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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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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我驯养 作者:肚皮三层肉

    第5节

    当时他没多少机会和人说话,导师不允许。所以一个招呼就够了,足以让他联想起一些温暖的、愉快的画面,禁制环也变得轻了几分。

    路走到尽头,阮明征的话突然打断回忆:“前面是老宿舍楼,楼对面是哨兵训练场,我们过去看看吧。”

    虽然前一晚刚出意外,但哨兵们的训练还在照常进行。阮明征一边带他走过去,一边介绍。空地上的训练项目是力量、速度、瞬间爆发、耐力、战斗技巧,其他五感开发相关的都在旁边的楼房里进行。

    宁飞全都记得。

    这么多年,公会的布局都没怎么变过。

    墙上挂着荣誉榜,记录了各种训练项目中最高纪录的保持者。第一个便是李政青,深入感知的最高分,时间是二十年前。

    他的导师。

    这记录竟然还保留着,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阮明征见他看了许久,出言解释:“李政青是以前公会最杰出的的向导之一,他能把测试程序的模拟人格摧毁之后,再重建出一个分毫不差的。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个训练项目上,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宁飞点头,轻而短促地冷笑了一声。阮明征似乎有些诧异,他仰头看着记录,追问:“以前?”

    “这几年被调去军方。”阮明征叹道,“他年纪大了,感知能力逐渐退化,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公会。”

    宁飞继续向前,过了两三个不认识的人,在大范围高精度操控的条目下,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是成扬,右边有一行小字,表明记录是精神体一同创下的。

    他还从没见过成扬的精神体,自己的猫却早就迫不及待地缠上去。

    前面其他记录都是属于哨兵的。阮明征轻笑着提议:“要来我们的训练场试试吗?说不定还能创造几个新数据。”

    成扬推门进去,发现会议室里不止谢彤一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坐在桌前,双手交握撑着下颔,正皱眉浏览屏幕上的损失报告。听到声响,转身看了一眼,站起来以眼示意谢彤。谢彤为成扬引见:“这位是军方的资深向导顾问李政青,曾在公会里当过多年导师。谭渊少将很重视公会的事情,专门派他来协助重建工作,并协同追缉纪永丰。”

    她又回头向李政青介绍:“这是成扬,公会里的一个向导。”

    “我记得你。”李政青说着,向前与他握手,“我离开公会的时候,你还不到二十岁,很有天赋。现在看来品行也好,没被纪永丰带上歪路。”

    谢彤清了一下嗓子,成扬低头苦笑,心知她是在不满自己对宁飞的处置。李政青见两人反应,扬眉问:“怎么?我现在精神力虽然不剩多少,但经验还在。你们别想在我面前打哑谜。”

    “也没什么。”谢彤解释,“公会内部的一桩丑事。”

    她不愿说,李政青却反而兴趣高涨起来:“谢女士,我是代表军方来协助你们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是纪永丰留下的烂摊子。”谢彤叹气,“他向外面的组织泄露消息,害死了成扬的哨兵搭档,再嫁祸给成扬。那时公会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被蒙在鼓里。”

    李政青恍然,手拍在成扬肩头,用力握了握:“想必是让你受了不少冤屈。”

    在谢彤的瞪视下,成扬摇头道:“也没有。”

    “我也失去过搭档,知道那种痛苦。”李政青说,“那你们当时执行的任务呢?被纪永丰干扰失败了吗?”

    “失败了。”

    谢彤补充道:“就是护送h310的任务。”

    李政青的眉毛皱起来。“那个任务……”他缓慢地回忆,“还是我交到你们手上的。最终的结果是执行者一死一伤,目标下落不明。可除了研究之外,h310并没有太大价值,为什么纪永丰会去刻意破坏?”

    “公会还在调查。”

    “加快进度。”李政青下令,“资料共享一份给我,我也好调动底下的人。我们必须弄清纪永丰的一切意图,掌握他叛逃前的所有举动,才能避免更大损失。”

    谢彤应道:“我马上派人着手去做。”她在屏幕上点了数下,传送消息,完毕后转向成扬:“成扬,我要听你的报告。关于那个佣兵,还有你们获得的所有情报。”

    李政青屈起手指,饶有兴致地在桌面轻敲。成扬稍微犹豫一下,还是开始说起宁飞的雇主。琦姐——提到这个名称的时候,李政青面上没有任何反应,情绪却稍微波动了半分。那是极微小的变化,像空气里出现一圈涟漪,只有向导才能察觉。成扬不动声色,接着阐述琦姐的计划,先是打算杀三合会、华青、秃鹫首脑,后来放弃秃鹫首脑,换成谢彤。

    谢彤冷笑:“那佣兵还打算来杀我?”

