霾道:“真人,我都打扫了半月多了。”

    宁封子极其严肃认真道:“可这仍旧是脏啊!”

    “这脏……”

    “你若不愿去我便只有让你师傅去了,你们二人既然要在我这道观里休憩,便也相应给点补偿吧。”

    宁封子飞快地堵住了他的口,芥茗咬牙切齿!

    这真人也不知是在做什么营生,日日将道观弄的一塌糊涂,泥土灰尘到处有,根本除不尽。

    但他一说要叫玄兮去做,芥茗又不知从哪门子生出不忍,他从丹炉中脱胎换骨出来后,一眼便见到玄兮为他掠阵步法,使他立刻想到在冲霄峰上,此人必定也是这样守了他三个月。

    一个不忍心,芥茗就做牛做马给宁封子做了半月的苦力,天知道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他为什么不甩手离开,活脱脱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无数次打算扔掉扫帚,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玄兮替自己掠阵半月,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晏纹再来找玄兮麻烦可如何?

    晏纹说的没错,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如今羁绊如此之深,他当真能将玄兮置之不顾吗?

    他虽行事凶残,可也是有心的。

    磨蹭着扫到玄兮屋外,他穿过抽芽的嫩柳,在袅袅檀香中见到玄兮盘坐在蒲团上静思,周身灵气收放缓慢,明显是在吐纳疗伤。

    芥茗握着扫帚的手微微收紧。

    他极少有耐心打量玄兮,此番缓缓走到屋前,注视着几尺之遥的玄兮——

    玄兮的眉头紧蹙,芥茗心里莫名一紧,自己当时在背后插那一剑可一点都没留情,他的剑上虽没有毒,可也是把妖剑,对仙家的身体定是伤害极大的,可当时除了这个办法他又没法稳定明如愿,也无法问出幕后黑后的下落。

    玄兮穿着一身雾白的道袍,随时随地都是高贵不可亵渎的冷漠模样,鼻梁高挺眉目凌厉,让芥茗都不敢相信,这么冷淡的人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包容和信任。

    哪怕是自己醒来后,对方也没有质问过自己为何敢向他出剑,只是微微垂下眼眸,叹了一声微乎其微的气。

    许是他停留的时间太长,玄兮缓缓睁开了眼,一双凝着霜的眸子直直望过来,两人目光对上,芥茗惊得呼吸一滞,抓住扫帚就溜远!

    玄兮看着小徒弟大惊小怪的飞窜逃走,不由得暗了暗眼眸。

    无关善恶,但问初心。

    芥茗刺他一剑的时候他还隐隐有着芥茗就是重明的希冀,反正无论重明对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而如今听得宁封子说明芥茗和重明并无关联,连他当日给这小妖起的名字都显得讽刺。

    他不禁遥遥想到曾经重明还在瑶池时的光景,四方仙尊驻守昆仑与不周山,重明会时常站在不周山巅俯视人间,那时重明的身份是无与伦比的尊贵,受王母喜爱,仙姿非凡,随随便便一道仙法便能缚万鬼入地狱,一招一式都开合磅礴。

    这样的人最终却坠落了云端,被真火焚烧的尸骨无存。

    而另一边,不知为何被自己或是玄兮吓得一跳的芥茗气急败坏地将扫帚扔到一边,心中泛着说不清的压抑。

    玄兮对自己肝胆相照是真,可自己修为增长的诡异,亦确实伤了玄兮拖累玄兮,长此以往,这恩报不了债偿不了,可得让他怎么办?

    他心有不甘地回望道观,暗自思忖,既然宁封子身份为仙界显贵,玄兮在此修炼必能无碍,他须得趁这个机会赶赴泰山一趟,探查清楚,那要命的魔宗咒印是怎么回事才好。

    他不想让玄兮有朝一日发觉自己和魔宗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枉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何关系,别到时连解释的话都说不通畅。

    说去就去,芥茗如今修为大增,腾云之法使得更加得心应手,不足半日便达泰山。

    自毕方回归天界之后,泰山的焦灼之气明显退去不少,如今春日来临,往日未被除尽的树木草枝都纷纷发出了新芽,附着在龟裂的大地之上,仿佛绝望的尽头迎来了希望。

    芥茗穿着在道观里打杂的灰衣,心情不算很美好的落在曾经找到毕方的阴阳界。

    他的身形越发高挺修长,可谓是傍着修为水涨船高,较之从前还有一抹未脱尘的青涩,此番更似是启开骨朵的鬼罂粟,瑰丽尚轻,妖异未满,而只要稍稍一经撩拨调教,就能瞬间开合成最霸道美艳的模样。

    阴阳界的石洞因为没有毕方盘踞而渐渐破旧,芥茗方向一转,直冲山峰玉皇顶。

    素来听说玉皇顶上住真仙,虽说先前泰山情况太差,除了毕方可能早已没有生灵了,可他已无处可寻,哪怕现如今让他把泰山掀过来找个底朝天都不是问题。

    玉皇顶同阴阳界隔了好几个山头,芥茗落脚时却暗自讶异于此处风光之秀美,与先前所见有着天壤之别。

    皇天不负有心人,玉皇顶上确实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庙宇,若说是宫殿也不算夸大。

    芥茗心头一热,想着竟真被他找着了,当下脚下踏云,急忙朝山顶略去,不想刚迈出几步一道尖枪倏然横到眼前!

