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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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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激性渴爱症 作者:荧夜

    第6节

    沈靖容泰然自若道:“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上次比赛过后,她除了用那种嫉妒的眼神看我之外,还走过来用很僵硬的神态问我以后要考哪一所高中还有联络方式,我当时不想跟她有更多接触,所以干脆随便敷衍过去,手机号码也给了假的。”

    “你……”顾常昭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顾永映是同性恋而震惊,或者该为沈靖容狠狠甩了顾永映而高兴。

    沈士琛与沈靖宽走在前面,没有听到他们这段对话,直到上车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顾常昭依旧是一脸恍惚。他完全没料到世界居然这么小,而且自己身边同性恋的密集度竟然高得不可思议,沈靖容跟顾永映就先不说了,沈靖宽肯定是直男,而他跟沈士琛……顾常昭想到这里,不禁望向身旁的人。

    “怎么了?”这时正好是红灯,沈士琛索性望著他问道。

    顾常昭没有回应。他还在想彼此之间的关系到底算是什么,两个异性恋真的会用那种方式宣泄情欲吗?不,与其思索那种事情,倒不如直面事实:沈士琛说不定真的是男女通吃,试图用同性恋或异性恋之类的标签标明这个博爱主义者的性向不仅不够准确,而且也过于狭隘。

    所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沈士琛来者不拒,就连穿著女装的他都能接受,甚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可以想见对方的接受层面其实相当广博,顾常昭渐渐开始觉得,沈士琛的性经验若是单论对象,或许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丰富且多样化。

    感觉到脸上传来的碰触与热度时,顾常昭终于回过神来,惊怒道:“你在做什么,会被看到!”他压抑著紧张回头望向汽车后座,然而后座上早已空无一人。

    “你从上车之后就一直在发呆,完全没注意到我刚才就已经把他们送回家了吗。”沈士琛低低笑了起来。

    顾常昭明白自己闹了笑话,有点发窘,“你笑什么。”他有些恼羞成怒,索性别开了目光。

    沈士琛还在笑,没过多久,便到了顾常昭的住处。停好汽车后,对方若无其事地道:“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谁会在晚上喝咖啡啊。”顾常昭白了男人一眼,终究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一楼大门,无可奈何地让对方进门。

    其实在让对方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被人从后方猛地抱住时,他还是不免吓了一跳,随即挣脱了男人有力的手臂,略微紧绷地回头望向对方。

    “怎么了。”沈士琛不解道。

    顾常昭沉默了一下,“没什么。”

    只要自己这样说,对方就不会追问下去,沈士琛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懂得拿捏分寸,这大概也是身为成年人才能有的从容自若,果不其然,对方果然没有追问,而是将手上提著的纸袋交给他,顾常昭默默接过纸袋,而沈士琛早已背过身去,仿佛等待著他。

    这是每次都会有的步骤,也像某种仪式,顾常昭想过,要是没有这几个步骤的话,他可能没有办法与对方接触,不过沈士琛是不是这样,他并不清楚,但他对此并不抱有任何乐观的态度。

    沈士琛递来的纸袋里,装著一套水手服,他穿上后随手打开衣柜,正要找出假发戴上时,却瞧见了衣柜里的情景,那里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空间被沈士琛送的衣服占据了,他到了这时才明白过来,即便速度缓慢,犹如蚕食,但对方的存在正渐渐地侵入他存在的地方,纵使是以一种温和平静的方式,对他而言也是相当令人不习惯。

    顾常昭一直以来都习惯于自己的生活中只有自己这件事,陡然多出一个人,不免相当古怪,更不要说这个人总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知道对方对他怀有善意,也知道那种热烈的眼神意味著什么,但是他终究无法交付所有的信任,或许是因为生长环境的关系,他向来没什么安全感,而这点也反应在他的人际关系之中。

    在沈士琛之前,也曾经有人想要进入他的生活,比如成为朋友,或者对他心怀爱慕,但是那些人终究都没有被他接受,又或者是在他毫不留情的言语下离去,只有沈士琛得知他的秘密,看出他的虚张声势,最终踏入了他从未让外人涉及的地方。

    如果彼此不是同为男人的话,这简直像是爱情里主角坠入爱河的情节。顾常昭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抽,戴好了假发,穿上长袜,将头发与身上其他地方整理妥当之后,才回过头对沈士琛道:“好了。

    “

    对方闻言,立即转过头,唇际噙著一丝笑意,朝他走了过来。

    如果说自己从这十次以上的性经验中学到什么的话,那肯定是性行为中各种挑逗与刺激的方式。沈士琛对他的身体很有兴趣,在不违背他意愿的情况下,会用各种方式品尝他的身体,有时是用手指抚摸揉搓,感觉皮肤的触感,有时是用牙齿啮咬,以嘴唇亲吻,如果不是被这样对待过,顾常昭还真不知道光是被舔舐背脊与后腰也会产生那么强烈的快感。

    在一般情况下,沈士琛不会脱去他身上的衣物,也许曾经尝试过一两次,但是当对方的手放到拉链或内裤边缘时,顾常昭总是会表现出一丝抗拒,久而久之,沈士琛也不再尝试,顺著他的意思,尽量在他穿著女装的时候令彼此宣泄欲望。

    在今天之前,顾常昭一直将女装认定为某种保护壳或伪装,仿佛穿上自己不该穿的衣物之后,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因此不管做什么不像自己该做的事都无所谓,比如说在男人面前高潮,哭泣,喘息,表露想要被疼爱与拥抱的欲望,展现身为男人不该有的软弱的一面,他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却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这一点而感到难受。

    沈士琛望著他的目光跟往前一样,带有强烈的赞美与欣赏,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习以为常的热烈视线,却令他如坐针毡。

    “怎么了?”

    “……”

    “你在发抖。”男人嗓音温柔地道。

    “有点冷。”顾常昭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裙子太短了。”其实现在已经接近夏天,再怎么冷都不可能让人发抖,只是他还是需要这个站不住脚的借口。

    沈士琛没有追问,也并不急于做些什么,而是抱著他躺下,随即拉高棉被盖住彼此,顾常昭微微一愣,就听到对方的嗓音问:“这样好一点了吗?”他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某种蛰伏已久的情绪又悄悄蔓延到心头上。

    “你不做吗?”