    “他现在已经没有杀意。”成扬温和地解释,“我能感觉出来。”

    谢彤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李政青抬手,让他继续。

    成扬略过他们的相处片段,直接说宁飞发现琦姐能在哨兵脑内植入探针。而这探针,恰恰与昨晚失控哨兵腺体中的异物极为相似。

    “有趣。”李政青轻声评价道。

    谢彤脸色阴沉下去,显然难以体会出任何趣味。她点点头,问成扬:“还有别的吗?”

    成扬松了口气。

    她没追问是怎么发现的,也没说是怎么验证相似度的,大约是被这消息震惊到了——除了纪永丰,公会动乱的背后恐怕还有其他人。

    “还有。”他迟疑地说,“夜鹰的雇主还想杀我。”

    比起其他被悬赏的大人物,他的名字简直渺小得不值一提。

    “为什么?”李政青问,“因为你拐跑了她的合作佣兵?”

    “我也不清楚。”成扬说。

    谢彤倒没这么好奇,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让成扬以后出公会自己小心。她通过屏幕下达了几条指令,抬头看着李政青:“上校,我需要借助军方的资料库。”

    “请讲。”

    “我想要海河市所有名字含有琦这个字音的女性名单。”谢彤说,“十四——不,十八岁以上,六十岁以下,以及她们的基本资料。成扬,你继续跟夜鹰接触,套取更多关于这个琦姐的消息。我已派人去跟方文浩手下打听,看他们是否知道这个人。”

    “军方在黑道也有线人。”李政青说,“我会让他们多留意。”

    “多谢。”

    李政青笑:“不必。”他环视一圈,又开口:“我会督促底下的人,今天就先这样?”

    谢彤为他拉开会议室门,门外早已有人等着,准备带李政青去安顿。等告别完毕,谢彤重新关门转回身,问成扬:“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对琦姐这两个字有反应。”

    她叹了口气,将额发拢到耳后:“先看看他会提供什么样的资料吧,我这就找其他老向导多留意的。我对此人了解不深,他出意外调去军队的时候,我刚好在海上服役。”

    “意外?”成扬问。

    谢彤轻而短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像嘲讽:“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听说他是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自己学生击成重伤,还让人跑了。”

    成扬点头,大约回想起来当初似乎是有这件事。

    谢彤问:“你现在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吗?”

    “和夜鹰一同调查琦姐。”

    “是。”谢彤说,“公会的核心任务不方便让外人参与,你自己把握行动。看好夜鹰,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我让阮明征把他带往训练场,你去那边找他们吧。”

    成扬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时间已近中午,他朝训练场的方向走去。越近,便越能感受到高昂的躁动的情绪。空地周边是一圈人,围着中央纷纷喊着乱七八糟的“加油”或者“加速”。成扬不禁好奇心起,艰难地找到一个空当挤进去,结果发现被围观的主角是个看不清的虚影。

    因为实在太快了。

    这是个用来做实战训练的场地,具体方式是规避程序模拟出的子弹。子弹最初速度稍慢,随时间增加而愈加快且密集,被击中一次便出局。宇晴生前最恨这项测试,她力气大,却不够灵巧,只能勉强坚持到恰好及格的时长。

    成扬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动态视力跟不上节奏,子弹在眼中几乎化作雨点般密集的光斑。而光斑间的人影却仍在坚持,根据附近人的惊叹,似乎还游刃有余。

    “再快一点!”不知哪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大喊,“已经接近音速了,再加把油超过光速,让我们见识一下时间倒流!”

    成扬忍俊不禁,又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聊。他不该在这儿看别人炫耀实力,出去找宁飞才是正经事。刚转身,手臂却被人抓住。

    “别走,”一个略有些眼熟但不记得名字的同事喊他,“成扬,你带回来的那个哨兵挺厉害。”

    “啊?”成扬说。

    对方指着场地中央:“就在那儿呢。谢彤想要他的数据,阮老师和我们一起撺掇他上场,他一开始还不肯。”

    “然后呢?”成扬问,“怎么又同意了?”

    同事耸肩:“我们也不能强行把他推上去,只好先放着他自己逛,去和阮老师一起商量为你安排新哨兵的事情。隔壁组刚好有个合适的女孩子,长得甜美,能力也不错。他在荣誉榜边上看了一会儿记录,突然又自己凑过来,说想试试。”

    “试了几个项目?”