    “芥公子,可算让本王等到你了。”陷池眼底青灰显露憔悴,神情却如猛虎待兔,残酷至极。

    芥茗默默朝后挪了几步,似笑非笑道:“我当是谁,龙王竟还未死心?这次是想夺舍谁?”

    陷池目眦欲裂,一枪横扫过来,芥茗脸色一凛,避过尖枪的同时还要避过枪上携带的真龙之气,他身后的树干瞬间被炸的四分五裂。

    “龙王,复活了一个魔化的明如愿居然没能让你被天道惩处,路子挺广啊。”芥茗讥笑,甩手一条长鞭破风卷上蟠龙尖枪,腾空而起径直将龙王提起。

    陷池怒吼道:“这一切究竟与你何干,我要的不过是玄兮的命,你将我的计划全盘打乱,甚至再次杀了明如愿!”说完千斤坠般猛落下地,芥茗面色微沉,迅速松开鞭子盘踞上了一块山石。

    “明如愿入魔先不提,复活转生本就是天道大忌,你倒行逆施还有脸怪及旁人?就你家师傅金贵,我家师傅不值钱?”芥茗站在山石上掐着腰对陷池冷嘲热讽,手中长鞭丝毫未松,“若说你这龙王也真是白当了,想必是偷听了我们说话才知道我会来泰山吧,像你这种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居然也能化龙,真是白瞎了你两个师傅的命!”

    陷池双瞳猛然一缩,金光凝聚成点,颤颤巍巍低吼道:“你在说什么?”

    芥茗本身对明如愿和青洪的遭遇有些怜惜,可耐不住事态发展得越来越过,于是也不兜圈,似笑非笑地看着陷池说道:“玄蛇化龙不易,你当化形之前照顾你的人是青洪吗?”

    不等陷池反应,芥茗径自侃侃而谈:“白瞎了明如愿对你那么好,可怜他在你未化形之前悉心照料,换了张皮囊之后你就分不清两人身份了,他蜷缩在洞穴里两百年你都不曾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人死了也毫不注意他,只知道复生青洪君了。”

    这番话不算隐晦,即便如此,陷池都不能迅速明白过来其中含义,芥茗盯着他迷茫失神的样子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痛快。

    芥茗并不讨厌青洪君,在他们三人的故事里,两个师傅都是可怜虫,为了一个徒弟不得好死,奈何青洪得到了龙王全部的尊敬和爱戴,可怜那明如愿殚精竭虑,把自己放在最低下的位置,到头来仍是未得到好下场,还死了两次。

    对于他和玄兮合力制服杀死明如愿,芥茗虽有些许触动,可仍旧没有一丝犹豫。

    可怜的人那么多,他又如何一一怜悯的过来?若是可怜的明如愿不死,那死的不就得是他自己或是玄兮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真的喜欢师徒梗嘛哈哈哈才发现貌似真的写了好几对师徒

    不过有些师徒不是cp啦~这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恩,配角戏不多的~主要还是主角们~

    ☆、听说帝君雍容

    一身战袍沾惹无数尘埃,蟠龙金枪也不知立于凡尘多久了,印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暗淡。

    陷池张了张嘴,在几度思索中窥见了芥茗话中的深意,颤抖问道:“你说……在我化形之前,照顾我的人一直是明如愿师傅,而之后……是他们换了皮囊?”

    芥茗冷冷笑了笑:“是呀傻孩子,你还一直冷嘲热讽他是狐媚子不是吗?”

    陷池为了保持最后的清醒,咬破了舌头低吼质问:“你让我如何信你?”

    “信与不信与我何干?你爱信不信,”芥茗漫不在乎地昂起头,倨傲冷漠,“这世上力量本该公平的,你蜕蛇化龙,本就是要汲取身边人的运势和性命,如今成龙才来悔过,是否太过软弱无能?”

    陷池被他所言惊得难以言语,深思到居然连龙枪都有些握不住,芥茗似是想到什么,突然从山石之上翻身落地,冷冷问道:“而我只有一点很好奇,指引你用邪术积攒魔气的,究竟是何人?”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风屏障不知从何而起悄无声息突然将芥茗卷入其中!

    毫无预兆,定是人为!

    芥茗目瞪口呆,他压根没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甚至连刚刚身畔有人都不曾察觉!

    “陷池,我看这小妖的身体也十分结实,不如用他来代替仙君我看也无妨啊。”一个发音有些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芥茗被围困于风中,四周屏障严实,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如翩跹惊鸿降落于此,加之风声呼啸,他根本分辨不出对方是何许人。

    陷池却沉默了,芥茗怒吼道:“龙王,明如愿心存怨念,生死两遭,你若还有一丝良知,还记得当年他们对你的希冀,你就莫要一错再错!”

    后来者倏地飘至风屏障之前,两手一结屏障收的更紧,低吼道:“贱劣妖物休要放肆!”

    芥茗瞬间眼盲耳聋,五官受到压迫极大,可他好不容易引来了可能的幕后黑手,又怎能命折于此地!

