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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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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作者:衍之枫城

    第5节

    白辰:“小和尚,她是人。就算死了,也是游魂,该有黑白无常收去地府。”

    “呱!痛死老子了,痛死老子,痛死老子。啊啊啊!”

    大黑突然从玄苍怀里挣脱出来,玄苍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掌。

    “玄苍?”

    ☆、拘魂锁魄

    天际泛起一层薄薄的晨曦,打更的正准备收工回家,路过元香楼时,见一男子走了出来,这人他倒是熟悉。

    “展老板,早。”

    展云鹏已经连着几日宿在元香楼,不是他想回去,而是每天夜里,姚氏的撞门声撞得他提心吊胆,生怕被这冤鬼闯了进来。

    姚翠故世大半年,展府就蒙上了大半年的阴云。但凡府里有新出现的女子,那这一夜,宅子里绝对不安生,幽幽怨怨的哭声,吓得府里新招的丫鬟都一个个请辞。

    展云鹏花了大把银子,从外县请了高人来做法驱鬼,结果银子打了水漂,连水花都没溅起一朵。还有一个号称驱魔降妖了数十年的大师,被展云鹏好吃好喝地供着,有模有样地在展府摆了七天的大阵。

    七天之后人走了,谁知当夜,姚氏的拍门声更加响了。这一次,直接把展云鹏吓到元香楼里来了。

    银子他自然不缺,一掷千金要了元香楼的花魁,他留住几日,丽姬便要陪着他几日。

    绫罗帐下,温香软玉,醉得展云鹏更是夜夜不愿离去。

    “丽姬。”展云鹏将人抱在怀里,上下其手,“我把你接出来,可好?”

    丽姬手里抚弄着展云鹏送给她一尊白玉女像。她路过玉器店,不过轻描淡写地撇了一眼,不料展云鹏上了心,隔日,就把这尊玉像着人送了过来。

    可惜,等到了她的手上,她觉得自己却没有那日,那一眼,那样欢喜了。

    玉质冰凉,渗着丝丝透骨的寒,竟如流在她体内的血,冰凉,决绝。

    “云郎不是答应过丽姬,不提此事的么。丽姬在元香楼住了这么久,早已习惯了。”

    展云鹏凑在她的颈窝,狠狠地吸了一口:“你说,日日近在咫尺,便会少了相思。丽姬,你这般的妙人,我恨不得天天锁在身边,又怎会厌弃。”

    “日日相见,夜夜相对,一日不厌,十日,百日总会有厌烦之时,我在元香楼则不同,你见不到我,便会对我朝思暮想。如此,你方会对我记挂在心。”丽姬任由展云鹏抱着她滚上床榻,唇瓣配合着发出低吟,可眼底却是一股子透到心尖的冷漠。

    只是展云鹏血气正盛,满怀俱是酥软,哪里瞧得见这抹阴测测的冷笑。

    “云郎……”

    丽姬唤着他,空洞的目光远远地落上那尊横倒的女像,紧闭的眼眸下,仿佛有泪落下。

    展府的大门前,展云鹏早早地等在了外面,家仆提着灯笼把展府内外照得通通透透的。展云鹏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大师。”展云鹏笑道。

    玄苍拗不过展云鹏的银子攻势,展云鹏从蒋方铎那里得了长空寺能降妖的消息之后,便磨上了玄苍,一日、十日……香油钱添得比长空寺这些年的总和还要多。

    玄苍无奈给了他几张符咒,展云鹏贴了之后,果然将姚氏挡在了门外,可归根到底,这法子治标不治本。

    其实玄苍问过白辰,能不能将姚氏一事彻底除之。

    他是和尚,参禅诵经,心思澄澈,面上自然藏不住任何情绪。不过一言,就让白辰当场识破了。

    玄苍一脸煞白,不知该如何是好。白辰从未见过这样的玄苍,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话到了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

    “你可是认识姚氏?”

