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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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3秒就重生/夏年年,爱绵绵 作者:凤无夕

    第18节

    在这样艰涩到凝固的气氛中,最肆意轻松的大概就是凌敬了。

    也是赶巧,他今天选了个好位置,正坐鲍汉冬的对角线,从他这里能将鲍的侧脸看得很清晰,尽管山雨欲来风满楼,仍不得不忍住满腔怒气,直忍得静脉怒张扭曲,手指几欲抠进鼠标里。

    不经意的弯了弯唇,转眼又看到坐在鲍汉冬后面正默默垂泪的苏盈雪,顿了顿,视线转往苗朵朵的方向,苗女神脸色紧绷,绷的脸皮都要裂了。

    忽然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有点欠考虑。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秘密被骤然曝光后的有色眼镜和舆论浪潮,这他知道。却没想到女性这种生物竟然脆弱成这样,这些东西显然纯粹是某人的意淫,换个名字也能无比通畅毫无违和感,然而敏感的女生还是接受不了……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只是想象,但是被想成那副模样……确实挺恶心的。

    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替他改个名字,改成……算了,改成谁都挺不道德的。

    盯着苏盈雪成串的泪珠,虽然其实因为距离的问题看不见它的实体,却也能想象它接连不断下落的过程,比开了闸的水喉还顺畅,连水费都无需考虑。

    凌敬在心底轻微的叹了口气,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补救措施,只听“卡擦”一声脆响,这声平时听来并不显著的声响在此时寂静的教室里,无异于骤然划破长空的闷雷,不单响彻云霄,而且一雷惊醒梦中人。

    全班霎时整齐划一的刷刷刷看向声音源,鲍汉冬那时的脸色很奇特,宛如一块被时间抛弃千年已然风干的石块,粗糙,坚硬,层层皲裂,满是风尘,然后岁月又独具匠心的将它丢入红尘,它内心翻滚的情绪丝丝缕缕从那张破败的皮里泄露出来,却还勉强自己露出个笑容,声音艰涩,“鼠,鼠标似乎坏了。”

    有了这句开头,人们好像在堵的车挨车的高速上寻到了个小闸口,人潮拼命涌向那个口子,以寻求个落脚之处,缓解尴尬境地。

    凌敬看着鲍汉冬大失水准的演技,心情舒畅。

    那感觉就像有人在教室里捡到两条满是昨夜荒唐证据的情侣内裤,引得男孩兴奋女孩脸红、众人起哄调笑不亦乐乎。有人拎着内裤走到鲍汉冬面前开玩笑道,冬哥不会是你的吧,鲍汉冬稳住心神瞪了他一眼,来人或许就哈哈哈的过去了。但鲍汉冬到底底气不足,心一虚就担心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一担心脸上便多少能看出些异常。

    紧接着,鲍汉冬骤然脸色大变,因为他蓦地反应过来,内裤的商标上写着他首字母的缩写名……而眼下的情况,显然比内裤什么的还要严重很多。

    猛然转头看向凌敬,鲍汉冬的脸色异常难看。凌敬积攒的笑意就等在这一刻,顿时笑得温柔无限,春风十里也不如他。

    定格在桌面许久的鼠标忽然又动了,鲍汉冬死死的盯着那根决定他生死的箭头,它每动一格就好像死神伴着倒计时的钟又靠近一步,转头狠狠的盯着凌敬,凌敬噙着淡笑,手指并未移动半分,屏幕上的指针却没停下一刻。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让等待赴死的深渊一般的感觉更缓更沉的折磨他。鲍汉冬绝望的闭上眼。

    另一个盘里放的都是平时上课的课件,电子习题,作文,竞赛题等等,它们有的没有落款,有的写了名字,名字毫无例外都是同一个——鲍汉冬。

    鲍汉冬,鲍汉冬,鲍汉冬,鲍汉冬……

    鲍汉冬知道自己完了,高中,甚至是这辈子都栽在了这个人手上。

    他再一次享受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万众瞩目,却不是因为摔碎了什么而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更不是他梦想中的那种迎着羡艳和钦佩的目光问鼎巅峰。他输了,一败涂地。

    此后,他就只能呆在阴影里看着他处阳光灿烂,再怎么努力,也照不进他的圈子里。

    如果还能心向光明,请不要就此堕落。这句当初夹在他书里让他狐疑不定的话,现在他万分确定就是出自岳林静之手,尽管他刻意改变了字迹。

    而他,从今往后,连阴影都无法拥有,他已堕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被生活粗暴对待的孩子,他们中有的人抵抗不住内心的魔鬼,变成了曾经最为憎恶的那个角色,而有的人,却成为了专门抓那些施暴者的正义卫士。”《犯罪心理》里有一句类似的话,原话我不记得了,这是我概括出来的意思。

