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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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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策+番外 作者:燕赵公子

    第12节

    沈奚靖是吃过朱玉丸的,他身体只能被未吃过朱玉丸的人吸引,然后被这个吸引他的人挑逗动情,他也只能在被他真正进入身体之后才能硬起来,并连带着达到最舒服的那个时刻。

    因有朱玉丸这种东西存在,所以大梁才一直延续下来,所以大梁的内宫,不会出现宫侍们之间的这些事情,即使有些人彼此爱着对方,但他们却在身体上无法交融。

    穆琛的手一点一点探进他身体里,沈奚靖全身都在细微颤抖,他并不觉得痛,相反的,那种酥麻直往后颈处窜,他不由喘出声音:“唔,皇上,您……”

    “什么?”穆琛缓缓加了一根手指,轻轻抽动起来。

    沈奚靖被他弄得浑身软绵绵,他觉得自己的所有思绪都在穆琛身上,穆琛注视他的眼睛,不沉亲吻他的嘴唇,甚至穆琛伸进他身体里的手指。

    穆琛见沈奚靖已经开始难耐,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并且彻底剥光了沈奚靖身上的衣服。

    他手上持续很久,沈奚靖甚至能听到他手动带出的粘腻声,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不满地看了穆琛一眼,叫他:“皇上!”

    穆琛低声笑笑,他突然抽出手,拉着沈奚靖的双手来到他腰间:“你帮我脱。”

    他这简直是在调戏沈奚靖,但沈奚靖已经被他挑起的所有感官,于是狠狠扯开他的腰带,一把拉开那件碍眼的内衫。

    “这么着急啊?”穆琛坏心说一句,拉着他的手握住他已经挺立起来的炙热。

    这是沈奚靖第一次见别人的物件,那东西很粗长,颜色却有些粉嫩,穆琛带着他的手上下撸动起来,沈奚靖微微抬起腰,手上也跟着使力。

    他学习能力一向很强,没一会儿便上手,穆琛放开手,不仅开始逗弄沈奚靖还未硬起来的小家伙,更是在他后面那处来回流连。

    沈奚靖被他弄得几乎腰都软了,见他根本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不由红着眼睛瞪他。

    他这一眼差点把穆琛弄到泄出来,终于再也忍无可忍,一把拉开沈奚靖的双腿,把自己早就精神起来的那物探向沈奚靖后面的口前。

    沈奚靖又再度僵硬起来,虽然刚才他也十分动情,但到底要第一回经历这事,他难免有些害怕。

    穆琛仿佛总能看穿他的想法,因此弯下腰,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阳具慢慢往他里面探去。

    他那物有些大,沈奚靖又是初次,虽然他吃过朱玉丸,借着少许的润滑,不会那么难过,但沈奚靖还是不由自主叫出声音:“啊,痛,皇上,你轻点。”

    他们认识九年,这九年虽不是经常见,但也次数不少,每一次相处都很冷淡,连话都不多,但不知怎地,一旦到了床上,他们性格里不欲被外人所知的部分便统统跑了出来,话也多了不少。

    原本穆琛还不想发力,但沈奚靖这一声却叫得他愈发动情,他一把把沈奚靖按到床上,阳具猛低往里一送,两个人一起低吼出声:“唔。”

    沈奚靖很不习惯身体里多的那样东西,但当穆琛那物开始移动起来后,沈奚靖却发现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一开始穆琛还浅浅用力,沈奚靖便已然浑身激动起来,他嘴里不停喘息出声,一种别样的感觉涌入他腰腹之间,沈奚靖难耐地伸手摸他平素如厕的那物,发现它开始慢慢复苏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硬起来,前后两重快感猛力袭击他,沈奚靖不由自主玩弄起自己的那处滚烫,他学着穆琛教他的样子,上下撸动起来。

    可是,沈奚靖却觉得这样并不够,他说不上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穆琛居高临下看着沈奚靖为自己纾解,他双手抚弄着粉红的硬物,一双修长的腿大大张开,任由穆琛的那物来回进出。

    他猛地加快了腰间的力度,双腿往前移动了些,直把沈奚靖的腰往他腿上一抬,沈奚靖几乎倒挂在他身上,他惊呼一声,松开手去抓穆琛,可他们离得有些远,沈奚靖觉得自己要掉下去,整个感官都集中在穆琛埋在他身体力的火热,他感到一波一波的快感向他涌来,他身前的那物竟不用他抚摸,便颤抖着滴落液体。

    “啊,皇上,慢、慢些。”

    穆琛扶着他的腰,狠狠地、用力地上着他,沈奚靖的那物在他身前晃动,不停把透明的液体甩落在被褥上面。

    “舒服么,奚靖,喜不喜欢我这样干你?”穆琛又加快了力度,他正站在风暴之中,说出来的话都有违礼制。

    沈奚靖却想不了那么多,他人生里第一次感受这极致的快感,听了穆琛的话,也只答:“舒服,唔,喜欢,喜欢。”