    院外脚步声蓦然,齐川端了盘削好的水果走进来。

    岭南的荔枝,剥了外皮,一颗颗水灵晶莹。瞧得白辰立马欢哒地蹦了过去,也算是勉强解了他同玄苍的尴尬。

    “你买的?”白辰嘴里塞了两颗,塞的腮帮子鼓鼓的。

    “展云鹏的钱。”

    玄苍怔楞许久,经过两人身边,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悲愤、痛苦,最终化作一丝的长叹,他拂了拂僧袍,在白辰面前缓缓跪下。

    “小和尚。”白辰大为震惊。

    玄苍叩首道:“姚氏与我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展府可堪得上雕梁画栋,比之早先的林宅也不遑多让。展云鹏领着两人绕了大圈,才到了主屋。

    “展老板,你是想说你很有钱,让我们多收一些降妖钱么?”

    白辰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茶盏,杯沿烫了一圈滚金,金镶玉,好不气派。

    “只要两位大师能降了那妖,银钱自然不会少。”

    “妖?呵呵。展老板,她可是你的结发夫人。”白辰突然觉得茶中都透着这无情无义之人的恶心。

    展云鹏哂笑着:“生前是,如今既然死了,人鬼殊途,就不该再缠着在下。”

    白辰皱皱眉,问了句:“展老板可有爱过她?”

    展云鹏愕然。

    白辰抿了口茶,闭起眼,唇角挑出一味鄙夷。

    姚氏曾经告诉过他,展云鹏定是受人蛊惑,才会对她如此,生前如是爱他,又岂会一转身,便视她如瘟疫。

    姚氏信不得,信不得这人对她的百般疼惜,原来只是为了蒙蔽她的双眼。

    “呵,翠儿是我夫人,在下自是爱她的。”展云鹏冷冷笑着,然而整张脸的肌肉都在那里抽搐。

    展云鹏原先只是绥林县里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姚家在这里倒算得上是一户望门。那阵子,姚翠经常到私塾接送小弟,一来二去,便认识了展云鹏。

    两人的感情一日盛过一日,终于叫姚家瞧出了端倪。姚老爷转告展云鹏,他一个穷书生,还妄想高攀姚家,痴人说梦罢了。

    谁料展云鹏竟是爱煞了要姚翠,三九霜寒,愣是在姚家门前跪了整整三日,人都快堆成了一座雪人。他在外面跪着,姚翠亦在姚父面前求了三日。

    她本是女儿家,嫁了人,便不再算是姚家人了。她恳求姚父放了她,就当从未生过她这个女儿。

    姚老爷一巴掌将姚翠扇出了姚家,警告两人从此不要再踏入绥林一步。

    展云鹏带着姚翠辗转流落至霁城,餐风露宿,姚翠本是千金闺秀,又何曾吃过这等苦头,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曾有一度,展云鹏错以为自己是不是真心爱上了这个女子。

    念头一起,展云鹏又立刻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后来展云鹏在霁城认识李沐,在他慷慨相帮下,展云鹏弃文从商,几年间,生意越做越大。

    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从绥林传来消息,姚翠的弟弟在一次跑货时遇上了山匪,尸身被人抬回姚家,姚老爷当场便昏了过去。

    可惜,等夫妇俩回到绥林,姚老爷已然过世。落棺那天,展云鹏以姚家当家身份招呼了乡里,几日后,邻里街坊就瞧见那块挂着姚府的门匾被换成了展府。

    旁人突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展云鹏说得极慢,眼中生出一分近乎病态的顽固:“我自问对她不薄,成婚数载,我始终待她如一,试问这个绥林县里,如我这般的,哪一个不是风流成性,哪一个不是姬妾成群。”

    “自己恶心,还要拖上别人。”

    白辰暗暗憋了一句,腕间的手链认同似的亮了一亮,传音给他。

    “阿辰,我不会,连念头都不会。”

    白辰:“……”

    彼时,长空寺里的齐川正百无聊赖地赏着月色,闲闲一笑。

    “因为我始终记得,在我只是个穷困书生时,她的那份情感。只是,我万没有想到,她死了,死了居然还不放过我!”

    展云鹏积郁已久的愤意猝然爆发,冲着寂静、漆黑、空荡荡的院落大吼大叫。

    “为什么!姚翠!是因为我对你太情深意重了吗!”