    下章更新时间:730~

    ☆、我之原罪

    嫉妒就像只肮脏的蛔虫,它寄生在你体内,或许会让我不痛快,但毁的却一定是你。——《凌敬·一句话日记》

    随着事情被消化,众人震惊的眼神渐渐变得各异,不可思议、谴责、鄙夷、厌恶、恶心、作呕……虽然同样是被扒,但鲍汉冬这次和前几天的岳林静事件完全不同,不论岳的父母怎样出格或是弟弟智商有多少,岳本身没有做错什么,反而可以说他是受害者,且他的蜕变带着励志色彩,能够作为在逆境中顽强拼搏、坚持不懈最终取得成功的一大典范。与之相比,鲍汉冬事件则完全可以说是丑闻,其本人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从一个与人为善的好好先生变成一个内心肮脏还要装模作样的道貌岸然之辈。

    鲍汉冬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跪在闸刀前即将被斩首的死囚,围观人群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没有同情,只有大快人心。

    一个犯下如此严重又难以启齿的过错的人,等待他的只有凌迟,不会是救赎。

    “砰砰砰——”打开的教室门被怒气冲冲的敲了几声,同学们闻声转头,就见门口站着怒气冲冲的陈处长,看得出来他正努力的压制着眼里即将喷出来的三昧真火,“鲍汉冬!你给老子滚出来!”

    竟然枉顾自己为人师长的身份,在学生面前大爆粗口,可见陈处长当真是气坏了。

    这时候有点脑子的人大概就能猜到,方才让他们瞠目结舌口干舌燥的东西,大概已经在校园里传开了,一如前几天岳林静事件的流程。

    先是计算机课上电脑被黑,然后是信息开始在校园论坛流传……事情发展至此,大家心里都大概有点想法了,这事有两种可能,一是来自凌敬的报复,二则可认为校园里出现了个神出鬼没专门揭露真相的“鬼媒”,而鲍汉冬,不幸成为继凌敬之后的第二个倒霉蛋。

    如果是第二种,那就不可避免的会在学校里引起一阵恐慌,谁还没点小秘密啊……尤其是电脑里同样藏了许多好东西的众屌丝们……

    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光是这些,陈处势必也会大动肝火,但好歹还会顾及师表形象,不会这样在众多学生面前直接爆粗口,因为还有更精彩的凌敬没有放出来,不过却是匿名寄给了校方……

    顶着沉甸甸的目光,鲍汉冬不声不响的朝陈处走去,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在他看来,与其呆在教室扛着数十个朝夕相处的同学的眼神攻势,还不如面对陈处一人的怒火来的更为轻松。

    事情还需回到近两月前,凌敬丢准考证的那天。

    上午的语文考试刚用过,下午的国际语考试前就找不到了,可见,准考证的遗失就在这一段时间内,在这短短几小时内,凌敬所过之处实在有限,教室、宿舍、中间拐去的食堂。

    而在这期间,他的书包只有在拿饭卡时打开过,但饭卡和准考证根本没放在一个格子里,拉链都不是同一条,综合种种,更使准考证的失踪显得扑朔迷离。

    教室到宿舍这段路上,除了个别盲区,都有监控。

    凌敬也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毫无心理负担的侵入了学校的监防系统,调出当天那个时段那片区域的监控,的确毫无异常。

    辨识监控的真伪不是凌敬最擅长的,却也在他擅长的范围之内。

    监控没有作伪的痕迹,至少以他的水平看不出造假,而盲区之所以是盲区,是因为少有人走,如果在这些地方被盗取准考证而不自知,不是自身蠢成智商为负,就是敌方能隐身。

    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地方,路过顺道吃了个饭的食堂,和午睡的宿舍。

    凌敬睡眠一向不深,而且警觉性很强,即使睡梦再酣,有人靠近他的床,他能立马睁眼,虽然可能并未完全清醒。所以如果有人进宿舍翻他的东西他却没醒,除非他被迷晕了,否则几乎不可能。

    就只剩食堂。食堂并非没有监控,不过只装了几个意思意思,分辨率低不说,看到的范围也有限,加之又是人满为患的饭点,尤其是凌敬当日吃饭的一楼,散发人肉气息的肉饼挤满了屏幕,能看到人脸已经算不错了,何况某些细微的动作。

    凌敬体会别人的心理活动不行,一双眼睛还是赛雷的。

    将一楼有限的几个监控画面并排同时播放,凌敬不找别的,就盯准自己。

    这几个监控拍到他的地方不多,凌敬加快放慢来来回回重复观看多次,终于在一次慢镜头中发现了异常。这异常既不来自打饭时拥挤的队伍长龙,也不是出自那天某个热情的拉着他说了很多话的同学,而是在他将剩菜拿到收残处转身离开的那刹那,有个同学拎着餐盘正好从他身边路过。凌敬之前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既没有撞到他,也没有刻意擦着他走过,甚至都没有碰到他分毫。每天和他面对面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多到不计其数,凌敬怎么可能会把每一个都记住。而此时令他在意的却是他的一个动作,即将路过他时将拿在左手的餐盘看似随意的换到右手的动作。