    “这是第一个。”同事说,“想不到他能这么快,而且坚持这么久,速度和专注力都相当惊人。”

    说话的时候,十多秒过去,子弹的射速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一大片虚影沿着地面低低飞过。同事是个哨兵,绘声绘色向成扬描述宁飞的动作,怎么纵身一跃,又怎么在半空后仰,下腰躲过中间三排——“处理得干净漂亮!”他赞道。

    成扬却感觉不太对。

    宁飞的人影像是一根绷得太紧的线。

    没等他走近一点确认状况,场上变局突生。宁飞极快地冲来,抢了什么东西退回去。明明路过了成扬身侧,却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哔哔的警告声响起,表明受训者挑战失败出局。但事情并没停下来。两声枪响——不是模拟,是真实的子弹。周边的哨兵纷纷冲上去,有的按住宁飞的手脚,有的去抢他手里的枪。他们人数太多了,体型也是模拟弹片的千百倍。在这种四面受敌的拥挤的情况下,宁飞速度再快,也逃脱不开,只能如困兽一般被制伏在地上死死挣扎。

    他的双眼因充血而变红,咬牙恨恨盯着对面的宿舍楼。

    成扬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一个花白的脑袋,背对训练场。四周人声嘈杂,宁飞突如其来的攻击把他吓出满手心的冷汗。“让一让。”成扬在人群中大喊,信息素也随之四散,“我是他的向导,让我到前面去。”

    ==

    接近音速是骗人的,别信。

    就是李政青。

    宁飞不可能认错。

    相较于周身的虚拟子弹,李政青的动作几乎慢成定格的画面。宁飞瞪大双眼,看到他缓缓转头,每个细微的变化都是一帧,每帧都漫长得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他的长相没变多少。灰白的斑驳的头发,嘴角深刻的法令纹,令整张脸看起来既苍老,又刻薄。

    过去与现实突然交织成一张网,宁飞不能准确分辨出自己处在哪个时间点上。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以为有了安全的容身之处,结果却只是另一次轮回。层出不穷的体罚花样,无休无止的精神汲取。李政青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转身往回走,宁飞瞪着,几乎能预见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恐慌铺天盖地涌来。

    他想,必须杀了李政青。

    然后他也这样做了。

    攻击像是琴槌敲打在绒布上,或者石头落入泥潭,徒劳无功。李政青并未回头,四周人影幢幢,堵住他的去路。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动作仓皇而无措,没有任何章法。在混沌而激烈的碰撞里,宁飞恍惚听到几个字词的片段。“感官过载”、“幻觉”、“禁制环”。

    最后三个字,让他仿佛浑身都因过电而疼得燎烧起来。

    决不能妥协。

    不能任由自己回到年少时不知所措的、孤立无援的境地。

    接下来的反抗成了一种本能。没人护着他,他只有尽力保护自己。撕咬。挣扎。李政青逐渐走远,而他还困在原地。过度的紧张让他分辨不出面前的人的脸,视网膜上的光斑晕染成模糊的一片。探针只能把他钉在失控与理智的痛苦边缘,却帮不了他。无人愿意帮他——也许除了成扬。

    成扬。

    这两个字在心里造成了微弱的回响。

    他终于觉得自己的五感被逐渐拉回到身体内。宁飞眨眼,轻柔,而且缓慢。模糊的重影重新聚焦到一起,成扬在他身前,面色焦急。

    “没事的。”成扬对他说,“放松,我在这里。”

    宁飞小心翼翼地呼吸,全身不由自主松懈下来。青草味的信息素涌入鼻腔,他张开嘴,想求成扬别走,或者至少——至少记得自己的承诺,不要对他使用禁制环。他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但是不行。除了禁制环,成扬想怎么样都可以。可他来不及说话。不知道谁将他身体一翻,脸朝下按在地上。灰尘很呛,他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撑起来,但手腕被膝盖顶在背后。咔哒两声轻响,冰冷的沉重的金属环被扣在腕关节上。

    他怔怔仰头,成扬正皱着眉,嘴唇抿成一条线。

    还能说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见李政青。满怀希望,结果一脚踏空,从悬崖边向下坠落。

    喉咙和胸腔都在震动,宁飞以为自己在笑,但发出的声音更像枯木崩溃的支离破碎的裂响。隆隆的耳鸣让他听不到别人讲的话。心里一点微小的光被掐灭,更加疯狂的痛楚的火焰熊熊燃烧,顺着四肢血脉蔓延,驱使他去破坏去发泄去伤害,去让成扬也体会一下他所体会到的。

    他突然有了力气,拼力冲破桎梏,抓住成扬。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再多一点,再残忍一点,趁他们还来不及激发电流。身前的向导发出一声闷哼,露出了忍痛的表情,这反而让他加倍难过起来。

    就连成扬也……

    他身体晃了晃,意识和力量在一瞬间抽离,向前倒下去。

    成扬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但两旁的哨兵已经将宁飞架住。他站定,深呼吸,才发现自己心跳得飞快。被大力捏过的左肩还在隐隐作痛,拉开领子侧头看了一眼,已经肿出五根指印。成扬定了定神,抬眼准备去观察宁飞。

    阮明征挤进人群,吩咐道:“先把夜鹰送去暗室,稳定一下五感。”

    “我也去。”成扬说。

    阮明征断然拒绝:“不行,这太危险。他刚才打算杀你,我都感觉到了。”

    “那是因为禁制环!”成扬说,语气急促,“他本来都已经稳定下来,又突然被那东西刺激到了。”

    “那不是禁制环。”阮明征打断道,“没有电流,只有麻醉功能。我已经解释过了,在他调整好状态之前,麻醉环是必须的。不然像刚才那样反反复复地疯一阵好一阵,谁受得了!”