    急骤的冷风卷过,将他一声声的斥吼卷散进风里,留下的,仍然是一片黑暗。

    展云鹏闪烁着目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条极微的红影在他的眉心一闪而过。

    入夜,白辰抱着枕头睡得迷迷糊糊,猛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得他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展云鹏不管不顾推了门进来,抖抖瑟瑟着说:“上仙……她来了。”

    大门上没有了符咒,姚翠拍门时心底一喜,想着是不是展云鹏默允自己了,那身白衣一晃,熟门熟路地飘到了展云鹏的卧房门前,话语中流露她的欢喜。

    “云郎……”

    “大姐,老夫早就告诉过你,你和你家那位不可能,你何必还苦苦恋着他呢?早些去地府,还能早些转世,来生投胎找个好人家,不要再走眼了。”

    屋门前摆着张梓木圈椅,一人大刺刺地坐着,半眯着双眼,似睡未睡,似醒未醒。

    “又是你?”姚翠那对墨黑的眸子迫切地四下转了圈,“云郎呢?是不是你不让他来见我!”

    白辰懒懒地撑着扶手起身,近乎森冷的嗓音:“我拦着他?是他让我来杀你。”

    “不可能!云郎是爱我的,又怎会要杀我?!”

    “爱?呵呵。姚氏,他若是爱你,就不会害了你亲弟弟,逼死你父亲,霸占你家产了。”

    “不可能!你胡说!”

    “云郎他不会骗我的!”

    “不会的……”

    姚翠的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轰然崩塌,那些凝聚起的血肉被风吹落,似白烟一般,瞬间消散,余下一寸寸的白骨。

    难以置信的质疑声,在空洞洞的白骨架子中变成了瘆人的沙哑。

    鬼哭。

    如此真真切切的鬼哭声,白辰已经多年不曾亲耳听过。

    亓门那一夜之后,他只顾降妖,不敢捉鬼。

    怕的就是这种熟悉的哭声,怕他刻意埋葬的回忆会重新翻涌而起。

    “铃……铃……”

    白辰慢慢步下台阶,手里摇着一只铜铃。四周一片寂静,铃声清响,尤显得格外突兀。金铃上裹着一圈苍蓝的薄雾,铃铛每响一下,雾气便浓上一分。

    雾气浓上一分,眼前姚翠的这具白骨就颤抖一下,白骨簌簌颤抖,蓝雾盘旋着攀上骨骸,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姚翠锢在当场。

    “这是什么……”姚翠被绑得半点动弹不得。

    “亓门,锁魂铃。”

    ☆、负心薄幸

    “上仙饶命……饶命……啊啊啊!”

    姚翠的一身白骨被锁在火光中,幽蓝的火焰吞噬着她的每一寸骨骸。

    骨骼爆碎声下,她的嘶喊如一张破裂的铴锣,沙哑。

    焚骨成灰,与世从此一了百了。

    白辰漠然地站在边上,熊熊的火海倒影进他那双无波无澜的墨瞳,如堕进了千年的冰原,霎时消凝得干干净净。

    姚翠的气息越来越低,融在火中的身形也越加虚渺。

    锁魂铃一声一声,在寂夜中,如她一声一声的啜泣。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般为难于我……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不过是想找回我的夫君……你为何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我不过是想找回我的夫君,一如当年……

    霁城这一年的倒春寒,破陋的宅子里挤挤挨挨着好几堆的乞丐,寒风透过那几道没了窗子的口子吹进来,冻得那些火苗也瑟瑟发抖。

    姚翠蜷缩在角落,脚前摆着了一只干硬的馒头,她咬了一口,余下的便想着留给展云鹏。

    展云鹏前几日悄悄告诉她,自己寻到了生财的法子,若是能将这事应下了,或许他们就能摆脱眼前的苦境了。

    之后,展云鹏一走就是五六日。

    姚翠和别的乞丐的一样,风雪天里,瑟缩在这座废弃的宅子里。

    姚翠抱紧了膝盖,两眼一眨不眨地死盯着那颗馒头,披头散发,遮着脸上被挠出的血印子。

    几个小乞丐曾经垂涎那只馒头,趁她不备就想偷走,谁知姚翠竟是发了狠,将几人揍得跪地求饶。她这一震慑,却是吓住了同住的乞丐们,只当这女人疯了,倒也无人敢接近她。

    “哐!”

    两块被扶在门前的木板被人一脚踹开,裂得四分五裂,一下惊住了宅子里的乞丐。

    “胡人!”