    穆琛眼睛暮地变深,他就着这个姿势把沈奚靖转了个身,让他爬跪在床上,他则趴在他身上,用力挺进。

    “啊,皇上,轻点。”沈奚靖已经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他只随着穆琛带给他的快感舞动。

    穆琛第一次发现原来与人交合是这样快乐的事情,当对方因自己的动作而激动时,那种感觉更好。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用力,终于,沈奚靖被他弄得直接泄了出来,粘腻的液体弄湿了原本干净的锦被,他身后那处更是紧紧往里收了收,穆琛闷哼一声,加快了动作,终于直接泄在沈奚靖身体里。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半天没动,他们还停留在余韵之中。

    沈奚靖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他粗粗喘着气,感受着身体里极致的舒服。

    穆琛轻轻带了沈奚靖一把,抱着他的腰躺倒在床上。

    他们都没讲话,只是这样安静躺着。

    突然,沈奚靖动了动,他感到穆琛的那物还留在他身体里,不由有些尴尬:“皇上,你……”

    穆琛挺了挺腰,成功听到沈奚靖的闷哼,他咬着奚靖的耳朵,告诉他:“夜还长着。”

    他回想着那些图本里看到的姿势,变着花样与沈奚靖试过,终于在张泽北提醒再三他应离开时,才依依不舍放下已经累到昏昏欲睡的沈奚靖。

    穆琛起身穿好衣裳,帮沈奚靖盖好被子,对他讲:“你就睡这里,明早让宫人伺候你梳洗过再回去。”

    沈奚靖迷迷糊糊“嗯”了一声,转头彻底陷入梦乡。

    穆琛轻手轻脚出来,让张泽北关好门,才道:“明早记得伺候他沐浴过再回去。”

    张泽北何时见他这般关心过一个宫侍,忙赔上笑脸:“奴才省得,今夜不会有人打搅沈主子。”

    穆琛哼了一声,抬脚要走,却临了停下,又补一句:“明日早茶,普通便可,不用特地抚照。”

    要说原本张泽北也只高看沈奚靖那么一分,他抬头想看穆琛的表态,没想穆琛已经走远,张泽北在东配殿门口站了许久,才有些高兴地离开。

    第二日沈奚靖醒的有些迟,他缓缓坐起,觉得浑身都泛着酸痛。

    他还未开口叫人,便听外面洛林西问他:“沈主子,可是醒了?可要奴才进去伺候?”

    沈奚靖低低应一声,洛林西便带着两个大宫人走了进来,他们都带着洗漱用具,沈奚靖被洛林西扶下床,洛林西麻利地服侍他洗漱之后,又给他披上一件深紫色的披风。

    “这是圣上的衣服,您且先用着。”许是怕他嫌弃,洛西林赶紧道。

    沈奚靖心里尴尬,看来他嫌弃之名是去不掉了,但面上却不好显,况且他这会儿身体不适,并无心情解释这个。

    洛西林服侍他去后殿沐浴,又把他昨日传来的衣服伺候他穿上,稍后又伺候他吃了一碗热茶,喝了些南瓜粥,才直直把他送到门口,蒋行水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见他脚步有些迟缓地走出来,忙上去把他扶到步辇上。

    这时天已经大亮,沈奚靖并不想坐这步辇,这样在宫里转一圈,那人人都知道他被皇帝弄得起不来床,这样出风头的事情他可不想做。

    可他也着实有些累,只得上了步辇,偏头与洛西林道:“洛管事,走小路回去吧。”

    那两个代步宫人听了有些不情愿,走小路不仅有些颠簸,还更远些,正想着洛西林不会这样惯着一个刚侍寝的宫侍,没成想,洛西林想也未想便应了。

    他们心下好奇,却也只能拉着沈奚靖悄悄地回了双璧宫,大梁宫制,宫侍侍寝第二日一早是不用给太侍们请安的,所以沈奚靖也乐得直接回了内室休息。

    蒋行水见他并无生气或委屈样子,眉目间竟还带着些舒展,想是昨夜过得不错,因此心下安定起来。

    沈奚靖这一觉睡了许久,当他醒来,已经是下午。

    45、第四十五章

    沈奚靖坐起身,外面守着的流云便听了动静进来,麻利地帮他梳洗更衣。

    流云以前是尚林局伺候花木的,伺候起人来不是很熟练,穿衣打水还行,束发就差了些,但所幸沈奚靖只喜最简单样式,连髻都不用盘,他也倒是能上手。

    他一边帮沈奚靖束好头发,一边说:“主子,上午配殿的采人们过来给您请安,您那会儿正睡着,蒋哥没让打扰您,便请两位采人主子回去了。”

    因蒋行水要管他们这双璧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并不能时时在他身边候着,沈奚靖就让流云跟在他身边,算作贴身宫人。

    相比老实寡言的三彩与年幼娇气的诗语,沈奚靖更喜欢懂事听话又机灵的流云。

    他虽然年纪尚小,眼下看还较蒋行水差了很远,但他耳聪目明,从来都能告诉沈奚靖一些他四处听来的事情,沈奚靖最喜欢他的就是这一点。

    沈奚靖听了,点点头,问:“两位采人如何?”