    “贱劣这个词,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芥茗周身金芒照射,瞬间将风屏障吞没殆尽,他握着双刀从落叶尽头冲至“幕后黑手”眼前,看清了对方以法力遮掩了面容,同时双刀已经举起。

    对方似乎没料到芥茗居然如此简单便冲破屏障,冷呵一声,移形幻影闪开刀锋,一抹绸缎从他袖中猝然脱出,将芥茗的双刀紧紧捆住。

    “陷池,你若失了这次机会恐怕就再也不得复活青洪君了!”对方声音极其诡异,似乎用了特殊的方法使其发音与常人不同。

    芥茗眼神一厉,双手燃火,顺着刀身诡异地蔓延过去,转眼间将对方的两道绸缎烧的个一干二净,怒斩而上,边砍边骂:“除了诱骗还有什么伎俩,就你这样的也敢说贱劣!”

    原形是一株本不能修成人形的草,这是芥茗的禁忌!

    几番斗法,对方显然低估了芥茗的攻击,陷池又观战不语,立场恰似动摇。

    芥茗双刀快如飞花,刀刀狠厉,同时夹带洞冥之力和毕方的神火,对方节节退后,终是忍无可忍朝陷池怒吼道:“陷池,你当真不顾青洪君的死活了吗!”

    陷池周身一震,眼底血红缓缓抬起头。

    “你帮我复活的究竟是青洪君还是明如愿?”

    芥茗冷笑一声,挥刀送去一道洞冥气劲,附赠毕方神火,生生碾过那只魔宗的腰背,再瞬间从地底唤出无数条枯藤朝着对方紧紧追去,这道气劲但凡碰到妖魔鬼气都特别奏效,果不其然,那人如遭雷击猛地被打翻在地,周围的枯藤迅速将他捆了个结实。

    “你到现在都在纠结是该复活青洪还是明如愿,但我斩杀过怨鬼无数,给你提个醒,你是施咒者,积攒魔气唤回的魂魄,必定是你心中念念不忘、思念最甚的人,除了你自己还懵懂无知,连魔宗都知道你心中所念的那个青洪,其实就是明如愿罢了,否则又怎会传授你魔宗秘法复活一个魔呢?”

    芥茗一脚踏在被枯藤紧缚的人身上,不冷不热地对陷池说道。

    明如愿死前成魔,陷池不知,可他芥茗知道,魔宗用心之险恶,枉顾龙王用情至深,令人唏嘘中带着嘲讽。

    陷池却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心心念念所怀念的人为何就成了明如愿,他最想见的难道不是那个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一直陪伴他的……师傅吗?

    龙枪倒地,压碎山石发出崩裂之音,主人脑海中的弦也应声而断。

    芥茗少有的没再出言提醒——那水草顺从龙王想法而生,为何心想的是爱慕之情、行的是□□之事?

    玄蛇未化形之前只有朦胧的意识,陷池当时的全世界里只有明如愿在悉心照料,其后两百年,青洪披着明如愿的皮,只让他心生尊敬再无其他,最后待明如愿以青洪的绝世美颜归来,这条缺心眼的玄蛇,恐怕早已在编排和不屑中暗暗倾注了一抹注意。

    所以说,让他有着旖旎幻想的是明如愿,这条赚够了的玄蛇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享受了所有人的关爱和希望,最后也辜负了所有人。

    “而你,霍乱黑水,蛊惑龙王……”芥茗缓缓低下头,打算将这个身份可疑至极的魔宗之人收回洞冥灯,结果对方刚碰触到火焰便化为一张白纸,背部以墨汁点着几道龙飞凤舞的符印。

    芥茗顿了片刻才意识到,妈的,被诳了!怪不得刚刚他没有感受到有人靠近,这纸人根本就没有气息!

    也不顾深受打击、一蹶不振的小黑龙,芥茗倏然化作一道金光朝玉皇顶掠去,他相信控制这个纸人的真正凶手就在这附近,而附近森林茂密,草木天性助他清楚感知到并无生灵,所以唯一可能藏匿魔宗的便只有玉皇顶!

    想要解开尾椎上的咒印之谜,就一定要找到一个魔问清楚!

    钟庙庄严,未达便可观,石梯高耸入云端,乍看仿若宝玉天阶,芥茗脱离了凡尘桎梏,悬浮于半空中眯眼俯瞰身下庙宇,一身袍袂随意飘散。

    玉皇顶上玉皇殿,遥遥可窥殿外不枯的翠木下坐落一座座亭台,殿前有一平宽大的广场,比剑势宗的更加气魄些,芥茗微微动容,不自觉被眼前的道宗场景安抚了些。

    他手执双刀小心翼翼落在大殿前的广场上,凤目紧眯,似火眼金睛般扫视周围一切。

    打杂穿的灰衣难得合身,几乎要和石板融为一体,他借着保护色一步一步轻快突至殿前,玉皇殿牌匾高高竖立,祥云边纹两侧平齐一丝不苟,庄严摆置,不由令人心神一震。

    而殿中果然站了一个人。

    芥茗两眼一紧,将手中双刀握到自己的指骨泛白!