    他出现在监控中的画面只有短短几秒,而且只在右下角拍到了他的半个身体,还是背面观。

    这便是相悖点,与一个人擦身而过可能连几秒都不需要,而要从这人身上拿下一些藏在里面的东西十几秒也不一定能完成。

    而正因为不可能,才最有可能。

    人们觉得常人做不到,便草草忽略掉,却忘了世上总有人异于常人。

    凌敬将这几秒切成一帧一帧仔细观看,提取到了这人在换手的过程中左手有一个快速的和他书包交错的动作。

    准考证他就随便塞在书包侧面的网格里,说容易挺难,说不难挺不容易拿到的地方,至少普通人是不可能在这一瞬间完成拉拉链——拿东西——关拉链这一系列动作的。

    回归原位时他手里拿没拿东西凌敬看不见,因为正好被他的身体挡住了。但是他书包大格的拉链动了,拉链本身的重量决定着那样晃动的频率绝不可能只是有人路过产生的些微的风带动的,显然是有人不小心碰到的。考虑到拉链就放在网格上,就不难猜出是什么使之晃动的。他的动作可以快到来无影去无踪,却不能把实体的东西变为无形。

    目标已然锁定,不过寻找起来却仍然困难重重,这人不仅半点脸没露,连身体都没拍完整。

    不过也留下足够多的信息,和凌敬对比的身高差,发型,发色,头发长短,身形,肤色,当天穿的衣服……将提取到的信息输入经凌敬改编过的比对软件,调取食堂那一时段的全部监控画面不连续比对三次,找到相似度较高的两人,最后都因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被凌敬排除了——手指的长度,指甲的长短,肌肉的线条分别不一致。

    凌敬随即又调出全校做广播体操的监控,全校长跑,运动会,篮球场,走廊等等……经系统评定结合自身判断,都没能找到适合人选。

    他又提出几个校门口连续三个周五回家时间段和周日返校时间段的监控,仍是没有有用信息,于是几乎可以判定这人是校外的,而且只在这一天突兀的出现在一中的校园,吃了顿他们食堂的饭。是食堂,不是饭店,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外校的人无缘无故跑来吃一中食堂,并且要刻意的规避监控?

    最后,凌敬找出学校近半年来举办的全市甚至全国性质的比赛,然后在那一次的微创大赛中找到了符合他所有要求的身影。再从庞大的信息中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筛选和人肉搜索,找到那人的详尽信息。

    许天,男,三菱职高三年级学生……顺带还检索了那天走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生的资料,孔珊珊,许天女朋友……

    把许天的祖宗三代都挖出来后,凌敬找到了他和鲍汉冬勾搭成奸坑害他的可能原因——许天的奶奶和林秀俪是同学。

    但由于年代久远,他只找到了几张两人的合照以及他们同时出现的照片,和许天奶奶突然中途转学的经历,到底其中有何渊源及隐情便不得而知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祖辈的关系只是巧合,许天不过是鲍汉冬花钱雇来的“杀手”。不过在之后更深入的调查中,随着许天这人背后的团伙势力及其人做下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浮出水面,凌敬更愿意相信,这绝不是巧合。

    月考结束当天,凌敬借着回家的契机在三菱职高门口堵到了许天,并且悄无声息的尾随了一路,在见证过他精彩纷呈的放学生活后,又跟着到了他家。

    许天父母离异,奶奶……去世了,自己租住在离校不远的旧城区。管理不严,很容易混进去。

    次日,凌敬一直从凌晨开始在许天家蹲点,直到日上三竿,才等到他出门,扔了嘴里实在无聊买的棒棒糖,凌敬轻车熟路的溜了进去。

    租的房子有一点很好,疏于防盗,尤其是在租客也很大大咧咧的情况下。

    许天的门锁的很是懒散,凌敬轻而易举便破门而入。

    像是大多数男生那样,他的房间不修边幅,十分杂乱。

    垃圾不在它该呆的地方,裤袜永远塞在沙发边角里。凌敬细细找了一圈,只找到许天和他奶奶的一张合照,并没有找到和林秀俪有关的蛛丝马迹,和设想中的情况差不多。

    与此之外,还有意外之喜,被他当战利品一样收藏起来的他的准考证,以及一小袋……“白粉”。

    年轻真是……胆大妄为啊。

    是的,连接鲍汉冬和许天关系的桥梁正是——毒品,两人为同一个小型贩毒集团卖命,他们看中许天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手上功夫,和鲍汉冬较为出色的计算机技术。

    有了他们背后的团伙势力相助,针对个手无寸铁的穷学生,做点不大不小的坏事简直易如反掌。

    鲍汉冬当机的电脑是凌敬弄的,当然他压根都没碰过他的机子,别说这么咫尺的距离,就算隔一幢楼,他也能随随便便丢下个让人焦头烂额的病毒。

    学校就这一家维修店,鲍汉冬搞不定,必定要拿过去修,他自诩防护措施做的一流,别人定然不能破解,才这样有恃无恐的将那一电脑“好东西”交出去,但是别人到底能不能解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凌敬定然是会帮忙的,顺理成章的让修电脑的师傅发现鲍汉冬那点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如果仅仅是满盘的黄色思想和阴暗抨击,小周师傅可能看了笑笑也就罢了,关键里头还藏着本账本,详尽的记录着由鲍汉冬经手的“生意”的项目明细。