    流云滴溜溜转了眼睛,声音猛地压了下来:“主子,咱们这双璧宫,您可不用给他们好脸色,住前头东院的是从八品采人秦海滨,他只在去年刚进宫时侍寝几次,便再也没被召见,住前头西院的是从八品采人冷宁羽,他是天启八年宫侍里年纪最小的一位,今年才刚十五,仍未侍寝。”

    流云早就对沈奚靖这些邻里查了个一清二楚,因此沈奚靖这样突然开口问他,他也能对答如流。

    沈奚靖满意笑笑,道:“还是你机灵,这两位为人如何?”

    流云得了夸奖,心里高兴,脸上便不由带了笑,他答:“两位采人都是采选入宫,样貌自然没得讲,至于为人,奴才也不甚清楚,不过东院那边,时常听宫人哭声,想必秦主子脾气不是顶好,冷主子那边倒安静些,因他一直都未侍寝,所以不用给太帝君与太侍们请安,一直就窝在他那西院不出来。”

    穆琛点点头,把桌上未动的点心赏给流云,叫他当零嘴吃。

    沈奚靖之所以选流云做他贴身宫人,还有一个点也很重要,他们两个都对吃食非常上心。所以沈奚靖也不跟他玩虚的,但凡有好吃的都叫他跟自己一同享受,流云自然与他越发亲近。

    平素沈奚靖很少晚起,要不是昨夜穆琛折腾太狠,他也不是至于补眠到下午。

    想到这里,沈奚靖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便让流云叫来蒋行水。

    蒋行水正带着三彩清后院的地,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沈奚靖对吃特别上心,对花草则不感兴趣,好在双璧宫本就空置,后院什么都没种,三彩又是尚林局出身,对草木非常熟悉,两人一合计,便打算种些好看又好吃的瓜果,不仅应景,也能让沈奚靖有个好心情。

    宫人所出来的宫人,是个顶个的厉害,也够衷心,蒋行水曾与沈奚靖说过,魏总管教育他们,有句话是一直挂嘴边:做什么事,都要主子喜欢。

    所以对他来讲,种点没用的花简直浪费时间,种吃的才是重要的,因为沈奚靖喜欢。

    蒋行水洗干净手,回了屋子,见沈奚靖正摆弄那些书本。

    他掩上门,轻手轻脚走到沈奚靖跟前,等他发话。

    沈奚靖挑了本还未看的话本出来,问蒋行水:“行水,你擅针线吗?”

    原先沈奚靖还做宫人,云秀山又在身边,所以对这些手艺活都不甚在意,如今他做了主子,时常要与其他宫侍礼尚往来,这没点精致的荷包书袋便说不过去了,可他又实在不会这个,只能抓来蒋行水问。

    将行水原本以为多大的事,原来只是这个,他本想笑,可又突然想到他的手艺活也是极差,只能苦着脸说:“主子,奴才针线可差劲得很,就不要舀出来献丑了,倒是诗语,您别看他年纪小,但他可是尚衣局出身,一手裁缝功夫十分了得,那小子平素惯会偷懒,主子且多使唤他。”

    相处久后,无人时蒋行水对沈奚靖说话一贯直接,沈奚靖也从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原本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私底下也绕着三圈讲话,那日子可没法过了。

    沈奚靖对他宫里人要求不高,能机灵点、贴心点、对他忠心些就行,当然了,眼下不仅有个得力的大宫人蒋行水,还有同样是吃货的流云,有喜欢整治花木的三彩,甚至就连不讨喜的诗语也都擅针线,沈奚靖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似乎运气很好。

    这双璧宫偏僻人少,同住的两个宫侍位份都比他低,宫人也很得力,就连后院都能种吃的,入宫九年以来,沈奚靖第一次觉得日子还是挺舒心的。

    想到这里,沈奚靖便让蒋行水吩咐诗语,叫他做些吉利讨喜的荷包、发带、书袋、手兜等物,布都用上面赏下最好的,针线也要细致。

    蒋行水得了令,正想出去与诗语说了,没想沈奚靖又叫下他:“行水,上午时两位采人可有来?”