    “那就让我帮他调整。”

    阮明征叹了口气。

    成扬执着地说:“我答应做他的向导,他现在需要我。”

    阮明征挥手,指挥哨兵先把宁飞带走,将控制麻醉的遥控开关塞到成扬手里。“我还是不赞同你的决定,但也不能强迫你。”他说,“你跟着去吧,自己小心,不行就按铃通知我们。”

    暗室就在训练场旁边,有隔音与遮光设备,是专为训练中感官过载的哨兵准备的。宁飞被架着扶进去的时候,还在麻醉之中,昏睡不醒。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形成半轮阴影,让表情显得脆弱而悲哀。

    成扬猜想,他在感官过载的时候,一定看到了相当可怕的幻觉。

    房间地板是木制的。两位哨兵将宁飞安置在屋角,跟成扬点了个头,便转身出去,为他们拉上门。嘈杂的人声被隔绝在外,光线昏暗。成扬在宁飞面前盘腿坐下,探出右手,伸向他的额头。

    宁飞稍微畏缩了一下,似乎是躺得不安稳。他窝在墙边,缩成一团,像极了怕冷的小动物。皮肤的触觉也确实是冰凉的,成扬拨开汗津津的头发,将掌心贴上去,准备探查他的精神状况。

    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宁飞突然睁开眼。一双眼眸在暗室里显得黑白分明,如同凝着层薄雾的玻璃珠。成扬停下动作,尽量让声音显得轻柔:“感觉还好吗?”

    没有回复。

    宁飞的呼吸一开始非常轻缓,失神一般注视着成扬,睫毛颤微微地扑扇。然后他抬起手,仿佛想去触摸。但手腕上的重量让他垂下眼,只看了一下,便意识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霍然抬起头。

    抬头只是第一个动作。成扬眼一花,被猛地推倒在地上。冲力让什么东西脱出左手掌心,在木地板上滚了几圈。是麻醉的遥控开关,他想起来,但没有惊慌。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用那个。

    宁飞粗重地剧烈地呼吸,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他压在成扬的身上,手指攥着衣服,用力得几乎震颤起来。

    “怎么了?”成扬问道,话没说完,却又闷哼一声。宁飞无声无息地埋下头,用力咬住他的锁骨。疼。他皱眉想往后缩,却被牢牢按在原地。宁飞脸贴在他的颈侧,牙齿深深地陷进皮肤里,血和着温热的液体沿着身体的轮廓流到地板上。

    安静的空气里,有模糊而压抑的泣音。

    成扬叹息一般说:“你先放开,让我来帮你。”

    过了很久,宁飞终于松开牙关。

    “滚。”他低喊。

    这个字就像是直接从喉咙里抠出来。

    他的动作却表达出截然相反的意思,依然死死压着成扬。成扬做不了太大的动作,于是抬起右手,顺着宁飞的后脑滑向脖颈安抚。头发又潮又软,服帖在指尖。宁飞触电一般甩开,发出微弱的鼻音,恶狠狠瞪着成扬。

    “嘘,放松。”成扬说着,继续温柔地触碰腺体的位置,揉`捏宁飞的后颈。信息素融入空气里,悄然散开,弥漫出浅淡的青草味。

    宁飞的面孔咬牙切齿地扭曲起来。他用力撞开成扬的胳臂,动作凌乱得让自己的手腕也重重砸在地上。一声闷响,金属环与血肉与地面相互碰撞,让木地板两边翘起,中央凹出一个浅坑。明明应该是很疼的,可宁飞只红着眼眶,哑声恨恨喊道:“我让你滚!”

    “宁飞!”

    “都给我滚!”