    这东西可是块宝啊。勒索能狠狠的敲一笔,举报更是大功一件,奉公守法的小周先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小小年纪就走上一条没有未来的道路,即使现在不被揭露,将来,也注定是死路一条。

    早早把人拉出火坑,他以后或许还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这可是好事一件。

    再说鲍汉冬,他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看似是扛不住金钱的诱惑,其实与家庭不无关系。

    许天父母离异,家庭关系不用说,定是一团乱,而鲍汉冬只坏不好,小三出轨双重背叛,爸妈玩得一手好狗血家庭伦理剧。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不见得比岳林静好多少。

    其实事情闹成这样归根结底还在于鲍汉冬本身,他的原罪——嫉妒。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比你厉害的人,如果嫉妒有用的话,世界早已泛滥成灾。

    毒品,这可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学校随随便便开个处分就罢了,这是违法犯罪要坐牢的事。

    早在十几年前联邦就修改了法律,年满十六周岁的公民就能承担完全民事责任,许天和鲍汉冬正好囊括其中。他俩估计蹲上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另有一件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好事,凌敬在双方面的调查中发现,那个纠缠陈鸣的罗乾汉,正是这个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这家伙做下的事,够他在里头改造十余年甚至数十年了。

    另一方面,修理店的小周因为协助警方抓获贩毒集团而荣获好市民奖,并且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酬金。

    至于凌敬……只要非法入侵网络和擅闯民居的事不曝光就好。

    一中大概平静太多年,以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轰动,在校园里掀起一波接一波的巨浪滔天,搅得满城风雨不得安宁。

    鲍汉冬于是荣登了校园热搜榜第一,搜索的热度甚至持续了数个星期,凌敬那点破事与之一比,早就不知道被大家丢到哪个角落。倒不是忘了,只是已经没了新鲜感。

    当某明星捐助希望小学和某某明星吸毒贩毒同时被报道,后者一定是头条。

    你取得荣誉,赞誉美满,随之忘记,你跌入谷底,落井下石,不遗余力。

    这便是人性中最丑陋的原罪,比起你爬的高不高,众人必定更乐意看你摔得有多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更新时间:81~您将迎来一大肥章~更重要的,攻君就要出来怒刷存在感啦……

    ☆、突如其来

    灾难来临前不会下死亡通知单,它总是突如其来,然后留以足够绵长而沉痛的时间给人讣告和缅怀。——《凌敬·一句话日记》

    “今晨六点十四分,我市金三角地区发生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一辆大型集装箱冷冻货车在经过东三环高架时和一辆实验小学的校车发生碰撞,校车撞断护栏掉进护城河里,货车几个侧翻向前滑行数米,造成其后多辆轻轿连环追尾,目前事故已造成13人死亡,23人受伤,16人下落不明,其中多数是7—12周岁的孩子。日前,事故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救援工作仍在紧急进行……”

    “直击125特大连环追尾案,距离事故发生已过去三个多小时,警方仍在全力搜救幸存者,但由于近日时降骤雨,大雾严重,护城河水流湍急,援救工作步履维艰,情况不容乐观。截止目前为止,已有18人死亡,6人重伤,18人轻伤,另有10人仍下落不明……”

    “在我身边的这位是乘坐125事件校车的孩子母亲,孩子有幸在一小时前被成功解救,除了受到惊吓而大哭不止以及一些轻伤外,目前生命体征平稳……”

    浮都的天已经五日未见晴,连绵的阴雨天气和挥之不去的雾气蒙蒙让原本五光十色的繁华都市顿失活力,甚至染上些病态的死气沉沉。

    这日与往常并无多大不同,黑云阴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凝聚在空气里密集的白色细雾一经吸入,就有种说不出的黏腻难受。

    家养的宠物和人一样,烦躁的不行,一大清早就吠个不停,在晨间新闻中吠出了个震惊中央的大事件。

    鲍汉冬一事才平息不久,浮动的人心刚刚回归正常节律,只是没想到这阵搅得一中动荡不安的风暴并未过去,而是借着东风席卷到了整个城市。

    晨会时间,领导老师终于停止了周而复始的说教,而让他们心甘情愿让位的,除了总统换届,亡国战争,大概也就是这种灾难性质的大事件了。

    从实时直播上看,事故现场简直一片狼藉,争分夺秒的救援人员,肝肠寸断的罹难者家属,焦灼不堪的失踪者家人,自发帮忙的热心群众,记者,镜头,医护人员,警务人员……

    尤其是,落难者之中,孩子占了多数。

    都说孩子是祖国的希望,希望一旦破灭,绝望即刻倾巢而出。

    画面不时有痛失爱子高声痛哭的父母。他们还年轻,因为还肩抗养老教子的责任,他们已不年轻,因为疼宠十年的心肝宝贝忽然就没了。

    教室陷入寂静的沉默中,好像一场催人泪下的伦理电影方才落幕,观众仍然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如果真是这样也就好了,然而事实却比之沉重的多,纵然同是屏幕所呈现,此时播报却是现实,而非代入的假想。