    此人不是魔,他身上神力兴旺,背对殿外负手而立,身着一身广袖及地的明黄长袍,袍子上精绣腾龙与潮水图案,霸气异常,加之以莲冠束起的一头银丝,恐怕资历极高道行不浅。

    竟不是魔!?

    芥茗顿时脸色发白,泰山有神,此处乃主峰玉皇顶,难不成撞见的竟是传闻中蛰伏于此的神灵?

    可若此人乃神,那断不可能再有妖邪存于四周啊。不说控制纸片人的魔究竟去了何处,但说毕方死守泰山数千年,差点落得个三花俱灭的下场,这位神灵怎会从不出手相助?

    几番挣扎,芥茗脚步略略退后,心道大不了改日再来,若是冲撞陌生的神灵,对方不论青红皂白将自己给伏了就不妙了。

    转身还未迈步,殿中人却发声:“阁下既然已到了玉皇殿,为何却不再进来了呢?”

    芥茗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杀意,那是他感到威胁时的反应,可等待许久也不见对方攻过来,芥茗便稍稍回过头,只见殿中人已经转过身,笑意浅浅地看向自己。

    竟不是一张老人的脸。

    芥茗微怔,对方额头宽阔天庭饱满,瞳孔中一抹深紫将人衬得无比尊贵,眉间的金色印记与明黄长袍相映交辉,无一不彰显此人受尽神恩,地位不凡。

    对方耳鬓留下的几缕银发垂至肩头,臂间挽着一根白玉雕琢的笏板,透出了几分仙风道骨,华韵天成。

    头顶神龛上的匾额题着“柴望遗风”四大字,徒添洒脱写意。

    “想不到竟会有妖族前来泰山玉皇殿。”对方说话缓慢而温柔,没有因为芥茗的身份而有偏见,这令芥茗顿时多了几分安然。

    “在下追查魔物,不想打扰到了神君,此番立刻下山!”芥茗垂头作臣服状,脚下却一刻不停溜出数十尺外。

    对方始料不及,眯笑了起来:“打扰不至于,泰山与世隔绝多年,既然小友偶然来此,不如与本座聊会儿天解解闷可好?”

    芥茗心里犯了个白眼,嘴上礼貌道:“神君身份显赫,小妖惶恐。”他虽然野惯了,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却从来得心应手,也不知这位神君是哪根弦搭错,竟“寂寞”到这个份儿上。

    “何必拘泥?”神君微微颔首,“本座观小友神色匆忙,既然有缘,若是有本座可以帮到的地方不妨一说。”

    芥茗脚步硬生生停下转了个弯,略带质疑地回望:“想不到神君心胸如此豁达,小妖敬佩。”

    神君忍俊不禁,抬手轻轻一握再放开,殿前屋檐下闪过微弱的金光,芥茗眼神微暗,心想刚刚幸好没有贸然闯入,否则仙家结界定会让他吃个大亏。

    “小友气息澄澈,并非大恶之徒,本座自然愿意相交。”神君缓缓走出大殿,他周身洋溢着一股祥和,同他的声音一般让人心生安稳。

    芥茗考虑再三,走到与其相隔一定距离处压低声音道:“承蒙神君垂青,小妖先前在林中偶遇一魔,制服后发现由纸片化得,不知神君可否感知到周围有魔?”

    神君眉头微蹙,随即摇摇头道:“之前未有,现在却有了。”

    芥茗电光火石间厉眸横去:“求神君指点方向!”

    神君淡然一笑道:“小友身怀魔根,难道不自知?”

    芥茗身躯巨震,下意识忘记正事,化出洞冥灯本体控于掌间,箭弩拔张对向神君:“敢问神君何人,何出此言!”

    不想对方却像看一个顽劣孩童般无奈笑笑:“本座说了,小友气息澄澈非,即便身怀魔根也不会贸然镇压,小友何须惊惶?”

    芥茗天生多疑自是不信,洞冥灯在山风呼啸中激烈闪烁,同主人的心情一般七上八下。

    见芥茗仍然未放松警惕,对方终是敞开双臂,以双指挟住笏板以示放松:“小友且放松,本座东岳,绝不食言。”

    ……泰山之神,东岳帝君!?

    作者有话要说:  12345,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神君庙。

    ☆、听说后院起火

    芥茗胸有积雷,面容平静,不卑不亢。

    他眉间火纹霸道骄艳,纵是穿着一身朴素灰衣也毫不显得寒酸。

    他站在亭子里,紧盯东岳帝君负手面向山川河流的背影,脑海中迅速搜索着有关于东岳帝君的一切传说。

    东岳帝君和其兄东华帝君皆为盘古五世孙,东岳受天帝敕封泰山神,司凡间帝室兴旺和凡人生死。

    东华帝君于数年前遭遇不测,身陨不知何处,东岳帝君当年也踪迹难寻,不知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眼前的东岳帝君神性浩荡,周身都环绕着功德华光,令芥茗几乎不敢太过靠近。

    “有魔根而无魔心,实属不易。”东岳帝君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芥茗听得心中惊雷临空。

    他满眼复杂地抬眸问道:“帝君为何能一眼看出我有魔根?而魔根又是什么?”