    不知谁喊了一句,顿时宅子里乱作了一片。

    姚翠眼快,抓了馒头就往后厢逃去。

    “啊!”

    她没跑几步,脚背猛地让人一绊,人直直向前摔倒,再瞧去,却是几日前被她打过的小乞丐伸的黑脚,人影啐了她一口,还捡了她掉下的馒头,撒腿跑开。

    “嗖”一声箭响,姚翠只觉眼前溅起一道血花,一支黝黑的箭矢插在小乞丐的背心正中。

    一身靛蓝锦袍,经过姚翠身边,拾起那只沾了血的馒头,递到姚翠面前。

    姚翠惶恐地抬起头,瞪大了一双眼,再难抑制的眼泪瞬间滚落。

    “云郎!”

    展云鹏买下了霁城最大的宅子,姚翠仿佛重又过上了在绥林的奢富日子,那段不堪的过往,便如一场梦魇,她已全然忘却。

    姚翠见到了李沐,这人与展云鹏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姚翠只知李沐是个胡人,每每他到霁城,展云鹏便会邀上此人在自家的别院小歇几日。

    姚翠也知道,展云鹏能在霁城立足,那些金子,便是这人送给他的。

    然而,姚翠真是到死,都不会想要让自己看见那般情形。

    别院里,那一夜的淫靡,□□赤//裸裸地闯入她的眼帘,如一把利刃猛地扎在了姚翠的心上,碾得她的心脏支离破碎。

    姚翠藏不住心思,展云鹏却心思极深。

    “翠儿,我立誓,不会再与李沐有往来。”

    百般哄骗,姚翠信了他的话,信他忍辱负重,是为了让她不再回到那一段时日的飘零。

    不多久,绥林便传来了噩耗,姚家剧变。

    展云鹏立刻带了姚翠赶回绥林。看着这人忙前顾后,姚翠终是选择了让自己遗忘那夜的记忆。

    但是!

    但是白辰却突然告诉她。

    展云鹏从头到尾,根本只是一场谎言!

    欺骗、谋财、夺命!

    “啊啊啊……”

    “生前,你已负我良多,竟是连我死后,你都不愿放我!”

    “忘恩负义,负心薄幸!”

    “展云鹏!我杀了你!”

    “夫人……”

    展云鹏出现在了院中,这一声唤,百千柔情,犹似初年花烛之夜,大红盖头被他揭下的那一刻。

    夫人……

    如诉如泣。

    姚翠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一声唤,然而眼眶里倏然变得滚烫,可偏偏落下的,仍是只有血泪。

    “夫人,这一世,是我亏欠你……”

    姚翠那双没有眼白的眸子里,泪如雨下,两行满满的血泪,她身上的白骨片片凋零,被被束在那道火光中,已是癫狂。

    展云鹏垂下的眉眼,含在唇边的苦涩,全数落在了姚翠的眼底,她到底还是喜欢他的。骨骼颤抖,那是从心底里散出,抑制不住的颤抖。

    “展云鹏,你娶我,是不是当真爱我?”

    “夫人,我若说是,你可愿信?”展云鹏惨笑了下。

    “我……”

    “夫人,你我已是人鬼殊途,生前种种,而今又有何意呢?”

    姚翠哽噎:“我……可我想要相信啊!”

    “夫人,我自然是爱你的。”

    展云鹏慢慢,慢慢地衍起了嘴角。空中正聚起一道绚蓝色的雷光,在姚翠的头上愈聚愈浓。

    “轰!”

    白辰无力地闭起双眼。

    九天惊雷,这女子这一世,再无痕迹。

    “展云鹏,你竟是比妖鬼,还要可怕……”

    这是最后一句,然后,再无声息。

    展云鹏踱了几步,站到渐渐灭去的火光前面。

    “夫人,一路走好。”

    “不如,一起走吧!”

    “砰!”

    那团破碎的雷光中,猝然探出一只焦枯的手掌,展云鹏还未察觉,那只仅剩下了几根骨头的手掌已经狠狠地戳向了他的心口。

    然而,骨掌只留在了他的衣襟上,却怎么也按不进去了。

    展云鹏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骤时煞白,奋力抓上那只手掌一拨,骨掌霎时灰飞烟灭。

    “为什么?”