    虽然现实残酷,虽然呼吸同一个城市的雾霾与阳光,可除了更多的关注和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不了。上课,跑操,写作业,体育,计算机,国际通用语……

    只是每天中午的午间新闻不会再轻描淡写的省略,同学们头一次这样万众一心的关注某件事——125事件的最新进展。不过感慨一番后,日子仍旧继续。

    一周后,随着最后一具9岁孩童的尸体在滚滚河滩中被打捞起,轰动联邦的125事件终于宣布告一段落。之后,事发路段被完全封锁,搜救人员断断续续撤离,现场突然变得荒凉凄清,只偶有蒙难者家属不死心的试图在那里找到点起死回生的蛛丝马迹,还有个别好事群众前去围观拍照。

    各种中央报道地方新闻在铺天盖地后也渐渐宁息,事件的热搜度也开始在榜单上下滑,各种缅怀的文章倒是仍然层出不穷,但也抵不住事情已进入收尾阶段的事实。

    滚滚红尘,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历史这座大浪里一粒细小的沙子,比起无形无色的水汽,或许能吸引人的一时注意,却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了无痕迹。

    就像人们只知道死了多少孩子,但又有几个会知道他们是姓名谁,经历过怎样的喜怒哀乐,就算知道,又能够记住多久?又能难过多久?连至亲的人也不可能永远沉湎于哀痛之中,他们早晚会收拾起自己的心情,逐步适应失去孩子的生活,甚至相当一部分人还会选择再生一个……总有新人换旧人。

    就像,时隔九个多月,提起凌敬这个名字,谁还会有那样激狂动荡的情绪……

    时间,是治愈伤痕的良药,也是最凉薄的情感侩子手。

    “同学们,大家都知道,一个星期前,我们生活的城市里,我们的身边,发生了一件让人万分悲痛的事情,一辆满载欢声笑语的列车本正驶向希望和知识的殿堂,却因为死神偶然的突发奇想开上了错误的轨道,那一车人,那一车最大不过12岁最小才6岁的孩子,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留下了他们痛不欲生的父母及亲人……”繁复又煽情的铺垫后,严莎莎道出了重点,“学校组织了一次募捐,为那些仍命悬一线的小生命做出一点我们力所能及的贡献。款数没有硬性要求,同学们结合自己的家庭情况酌情捐赠就行。大家尽力而为吧,也别太夸张了。钱先交给班长,班长统计完后再交到教务处,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播报每个班级的总数额……”

    后面的话已经没多少人在听,因为大家已经就“你捐多少我捐多少”的问题讨论开了,严莎莎不得不一拍讲台,吼了一句,“大家安静!”

    大家果然安静了,同时也刷刷刷的将目光对准了严莎莎,头一次面对几乎来自全班的密集视线,严莎莎不禁清了清嗓子,语调不自觉又轻柔了下来,“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说完了你们再讨论。这个星期六晚市政府要在零角广场举办一场悼念活动,需要在我们学校招募一批志愿者,主要活动内容就是点蜡烛祈祷合唱之类的,有意愿的同学找团支书报名,周五截止。好了,你们随便说吧,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问。”

    “老师,大合唱什么的要提前排练吗?”

    “不用,就那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讲奉献的歌,而且也不需要你们真的唱,对对嘴型就行。”

    “老师,祈祷要穿统一的衣服吗?”

    “不用,大家尽量穿白的就好。”

    “老师,是有车子接送还是自己打车去?”

    “举办方会安排车子接送的。”

    “有钱拿吗?”

    “……是志愿活动。不过包饭。”

    “可以点菜吗?”

    “……不可以。”

    ……

    大家提问提的很踊跃,但真正报名的人却不太多,大概比起一场只包一顿工作餐也没有工钱领的志愿活动,还是回家吃妈妈做的饭的诱惑来得更大。

    谁要政府挑了个不那么美妙的时间,星期六,每周从第一天就开始期盼的周末回家,在翅膀仍旧稚嫩的孩子心里占有极其重要的分量。

    要是放在工作日,便又不一样了。显然比起枯燥无味的自习课,这样的缅怀活动要来的有意义的多。

    “这个星期家里有事。”齐进航忽然在后面说。

    凌敬看了看他,“我会把你的精神带去的。”

    一句话,阐明了齐进航不能去不过凌敬会去的事实。

    在周六还姗姗来迟时,法院的判决书却是已经雷厉风行的下来了。

    现在的司法程序不像过去那么冗长,司法部门办事很有效率,尤其是像鲍汉冬这种没什么悬念的,几乎可以说是一锤定音。本就铁证如山事实胜于雄辩,何况他们得罪的人还有个爹是总统的好朋友,十天还算慢的了。