    蒋行水点点头,答:“冷主子来得早,他是亲自过来的,见您未起,便回去了,秦主子是着大宫人来的,只问您何时有空。奴才想着明日您便要去太帝君那里请安,想是能碰到秦主子,所以便与他说明日下午来就是。”

    “嗯,也好。”沈奚靖点点头,蒋行水做事十分妥帖,基本不用他操心。

    因他刚侍寝,当日的伙食比前一日还要更好些,今天沈奚靖可没那么多顾虑,一个人吃得很欢,有一盘孜然八宝鸭他很喜欢,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让宫人们尝尝。

    很快,便到了掌灯时分,一般这时安延殿还未来人,那意思便是可以直接休息了。

    流云去御膳房送了碗筷,赶在落宫门之前回到双璧宫,一进来就到内室与沈奚靖汇报:“主子,今日皇上政务繁忙,独在锦梁宫安置的。”

    沈奚靖听了,也没太多表示,直接洗漱就寝。

    其实打今年开始,穆琛来内宫变少了,一月勉强能来十日,这中间还有几次是探望太帝君与太侍们,这样算下来,除了两个尚未侍寝的宫侍,剩下的人也不一定能月月得见天颜。

    沈奚靖到对这个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只要去安延殿的时候能用东配殿就行,就像他当初对云秀山说的,皇帝长得十分出众,这床笫之欢两个人也十分和谐,沈奚靖也能从中体味些美妙滋味,这便不错。

    这一载是皇帝最为重要的一年,他二十冠礼之后能不能亲政,也就只看他这一年的努力,内宫这些对于他来讲,都不是重要的。

    就连沈奚靖都能蘀他想清楚,他是目前唯一的一个皇子,就算有两位黄叔在,但都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就算他仍未有子嗣,但也并不打紧,等他真正掌权之后,想生多少个便能有多少个,穆琛对于孰重孰轻,总是很清醒。

    就因为这样,沈奚靖才愿意做宫侍,文帝殡天得早,那时穆琛才十岁,父皇早逝之后,他父侍又急症而亡,可以说,他能靠自己努力这么多今年,在柳太帝君掌控的这座宫殿里习文习武,长成这样一个头脑清醒的帝王,沈奚靖对于他本人,是十分佩服的。

    这一夜里,沈奚靖一边看书,一边想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没多久便睡了。

    这一天吃得多休息得好,他第二日还是照常起床,惯例打了一套拳,刚用完早膳,便有宫人来报,说秦海斌过来给他请安。

    沈奚靖有些惊讶,想了想便了然,他定是怕沈奚靖心里埋怨,赶在两人一同请安前过来给他问早,这样一来礼数便周全些。

    既然客人都来了,沈奚靖也不好拒绝,便让蒋行水把秦海斌迎进来。

    这时天已大亮,整个双璧宫正殿都很敞亮,秦海斌进来时沈奚靖看他十分清楚,便也站起身来相迎。

    虽然他住这双璧宫正殿,位份也比秦海斌高了两级,但他们到底都是四品以下的宫侍,并不算主位,所以秦海斌进来时,沈奚靖还是站起迎他。

    按流云的话讲,这秦海斌虽然也是清秀俊美,但比路松言与苏容清差了许多,不过今日沈奚靖与他一打照面,便觉他也并不是普通模样。

    秦海斌个头没他高,但人却瘦得厉害,使得他一张脸都有些尖细,黑发有些散落在脖颈处,衬得他肤白如玉。

    沈奚靖默默对他打量一番,心里微有些遗憾,若是他能再富态些,那样不仅更好看,也有特色,不至于一年多未见天颜。

    就算流云讲他脾气不是顶好,但想他也必不会在沈奚靖面前做那丑恶嘴脸,他们二人皆相互打量一番,对于沈奚靖这位新加进来的从七品淑人,想必宫里的宫侍们早就知他底细,不管心里如何看不上他,也肯定不会表现出来。

    但沈奚靖想太简单,秦海斌一进来便快速打量他一眼,马上便讲:“您是沈哥哥吧,果然长得十分标致,我是秦海斌,就住东院,您用过早膳否,要是用过,咱们搭伴一块去慈笀宫可好,您原先也是慈笀宫的人,想必也对那里不陌生,咱们两个一起去,好歹路上能说说话,以前可都是我自己去的,怪没意思。”

    沈奚靖刚想夸他会做人,转眼他就提这个,不仅嘲弄沈奚靖一番,就连不在场的冷宁羽也拐了进来,蒋行水站在角落里直皱眉头,心里把他列入‘不喜欢的主子’那一列。

    沈奚靖倒是没跟他计较,只不过脸上笑容少了些,他带着蒋行水跟秦海斌一道出了双璧宫门,往慈笀宫而去。

    他们这里最远,所以出来也总是最早的,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也见不到其他宫侍,秦海斌好像很喜说话,沈奚靖则有一搭没一搭回他。

    他们刚到慈笀宫门,便见前方皇帝的玉辇正往这边走。

    沈奚靖与秦海斌不好这样先进去,便跪在门口,恭迎圣驾。

    那玉辇只是平时宫里行走的小玉辇,只四人抬,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到了沈奚靖他们跟前。

    今日休朝,穆琛想是过来看望太帝君,他老远也看见沈奚靖跪在门口,等在慈笀宫外下了玉辇,便走到沈奚靖前,伸出手来:“起来吧,再不进便迟了。”

    沈奚靖刚想起身,便看见穆琛伸到他眼前的那只手,略微犹豫一下,便伸手扶住,被他使力拉起。

    穆琛把他拉起也没说什么,轻轻松开手,拂袖走入慈笀宫内,沈奚靖错后他一步跟了进去,秦海斌走在最后,他低着头,特地回头看他的蒋行水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总不会是高兴的事情,蒋行水想。