    “你不是冷吗,等一下再说。”

    “可是你都硬了。”顾常昭说得直接。

    “这种程度的忍耐我还是做得到的。”沈士琛若无其事地道,全然看不出分毫勉强,“现在时间还早,不用急。”

    “我才没有……”顾常昭想辩解,但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那种莫名的焦躁又一次涌入心中。他犹豫了一下,稍稍低下头,将脸埋在对方怀里,沈士琛自然地拥住了他,大概是以为他想要被抱著,然而顾常昭的手却不自觉地往下滑去,解开了拉链与裤头,握住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抵著他的器官。

    “不要勉强。”沈士琛气息一紧。

    “我没有。”顾常昭立刻反驳。

    就算再怎么迟钝,他渐渐也察觉了一些真相,他对碰触男人的性器并不排斥,最初也是他先提出替对方用手解决,实际上他从来都不曾对同性的身体感到厌恶或抵触,现在也是,男人的性器就在他手中,膨胀而异常滚烫,他用手指揉弄前端,听见沈士琛绷紧的呼吸时,不禁暗暗自嘲,原来自己喜欢的不仅是穿上女装,被当成女孩子疼爱,更是跟男人肉体交缠,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发现这一点。

    以前从来不曾对任何同性产生这种感觉,但沈士琛却让他改变了,不管怎么想都难以置信。

    沈士琛的呼吸愈发粗重,在他耳边回荡,顾常昭不禁加快了摩擦的速度,而沈士琛收紧了双臂,紧紧抱著他,似乎相当难耐。对方肯定很舒服。发现这个事实时,顾常昭有些得意,思绪都已融化而无法思索,完全被情欲的氛围笼罩,想也不想便开始解开对方的衬衫,在平坦的胸膛与腹部轻轻亲吻。

    沈士琛仿佛愣了愣,顾常昭刻意忽视对方诧异的目光,亲吻的举止没有间断,对方身上只有一些沐浴乳残留的香气,皮肤本身没什么味道,但他还是一再地舔舐吸吮著,仿佛能从中尝到什么滋味似的,不知不觉,亲吻愈发往下,顾常昭整个人也逐渐被笼罩在棉被底下,对方原本想要掀开棉被,但在他的极力抵抗之后终究放弃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顾常昭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慢慢往下挪动,被手指握住的器官依旧滚烫,他什么都看不到,摸索著摩擦了几下之后,便低头含住了那个东西,尽管那里本身没什么味道,但前端溢出的液体却带著一丝腥味,他感觉浑身都在发热,一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不禁用舌尖轻轻舔舐潮湿的孔隙,男人的身体又一次绷紧,那个器官给出了更加激烈的反应。

    ……沈士琛喜欢这样。

    顾常昭这样想著,意识模糊地在那里亲了几下,尽管被棉被盖著,沈士琛什么都看不到,但对方的感觉显然相当敏锐,不管是做什么,对方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沈士琛并没有掀开棉被,取而代之的是将手伸了进来,摸索著找到他的脸之后,又用手指碰触他发烫的脸,轻轻拭去他嘴角残余的唾液。

    “你到底在做什么。”沈士琛的嗓音仿佛有点无奈。

    “你不喜欢?”顾常昭刻意挑衅。

    “不,我当然喜欢。”沈士琛低声道,“但是……”

    对方这种听起来就像是要拒绝的言语让顾常昭心中一凉,却没有依言退开,反而又一次含住那根东西。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生疏且不熟练,但有些事情是所有人与生俱来都该懂的,比如本能的舔舐与吞咽,只要不让牙齿碰到含在口腔里的东西的话,大抵就差不多了,至少基本的知识他还是有的。

    在稍稍适应含住的感觉后,顾常昭便谨慎地试著吞到深处,沈士琛的手在他脸上不断碰触,偶尔会捏一下耳朵,撩一下头发,动作之间没有什么特定的规律,然而顾常昭还是被摸得脸颊发烫,紧张之余,又因为温柔的抚摸而心荡神驰。

    “你真是……”沈士琛的嗓音变得沙哑,听起来似乎是不得不选择妥协。

    顾常昭将脸埋在对方双腿间,因为不懂其他的技巧,只能尽量用口腔包裹住那根器官,而后努力用舌头舔舐,用嘴唇亲吻,时不时吸吮一番,渐渐地,他也从对方的反应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沈士琛就像大部分的男人(包括他在内)一样,喜欢被刺激敏感的前端,如果做得到的话当然是含得愈深愈好,有几次他都能察觉到对方其实渴望进入更深的地方,却又顾忌著他而强忍著不动,还有就是他原本以为不该用牙齿碰到对方,因为那怎么想都会很痛,但事实证明沈士琛居然也吃这一套,顾常昭一时不察轻咬了一下,结果舌尖立刻尝到淡淡的体液气味,被他含在口中的东西也变得更硬。

    他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暂且松口,改而用手上下摩挲,沈士琛明显绷紧了身躯,伸手想要摸他,却被他按住了手。

    “小顾……”沈士琛的嗓音难得地多了一丝恳求,“帮我。”

    小顾?是在叫谁啊。他这样想著,然而那种饥渴的语气还有沙哑的嗓音简直令人不知道如何回应,顾常昭整个人都裹在棉被里,密闭空间内有些缺氧,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才低下头又一次含住那个部位,男人的性器膨胀不堪,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顾常昭吸吮著对方,时不时发出一些过份清晰的啧啧声响,虽然不免感到羞耻,他却忍著不去想这件事,而沈士琛显然相当舒服,即使隔著一层棉被,顾常昭也能听见对方喉咙里溢出的含糊呻吟。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士琛推了推他。

    顾常昭重复著吸吮舔舐的动作,早已微微走神,一时并没有察觉对方是什么意思,等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口中满是体液的腥味,匆匆退开后,又因为整个人都被裹在棉被里而无路可退,剩余的几股白浊霎时溅到他的嘴角脸颊上,棉被里都是对方的气味,顾常昭几乎喘不过气,蓦地掀开棉被。

    他瞧见沈士琛的模样时,不免愣了一下。

    男人靠在床头,因为突如其来的宣泄而气息不稳,脸上泛起淡淡潮红,目光似乎有点恍惚,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凝视著他。

    “……看什么。”顾常昭下意识道。

    沈士琛待气息稍稍平复后,才伸手过来,仔细地替他将脸上残余的痕迹擦拭干净,同时失笑道:“抱歉,弄得你脸上都是。”

    对方这么一说,顾常昭如梦初醒,脸上倏地一阵滚烫。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先前究竟做了什么。明明没有必要这么做,沈士琛也不曾强迫他,但是他却主动(或者说不经思考)地低头舔舐对方的性器,还让对方射在脸上……自己到底是哪里有毛病!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脸色发青。

    十二、

    “怎么了?”