    “许天要见你。”

    “许天?”凌敬只意外了一毫秒,随之便了然,那人大概是要跟他诉说祖辈间的恩怨情仇。

    “不见。”凌敬干脆道。

    齐进航显得有些不解。

    “懒得动。”凌敬懒洋洋道。

    见上面了又如何,不见凌敬也能想象出许天的态度,要么愤慨,要么平淡,要么忏悔。至于他奶奶和林秀俪的那点破事,能让他积怨在心底而没在明面上复仇,八成都是些芝麻蒜皮陈谷子滥调之类的小事。他硬揪着念念不忘,只能说明他心胸太窄,看不到外面广阔的天。

    其实凌敬骨子里仍是有些自负的,他认为自己不能说无所不能,但至少能算是无往不胜。

    而今天,他便注定要为他的自大而付出一些代价了。他不知道因为他的“懒得动弹”,将会错失些什么。

    周六在不受期盼中加快步伐到来,众人在约定的地点集中,清一色的白。

    因为不是在恒温的校园,而是在户外,再加上又是晚上,托学校的福,同学们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寒冬腊月。十二月的天已经足够寒冷,阴冷的风飒飒吹来,在皮肤上割起片片战栗。

    女生天生爱美,指定颜色和天气限制也能穿的各式各样,种类繁复。白色呢大衣,还分短款中款长款,或是一袭白裙外面罩着精致的白色薄棉袄,当然呢大衣白裙子棉袄之流的只是大种,细分之下的样式更是不胜枚举,让人眼花缭乱。

    男生就单一很多,基本白羽绒服加白裤子,臭美又不怕冻的就直接白外套。

    一众简洁干净的白色中,穿着粉红长裤的班长看上去就尤为显眼,特别是他还瘦,竹竿一样的腿上套着条粉粉嫩嫩的裤子……班长同学一过来就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班长您是不是搞错了,咱这是去搞悼念活动,可不是找姑娘联谊。”

    班长:“……”

    大家都笑了。

    “班长您可真是一尤物。”

    班长:“…………”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可别这样说班长,他这是把白裤子和别的什么颜色奇怪的衣服一块洗了,褪色褪的吧。”

    大家又是一阵笑。

    班长:“……”

    这次活动的志愿者说是面向全校但主要在一年级中招募,但不管是几年级,总之前来集合的同学不可能只有八班一个班的。人多口杂,方才的一番调侃在全校不胫而走的可能很大,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班长同学就等于在全校面前失了面子,万一不幸传到他喜欢的姑娘耳朵里…本来就近似于零的成功率八成马上跌成负。

    虽然不知道班长同学穿条基到娘的粉裤子的初衷是什么,但凌敬这般仗义的人,闻及同学们对班长公然的嘲笑与欺凌,势必要搭一把手的。

    “其实班长是因为把他唯一的白裤子借了我,才不得已穿的这么粉嫩的。”凌敬面不改色的胡扯道。

    众人顿时恍然,纷纷改口,“啊,班长真是好人啊。”“班长我错了我不该笑你的。”“班长就是乐于助人。”

    这其中,或许有真心之语,但不可否认的是,还有一些只是为了缓解尴尬而转移话题。虽然凌敬的事在慢慢淡化,但回归初始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有人狂热有人厌,而更多的同学看到他这个人,总有那么些浑身不对劲不知如何直视的感觉。

    有关班长裤子的讨论总算过去,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开来,转而讨论时事,或八卦娱乐。

    班长一把勾住凌敬的脖子,原本因为窘迫涨红的脸这会儿改为激动的通红,“林静,你他妈太够意思了,本来看了……那啥,我已经路转粉,现在我决定了,我要当你的脑残粉!”

    凌敬脸都没转一下,“爪子起开,我可不敢和你这么吸睛的裤子走一块儿。”

    班长:“……”

    凌敬的不领情没能冷却班长决定崇拜他的心,反而刺激了他的抖症,让他发作的更加厉害。具体表现为:在车上也非要和他腻在一起,然后兴致勃勃手舞足蹈的和他说了一路的话。

    搭车到达目的地,包的那顿晚饭也不是想象中的工作餐,而是吃的零角广场边上一家极具特色的地方菜餐厅。

    零角广场地处金三角中心,是全市最繁盛的地段之一,那里最不起眼的一家小餐厅,也是普通人家一年去不了几次的消费水平。

    联邦政府向来以清廉著称,清廉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穷光蛋,自己都勉强度日,出手不可能这样阔绰,所以必然是打着和政府联合主办旗号的某个土豪商家赞助的。

    零角广场和其他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广场并无多大不同,抽象的现代雕塑,精致的装饰灯,郁葱的许愿树,设计无疑是别致的,细看却又没什么特别。