    东岳帝君语速平缓语气温和道:“根者,藏匿甚深,若非是幼年时被有心人藏过魔种,便是轮回前便已是得道大魔,前者对修行有所损伤,后者却会使修炼加倍,将魔根携带的修为和元神统统传授与现世之躯。至于如何看出……待你同本座一般活过几万年,也能一眼看出了,哈哈。”

    对方虽然是笑着说,却一点都不能缓解芥茗心中焦灼。

    这两种情况他都符合,可自记事起,他并未受到过如此对待,记事前不过一株普通洞冥草,绝对不可能有人如此费心下手。

    所以只有轮回前便是大魔……恰好解释了他气海中的元神为何直接略过元婴期,且修为增长快的如此诡异。

    “小友看来为这个问题已经困惑许久了,”东岳帝君轻轻转过身,任由山风掠过衣摆和发丝,直直地看向芥茗,“生为何物已是天定,伤神苦恼也无济于事,不如思考该如何守护本心。”

    芥茗脑袋发涨,脸皮紧绷:“帝君仁厚,可否告知小妖有何种妙法可压抑魔根?”

    东岳帝君缓缓叹道:“内外阴魔及一切阴人幻景,现像来扰,皆不能驱除,法在见如不见,听而不闻,一心内守,一志凝神,默诵金光神咒,则魔自退。”

    “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将它连根拔起吗?”芥茗强压心中惊惧,声音有些沙哑。

    东岳帝君无奈摇头:“你之特殊难以定夺,不过魔念既已扎根,便伴随你修为神魂一同生长,再难去除,魔即为“磨”,你若在磨练中能保持初心不改,便方能得始终。”

    当听到魔念将伴随他一同生长之时,芥茗浑身杀意都止不住。

    东岳帝君顿了顿,看向丰神俊朗的芥茗,“小友能在大千世界中攒聚数百年修为已属不易,难道要因噎废食、为杜绝魔性,走这一条令自己如陷樊笼之路吗?”

    芥茗握紧双拳,两眼狠狠闭起,眉间鲜红火纹愈发扭曲。

    他一路浴血杀伐,多少次从鬼门关挣扎回到凡间,他本心骄傲,修炼定要出人头地,若要他因此放弃是绝对不可能的!可东岳帝君的意思是除非停止修炼,否则魔根魔性永远无法消除。

    魔宗……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仙魔中选择。

    筑基,结丹,化神,渡劫,纵使深陷血海,他一直坚信正统之道。

    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九天雷劫的到来,在他手下死去的邪魔歪道恐怕能立成一个门派,这时却告诉他,他有朝一日或许会入魔?

    这让人如何承受?

    东岳帝君见他大受打击的模样,好言安慰道:“魔根尚未被启发,小友既能安然数百年,本座相信日后也定能战胜自我。”

    芥茗倏然睁开眼,心脏跳动虽仍剧烈却已有定夺,他定定看向东岳帝君:“多谢宽慰,小妖定不负帝君教诲。”

    “能想通便是最好,你虽身为妖,却有道心,道法自然,须顺应本心。”东岳帝君满意地笑了笑。

    芥茗垂下双眸,寒光如波纹荡开,修长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随之轻颤落下:“帝君,魔根非同寻常,若是被察觉后有人要杀我,我该如何?”

    东华帝君双眸微微一暗,随即转过身似去思考,半晌道:“若是你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仍要诛杀,那这样的人也不算正道。”

    芥茗想的却是,此事事关重大,哪怕是多年相交的晏纹都不可轻易告知,而玄兮,无论是坦白还是被发现,按照对方的套路,经常一有忤逆就扬言用九转曜华剑教自己做人,恐怕不必等到自己做伤天害理之事就要清理门户了。

    于是他暗暗下定了决心,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不坦白,也不能被发现。

    解开了这道心结,两人随后相谈也就轻松了许多,东岳帝君说与芥茗许多珍贵法门,甚至慷慨传授了他一套绝世步法龙蹻经。

    “经法奥妙,上天入地亦或下海都无阻碍,小友还要多加体悟。”东岳帝君悠然颔首,笑意清浅,此种超脱让人有说不出的愉悦放松。

    芥茗心中感激,紧抿双唇重重点了点头,临别之际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略带犹豫地看向阴阳界问道:“帝君,小妖还有一事想询问。”

    东岳帝君似是知晓他想问什么,慢慢走出亭子,长袍及地却不染一丝尘土,他踏在万丈悬崖之边缓缓吟道:“绝顶疏钟云汉间,身临上界目无山。九州寂寂孤僧睡,手扶碧落看人寰。”(杨圻)

    芥茗微微皱眉,等待对方下文。

    东岳帝君念完这几句诗之后轻轻笑了笑,笑声中的悲苦却如河流涌泄:“本座这个可怜孤僧沉睡了三千年,小友是本座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活物,红尘万物大千世界,本座离他们……三千年了。”

    芥茗突然意识到,东岳帝君所说的,可能涉及到了仙界千年前的秘辛,传闻东华帝君和东岳帝君一同遭遇了不测,东华帝君命陨,有紫微星暗淡作启示,东岳帝君的破军星却一直闪耀。