    尽管沈士琛立刻察觉不对而发问,但顾常昭却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声音。他打破了两人一直以来的惯例,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替沈士琛服务的当下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但事后再回想起来,他便发觉是自己太冲动了,即使明白自己或许有了改变,也不该试图以这种方式验证。

    “你的脸色很难看。”沈士琛罕见地皱起了眉。

    “我没事。”顾常昭回过神来,迅速地答道。

    “你骗人。”沈士琛立刻戳破了他的谎言,“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你就不会露出这种神情了。”

    “那你想怎么样?讨论我刚刚做的事情吗?你难道不觉得尴尬!”

    被对方这么一说,顾常昭不禁恼羞成怒,那些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又感到懊悔,只能窘迫地别开目光,闪躲对方的视线。

    “不觉得。”沈士琛顿了一下,“你觉得尴尬?为什么?”

    “我——”顾常昭想要辩解,但才说了一个字就愣住了。他为什么要觉得尴尬,不外乎是因为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是这又不是沈士琛的错,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躺在床上任他施为,真正让事态演变成这样的人是他自己。

    而顾常昭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潜意识地想要确认沈士琛之于自己到底算是什么,现在答案出来了,沈士琛对他而言或许已经不仅是一个共享秘密的玩伴,在这段关系之中,还有更多他自己也无法厘清的情绪,只是他现在还无法确切地说出那些情绪究竟是什么。

    如果将这些话诚实地告诉沈士琛的话,对方肯定会察觉一切,然后将这个话题导向他最无法接受的方向,比如说——“你爱上我了吗?

    “即使这个结论并非真相而是误会,但从顾常昭的表现推论却显得合情合理,况且从沈士琛口中说出来更加令人无措,光是思考那种情景,顾常昭便觉得自己的脸皮仿佛即将因为过度的羞耻而燃烧起来。

    顾常昭倏地起身,匆匆道:“你该走了,晚安。”而后头也不回地踏入浴室,锁上了门。他并不是故意表现得这么冷淡生硬,但是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尴尬与羞耻主宰了他的理智,迫使他仓促地逃离对方的视线。

    片刻后,浴室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你到底怎么了?”

    因为隔著一道门,顾常昭混乱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镇定道:“没什么,反正你也射了,今天到此为止。”

    “你是在害羞?”沈士琛问道。

    顾常昭一僵,“没有,你误会了。”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怕我吗。”沈士琛锲而不舍地追问。

    顾常昭心烦意乱,不假思索地提高音量道:“不管怎么样都不干你的事!快走!”

    外头终于安静下来,顾常昭心中紧绷,外头许久都没有任何声音,他隐隐松了口气,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将身上的水手服与假发等东西一一脱下取下后,开了莲蓬头淋浴,因为没有拿换洗衣物进门的缘故,洗完澡后只能裹著毛巾离开浴室,重新回到房间的那一瞬间,顾常昭登时愣住了,正想转身时,就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你想在浴室里躲一辈子?”

    “……”他无话可说,只得硬著头皮走过去,打开衣柜,找出干净的衣物,藉著衣柜门的遮挡迅速穿上衣服,幸亏沈士琛坐在床沿,半分都没有要看他裸体的意思,要不然只会让他更窘迫。

    等顾常昭穿好衣服,在椅子上坐下后,沈士琛终于又一次望向了他。

    “从我的角度思考,有亲密关系的对象在主动口交之后立刻躲到浴室里,避之唯恐不及,一般人都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吧?偏偏你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没有读心术,猜不出你在想什么。”沈士琛的神情远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要我继续猜下去,还是你自己说。”

    被这样一说,顾常昭也察觉自己做得不大妥当,为了避免对方起疑,其实应该故作若无其事地送走沈士琛,但是刚才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一时忘了该妥善地应付沈士琛,所以才导致了这种后果,现在看来,对方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是不会走的。

    顾常昭有点后悔,但想起对方说的最后几句话,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不管沈士琛是怎么想的,在对方看来,自己躲到浴室里的举动肯定是有理由的,而他要做的,就是让对方相信他给出的理由,而非将结论导向感情层面,毕竟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自己究竟是对所有的男人有兴趣或者仅限于沈士琛个人之类的问题,自然只能尽量避免对方往这方面猜想。

    现在顾常昭该做的事情,就是坦白从宽。他可以告诉对方事实,但只是一部分的事实,其他不该提到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况且如果说谎的话,以沈士琛的敏锐不可能看不出来。

    “刚才……我只是想试试看而已,但是做完之后又突然觉得很尴尬,你懂的。”顾常昭含糊道,垂下了视线。

    “就只是这样?”沈士琛反问。

    “要不然你以为呢。”顾常昭压抑著心中的焦虑,故作镇定地抬头望向对方,“我以前没有做过那种事,当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沈士琛似乎松了口气,嗓音也多出了一丝笑意,“就算是那样也不用躲我啊,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顾常昭隐隐放下心,像平常一样与对方斗嘴,说话时带著一丝惯有的嘲弄,“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你刚刚还射在我嘴里呢,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唾弃鄙视的神情。

    “因为你弄得我很舒服啊。”沈士琛脸上带笑,恬不知耻地道:“虽然很意外,不过你愿意这么做,我很高兴。”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啊!”他下意识地反驳。

    两人终于又回到平常相处的氛围了,顾常昭绷紧的神经与僵硬的身躯才刚放松下来,就听对方语气自然地道:“要是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舔你啊。”

    顾常昭愣了愣,“舔我?”