    只是因为它地段上佳,面积辽阔,每天前来闲晃散心的人才如此之多。

    凌敬原以为政府大概只是替他们预留了广场的一角,随便点个蜡烛吹吹打打便罢,没想到政府这次却是大手笔,把整个广场都给请了出来。

    也不是只有他们学校的人,主办方集结了来自各行各业各个年龄段的群众,每人手里捧着一根烛火摇曳的蜡烛,规规矩矩的站在规划给他的一隅,低垂着头颅神情哀伤,广场最前面的电子大屏正循环播放着精心剪辑的视频——兵荒马乱的现场,遇难者的音容笑貌,人们焦急的呼号声,家属悲恸的痛哭声,伴着女歌者哀怨的歌声,一声一声回荡在零角寂寞空旷的夜空上。

    为了表达沉痛悼缅之意,大地之灯尽数熄灭,只余大屏闪烁的光亮和蜡烛薄弱的微光照在个个身着白衣的人脸上,加上悲伤压抑的气氛,倒像是一部静默诡谲的鬼片。

    才到的凌敬一行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道具,各自捧着蜡烛站定方位装起了木乃伊。

    夜风时不时携卷寒气轻拂而过,单薄的烛火虚弱的摇晃几下,顿时又灭了一片。

    众人神色不变,淡定的从口袋里掏出主办方贴心准备的打火机,啪嗒一下重新点燃蜡烛。

    班长努力绷住嘴角快要拉不下的弧度,脸都涨红了才堪堪憋住,不禁松了口气,怎料乐极生悲,就见烛火在这股微弱的气流吹送下扭了几下身子,不幸闪了腰,扑街了。

    班长一股气差点没顺上来,只得憋屈着也掏出打火机,啪嗒一下火没点起来却因为姿势不当烧着了自己的手,他吓得猛地一甩手,蜡烛没燃,打火机却应声飞到了前面一人的脚边。

    “……”班长僵在原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也不知道这盏鬼灯要是不点着,又穿了条太嫩的裤子,会不会头一个被野鬼拖去吃掉……

    前面的同学也比较友好,上半身保持没动,蹄子老牛刨坑式往后一踢,打火机擦着班长的鞋弹到了凌敬脚下。

    班长:“……”

    “踢—过—来—”班长凹着虔诚的造型没动弹,眼珠子刷的移到眼眶边缘,以斜眼的姿态看着凌敬,嘴巴小幅度的开合,用气音道。

    凌敬静默着没动,心里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到底没能强迫自己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举。

    “算了吧,佛祖不差你这盏缥缈的小灯。”凌敬在心里对班长隔空传音道。不过显然班长功力还不够深厚,听不到,仍旧自顾自的在那里挤眉弄眼,饰演一个人的默剧。挺好的,除了看起来有点神经病以外。

    好在,上帝总是眷顾比较傻的人,班长没能用气音说上几句话,哀乐骤然一停,即将进入下一个环节。

    领导讲话,必不可少。除了代表政府出场的中层干部,还有此次最大赞助商的代表人。

    看到他,凌敬不禁一阵牙酸。真不知道该说政府太重视这次的意外,还是夏泽深实在闲的蛋疼。

    微创捐款一千万,夏泽深再以个人名义捐助五百万。

    要知道,虽然说是特大交通事故,造成的后果在交通事故中不说最严重也是非常严重的,但和地震泥石流海啸等自然灾害所造成的伤亡人数比起来,也确实相差甚远。

    数字远远不达标,也不需要重建家园,但夏泽深却把这场交通意外当成是损失巨大的自然灾难在捐钱,这拿钱的气势,纯粹是钱多的没处砸。

    “捧蜡烛”活动结束后,众人不必再站的跟有固定坐标似的,可以较为随意的站队。双腿一得到解放,班长同学就立马凑到凌敬身边,先是抱怨他没有听到他的隔空传话,然后又碎碎念了一些有的没的,这会儿听到主持人报出的数字,不禁又倒吸一口气,“卧槽!咱们这是来悼念的,还是看夏泽深炫富的啊?话说我怎么觉得夏泽深微创之类的最近在我面前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夏先生这个大忙人变得无处不在了呢?难道是微创的研究到了瓶颈期,夏先生出来找灵感的?不过这找灵感的方式也太壕了点,这动不动就砸钱的架势,唉,看准点砸我身上也好啊……”

    撇去其中的废话连篇,有句话班长同学倒是说对了,夏泽深最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有点高。

    归根结底,太闲!

    主持人在台上盛赞夏泽深的慷慨大方,班长在他耳边絮叨夏泽深的壕气冲天,‘夏泽深’三个字一时间无处不在,以一种强势的姿态争先恐后的涌入耳膜……凌敬忽然觉得无趣,本来虽然傻是傻了点,但还是挺有意义的一场缅怀活动似乎也变了意味……

    “砰——”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在远方的天空炸响,凌敬不由精神一震。

    班长顿时像分赃时被阴风吹了脑子,眼睛瞪的圆溜,警觉的东张西望,“什么声音?”