    “唔!”白辰的脑中突然一阵生疼,仿似姚翠恨极的怨怼。

    为什么负心薄幸之人,还能活着!

    我一世未曾相负,死后痴等成了厉鬼,只想他兑现一生一世的许诺。

    然而誓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就好比许诺的人织出了一张网,而网中捆缚的却是那个轻信诺言的人。

    这世上,多的是负心薄幸之人。

    负心薄幸!

    他想到那个女子,明媚如艳,却最终负了他,而他自己,引狼入室灭了他的师门。

    姚氏已除,展云鹏大喜过望。一腔殷勤地把白辰和玄苍送出大门,备上了好大一份酬劳。

    “多谢上仙斩妖除魔,在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阿弥陀佛。”

    玄苍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只不过白辰也随了他一样,自昨晚收了姚氏之后,这人像是突然哑了,一句话都没说过,吓得玄苍以为他被冤魂伤到了。

    但这人早晨又一个人吃了满满两碗粥,还有一大叠佐菜,玄苍立刻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了一场。

    展云鹏拉着玄苍喋喋不休,赞叹长空寺法术高明明。遂又说起他近来的生意不佳,恳请玄苍有空再跑一趟,做趟法事,转转运势。

    玄苍刚要拒绝,没想到被身边一直不说话的白辰答应了下来。

    “可以。展老板若要做甚法事,只管准备银子就好。任何邪魔外道,我寺都有法子能除妖。”

    展云鹏朗笑着让仆人又再拿了一大包银子:“上仙,有劳。”

    他一抬头,对上了白辰的目光。白辰静静地望着他,清清澈澈的眸子,却像是一柄明亮的锋刃,不过一眼,便已将他里里外外都剖了个明白,展云鹏突然心念一紧。

    马车外,山道荒凉,时近秋末,路上落满了枯黄的叶子,凋敝的枝桠在秋色里落成了苍芜,光秃秃的寂寞。

    “玄苍,我要离开几日。”

    白辰倚着车壁,目光失神地望着窗外的灰蒙。

    “好。”玄苍仍旧闭着眼,口称“阿弥陀佛”。

    “你不问我要去哪儿?”

    玄苍张开眼看他:“白辰,只要我一日是长空寺的住持,长空寺便任你来去。”

    白辰笑笑:“我走之后。展云鹏若有任何请求,你都不要理他。”

    玄苍:“好。”

    白辰:“又不问为什么?”

    玄苍低声道:“他无非让我除妖,贫僧无能为力,阿弥陀佛。”

    “哈哈哈。”

    霁城。

    是两国都不愿管辖的遗忘之地,戎狄肆意横行,城风彪悍。往往大白天的当街杀人夺财,周遭路人却是连旁观都不高兴。

    霁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家黑店里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得令人作呕。齐川扫了一眼,大堂里熙熙攘攘得吵得天翻地覆,三教九流,各凭本事地占着一席之地。

    他和白辰两日前到的霁城,他一掷千金地包下了整个后厢,黑心的店主难得宰到了一头肥羊,这下将两人奉若了上宾。

    只是白辰一到霁城,就起了寒症,烧得迷迷糊糊的。

    那日回到长空寺后,齐川就察觉这人不对劲,竟然直接栽进他的怀中,要知道平时只有齐川无耻地用强占便宜,那会有这人的投怀送抱。

    后来,齐川发现这人肩后的魔纹滚烫,墨莲的花瓣张开如赤红的水墨,晕染在他的肌肤。

    但白辰不依不饶,齐川无可奈何,只得由着他的性子的,陪他到了霁城。结果这人一到了这里,便病倒了。

    “阿辰,起来喝药了。”

    ☆、滴水不漏

    黑云翻滚,雷光肆意斩下,亓门一座座的大殿,被紫电劈得墙橼倾塌,大火肆虐。整座亓山淹没成血海,步步踏尸,层层叠叠,满目竟是断尸残骸,刺目的鲜血割裂了天边落下的月光,支离破碎。

    恍如无止无尽的杀伐,一点一滴的屠戮。

    焚起的魔焰,水湮不熄,借着狂风,越加肆无忌惮。亓门陷落,一片汪洋火海。

    催动的九幽灵火如万丈壁仞固执地挡在烈焰之前,然而,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人踏过满地的淋漓鲜血,一步一步地迫近他。

    露出的獠牙,狂妄跋扈,那人舔过唇,瘆着令人心悸的诡笑。

    “白辰,亓门今日注定难逃覆灭,而你……是亓门的千古罪人哪,这一身的罪,你用命,都还不尽了,哈哈哈!”