    二人均难寻踪迹,可星官依判星辰,便测算出了两位帝君的状况。

    “帝君难道三千年间一直在玉皇殿内闭关?”芥茗蹙眉。

    东岳帝君点头,连带周身的功德华光都微微暗淡:“直到前些日子泰山巨动,毕方回天,本座才辗转醒来,意识到已过三千年。”

    芥茗一时无言,他只活过五百年,枉谈三千,如浮游不知大椿为何谈及沧海桑田。

    东岳帝君笑了笑:“本座同你说这些作甚,快回去罢,记住,莫忘本心,道法自然。”

    帝君站在山崖边对他淡淡笑道,背后云海袅绕宛若仙境,与这个人一般淡泊柔和。

    可芥茗一路腾云而来,知晓下方本是万丈沟壑,他张了张嘴,脑海中一团乱遭什么都想说点可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有郑重点了点头:“多谢帝君指点。”

    东岳帝君揽着清白笏板含笑道别,眼见芥茗翻身,金光包裹消失在云海尽头,他缓缓走回玉皇殿,殿内摆设着他的庄严法相,两旁童男童女执宝剑银枪,威严华贵。

    “帝君。”青鸟从法相后面轻轻走出,恭敬地朝东岳帝君拜了一拜。

    东岳帝君看了他一眼,脸上笑意已殁,夜紫瞳孔如沉寂的潭沼。

    青鸟仍是一身青衣,端庄儒雅,一支玉竹松挽长发,温润有加:“恭喜帝君出关。”

    “他身上的确有魔根,你当如何?”东岳帝君直接略过他的问候,声音平稳不带感情,直接作个普通询问。

    青鸟微微垂首:“既有魔根便难控制,不得不防。”

    东岳帝君仿佛忆起什么,意味深长地轻轻笑道:“他倒未卜先知。”

    青鸟不动声色地立于法相之前,浅笑有礼:“帝君说笑了,您知道青鸟表达的意思。”

    东岳帝君昂首直视他,周身气势猛然压迫,青鸟瞬间脸色苍白,跪倒在地道:“帝君饶命!”

    “本座不管你如何假仁假义,泰山是本座道场,若要动手,还要掂量掂量,莫污了圣地。”东岳帝君面色巍然地瞥过他,也不顾后者反应如何,径自身化烟尘,盘曲缭绕着功德华光缓缓附于法相之中。

    青鸟脸色青白地爬起身,浑身微颤俯身再拜一次,快速退出了玉皇殿。

    ……

    芥茗想催促玄兮快点离开这破地方,宁封子老是指派他做这做那,光是每天打扫道观都不下三遍,可一旦看到玄兮对对方万分敬重的样子,芥茗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对玄兮的不仅仅是心虚,还有一丝难以言表的别扭感情,他芥公子从不迁就人,这次就为此人破例一次好了,坐在地上劈柴的他生无可恋地想。

    “哟,这柴劈得可不行,这么粗会烧不起来的。”

    本就不甚愉快,宁封子还非过来撩他,这些柴火堆在这里已有半月,宁封子只让他劈柴,却从来都不用这些柴,让芥茗有种自己被耍,根本在做无用功的感觉。

    他重重挥起斧头冷声笑道:“小妖不成器,要不真人您自己来?”

    宁封子痛心疾首地跺跺脚:“我让你砍柴就是为了磨砺你这性子,看看,一言不合就横眉冷对,若是心性如此经不起撩拨,哪能成器?”

    “这样,”芥茗深吸一口气,狞笑着举起手,瞬间燃出一把妖火将柴火全部点着,“真人你看,小妖耐心地用事实替您验证一遍这柴火经不经用。”

    后院起火,宁封子眨了眨眼,僵硬着仰头注视滚滚黑烟冲上云霄,慢慢垂下头,神情复杂道:“就这么烧没了?”

    “可不是吗,多好烧呀!”芥茗两手一摆,特别真诚。

    宁封子连连点头:“挺好的,就是你师父的药浴恐怕就没得烧了。”

    芥茗仿佛被钝物击中,失口惊呼:“什么?”

    宁封子跟着摆摆手,真诚无比:“你师父的内丹随修补好了身体却未完全恢复,这几日我搜集了些许药材准备替他摆一道药浴,这些柴火就是为了药浴做准备的。”

    “一桶药浴需要这么多柴火!?”芥茗指着几欲冲破天际的滚滚浓烟,满脸震惊。

    宁封子叹了口气:“年轻人,我的药浴哪是一般药浴,边沐浴边烧,要足足在桶中待满七日才够啊。”

    芥茗顿时觉得膝盖都软了,咬牙切齿熄灭了火焰再看,已无可用柴火。

    “恢复的不错,妖火很厉害,一根都不剩了。”宁封子火上浇油,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幸灾乐祸,芥茗满面阴霾,不得不决定重头再来。

    当他挽起袖子打算重头再来的时候,宁封子突然身形一颤,风也似的朝外冲了出去,芥茗眉头一皱,立即跟上。

    只见青衣青年站在道观外风尘仆仆,拱手朝着宁封子恭敬一拜:“在下青鸟为寻故友而来,打搅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诗不是蛊哥写的,作者后面备注了233333

    ☆、听说一同泡澡

    青鸟到来,猝不及防干扰了芥茗原有的平和心态,也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青鸟说完拜见之后,抬眼看向芥茗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无奈和失望,他立刻想到自己假意背叛玄兮的那日青鸟正好在场。

    宁封子眯了眯眼,看了眼身旁的芥茗:“故友?”