    显然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动静,都左顾右盼的试图寻找源头。

    然而四面不动八方平静,莫名其妙的一声响后,黑夜仍是黑夜,既没骤然变成白天,也没突兀的五指不见。

    半晌看不出异常,班长因被勾起兴致而难能挺直的背梁霎时又松了,“唉,还以为有啥事呢。”

    凌敬看了眼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大概是猫头鹰见了你那么炫酷的裤子一头从树上栽下来了。”

    班长:“……”

    “你你你,嘴巴不要这么毒……”“砰——”又是一声响打断了班长的话,随之是接连不断的巨响,一声赛过一声,班长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他未完的话语。

    先前还是风平浪静,转眼已是战火四起。众人一脸惊骇的看着西边火光冲天,半晌忘了反应。

    直到一声尖叫划破漫漫长空,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啊!!!死人了!!!!”

    越来越多的群众看到了那个无故倒地的人,他脑门上的血洞甚至还冒着热气,双眼怒瞪,死不瞑目。

    场面随之开始不受控制,以那人为中心,慌乱而惊恐的人群争先恐后的向四面八方撤离,惊叫声、怒吼声、大哭声、痛呼声让这个原本安安分分的夜晚变得嘈杂混乱。

    比起灾难,更可怕的是人心。

    在生死面前,谁也不肯停留原地等待死神。恐慌的人群你推我搡着想要从最近的出口逃离,人流像傍晚的潮汐,气势汹涌的往外围挤去。

    不断有人被推倒,不断有人被踩伤,负伤倒地的人使得原本就拥堵的路变得更加难走,而愈加难走,人群就跟疯了似的挤得更厉害。

    恶性循环。

    紧接着被一枪击毙的人无疑就像是落进火场的一大桶汽油,人群沸腾了,零角广场疯狂了。

    今夜注定夜寐不宁。

    凌敬和班长在比较外围的位置,事故发生时,能第一时间逃离现场的几率很大。

    但是,作为整场晚会的核心,舞台无疑在最中间也是最显眼的地方。而这场□□不管是不法分子别有所图还是纯粹为了制造恐慌,夏泽深都是最合适的目标人物。

    将微创最高掌舵人一刀斩落马下,无论是视觉刺激或是精神愉悦都能达到一个巅峰状态。

    因而在人群开始骚乱之初,凌敬便推了推班长,喊道:“快走!”然后便奋不顾身的往夏泽深那个方向挤去。

    可惜班长那个蠢蛋,平时看着挺贪生怕死一人,没想到一遇上事,却表现出了一种大无畏的英勇。

    夏泽深当然也不是傻的,明确了发生什么后,他冷静的进行分析做出判断,果断采取对自己最有利的自救措施。

    既不掺和进疯狂的人群,当然也不可能干站着等死,而是迅速寻找遮蔽物隐藏身形。

    没人会在这种时刻爬到不亚于断头台的舞台上跟他抢位置,也亏得政府比较浮夸,弄了几个宣传牌摆在台上,夏泽深借着宣传牌和音响夹成的死角躲藏起来。宣传牌后的铁架和音响宽厚的身体估计一时半会打不穿,他可以安心的暂时藏身。

    一面从缝隙里观察着台下形势,一边飞快的思索着撤离路线。

    从外围到中心的路并不好走,凌敬绕到外面选了条大概能以最短距离切进舞台的路线,但看着黑压压一片朝他蜂拥来的人群,凌敬思索了片刻,也没能想出能越过他们直接飞到舞台的方法。

    就算他能飞檐走壁,可这里别说檐了,连块壁都没有。

    不过大家都往外面冲他反而逆行往里跑的这个不寻常的做法,还是让他的救友路比其他人的逃生路来得更为顺畅。

    虽然不可避免的被踩了无数脚,抓了无数下。

    有时候想想他也挺傻,明知道冒死向前或许于事无补甚至可能搭上小命,也知道夏泽深那么牛逼说不定早就安全撤离,但理智有时就是拼不过感性。

    朋友有难,他不能不救,即使可能粉身碎骨,即使无济于事。何况这个人,不是单单朋友二字就能囊括的。

    相信如果今天站在那里的是他,夏泽深也绝对不会一走了之……也许吧。

    事情很难办,夏泽深盯着涌动的黑色人潮,电子屏许是线路出了问题已经完全不亮了,蜡烛也在“默哀三分钟”后多数都被吹灭了,零星几根孱弱亮着的,如今也尽数被遗弃在地,有的甚至不知搭上了什么易燃物,燃成了一从小火苗,静静地在这个疯狂咆哮的夜晚事不关己的烧着。

    在他生而为人的三十年里,他解决了许多据说不可攻防的难题,他度过数不尽的困境和艰难,他……和凌敬一点点打拼出了公司和天下,从一无所有到万众瞩目。

    但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灾难,这样毫无头绪生死未卜的时刻,也头一次觉得人力再牛逼也定然胜不了天命。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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