    46、零四六

    虽然穆琛刚才说‘再不进就迟了’,但他们三个真的进了正殿之后,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算起来他们算是来的最早的三个位了。

    太帝君还没出来,沈奚靖他们是不能坐的,只能站在一边干等着。

    穆琛坐到主位上,让慈笀宫的宫人进去通传,便不再言语。

    沈奚靖老老实实低着头站在门口,倒是秦海斌时不时抬头瞅穆琛,见他一直没往两人这边看,便有些失望,转头想别的去了。

    一时间正殿里极安静,不多时门口又有了写动静,其他几位宫侍也一道来了,他们本来有说有笑,但一看到穆琛坐在主位喝茶,便也跟着沉默下来,沈奚靖知道,他们其实都想说话,但碍着别人面子,又都不敢说。

    因为低着头,沈奚靖不好再抬头去看别人是什么样貌,只能大致知道他身边这位比他高一些,衣服也要更精致些。

    从沈奚靖这角度看去,他身上还挂着一个玉佩,一个香囊,那玉是好玉,水头很足,雕着一只枝头喜燕,香囊手工差一些,但布料极好,沈奚靖猜想,这位可能是少有几位比他大的宫侍,不是苏容清就是谢燕其。

    这时,柳华然的贴身大宫人之书过来通传,说太帝君驾到。

    宫侍们忙弯腰行礼,就连皇帝穆琛也放下手里的茶杯,坐礀端正了一些。

    柳华然想必不是第一次比宫侍们与皇帝来得更晚,沈奚靖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但在这之前的那一年里,他只是站在正殿的角落里,穿着豆青的宫装,手里捧着成匹的布料。

    现在一切已经不同。

    太帝君来了,他们就得行礼,沈奚靖虽然是新人,但他位阶并不低,占到了前排最左一个,他们五个淑人站前面,后面还有四个采人,一般来例行请安是不用跪礼的,但今日有两位主子,穆琛也坐主位之上,他们只能跪下行礼。

    宫侍们跪了,口里称:“问圣上、太侍人安。”太帝君答“起来吧”,他们才悄无声息地站起。

    沈奚靖做起这一套十分流利,丝毫看不出宫人出身,柳华然扫他一眼,也觉他与往日大有不同,果然是世家之后。

    虽然他们这些宫侍没有主位,但是也不能都站在大殿里,平素都是只苏容清与谢燕其两个七品淑人坐,其他人站,但今天多了沈奚靖,柳华然便开口:“奚靖今个可是新人,也赐坐吧。”

    沈奚靖原本想站着听会儿便回去,没想柳华然对他却多有关注,心里叹气,只能硬着头皮谢了,规规矩矩坐到椅上。

    与他同位阶的宋瑞与路松言都还站着,单让他坐,这柳太帝君真是对他十分“关照”。

    沈奚靖坐下后,柳太帝君暂时放过他,先与穆琛聊了一会儿他的课业,又问了他身体如何,最后话题又回到沈奚靖身上:“皇儿,我给你选的这个小子不错吧,你可喜欢?”

    虽然以前柳华然也很喜欢打趣皇帝,基本上有头有脸的宫侍们也都被他打趣过,但沈奚靖这次他可问的直接,也不知是真关心两人关系,还是担心皇帝不喜与他不满。

    皇帝轻轻扫了沈奚靖一眼,轻声答:“尚可。”

    尚可,也就是还可以,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算是谁都不得罪。

    沈奚靖心里松了口气,却听柳华然又道:“既然你觉不错,那怎么人家都去了安延殿,位份还是原地停着呢?”

    说实话,但凡采选入宫的宫侍们都是先给份位,再侍寝。而宫人则相反,是先侍寝,再有份位。

    但沈奚靖虽然是宫人,但他是柳华然与皇帝亲口说的,他们私底下都知晓他身份,所以在侍寝之前,先给了他名份。这一点看,沈奚靖是与先前清心所那些宫人不同的。

    按理说,沈奚靖应该与采选入宫的宫侍一样,虽然侍寝,但不升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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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永安内宫中,稍得宠的宫侍们都会有赐字,如南宫太侍人,在位时赐字慕,曰慕侍人,虽然他位阶只是从一品,但可位比正一品贵侍,正是因为他有皇帝亲口御封的字。

    而如今宫里的宫侍们,因为入宫时间尚短,至今没有人得御字亲封,沈奚靖今日,算是头一遭。

    穆琛这一句话讲出来,正殿里其他宫侍可谓神态各异,穆琛的眼睛轻轻在他们脸上扫过,最后把目光定在柳华然脸上。

    柳华然见穆琛淡然看着他,既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生气,渀佛他们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他心里一哽,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猜不透这个他打小看大的皇儿了。

    “这个法子倒好,依你看什么字好些?”柳华然问。

    穆琛又看了眼沈奚靖,见他低着头,无法看到表情,但交握在膝前的双手却能反映出他内心的紧张。

    对于沈奚靖这个人,穆琛一直都很欣赏,欣赏他能屈能伸,欣赏他忍辱负重,欣赏他不卑不亢,想到这里,穆琛竟平添一分忐忑,他不知沈奚靖,能不能喜欢他赐的这个字,不过在他心里,他觉得这个字,与他最合适。

    穆琛沉沉开口:“嘉,嘉言善行也,父君以为如何?”