    “你要用什么词语形容都可以,舔你,帮你口交……如果你想要的话,只要说一声就好。”沈士琛轻快地道,眉目间带著清晰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回馈?”他不禁皱起眉。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沈士琛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如果是沈士琛对他这么做的话,顾常昭想像了一下对方趴在他双腿间,用唇舌逗弄他下身的情景,毫无疑问那会很刺激,但与此同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沈士琛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身体是什么样子。

    上半身与裸露在衣物之外的部份也就罢了,但对方确实不曾见识过他赤裸的下半身,从以前到现在的每一次亲密,他身上的女装都从未被脱下过,其中固然有他不愿意的缘故,但沈士琛也从未对此发表过什么意见,似乎怎么样都无所谓。

    到了现在,对方忽然提出这件事,除了公平的回馈之外,他一时还真想不到别的理由。然而,要是真的答应对方的话,就不得不提前面对真相了——沈士琛究竟是真的对身为男性的他有兴趣,或者只是叶公好龙而不自知?如果是前者的话,固然值得高兴,但答案是后者的机率显然高多了,再说沈士琛对于让他穿著女装的兴趣一直以来都很浓厚,因此顾常昭实在无法抱持著过于乐观的想法。

    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道:“不用了。”

    “为什么?”对方显然有些诧异。

    “哪有什么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要。”

    沈士琛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凝视著他,仿佛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顾常昭一时有些心慌意乱,踌躇了一会,还没想到该做什么时,对方已经朝他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异常自然地低头吻他。顾常昭没有拒绝,甚至不曾动一下,镇定地接受了对方的吻,随后才道:“我刚才没有刷牙漱口。”

    “我尝到了。”沈士琛眉头微蹙,很快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你不要就算了。不过这其实是福利,一般人都不会拒绝的。”

    “我不是那种随波逐流的人,这点看我的兴趣就知道了。”顾常昭泰然自若道。

    “说得也是,确实如此。”沈士琛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终究笑了起来。

    送走男人之后,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顾常昭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那场意外之后,面对沈士琛这件事变得比他想像中的还要艰难不少,沈士琛对他的动机与行为存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一直宣称自己是异性恋,但对方起疑心是一回事,发现真相又是另一回事,目前为止,他仍未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与思绪,自然也就没有拿出来与对方讨论的意愿。

    嘴里还残留著一丝古怪的味道,淡淡的腥味,顾常昭踏入浴室里刷牙,直到将那残留的奇异味道都洗刷干净,口腔内只留有一丝薄荷的清爽气息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首先,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舔舐男人的性器这一点就已经超出他的极限了。

    他并非怀有什么生殖器崇拜之类的信仰,在此之前也不曾幻想过对男人的性器做什么,即使是跟沈士琛肉体交缠,也不会刻意正视自己的性别,而是将穿上女装的自己当成另一个女人,这个虚构的存在跟他不会有任何连结,但是在他做出那种事情之后,现在的顾常昭已经无法继续用那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令自己置身事外。

    这个已经存在的前提带来一个问题:他是对沈士琛有兴趣,还是对沈士琛之外的男人也有兴趣?

    顾常昭想到这里,打开了电脑,随便用关键字搜寻。

    很快地,萤幕上便开始播放一部gv,他没有从头看起,不耐烦地跳过了主角们对话与调情的阶段,直接从两人都赤身裸体的地方看起。

    金发碧眼的少年被压在大床上,雪白的皮肤泛起淡淡潮红,毫不忸怩地将双腿打开,让另一个男人将膨胀得相当夸张的性器插入他的体内,片刻后,少年的呻吟便从痛楚转为难耐愉悦,甚至开始主动迎合男人。

    顾常昭看到这里,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反应。

    他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管是同性的性器,还是同性的躯体,都没有让他生出一丝欲望,当然他也不想像先前服务沈士琛的时候一样舔舐萤幕上的外国人,从理性而言,他知道这两个外国人的外表在他的审美观之中算得上完美,但是他却无法对著影片产生意淫的念头,萤幕上的同性性行为不会让他反感厌恶,但也不会令他心荡神驰。

    看到一半,顾常昭终究还是放弃地关掉了影片。也许问题不在自己的性倾向上面,更让人不知所措的,其实是沈士琛这个人。

    直到现在,他其实也还不是很了解沈士琛,虽说彼此有过亲密接触,但也不过是帮助对方宣泄欲望罢了,尽管沈士琛除了有看他穿上女装的兴趣之外,平时也会关心他的生活,甚至照顾他的饮食,但这说不定只是对方的照顾癖发作了而已,实际上那并不带有特殊的意味。

    纵使沈士琛说过要追他,但是在那之后,对方什么都没有表示过,也没有再次提起那件事,或许沈士琛就只是说说罢了,像是场面话之类的东西,就算沈士琛再怎么直率,也不可能言出必行,毕竟他们都是男人,对方很有可能只是为了逗他才顺势那样说的,顾常昭如果当真就太愚蠢了。

    他想到这里,心底蓦地生出一丝无可名状的黯然与失落,竟也说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顾常昭极力不去想这件事,但很多时候,人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他依旧在固定的日子去当家教,也在周末时答应沈士琛的邀约,然而随著衣柜里对方馈赠的新衣不断增加,他的心情也愈发沉郁,说不清是为了什么缘故而感到烦躁焦虑,他愈来愈沉默,尤其是面对沈士琛的时候。

    顾常昭心中埋著很多事情,但却不敢说出来,沈士琛给他的女装既令他喜悦,又令他厌倦,这在过去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穿上女装后沈士琛瞧著他的欣赏目光也使他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浮气躁,他弄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不是什么应该介意的事情,但这些琐事日积月累,终于成为了难以忽视的存在。

    他开始拒绝与沈士琛私下见面的邀约,也不再让对方开车送他回去,起初还会找些理由或借口,诸如晚上有事或明天还要上课,但到了后来,他觉得沈士琛也看出来他是在推托,不免有点说不出的心虚,只是表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夏天渐渐到了,正午时分异常炎热,顾常昭从捷运站出来之后步行到沈家,身上出了一点细汗,隐隐有些黏腻。他像往常一样按了门铃,来开门的人却是沈士琛,顾常昭故作无事地与对方打了招呼,跟在对方身后进门,察觉客厅里没有其他人时,不禁屏住了气息。