    宁飞胡乱地失控地推搡,显得惊惶而慌乱,仿佛有谁把他按在成扬身上似的。“没事了,”成扬哄道,“放松,听你的,都听你的。”哨兵呜咽着甩头,双手握成拳,手腕带着麻醉环重重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不撞开誓不罢休。

    这种声音听得成扬耳朵都要难受起来。

    不能这样下去,他想,宁飞太害怕那东西了。

    “宁飞,”成扬说,“过来,我替你解开。”

    他摸索着宁飞的脸,后者面颊上一片湿漉漉的冰冷的水迹。他的手向下滑去,胳臂用力,强行将宁飞的头压在自己胸前。微弱的挣扎从怀里传来。“我这就解开它。”成扬保证着,找到宁飞的左手腕。金属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有黏腻的血,渗进搭扣里。成扬手指用力,将麻醉环除下,让它当啷落在地上。

    宁飞的嘴唇也冷得像冰,发着抖,轻触着成扬锁骨上方被咬破的牙印。

    接下来的抵抗小了许多,宁飞配合成扬的动作,将右手腕放在身侧。他的指尖是蜷起的,用力抓着地面。成扬左手不太灵活,花了一点时间才成功。宁飞顿时松懈下来,颤抖的呼吸洒在成扬的喉结下方。

    “没事了。”他说,拇指温柔地擦拭宁飞的脸颊。泪水越擦越多,宁飞哽咽着闭上眼,侧脸轻轻蹭成扬的手,将掌心蹭得一塌糊涂。

    “别……别那样对我。”他说,伴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别用禁制环。”

    成扬低声说:“好,刚才不是禁制环。”

    宁飞仰起脸,眉间紧蹙,怔怔看着他。

    “真的,不是禁制环。”成扬重复了一遍,“你之前看到了什么?我一定不会那样对你。”

    这句话让宁飞咬住下唇,脸皱成一团,无声地呜咽。他紧紧抓着成扬的衣领,就像抱着一块浮木。腕骨上还凝着血,成扬轻抚着他的手背,等他平静下来。宁飞哭着将前额贴在成扬的锁骨上,汗水刺得伤口微微发痛。

    “疼。”成扬半真半假地抱怨。于是哨兵稍稍抬头,带着歉疚与酸楚温顺地舔舐。触觉一开始是轻柔的,后来变得更加温软而缠绵,像亲吻。眼泪渗下来,成扬“嘶”地吸气。宁飞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猛然坐起身,改为用指尖小心地碰触伤口边缘。

    明明自己的手腕也伤得不轻,想到这点,成扬觉得自己的心也柔软了几分。“我没事。”他说。

    浅淡的硝烟味在暗室里散去,宁飞胸膛起伏着,手指继续向下,安放在成扬的腰侧。他眨了一下眼,泪水滚落。成扬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却什么也没有点破。

    他的神情糅合了希冀与绝望。

    这太沉重。

    宁飞最终摇了摇头,嗓音低哑:“我再也……再也不会随便弄伤你了。”

    “没关系。”成扬说,“小伤。”

    他很容易就能找到宁飞放在自己身边的手腕。哨兵的恢复能力是他的五倍,血已经止住,伤口微微发热,皮下的组织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宁飞稍稍动了一下,似乎刚发现似的。

    “痛吗?”成扬问。

    宁飞轻轻摇头。

    他的胳臂上也布满了斑驳的旧伤,大大小小的瘢痕摸上去像砂纸一样粗糙。成扬默不作声地继续向上,握住宁飞的肩膀。左肩上应该是有一个枪伤的。方文浩遇刺那天,他对宁飞开了一枪,子弹透体而过。

    宁飞肩头的肌肉稍微收紧,又放松下来,顺服地任成扬动作。他出了很多汗,上衣被浸湿成近乎半透明的白色。成扬隔着布料,找到一片圆形的浅色的肉芽组织。刚脱痂,表皮看起来柔软而脆碎,仿佛只要稍微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戳破。

    “这里痛吗?”他问。

    宁飞摇头:“这没什么。”

    成扬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家伙——被爱慕的人开了一枪,还觉得没什么。

    可是萦绕在鼻尖的硝烟味告诉他,宁飞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哨兵还在时不时地抽噎,肩背偶尔起伏。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抚摸宁飞的背脊,从上往下地顺气。

    过了一会儿,宁飞低声解释:“你……你比其他所有人都好。”

    他趴在成扬身上,像是在汲取温暖。成扬蜻蜓点水般碰着手臂上的旧伤,又忍不住地想起宁飞胸口的刀疤,长而深,划过乳晕。他闭了闭眼,继续追问道:“这都是在公会里留下来的?”

    “有些是。”宁飞的声音很轻,还有一丝不稳。

    “他们对你用禁制环?”