    渐渐消匿的厮杀声,取而代之是无数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眼前只剩下越来越浓稠的血迹,猩红的视野中,魔纹侵噬的九幽灵火越来越淡,越来越薄。

    两步。

    一步!

    刹那,碎裂的九幽灵火幻成一支璀蓝的冰棱箭,穿过弥天火海,猛地扎进那人的身体。

    然而再无阻挡的魔念亦在同时刺入他的肩头,他本已是强弩之末,魔念一旦入体,噬心锥骨,从内里焚其脏腑,熔其元魂。

    满天都是乌压压的魔界大军,遮天蔽日地掩住了亓门的最后一缕光芒。

    白辰躺在大殿的废墟前,徒然地望着结界轰然坍塌,视线从茫茫血红渐渐熄灭,冰冷的血腥一点一点地淹上他的身体。

    死了么?

    “白辰!”

    “我不许你擅自去死!”

    白辰猛然惊醒,把一直守着他的齐川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汤药,目含关切:“做噩梦了?”

    白辰有些失神,裹着的里衣湿了一身的汗,冷不防一个激灵。

    齐川替他按了按汗水:“梦见什么了?”

    “灭门。”

    白辰言语沉静得可怕,让齐川不由得蹙起剑眉。

    白辰合了合眼,哑着嗓子:“我原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大概再也不会去记着那些了,该是忘得干干净净。其实,怎么可能忘得掉,姚翠到死都忘不了展云鹏,何况是我……”

    齐川把人搂住:“没事的,有我。”

    白辰突然一把推开他,抓过桌上的汤药一口灌下,抹了把嘴。

    “当年我以为我应该会和师门一起死,那场祸事是我引来的,我找不到任何还可以活下来的理由。可是,你出现了……于是我活下来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整个亓门,三千门众,最后竟然只有我活着,一个让亓门灭门的罪人……”

    白辰木然地望着齐川,惨白的双唇翕动:“齐川,你为什么要救我?”

    “砰!”

    白辰摔门而出,木门剧烈地摇落了尘埃。

    窗外,雨打帘幕,打湿了满院的喧闹,淅沥的雨声中,突然响起的刀斧声,乒乒乓乓地不绝于耳。

    齐川冲到前堂,只见堂中围了一大圈人,有隐隐的血迹从众人的脚边晕开。人影绰绰,依稀能瞧见地上躺着的一人,正是白辰出门时穿的那件白衣。

    齐川往人堆里挤,不料却身后一人拉住,那人淡然地看着他,眼底依然落寞,却被他藏起了几分,目光躲闪着,落在手里抓着那根红彤彤的糖葫芦上。

    白辰不知当如何开口,只得更不知好歹地伸了舌头舔了一糖葫芦,含含糊糊地说:“死了个胡人,你也有兴趣?”

    齐川愣住:“阿辰你……”

    白辰“嘎嘣嘎嘣”地咬碎了一颗糖葫芦:“有事还是有事的。不过,老夫也想过了,好不容易,又苟延馋喘地活下来了,怎么也得对得起被你捡来的这条命,不是?”

    他朝齐川勉强地挤了个有些难看的笑容,糖葫芦上的晶莹糖片粘了一片在他的唇上。

    齐川赶紧伸过手指,抚过这人柔腻的嘴唇,却一脸凝正:“阿辰,我会陪你的。”

    被这人指尖按住的那一刻,白辰只觉头皮发麻,仿佛瞬间整个人都要化掉了,好像这双手一下子抽掉了他全部的气力,差点把糖葫芦都扔掉了。

    “你是老夫的什么人,谁要你陪,谁要你陪,谁要你陪……”

    他胡乱说了几句,忙是落荒而逃。

    霁城是当初展云鹏发家的地方,一夜间,从一个落遢的穷书生,摇身成了霁城数一数二的大商贾,其中不乏友人李沐的提携,但更是此人一颗玲珑诡谲的心。

    盛世珠玉乱世金。

    展家霸了霁城里最大的黄金买卖。金铺里,白辰对着一只镀了层金片的如意爱不释手。

    “展云鹏这厮,买卖做得这么大,竟然只给了老夫这么些银子,改日定要好好坑上他一把,啧啧啧。”