    以往沈靖容经常在家,他们会寒暄一会,等沈靖宽回来再开始上课,但沈靖容不在的话,就只剩下他与沈士琛,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到了现在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他一直在避免与对方独处。

    “要喝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红茶。”

    两人简短地交谈,沈士琛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脸轻松,让他在客厅稍等之后,便踏入厨房准备饮料。

    顾常昭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时也没有事情做,索性从斜背包里拿出替沈靖宽准备的重点讲义,一边翻阅一边确认其中有没有错漏。沈靖宽的第二次大考在半个月后,记取上一次的教训,顾常昭这次整理了文科大致的考试重点,不求对方全部背起来,至少也要多看几次,有个大概的印象。

    客厅里开著空调,相当凉快,顾常昭靠在沙发上,不一会便看到沈士琛端著两杯饮料回来,在他对面坐下。他有点不自在地说了声谢谢,拿起冰红茶喝了一口,登时觉得一身的暑气都被驱散了。

    沈士琛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几乎可说是若有所思的目光瞧著他,顾常昭有点僵硬,装作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自顾自地翻著手上的讲义,可惜对方并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你怕了?”沈士琛突兀地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顾常昭硬著头皮道。

    对方忽然笑了起来,“还是喜新厌旧?”

    顾常昭感到一阵恼火,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使他不说话,沈士琛也没有失去说话的兴致,继续罗列著各种理由,“我做错了什么?或者你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什么兴趣。”他终于忍不住道,语调很冷淡。相较于说谎,他更加不想让对方看出他的心情,索性像平常一样言不由衷地否认。

    沈士琛望著他,那目光正极为仔细地打量著他,仿佛试图弄清楚他隐藏在冷淡下的其他东西,“是吗,我还以为那次你舔我的时候,就已经对我……”

    “不是!”顾常昭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对方,甚至忘了控制音量。

    话说出口的这一瞬间,他才察觉到对方是在故意试探他,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话,不管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流露出一丝介意,偏偏沈士琛提到的是他至今都不愿面对的事情,一时也忘了要克制自己的反应,心中不由得惊怒交加。

    “你对我有感觉。”

    尽管想高声否认,但在这种情况下,愈是否认便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顾常昭勉强按捺著自己的心情,一声不吭。

    “你在意我?”沈士琛仍在自言自语,只是语气从困惑转向肯定,“你喜欢我。”

    “少自作多情——”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沈士琛露出一个惯性的微笑,但眼中没有多余的笑意,“你应该知道我发现了这件事,如果只是不想见到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拒绝与我私下见面,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说?”

    顾常昭一时语塞,涨红了脸,除了匆匆别开目光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对方说的这件事他并不是不明白,只要郑重地说一声,沈士琛肯定不会死缠烂打,也不会再提出那种邀约,他也知道自己该将一切说清楚,但就是说不出口,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而是不想说。

    在沈士琛提出这件事之前,他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态究竟算是什么,只当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而现在仔细想想,他渐渐察觉自己对沈士琛怀有的感情似乎跟过去不一样了,即使不是被当成女孩子疼爱也无所谓,倒不如说那样更好,就算是完全没有暧昧成份的接触,他也依旧感到留恋,如果真的说出口的话,沈士琛肯定会连平常的寒暄都省略,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但那并不是他要的。他想与沈士琛相处,但不是以穿著女装的外表,而是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病入膏肓了,居然会嫉妒穿上女装的自己。

    顾常昭拒绝对方的邀约,一方面是因为难以启齿的嫉妒,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再被当成女孩子看待。只是在他想清楚这些隐晦心思之前,沈士琛就已经察觉了他的疏远,而选择将话摊开来直说。

    他想了想,镇定道:“我对这段关系带来的刺激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这是生物的本能,如果你一厢情愿地认定那是喜欢的话,未免也太武断了。”

    “其实我不介意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不想与你疏远。”

    沈士琛叹了口气,罕有地露出像是苦笑的神色,“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这点我不会强求的,反正我喜欢你就够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的瞬间,顾常昭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了,不仅跳得异常急促,而且撞得胸腔泛疼。

    有一瞬间,他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除了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人,什么都说不出口。沈士琛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目光望著他,但那种目光转瞬即逝,沈士琛脸上很快又恢复为往常那种平静的神情,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只是那个笑意怎么看都很虚伪。

    对方觉得受伤?

    为什么?因为他刚才说的话?

    顾常昭脑海中一片混乱,口干舌燥,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几句干涩的话,“你看清楚,我不是女人,不要把我当成替代品。”他顿了顿,又一次强调,“我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女人。”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也就没有这么多问题了。”

    “什么?”顾常昭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对方口中听到这种话,那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冰水之中一样,浑身上下都在发冷,手足麻木僵硬,连呼吸都停了下来,犹如窒息。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们就不会是现在的关系了。也许我们会像一般情侣一样开始交往,也可能会结婚生子,也许我们从头到尾都不会有认识的机会,但是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女人看待,也不存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期望。如果你不是现在的样子的话,或许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你。”沈士琛慢慢地道。

    “你是说……”因为难以置信,顾常昭不由自主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但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不是很失望吗?后来也是,一直送我女装,衣柜里都是你送来的衣服,如果我不是穿著女装,你根本就不会想跟我上床。”他说到这里,无来由地感到一丝委屈,他明白这并非沈士琛的错,但就是无法按捺情绪。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士琛似乎有点诧异。

    “你从来没有……”顾常昭说到一半,有点羞耻,但还是压抑著尴尬将整段话说了出口,“我穿著女装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脱过我的衣服,一次都没有。”他原本并没有那种意思,然而这句话听起来却无端地多了一丝指责的意味。

    “我不脱你的衣服,是因为以为你不情愿,你说过你不是同性恋,我以为你只能接受这种方式,如果这种‘彼此性别不同’的假象能让你接受我,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沈士琛失笑道。

    顾常昭一阵发窘,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喜欢穿女装、想作为女孩子被疼爱,还有这种衣著相异造成的假象,他可能完全无法接受同为男性的沈士琛对他燃起性欲这件事也说不定,不过实际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因此他们才会阴错阳差地有了交集。