    不。

    ……禁制环只是其中一部分。

    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起年少时的经历。身体上的惩罚,精神上的诱迫——然后被强行打开一个通道,入侵到意识深处。他的向导导师年纪大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和他产生意识链接。“真可怜。”李政青说,“你的母亲一点也不爱你。”李政青挖出一切痛苦的记忆来嘲笑他,讥讽他, 最后虚情假意地安慰他,有老师在。

    只要跟老师说话就够了。

    李政青给他戴上禁制环,告诉他,只要不乱想,就不会受到惩罚。他害怕惩罚,更害怕会惹李政青不高兴。所以最后被一点一点地从外界剥离出来,禁锢在他的导师的意识里。“这都是为了你好。”李政青说,眼神像在看着一条听话的狗。

    等到第六年,他突然发现自己几乎成了只受李政青控制的傀儡。

    不能这样下去,宁飞想,绝不能这样过一辈子。

    他得逃。

    宁飞大脑嗡嗡作响,几乎不能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胡乱的支离破碎的片段从嗓子里流出,他脊背微微颤抖,脱力一般靠着成扬。他想,如果成扬不高兴,那就起来。但对方没表示反对。有双手触摸他的面颊,从颈侧滑向后脑,覆在腺体的位置上。那让他觉得暖洋洋的,而且安全。

    “没事的,”成扬说,“都过去了。”

    “……我刚才看到他了。”

    成扬想起宁飞的档案,还有谢彤告诉他的李政青离开公会的原因。

    “是李政青?”他问。

    “是。”

    他相信宁飞,这种激烈的反应做不得假。

    成扬皱起眉,心不在焉地继续在后颈抚弄。宁飞闭上眼,急促的呼吸终于逐渐归为平静。他的嗓子又干又疼,但脑海里的胀痛却奇妙地得到了缓解,仿佛一直背负的沉重得到分担。因为当他回忆的时候,成扬在温柔地聆听,陪在他身边。

    向导的语气有些懊恼:“我以前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或者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么一个人。

    “可是你对我笑。”宁飞的声音微弱而颤抖,“这就够了。”

    成扬只能沉默。

    他对所有人笑,绝不只是宁飞。在记不清脸的时候,笑是不引起尴尬的最好方法。

    “成扬。”宁飞轻声呼唤。

    “我不会让以前的事情再次发生。”成扬承诺,“李政青现在是军方要员,不能随便动手,但我可以先把事情告诉谢彤。他这么严重的违规行为,凭谢彤的性格,必然会追究到底。”

    宁飞“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先离开公会,在外头自己行动。”

    “好。”宁飞说。

    他全听成扬的。

    成扬轻捏了一下他的后颈,然后把手放到太阳穴上:“让我看看你的精神。”伴随着这句话,他探进去,极其轻柔与耐心。

    和李政青不一样,没有半点疼痛。这是成扬第三次与他精神连接,但依然美好得让他战栗,像在午后温暖的海洋里徜徉。

    宁飞已经过了自欺欺人的年龄,不用再幻想着母亲爱自己,或者李政青也喜欢自己,才能安心生活下去。但是在这个瞬间,他不由得深切地渴望起来。如果成扬能爱他,如果成扬真的爱着一个叫宁飞的、除了沾血的钱和满身的伤以外一无所有的人……

    眼泪早就停住了,可他还是难过得不得了。

    “要是你能看到我的精神图景就好了。”他突然说,声音显得很安静。

    成扬闭着眼,用大部分心神去感知:“可是有个堡垒把我挡在外头。”

    “是探针。”

    “你考虑过把它取出来吗?”成扬问,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如果你打算从此留在公会,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真的。”

    宁飞屏住呼吸,小心地问:“当你的哨兵吗?”

    成扬轻笑一声,当是默认:“反正我们的契合度足够。”

    听上去真诱人。宁飞咬住下唇,可还是让轻微的鼻音漏出来。

    诱人得他都硬了。

    精神链接实在是一种微妙的状态。宁飞念头一动,就如拨片滑过琴弦,成扬立刻在精神线的另一端听到震动的回响。

    是熟悉的、情`欲的信号。

    他分神的时候,链接自然瓦解。宁飞脸色青白,带着惶然的神色坐起来,膝盖半曲,大腿微微并拢,似乎在掩饰着什么。成扬也没有再做挽回的尝试,只好也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话,来消解此刻的尴尬,因为哨兵与向导的配合并不一定涉及太深入的身体接触。但他发现自己的气息也乱了。

    血涌向鼠蹊,硝烟味明明已经很淡,却可以如此催情。

    宁飞屏息抬起头,试探般忐忑地注视着成扬。

    就……再多一次,他想,反正成扬也不是没反应。过于激烈的欲`望驱使他行动,将肘关节撑在成扬的胯边,限制对方的行动,然后解开胯下的扣子。

    没有人喜欢在这种事上被强迫,所以成扬很可能会生气。可他实在,实在难以忍耐。他幻想过和成扬做`爱,在无数个不眠夜里,肢体交缠,最脆弱的地方容纳着最坚硬的地方。一次意识不清的高`潮完全不够,只会令他加倍渴求。

    “宁飞!”成扬喊道。

    他不管不顾地埋头,用牙齿把内裤拉下去。阴`茎已经半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弹出来。宁飞压制着成扬,用舌头舔弄铃口,沿着冠状沟刺激最敏感的地方。他不顾一切地想让成扬舒服,也确实达到了这种效果。成扬越来越硬,性`器高高竖起,紧贴着小腹的肌肉。咸涩的液体从顶端流出来,他舔掉,听到成扬吸气的声音。