    青鸟重复:“在下乃玄兮仙君的故友。”

    宁封子哦了一声,不等他再发话,青鸟自顾道:“玄兮前些日子受歹人所害,我寻了许久才找到这里,还请真人允我一见他。”

    芥茗觉得青鸟说“受歹人所害”这几个字的时候把自己都瞪出了小火苗,他轻声咳嗽几下,对宁封子道:“真人,他的确是……师父的朋友。”

    宁封子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即然这样那便进来吧。”

    初来道观的青鸟被宁封子揽去大厅浅谈,芥茗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溜到了玄兮屋前,他心中哀叹,青鸟原本温柔似水的性子怎么全变了,和自己杀了他爹一样。

    玄兮万年不变盘腿打坐,身畔倚着一株刚刚抽了嫩芽的新柳,平添了几分温柔,听到急促的小步子,他缓缓睁开眼,芥茗一看他醒了过来立即作了个“嘘”的动作,跑到他身边蹲下身道:“青鸟来了。”

    玄兮还记得此前之事,听闻青鸟过来也并无吃惊:“何须惊慌。”

    芥茗自认为刚刚的神情没有惊慌,但可能有点猥琐,此番玄兮点破,他面上有些发烧,低声道:“青鸟或许看到了我……那个你。”

    一慌便口不择言,玄兮诧异看他,但瞥见对方一脸严肃焦急的神情,便想起真正的意思,转回脸面无表情道:“解释。”

    他这是终于让自己解释了吗,芥茗深吸了口气。

    芥茗缓缓在他对面盘腿坐下道:“我对魔的熟悉应当不比你弱,那条蛇妖生前就已经入魔了,而且我机缘巧合下知晓了他们的纠葛,便想着套取信任问出幕后黑手的下落。”

    芥茗不敢道出和咒印相关的线索,只挑大头回答,也不知玄兮会不会信,玄兮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极低极磁:“这是弑师。”

    芥茗抿紧嘴唇,定定地看着玄兮。

    他在赌,赌玄兮已经放任事情这么久了,定不会再和他计较,可若是玄兮计较起来,他也要在能自保的情况下不还手,幸好玄兮表现的极其平静淡泊,看了芥茗一会儿后冷声道:“若敢再生事端,必定将你正法。”

    芥茗微微一颤,只觉尾椎上的咒印火烧火燎般的疼,却强开笑颜散漫道:“师父在上,徒儿再借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了,所以还请师父将此事翻篇,莫要等青鸟再提起时揍我啊。”

    恢复了往常那副不三不四的语气,玄兮连看都不看他直接闭目了。

    半晌,玄兮又问道:“你同晏纹是何关系?”

    一想起这个芥茗便脑袋发胀:“大致算是……他对我有养育之恩吧,五百年前黄泉河畔你说你未伤我,可我的确被伤及了根基,后来晏纹到了才救了我,之后便留我在青丘修炼。”

    玄兮听完后沉默许久,蓦然问道:“鼎炉又是何意?”

    芥茗顿时满脸通红:“那是权宜之说!若非如此晏纹非当场杀了你不可!”

    晏纹同玄兮的关系他也大致有点明白,不过此刻当然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万一触了师父大人的霉头可就不好。

    果不其然,这个解释玄兮听了便再也不说话了,芥茗心想这人当年还真敢下手,自己假意捅他一剑已是愧疚万分,他可是将自己的师父亲手杀了,也不知这么些年受了多少精神折磨。

    又或许,这人本就是个淡薄至极之人,与他师父感情本就不和,那样下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愧疚吧。

    芥茗坐在他对面,百无聊赖打量他俊美英挺的脸,不知玄兮是哪里人呀居然生的如此好看,要不是这张脸恐怕都没人愿意和这个冰柱子说话。

    不过,想不到这么不苟言笑的人竟也会有青鸟那样的朋友,不远万里从剑势宗赶到黑水乃至青城,且一看到他受伤就如同自己受伤一般暴怒伤心,如此想来,竟不自觉令人心生嫉妒。

    他五百年走过,唯一说得上话的好友便是晏纹,可晏纹极少关注他状况如何,只会偶尔提醒他注意修炼,仿佛他天生只是个形影相吊的人,而晏纹如今有有些疯魔激进,惹得芥茗一想到就头疼。

    除了晏纹,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就是玄兮了。

    如此想来,他竟莫名有些触动,情不自禁朝玄兮挪去几寸想离得更近些,不料还没挪几步玄兮便叫道:“离远点。”

    玄兮仍旧闭着眼,芥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师父何必这么小气!”他又气又笑地问,不过为表亲昵罢了,连母老虎都不会拒绝小老虎的吧!