    只是到了现在,最初的念头早已有了变化:他不再希望吸引对方的是穿著女装的自己,而是真正的作为男性的自己。这些话著实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又对穿女装的自己带来的压力与嫉妒感到不知所措,索性便开始逃避对方。

    再说,这也并非全然是沈士琛的错,也有他自己的问题;他一直以来都认定沈士琛看到他的裸体之后,不管是燃烧得再怎么强烈的欲望都绝对会熄灭,因为这种不自信,他不曾确认过对方真正的想法,只是自怨自艾地认定自己不会被接受,久而久之,竟也开始深信这件事,实际上沈士琛或许并不抵触身为男性的他。

    “我从来没有希望你成为女人,一次也没有,你只要是现在的你就够了。我不是在等待替你脱下衣服的机会,而是在等你自己脱下来,如果你并非心甘情愿,也不想让我们的关系产生变化的话,不管我是怎么想的都无济于事。”沈士琛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而且我那时候不是说过了吗,我在追你啊。”

    “你后来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顾常昭下意识道。

    “我怕吓跑你。”沈士琛的神情比先前轻松了不少,“一般人去逗弄路边的野猫时,不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吗?万一野猫自顾自跑掉,那我岂不是很冤枉。”

    顾常昭听到这里,不免动容。沈士琛对他有兴趣,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他没想过在对方的戏谑与温柔之下,原来藏著这样的小心翼翼与慎重,因为不想让他反感,所以假装安于现状,但实际上沈士琛过去也不是没有对他做出各种试探,诸如在他没穿著女装的时候亲近他之类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为彼此的关系感到苦恼,却没想到沈士琛也是一样,而且开始思索这件事的时间远比他还要早。

    想到这里,一股无来由的潮热便溢满眼眶,顾常昭连忙别开脸,视线有点模糊,他吸了吸鼻子,即使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依旧于事无补,他只能强忍著那股冲动,压抑著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哭,我刚才说的事情让你那么难过吗。”虽然这么问著,但对方的语气却蕴含著些许无可奈何与纵容,很快便来到他身边坐下,揽住了他的肩膀,做出了安慰般的举止。

    顾常昭沉默良久,在确认无法掩饰自己的鼻音后,终于自暴自弃地开口道:“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沈士琛想了想,踌躇道:“我也不知道。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穿女装,后来就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移开视线了。

    “

    顾常昭忍不住质疑道:“这也算是喜欢?”

    “为什么不算?”沈士琛低头望著他,目光清澈,神色像往常一样坦然,“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每天都在想,以我们的关系来说,我应该在萌生性欲时想你就好,但我不是。我会想你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琢磨你往后的人生规划,也想过要怎么教你弹钢琴,为此还特地向靖容的老师咨询。如果只是想跟你上床,只被穿著女装的你吸引,不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吧。”

    顾常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干脆换了个话题,“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真的不会喜欢我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不知道。”沈士琛答得诚实,“如果你是女人的话,很多事都会变得比较容易解决,没有身为同性恋的压力,也能在这个国家名正言顺地结婚,能用婚姻与孩子将你留在我的身边,这样不是很好吗?”

    “哪里好了啊!为什么我非得要为你生孩子!”顾常昭不假思索地抗议。

    “反过来也可以,如果我是女人的话,就骗你那天是安全日不用戴套,等你踏入圈套,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会留在我身边了。”沈士琛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很有趣,“就算你不愿意跟我结婚,人生中第一个孩子肯定也是最特别的。”

    这人果然有病。顾常昭如此想道,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其实没错,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第一个最让人留恋且无法割舍,养过的第一只宠物,喜欢过的第一个人,诞育的第一个孩子,在这点上,他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士琛对他来说才那么特别。

    对方是第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第一个亲吻他的人,也是第一个令他主动开口倾诉心事的人。沈士琛大抵并不明白这对他而言意味著什么,只有顾常昭自己知道,从那一晚过后,沈士琛之于他便已经与常人不同,也不再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想明白这件事情。

    “你对我,又是怎么想的?”沈士琛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常昭抬头望向对方,察觉男人专注又仿佛带著温度的目光时,却在一瞬间内涨红了脸。

    十三、

    他对沈士琛是怎么想的?

    顾常昭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他隐隐约约明白,自己或许是喜欢对方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自己的感觉,他为了沈士琛而感到烦恼,但即使烦恼也仍有留恋,这就算得上喜欢了吗?

    他张了张口,“我……”

    沈士琛耐心地望著他,并没有催促,顾常昭心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终究只能尴尬地微微垂下视线,脸上烫得不可思议,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完全无法以言语形容。

    “讨厌我吗?”沈士琛问道。

    顾常昭仿佛被这句话惊醒,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对方似乎叹了口气,“就算你只是喜欢我的肉体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谁喜欢了!”顾常昭立刻否认,迎上对方的视线,看到那张脸上的笑意时,才发现自己又一次上当了。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沈士琛的态度依旧依旧很轻松,浑然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但顾常昭就是本能地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只是不想带给他太多压力,才刻意用这种闲聊般的方式发问。

    “法律又没有规定我不可以躲你。”他撇了撇嘴。

    “法律也没有规定我不能追问理由。”

    “……”

    “还是说,你是被我吓到了?我已经尽量克制了,抱歉。”沈士琛叹息道。

    顾常昭一僵,想起对方先前说过将他比喻成野猫的那段话,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沈士琛究竟是为了什么道歉。他想到这里,不禁道:“不用道歉,我躲你不是因为那个理由。”

    “那又是为什么。”沈士琛凝视著他。

    顾常昭想了很久,终究道:“都是你不好。”

    沈士琛明显微微一怔,“什么?”

    “如果你不接近我,不对我那么温柔,我也不会……反正都是你的错。”顾常昭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面红耳赤之余,只能逞强地瞪著对方。

    这一切当然都是对方不好,如果沈士琛不对他抱有多余的兴趣,不亲吻他,不拥抱他,不对他温柔以待,不耐心倾听他说的每一句话,不用那种被燃起情欲的灼热目光望著他,事情根本不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会对同性萌生这种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心情。总而言之都是沈士琛的错。

    “你还真是强词夺理。”沈士琛边说边忍笑,却没有半分不悦的神色,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固执与慌乱,而选择宽容以待。

    顾常昭沉默下来,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他知道对方似乎是因为他的答案而松了一口气,即使只是那种暧昧又模糊不清的回答,沈士琛也能为此而微笑,对方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对他的要求究竟有多低?