    青草味的信息素几乎把他整个人点燃。

    成扬的手先攥成拳头,再缓缓松开,最后安放在宁飞的后脑,指头缠在发丝里。说不清是想要阻止,还是在催促继续。是契合度太高,精神共鸣带来的快感太强,宁飞的口腔温热,舌头太灵活。他能为自己的性唤起找到一万个借口,却着了魔似的无法抽身。

    硝烟味里有浓烈的渴慕和悲哀,成扬被蛊惑似的凝视宁飞,移不开眼。哨兵抬起头,目光和成扬的默默对上。他的嘴还在吞吐,只能用眼神无声地乞求,仿佛在说求你,让我继续。成扬从没……从没见过一个人带着这种神情,像这样含着他的性`器。

    在强烈的刺激之下,他很快被推到了边缘。

    快射的时候,成扬推着宁飞的头,想拔出来。可哨兵更深地含了进去,把龟`头吞到喉咙。高`潮的降临让他昂起脖子,没忍住直接射了。阴`茎在深喉中抖动,宁飞咽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让成扬抽离。他的嘴唇有些发白,下唇上还沾着点随性`器一同带出的精`液。

    没等成扬从余韵中恢复,宁飞露出快要哭了似的表情,垂头握住自己的阴`茎。

    “怎么了?”成扬微惊,轻声问,“刚才让你难受了?”

    宁飞用力摇头,咬着牙开始撸动,手上的动作几乎是凶狠的。成扬微微喘着气,伸手想抹掉他嘴唇上的白浊。他很快地反应过来,把那滴体液舔掉。先是用舌尖的味蕾蹭过指腹,然后更软的嘴唇贴上来轻吻。

    成扬的拇指也被张嘴含住,指尖被唇舌吮`吸控制着,像抽`插一样的频率进出。宁飞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顿,握成拳头箍着性`器的底端,拇指在龟`头上打转。精神共鸣将他身上的快感折射回来,成扬呼吸逐渐粗重,觉得自己几乎又要硬了。

    宁飞的舌头确实相当灵活。

    不管是阴`茎还是手指,都照顾得很好,完全没磕到过牙齿。可偏偏索吻的时候凶猛而笨拙,仿佛一旦涉及自己,就不知该如何对待。

    “再……再等一会儿,”宁飞说,半闭着眼,“我就快了。”

    成扬能感觉到。

    硝烟味里的快感铺天盖地,却不意味着满足。宁飞想要的,是更亲密更深入的接触。可他只能在这里手`淫,亲着成扬的拇指,别的什么也不敢做,还怕被成扬拒绝。

    算了,成扬迷迷糊糊地想,又不是没发生过。

    他左手继续留在宁飞的嘴边,右手和宁飞一起抚弄性`器。比起身上其他地方的旧伤,那大概是一片最光滑的皮肤。被碰到的时候,宁飞睁大眼,浑身抖动一下。然后又不敌欲`火,低喘一声,闭眼加大摩擦的频率。

    成扬先是贴着宁飞的手一起动,后来干脆取而代之,更快速地刺激,从根部撸到冠状沟再到铃口。宁飞挺腰将自己往手里送,冒出舒服的鼻音。成扬指尖收紧,他极快地撞了几下,腹肌一阵战栗,射在手掌中。

    因为精神共鸣,成扬忍不住地低哼一声,似乎体验到微弱的电流通往腹沟股。

    宁飞终于放开他的拇指,转而捧起右手,从指缝舔到掌心,一点不落地用舌头卷掉体液。成扬喘定,用空余的手梳理他凌乱的头发,轻声说:“你不必……”

    他的话被宁飞打断:“别人会发现。”

    哨兵声音低哑,被他摸头的时候显得温驯而忧郁。成扬叹了一口气,等对方执拗地清理完,再重新把衣服裤子穿好。

    “没事了。”他说,听起来像一种逃避,“我们出去吧。有我在,别担心李政青。”

    宁飞声音很轻:“嗯。”

    他们拉开门,却看不到一个人。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就连原本挤满观众的训练场也是空的。成扬犹疑地走出去,只在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一张字条——[/hide]

    “去报告厅。”

    纸上只有四个字,想必是事发突然。别人也来不及通知他们,又不便贸然进暗室,只好匆匆留张字条。

    黑猫从墙边绕出来,脚步先是轻慢的,然后加快速度跑过来,冲着成扬细细地叫。比起之前怕得蔫搭搭的状态,它精神倒是好了很多。先用前腿扒拉成扬的裤子,无果,又卷着尾巴蹭着成扬小腿撒娇。