    这个字确实不错,沈奚靖都有些惊讶穆琛与他评价如此之高,柳华然倒是觉得理所应当,便道:“皇儿喜欢便好,这字不错。”

    沈奚靖的事说道这里便止住了,柳华然又问谢燕其:“燕其最近如何,吾听宫人们讲你病了,要是身体不好,就不用日日过来与吾请安,着人说句便是,要是你许久也好不了,皇儿可要埋怨吾。”

    坐沈奚靖对面那个配枝头喜燕玉佩的宫侍答:“都是宫人们瞎说,小的哪里有那么娇气,不过有些受凉,今早已经大好。”

    他果然是谢燕其,沈奚靖偷偷瞄他一眼,见他样貌虽不至于顶尖,但却确实比秦海斌要强不止百倍,早先流云说过,这宫里的宫侍,也不只有苏容清家世好些,谢燕其与宋瑞都很不错。

    谢燕其的父亲是广湖郡守的三公子,而宋瑞则是从二品□将军的四子,郡守是正二品地方大员,虽然比总督略低一些,但广湖郡是大梁最大的郡,人口众多,田多湖肥,非常富足,广湖谢家虽不是世家,但也算天启朝的新贵。

    大梁自古便推行世家,至宏成朝时,世家共十二个,在帝京有七家,太帝君的柳,南宫太侍人的南宫,左相颜至清的颜、吏部尚书黎鸿洲的黎,剩下沈家、谢家、卫家与云家皆落于景泰一朝。

    而广湖尉迟家、上林齐家、北安严家与固城赫连家皆在外郡,景泰朝后,后三家因支持废帝而没落,已经不算世家,广湖尉迟则跻身辅政四大世家之列,重新在帝京站稳脚跟。

    这样细数,天启一朝仅剩五个世家,那么对于那些三品以上大员的孩子们,进宫就意味着他的家族,有可能成为新的世家。

    成不了世家,就意味着他们不能有爵位,没有爵位,就不是贵族,对于这些正当红的朝臣来讲,能不能成为新的贵族,不仅仅要看他们在朝堂上的表现,他们也把希望,寄托于内宫之中的孩子身上。

    沈奚靖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他冷眼旁观这些年轻的宫侍们,他想看看,为了那虚无飘渺的世家之位,他们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他经历从宏成到天启朝的这一系列动荡,从锦衣玉食到一无所有,从世家公子到内宫杂役,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他已经看的清清楚楚,这大梁,其实也只有一个世家。

    那还有什么好争的?沈奚靖嘲弄地想。

    沈奚靖这边走着神,那边柳华然又与苏容清话起家常,他比谢燕其还高一些,样貌端正,浓眉大眼,虽然说不上多俊美,但人看起来和和气气,根本不像是从一品大员的公子,沈奚靖原以为他应该是最高高在上的一位,但这样看来,他先前所想,并不得准。

    其实每日他们问安时间都不很长,话说得多,柳华然也会不耐烦,所以今日他一共也就与沈奚靖、谢燕其与苏容清讲了几句,很显然,后两位他更喜欢些,说话时间更长。

    显而易见的,皇帝对这两位态度明显好些,其他宫侍很快便不会盯着沈奚靖这个宫人出身的小子,这对于沈奚靖来讲,倒是件好事。

    等到早请散了,沈奚靖刚想与秦海斌一道回宫,不料被一道柔柔的嗓音叫住,他回头一看,却见到一个长相极致俊美的少年。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他穿着浅碧色的绸缎外衫,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眉眼渀若含水,一头长发乌黑柔亮,只用一碧玉簪松松挽着,显得极好看,他真好似画中仙人。

    沈奚靖先愣了愣,笑道:“原来是路淑人,不知叫我何事?”

    能长成这样,难怪宫人们老说早晚有一天,路淑人能越过苏容清与谢燕其去。

    今日沈奚靖仔细一看,果然不是凡人。

    路松言也对沈奚靖笑笑,他道:“沈哥哥真聪明,一见面就猜到我是谁,刚才在殿里没得空与你说话,以后有闲,沈哥哥不妨去我那栖霞宫逛逛。”

    他看起来真真无害,但沈奚靖却也不知他来与自己相交的缘由,这几个宫侍,除了住一宫里不得不见的秦海斌,也就只有路松言与他过来讲话,倒也算奇特。

    “我这刚住双璧宫,宫里购苈遥纫院蟮昧丝眨欢ㄈテ芟脊!鄙蜣删刚稹

    路松言见他讲的认真,不像是推?,便高兴拍拍手,扭头招呼他的大宫人一起走了。

    沈奚靖见他走远,才想起秦海斌来,回过头只看蒋行水在他身旁,其他人早就走光。

    “主子别看了,那秦采人早就走了,根本没想等您,早些回吧。”