    顾常昭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到一丝无来由的不快,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善待而不高兴,而是为沈士琛感到不值得,那种没有理由的矛盾心情令他心底微微生出一丝涩意。

    “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他忍不住道。

    “我就把这句话当作赞美吧。”沈士琛失笑,自顾自地道:“只要你不是因为讨厌而逃避我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慢慢来就好。”

    顾常昭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得低低应了一声,对方大概是将这个回应当成了应允,于是将手伸了过来,轻轻揉他的头发。顾常昭沉浸在这种难以言说的平静氛围之中,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看了一眼时钟,这才发现早已过了家教课程的时间,不由自主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沈靖宽怎么还没回来?”

    “他今天请假。”沈士琛语气轻快地道。

    “我怎么不知道?”顾常昭愕然道。

    “我跟他说我会通知你。”沈士琛微笑。

    “那你怎么不在我出门过来之前就通知我?”顾常昭心中疑惑,问出口之后才察觉这话问得不对,沈士琛等在这里分明是刻意所为,多半是想跟他谈一谈近来躲避对方的事情,既然知道顾常昭会送上门来,沈士琛又怎么可能预先通知他。

    果不其然,沈士琛没有回答问题,脸上却仍挂著微笑。

    顾常昭有点懊恼,“既然他请假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说著,他将讲义塞回斜背包里,正要起身离开时,便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拉回了沙发上。沈士琛的手正扣在他的手腕上,并不算非常用力,但也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顾常昭愣了一下,才开口道:“做什么?”

    “留下来吧。”沈士琛低声道。

    顾常昭才想著该如何回应,就觉得鼻子一痒,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沈士琛皱眉,“你感冒了?”

    “不是。”顾常昭揉了揉鼻子,别开了目光,“刚才过来的时候有些流汗,而且空调有点冷。”

    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愚蠢,沈士琛拉住他的理由他其实心知肚明,只是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彼此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样就算是开始交往了吗?又或者还在交往前的暧昧期?但是对方没有就这件事表态,所以他其实有点困惑,再说,虽然沈士琛说过接受身为男性的他,但在对方真正看到他的裸体之前,顾常昭都不会轻信对方。

    “要不要去洗个澡?”沈士琛突然问道,目光有点闪烁。

    虽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是对方这句话给了他一个正当的理由,顾常昭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没有理会沈士琛微妙的神情,跟在对方身后上楼来到房间里。沈士琛的房间跟上一次踏进来时的样子差不多,在对方关上门的同时,顾常昭也下定了决心。

    男人背对著他,一边说“你要穿我的衣服吗”,一边拉开隐藏在墙壁里的衣柜,翻找著干净的衣服。

    顾常昭抬手,开始一件一件脱下自己的衣物,因为是夏天的缘故,他身上也没穿几件衣服,在沈士琛回过头来之前,他就已经将所有的衣物与袜子褪下,赤裸地站在原地,他有点尴尬,但却逞强地维持著镇定的模样,对方回过头而瞧见他的时候,显然是丧失了言语的能力,愣了片刻才犹豫地开口。

    “你……这是……”沈士琛用愕然的目光望著他。

    “如果你没有看过的话,凭什么保证自己不会讨厌男人的身体?”

    他挑衅地问道。

    顾常昭看到对方脸上没有出现嘲笑或其他带有负面意味的神情,心中的紧绷稍稍松懈一点,当然,要是沈士琛笑出来或者觉得倒胃口的话,他肯定会立刻穿好衣服离开这个地方,而后发愿有生之年永远不再与沈士琛见面。

    “除了性器官,你身上所有地方我都已经看过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讨厌。”沈士琛似乎有点讶异,但仍继续道:“你不是女人,胸部没有隆起,下半身也跟女人完全不一样,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说到这一点,我也想问你,既然你之前觉得自己是异性恋,那你为什么能够接受我跟女人不一样的地方?“

    顾常昭一时语塞,说不出话了。

    从两人开始私下碰面后,他也渐渐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一般人应该不会想去碰男人的性器,更不要说用舌头舔舐,可是他偏偏都做了,要说他对同性有兴趣,也未必是这么一回事,就算一定要追究理由,也只能得出“因为对方是特别的”这种模糊不清的理由,但如果假设沈士琛的想法跟他一模一样的话,他忽然就觉得对方的保证也不是那么不可信。

    “我对别的男人确实没有太多兴趣,可是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沈士琛走到他面前,低头望著他,彼此的脸离得很近,顾常昭几乎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而沈士琛正用温柔的口气低声问道:“你明白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揉杂著害羞与惊恐的感觉席卷了他的身心,顾常昭这才从先前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察觉对方衣著完整,而自己一丝不挂时,羞耻心全数涌了上来,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匆匆抓过沈士琛手上的干净衣物与浴巾,头也不回地快步踏进浴室里,只有他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快自燃了。

    可惜在他踏入浴室后,另一道脚步声也跟著踏了进来,顾常昭这才想起自己没有锁门,回头正想开口谴责对方时,沈士琛已经开始脱衣服,他不禁愣住了,“你……你在做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沈士琛说著,唇角微扬,“再说,你都这么积极地引诱我了,我如果不给你任何回应的话,未免也太过份了。”

    随著这句话,男人身上的最后一件遮蔽物也被扔到了一旁的洗衣篮里。

    听到最后那几句话,顾常昭嘴角一抽,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的。

    顾常昭想著,将头靠在浴缸边缘,几乎有点昏昏欲睡。男人的手握著他的脚踝,耐心地将沐浴乳搓揉出泡沫,替他清洗著身体,从头发到后腰,从胸膛到大腿,对方连脚趾都没有放过,顾常昭只勉强保住了一些较为隐私的部位,由自己亲手清洗,其他的地方都被沈士琛的手掌毫无遗漏地碰触清洁。