    成扬将纸条递给宁飞过目,蹲下`身,安抚地拍拍它的头。

    “你要去?”宁飞问。

    “必须去。”他叹着气,“走吧。”

    精神体不舍地舔了舔他的掌心,退后两步趴在地上,枕着前肢看着他。成扬站起来,领着宁飞往前走。哨兵什么也没有说,方才的硝烟味悄无声息地散去,他的思绪又变回隐晦而难以探知的状态。

    是探针的功劳,可成扬觉得,那玩意儿更像是个危险的定时炸弹。

    “等下李政青也会在吗?”宁飞开口问他。

    “很可能。”成扬说,“没关系,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先回房间等我。”

    宁飞没有吱声,脚步一直跟随在身后。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音量近乎耳语:“我相信你。”如果不注意听,这句话很可能会被错过。

    所以成扬也当是没听见,径直推开报告厅的大门。

    谢彤站在台上,屏幕上是海河市的监控系统图。厅里黑压压一片人头,看上去已经聚满了全公会的哨兵和向导。成扬扫了一眼,看到姚景行在后排以眼神示意,还和沈薇一同挪挪位置,给他们留出坐的地方。

    他与宁飞一同过去坐下。

    三两人对他们投以目光,就连谢彤也在台上看了一眼。坐定之后,姚景行扯来一张纸,刷刷写道:“纪永丰死了。”

    成扬一惊,忙在纸上画了个问号。

    “二十六分钟前。”姚景行写罢,转手调出桌前的小屏幕,点了几下打开一个视频。成扬稍微调整屏幕,让宁飞也能看到。视频画质有些模糊,看得到是街边的监控录像。早晨近午,日光明亮。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影从北走来,在摄像头下站定,仰头对着镜头摘下帽子。

    姚景行写:“紫荆路35号摄像头,二十米内无信息素采集装置。”

    不过一夜之间,纪永丰的脸如同苍老了十岁。他面无表情,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雕塑般呆立了几秒之后,纪永丰从袖口抽出一把小刀,割向自己的咽喉。

    成扬皱起眉,把进度拖回去,放大画面仔细比对。像素实在太低,几乎不能分辨出颈部被划破的肌肉与筋腱与血管气管。他努力了一会儿,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存疑之处。

    自戕的动作明明只用一只手,纪永丰的左臂却呈现出不自然的用力状态。像是有人操控他,却不能做出精准的判断,无意中触动了控制左臂动作的神经。成扬暗暗记下,让视频回到正常状态下播放。纪永丰继续割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打在镜头上令屏幕微晃。他垂下手,身体向后倒去,自此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姚景行写:“八分钟前,我们的人发现他的尸体。”

    “纪永丰被控制了?”他问。

    姚景行对他竖起大拇指,在纸上写道:“军方顾问也这么判断。警方正在进行尸检,谢彤也下令提高监控等级,调用各地摄像头与信息素记录资料,可是——”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闲心卖关子。

    成扬脾气好,没什么表示。宁飞一时没忍住,发出了轻微的气音,偏过头去。姚景行无辜地眨眨眼,收起小屏幕,示意他们注意谢彤身边的监控系统分布图。

    图的背景是卫星实景,透明度减半,为的是凸显出一个个关键点。黑色三角形代表摄像头,绿色圆形代表信息素采集装置。可此时此刻,围绕着废城区的周边,它们红了一大片,是故障。而红点还在逐渐向外侵蚀,缓慢地,让监控网逐渐陷入瘫痪。

    成扬写:“怎么回事?主机还是终端的问题?”

    姚景行耸肩:“在等结果。”

    屏幕最下方的进度条满格,一个新的视频框跳出来。谢彤轻咳一声,开口:“所有人暂停讨论,来看看最新的消息。”

    视频总长不到一秒,她选了二十分之一倍速播放。一颗子弹从画面外射进来,穿透镜头,屏幕在瞬间黑了下去。

    她面色凝重地补充:“技术组未在其他录像里看到任何持枪可疑人物。”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坐在前排的李政青说,“废城区建筑老旧,难以改造,很难铺设监控系统。幕后黑手便利用这一点,先清理好周边的监控器,再一步步沿着被破坏的终端向外推进。谢女士,你之前提到过,昨晚的意外里有二十个哨兵下落不明?”

    “十八个。”谢彤说,“不包括纪永丰。”

    “人数足够了。”李政青说,“更何况他们恐怕还有自己的人手……机动小组已经在路上,剩下的人也差不多该行动了。我先回去整理文件报告。对了,不是有人找来了一个自由佣兵帮忙吗?他人在哪儿,有没有什么私人的消息渠道?”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

    李政青顺着别人的动作望过去,见了宁飞,眉梢抬起,脸色凝固在一个微妙的表情里。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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