    玄兮缓缓睁开眼,泛着冰色的瞳孔波澜不惊道:“我还未恢复,周围灵力不畅。”

    芥茗一梗,眯着眼慢慢缩回去,想着待会儿还是乖乖去劈柴好了。

    他难得乖巧,深黑眼中的失望像一只骄傲的小刺猬,露出一点点又赶忙将自己包裹的严实,玄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沉默半晌,沉声道:“就在这里待着同我一起修炼吧。”

    “啊?”芥茗茫然地看向他,可玄兮已经再次入定,这么自说自话,这么信他芥公子就一定会赏这个脸吗?

    事实证明,想到外面有个来势汹汹的青鸟,他还是给玄兮一次机会赏他一次脸好了。

    师徒二人盘腿坐于新柳之下,周围灵气浮动,早春花香飘逸,难得浮生相偎,安享这半日闲暇,芥茗法力全盛对灵气自然不多需求,便一边静坐休憩一遍将附近的灵气都收拢于身畔供玄兮修炼。

    直到太阳落山都无人前来打搅,玄兮起身,白袍竟然未沾到半点灰尘,芥茗无言地拍着衣服问道:“青鸟来看你为何一整日都没过来?”

    玄兮自然而然道:“他熟知我会打坐修炼至日暮西山,故不来打搅。”

    “哦。”芥茗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酸溜溜地想还真有人爱用热脸贴冷屁股。

    跟着玄兮小心翼翼走出院子,芥茗时刻谨防青鸟半路杀来怒指他心怀鬼胎辣手摧师,恰好观里还有个神经不正常的帝师,捅破了马蜂窝后果不堪设想。

    不曾想,步入大厅,青鸟正在和宁封子平心论道,看到芥茗来了只平静掠了一眼,最终还是看向玄兮。

    “玄兮,你已安然无恙了吗?”青鸟略显激动地站起身,芥茗暗暗呸了好多声。

    玄兮却未改冷清模样,微微点头道:“已无大碍。”

    “仍有小碍,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哟。”一旁的宁封子装作自己有一副美髯的样子老神在在附和道。

    玄兮看向宁封子,恭敬点点头:“多谢真人提点。”

    闻言,青鸟又失望地看了一眼芥茗,略带担忧地看着玄兮:“还须如何疗伤?恐怕你短时间内也没法儿远行了吧?”

    玄兮皱了皱眉问道:“你从剑势宗到黑水是为何事?”

    青鸟想了想,终是犹豫道:“是大事,你养的那只白鹤……好像有点不对劲,我照顾了些日子后来它便一直有些恹恹的。”

    白鹤?什么白鹤?

    芥茗还没想起来是什么东西,玄兮却已沉下脸:“你来之前他情况如何?”

    “不进食,不起身。”青鸟回答。

    宁封子眯了眯眼:“什么白鹤,难不成比活人还重要吗?年轻后生我可告诉你,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欠了一丝火候我可得用药浴给你补上,若你直接走了,恐怕日后降妖除魔到一半儿就得力不从心了。”

    芥茗一听这可不行,不说玄兮对他多么情深意重的,但说玄兮现在起码是他的靠山,山倒他去哪儿哭,于是立刻接上:“真人说的是,与其半路失力不如现在把身子养好再说。”

    青鸟看了他一眼,平静道:“若非是你,玄兮怎会受到这么重的伤?”

    芥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宁封子也咦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知道此事根本瞒不住,无论如何愧疚补偿都会被沦为话柄受人指责,玄兮见他浑身僵硬,有意无意地站到了他身前,对宁封子说道:“真人莫过担心,一场误会而已。”

    青鸟低垂的双眸微微黯淡了一瞬,随即抬头意味深长道:“既然你说了是一场误会,那便当做是误会吧。”

    玄兮点了点头:“多谢关心。”

    宁封子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这件事不简单了,不过他虽然爱多管闲事可也不会纠缠着无意义的事,特别是当事人都说是误会了,于是他点点头:“不是很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了,但既然赶时间,那个谁,你今晚就辛苦辛苦,直接陪你师父去浸药浴吧。”

    此话一出,一道凌厉视线,一道惊愕视线,一道凌乱视线,三道视线交错相汇!

    芥茗捂胸难掩憔悴:“为什么?”难道他辛苦辛苦不是应该去砍一晚上柴吗!?

    宁封子叹了口气:“既然是赶时间了,只能靠你直接起妖火了,我观你火气旺得很,烧个药浴七天应当不成问题。”

    “连续七日太久,会伤他元神,”玄兮皱眉拒绝,青鸟问道:“为何不能通过加水来保持温度呢?”

    宁封子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啊,你当我这药浴是凡间澡堂里的地下水,要多少有多少吗?且又未说是要连续七日起火,只要保持够水温即刻。”

    青鸟沉默,芥茗皱眉问道:“那我在桶外烧便好,为何要一同浸浴?万一药性被我吸收了怎么办?”

    宁封子莫名其妙道:“自然是在桶外施法,这几日我特意捏土铸了个牢固的浴桶就是防止被火烧坏了,不然你以为我让你进桶里自动发热吗?”

    三人:“……”哦原来是这样的呀。

    宁封子摇摇头:“你们为何连这么点理解能力都没有,仙界未来靠你们怎么靠得住?”

    芥茗觉得宁封子真是比晏纹还要可怕的存在,连忙口齿不清道:“好好好多谢真人费心。”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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