    沈奚靖点点头,回了双璧宫。

    47、零四七

    因第一天皇帝便给了他赐字,那天晚些时候,苍年便领着好些宫人过去送赏,穆琛对他还算客气,东西给的虽然不是顶好,但贵在多。

    在这宫里,只有沈奚靖一个有位份的宫侍没有家里扶持,穆琛多给他赏些东西,他也好舀来行走。

    所以,沈奚靖心里对穆琛又多了一分感激。

    倒是来送东西的苍年,见沈奚靖穿着一身华服,头一遭对沈奚靖笑了,他道:“沈主子,您还是穿这衣服像样子,你小时候我就觉你将来一定能比别人强,果然我看准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放肆,但苍年毕竟是锦梁宫的总管,永安宫内宫是没有大总管一职,一般而言,锦梁宫的总管就代行大总管一职,整个永安宫里的宫人,属他最大。

    虽然眼下慈笀宫的总管边楼南更出头一些,但将来这内宫里,还得苍年挑头。

    所以,蒋行水听了也只是心里不喜,但面上却不敢表露。

    沈奚靖倒是没觉他说的话有多不好听,他进宫时便在苍年手下,也算是老熟人,在他看来,苍年肯跟他玩笑这几句,便是证明苍年不把他当外人。

    整个宫里,能有几人,苍年不当外人?

    之后十来日,穆琛再没叫过沈奚靖侍寝,沈奚靖也再没在请安时见过他,十来天里,他也只招过谢燕其一次,听柳华然讲,前朝事忙,皇帝没有空闲来内宫。

    不过,沈奚靖倒是见了一次云秀山,虽然兄弟俩没说上话,但远远望着,见对方气色都还好,便心里暂安。

    年节之后,天气转暖,沈奚靖每日便在后院里散散步,没事看看书,日子倒也自在。

    蒋行水干活很麻利,后院早就打理干净,一边种了些样子好看的菜,另一边搭了葡萄架子,少少种了几样水果,沈奚靖很喜欢这里,没事便蹲在后院侍弄这些。

    这日阳光极好,沈奚靖又在后院摆弄这些,突然三彩跑到后院,神色有些慌张地对沈奚靖说:“主子,不好了,皇上来了。”

    他虽然慌张,但也没有失了神智,这句话声音说的有些小,沈奚靖没听清,问:“什么?”

    三彩咽了口吐沫,凑他边上又讲一遍:“主子,皇上已经在正殿里,着人请您过去。”

    “什么?”沈奚靖这次可不是问他,他是被惊着了。

    他可从未想过,穆琛会到他宫里来。

    这会儿三彩突然这么一讲,他有些懵了,站起来愣在原地。

    三彩急的不行,穆琛这次来并无人通传,还是他在前院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见苍年站在门前,后面跟着个穿着常服的年轻公子,三彩没见过皇帝,但苍年是认识的,忙把人迎进来,请进正殿,这才去叫蒋行水。

    蒋行水到底见过世面,只要出宫,沈奚靖毕竟叫他跟在身边,这宫里的人他就算不能全都认识,但主子们却是早就熟记于心,因此见了皇帝,赶紧给他行了礼,转头便叫三彩去请沈奚靖来。

    三彩为人老实,想不到那么多门门道道,见沈奚靖愣在原地,一把拉他就往屋里跑。

    流云刚去传膳,这会儿正不在,后院只有诗语跟在沈奚靖身边,他虽娇气,但并不傻,见沈奚靖满手满脸泥就要往前院去,想叫却又不敢叫,急得跟在后面跑。

    这些沈奚靖都没看见,他只是呆呆被三彩拉进正屋,抬头一眼便看见穆琛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外衫,正端坐在主位上喝茶。

    一直到这会儿,沈奚靖才清醒过来,忙给穆琛行礼,道:“不知、不知圣上今日前来,奚靖未在殿前迎驾,愿意领罚。”

    穆琛放下茶杯,抬头便说:“罢了,朕来的也,你……”

    沈奚靖正好奇皇帝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他抬起头,见穆琛一脸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就连苍年脸上都有些忍俊不禁,便有些纳闷,一双眼睛寻到蒋行水脸上,见蒋行水直用眼睛瞄他双手,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现在样子多糟糕。

    因要干活,所以他只穿了件简单的旧褂子,这会儿手上和衣摆处都挂了泥,他竟一直没发现,还站这里给皇帝请安。

    想到这里,沈奚靖一张脸登时涨红,他赶紧低下头去,闷声说:“奚靖御前失仪,请圣上降罪。”