    “喜欢么?”齐川绕到他身边。

    “当然,老夫爱财,你又不是不知。”

    如意柄上镂琢着精巧细致的云纹,光滑剔透,自内里透出一水的盈润。

    齐川付了银子,白辰喜滋滋地捧着如意出了铺子:“齐川,你这些年看来过得比我逍遥,这么贵的玩意儿,我至多近观亵玩一会儿,哪敢捧回家。”

    齐川挑着眉问他:“你当真喜欢?”

    “哧。”白辰横了他一眼,把东西扔给了他,“这人城府太深,我瞧不出来。却是可惜了姚翠,究其一生,不过是展云鹏的一颗卒子罢了。”

    “他会想要做甚么?”

    白辰凑近他,思忖道:“姚翠那日曾说,展云鹏和李沐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李沐功不可没。可是,无论绥林,还是这霁城,却都没有这个叫做李沐的人。”

    齐川又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根糖人,因为他发现白辰已经赖在这个摊位前,盯着那个做糖人的老头大半天了。

    白辰餍足地尝了一口:“之前我在展云鹏的身上觉察到些古怪。所以……”

    “所以你打算到这里来看看。李沐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展云鹏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惹上阴尸之气。”

    “你怎么知道?!”

    半颗糖人含在他的嘴里,白辰怔得不知该不该嚼一下。

    齐川示意他道:“再不吃要化了。”

    白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

    齐川指了指他手上的链子。

    白辰嫌弃地狠狠嚼了两口糖人:“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齐川微笑着按住他的手:“这手链,却是你自己问我要去的。”

    白辰一脸不信:“真的?”

    齐川认真答道:“当然,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白辰三两下吃光了糖人,忿忿地走开:“老夫不记得,所以你就可以胡编乱造了。”

    齐川追上人,稍一低头,贴在他的耳边:“展云鹏和李沐……阿辰,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么?”

    “我、不、知、道!”

    白辰气得肝火上头,整张脸绯红绯红的,拔腿就走。齐川在他身后笑得一脸欢愉。

    多年未见,这人外表装着皮糙肉厚,可骨子里依是当年亓门中,常常跟在他身后的羞涩小儿,寥寥数语,就能惹到了他满面通红。

    客栈里的那具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但是抵不住人群继续地议论纷纷。白辰两人踏进客栈,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隔壁桌有人嚷嚷着说,霁城这是出了妖怪,专挑轻壮的汉子下手勾引。

    那人说得滔滔不绝,也有人当场打断了他。

    “怎的说是‘勾引’?”

    “怎么不是“勾引”,听说那是个狐狸精。”

    霁城里出现了狐狸精,这妖风没几日就卷得整个城镇沸沸扬扬的。大概在霁城多半是亡命之徒,听见这消息后,竟是害怕的人少,起了兴致的多。

    更有甚者,半夜敞开了大门,专门等着那只狐狸精。

    狐者,美艳不可方物。

    客栈里吵嚷着让店家留门,要等着那只传闻中的狐狸精。只是这狐狸精还没来,每张人脸上已是跃跃欲试,那股子燥热的精气都快冲到脑门上了。

    白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跟看戏似地,居高临下地瞅着楼下。一双黑亮的眸子转了又转,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来了霁城几日,展云鹏的府邸也摸去了几次,但府里干净整洁得不像话,莫说是厉鬼,连杀鸡宰牛都不见,好像这整个一门都是吃素的。

    不过齐川叮嘱他,展府愈是如常,怕愈不如常。

    白辰表示同意,但风平浪静得毫无破绽,却叫他左右不爽。想到姚翠生前死后种种,他更是恨不得让蒋方铎胡乱按个罪名给展云鹏,斩了他。

    “齐川,你猜这狐妖会不会来?”

    楼下堂间依然吵闹,楼上白辰忽转出了古怪的念头。

    霁城的灯火暗得比绥林早了许多,半夜起的夜风呜呜咽咽地,让人汗毛阵阵倒竖。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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