    对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替小猫洗澡一样,生怕弄痛他,手指的碰触也完全不带有分毫情欲,因此顾常昭很快便放松下来,自暴自弃地任由对方替他洗澡。在冲干净浑身上下的泡沫之后,沈士琛重新放了一缸热水,让他泡在里面,自己则起身到不远处的莲蓬头下淋浴,将身体洗干净后,才又一次踏进浴缸,与他挤在一起。

    “很挤。”顾常昭忍不住抱怨。

    “那你转身。”沈士琛笑了。

    顾常昭没有多想,照著对方的指示行动,很快就被抱在怀中,后脑杓枕著对方的胸膛,虽然是比先前两人相对坐著的姿势多出一些空间,但亲密度也同时大幅上升,与男人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况且两人都是赤裸著身体,顾常昭不免有些僵硬。

    “喂……”他不禁皱眉。

    “怎么了。”沈士琛漫不经心地道。

    对方灼热的气息近在耳际,顾常昭僵硬之余,难免有些无措。然而他等了很久,沈士琛依然什么都没做,只是从后方抱著他,与其说是拥抱,更像是支撑,两人一起靠在浴缸里,浑身浸泡在热水之中,顾常昭渐渐也放松下来。

    这种相处方式无疑很古怪,顾常昭几乎没什么类似的经验,沈士琛对他举止亲密却没有做出其他行为,似乎也没有产生欲望,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单纯洗澡,两个人之间也不存有其他关系,这种变化与落差令他感到不适应。在他穿著女装的时候,对方的表现彼此有目共睹,但现在他什么都没穿,沈士琛没有表现出厌恶但也没有被打动,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征兆。

    想到这里,顾常昭也察觉自己果然相当矛盾。

    要是对方有了反应,他多少会觉得困扰,但如果对方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不免会感到不安,这样一来,不管沈士琛怎么表现都不可能让他心满意足,世界上大概也不会有比他更加矛盾的人了。

    “你在想什么。”对方问道。

    “你没有感觉吗?”他直接问道。

    “什么?”男人的嗓音显得一头雾水。

    “看到我的身体……”顾常昭感觉脸上发烫,但仍艰难地道:“没有任何感觉吗?”

    身后的人霎时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以忍著笑意似的嗓音说道:“我不知道原来你很介意这件事。”

    顾常昭感觉自己仿佛被取笑了,难免有些气急败坏,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正想起身离开浴缸时,又被男人抱住,被迫往后方躺去,枕著对方的手臂。沈士琛的脸离得他很近,神情中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歉意。

    他还没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露出这种神情时,就听沈士琛苦笑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可爱的话……”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叹息。

    顾常昭愣了愣,手腕被握住,被牵引著往身后探去,直到碰到某个隐隐有了反应的器官时,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面红耳赤地回头瞪著对方,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在忍耐,你完全没发现吗。”沈士琛问道。

    ……完全没有。倒不如说,对方表现得过于自然,以至于顾常昭真的以为对方没有任何感觉,所以才将自己的疑惑都说了出来,现在对方坦承之后,他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场误会,于是愈发地尴尬。

    他没有说话,沈士琛便自顾自地道:“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吧,真要说的话,你不也是一样吗?你对我的裸体也没有其他反应。”

    顾常昭一怔,“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现在的气氛不适合想那种事情。不管沈士琛踏入浴室的初衷是什么,但对方抱著他,替他仔细地清洗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就像一名训练有素的家长为年幼的孩子洗澡,也像耐心的主人为珍爱的宠物清洁毛皮一样,他沉浸在这种陌生平静又柔和的氛围当中,所以才忘了抗拒沈士琛替他洗澡这件事,既然已经沉浸在这种气氛之中,又怎么会去想其他的事情。

    “我本来已经在克制了,你还非得要说这件事。”沈士琛低声道。

    顾常昭难得地有些局促,“那你想要怎么样。”

    沈士琛并没有回答,而是将顾常昭的手往下按,察觉对方想要什么的同时,他不禁尴尬地别开目光,心中有些纠结。其实这种事情也并非第一次发生了,在他穿著女装的时候,类似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完全没有羞赧的必要。即使这么想著,但顾常昭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紧绷与困窘。

    对方并没有要催促的意思,但顾常昭在短暂的怔愣后,终究咬了咬牙,开始用手抚摸对方微微膨胀的性器。因为浴缸里有些窄,他半侧著身躯,并没有直面沈士琛,而对方依旧揽著他,随著呼吸声愈发粗重,顾常昭手里的器官也膨胀到熟悉的大小。

    “现在问这件事或许有点早。”沈士琛微微低下头,在他耳际低喘道:“你……会抗拒被我进入吗?”

    顾常昭一不小心握紧了手中的器官,脸上也流露出愕然的神情。

    “你也是男人,应该能理解吧。”沈士琛若有所思地道,“我不太明白一般的同性恋是怎么决定这种事情的,不过先问一声也没有坏处,以免我不经意间做了让你讨厌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说到这里,男人轻轻在他颈侧蹭了一下,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谁要理解啊,再说为什么是我被你……”顾常昭低著头,双颊滚烫。

    沈士琛仿佛有些吃惊,片刻后又恢复平常的模样,语气轻快地道:“要是你想要的话,轮流也可以,我无所谓。”对方的口气就像这完全不值一提,连答应也显得随便,然而顾常昭本能地明白,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即使如此,在听到那几句话后,顾常昭仍下意识道:“不用了。”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手中握著的东西也依旧坚硬火热,两人赤裸身躯紧贴在一起,对方说不定也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光是想到这件事,顾常昭便觉得难以像平常一样思考。

    “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士琛的声音听起来居然隐隐有一丝失望。

    “哪有什么为什么。”他心慌意乱道。

    “因为你不是没跟其他人做过吗,不用的话岂不是很浪费?”沈士琛将手探到他腿间,握住了那根东西,有意无意地搓揉,“再说,没有人能保证我们在这件事上能让彼此满足,如果你其实不喜欢被我进入的话,总要想想别的办法——”

    顾常昭实在不想继续这个羞耻的话题,一时忍无可忍,索性抬头堵住对方的嘴唇,沈士琛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被他毫不留情地咬了几次嘴唇之后,终于识趣地安静下来。在所有声音消失后,其他的感官刺激愈发强烈了,比如对方的体温,唇舌的舔舐,手中握住的东西,还有对方试探的碰触。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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