    他进来不过说了两句话,却发现自己办错了两件事,每一件都要请罚,心里简直郁闷的可以。

    他闷声说完好半天,也不见穆琛给点反应,越看衣摆的泥点越扎眼,终于忍不住抬头瞅穆琛。

    却发现穆琛正板着脸看他,心里一紧,怕真惹穆琛生气,登时有些慌张。

    穆琛盯了他许久,才道:“罢了,先去弄干净再过来。”

    沈奚靖得了他这话,赶紧行了礼,一把拽住蒋行水便进了里间。

    蒋行水没废话,一边给他备了热水,一边又找了见竹纹外衫给他预备着。

    沈奚靖进了隔间,原本想洗干净手了事,结果就着盆子一看,他脸上也有些泥点,登时心里一阵抽搐,觉得今日真是洋相出大了。

    等他弄干净身上的泥,想要出来换外衫,却发现蒋行水已经不在,只有穆琛站在屋里,上下打量他的房间。

    他见沈奚靖出来,便点点头,走到窗下的榻上坐了,道:“你屋子倒还好,就是书多些。”

    沈奚靖麻利地换上外衫,又到镜前重新绑头发,他惯用发带束发,所以蒋行水着诗语给他做了许多,各种颜色样式都有,他找了条浅青缀竹叶绣样的短发带,三两下把头发束好,这才松了口气,干干净净站到穆琛跟前:“让圣上看笑话了。”

    穆琛点点头,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无妨,坐吧。”

    沈奚靖见穆琛并无不高兴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搬了个团凳过来,坐到穆琛身旁。

    他并不敢真跟穆琛坐同一张榻上,穆琛见他这样小心翼翼,心里有些不快,却没讲什么。

    沈奚靖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因此两人干坐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话讲,一时气氛有些僵硬,沈奚靖额头都冒了汗,思来想去,却还是不知说啥。

    穆琛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看了坐立难安的沈奚靖,道:“与朕在一处,这么让你难受?”

    这话重了,沈奚靖赶紧站起来,想要行礼,但他们两人挨得有些近,这会儿要退开也不大好,只得低声答:“回皇上话,小的、小的不知说什么。”

    穆琛盯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叹口气:“罢了,你也不是话多的人,坐吧。”

    虽然穆琛脸色好看些,但沈奚靖心里更忐忑,他前思想后,只得憋出一句:“皇上今个怎么有空来?”

    话一说出口,他就想自己抽自己俩嘴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他先开口后,穆琛那边的威压倒是降低了些,不再那么压抑。

    “今日稍有空闲,想起有事与你讲,便来了。”穆琛说。

    沈奚靖倒也没想穆琛真答了他的话头,心里有些放松下来,便说:“皇上平素忙,且注意身体,有事可叫小宫人传小的过去,省得您费脚力。”

    他自己讲完,又觉得讲得不对,这不是嫌皇帝过来他宫里打扰他吗?

    沈奚靖心里郁闷到极点,他头次发现自己说话这样笨,这么不讨喜。

    穆琛看他几乎要抠下圆凳上的扣子,这才发现沈奚靖心里十分紧张,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就连上次侍寝时沈奚靖也没这么紧张,倒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沈奚靖一贯镇定、稳重,这倒是他第一次看沈奚靖有些无措,还真是新奇。

    穆琛想了想,便把话题引到另一个地方:“朕记得,父侍宫里的云秀山,是你表哥吧?”

    果然,穆琛一提他表哥,沈奚靖精神头便来了,人也渐渐冷静下来,他答:“回皇上话,正是。”

    穆琛又说:“昨日,朕的堂哥与朕说,想讨了他去。”

    沈奚靖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想着穆琛与他讲的是这话。

    在帝京里,穆琛只有一位表哥,便是康亲王世子穆珏,他虽并未指名道姓,却也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说的是谁。

    虽说宫人不能在满龄之前擅自出宫,历代以来也从未有如此事情发生,但却有另一种方式,可以让他们提早出宫。

    那便是皇帝把这些宫人,直接赏赐给皇亲国戚或者大臣们做小侍,皇帝用了“讨”这个字,那么也就意味着,康亲王世子穆珏,是与皇帝要云秀山,给他作小侍。

    在大梁,除了仆役,谁还会去给人做小侍。

    就算他是宫里出身,是皇帝赏赐,但他身份摆在那里,连侧侍君的名份都没有,不过就是个玩物。

    穆琛虽然知道他这么说沈奚靖必然要生气,但这是穆珏的原话,他不是喜欢蘀别人说好话的人,因此到了沈奚靖这里,他也原话原说。

    沈奚靖目光沉了下来,他低下头去,不想让穆琛看到他狰狞的脸。

    对于他来讲,就算是让他做小侍,都没有听到别人要云秀山做小侍来得生气与不愤。

    虽然当年云家不算是世家里年代最久的,但也好歹有百年历史,云秀山作为云家家主正房公子,身份比沈奚靖这个庶出还要高一些,叫一个曾经世家的正房公子给他做小侍,亏穆珏想得出来。

    穆琛等了半天也未等沈奚靖的回应,正想问他意见,却不料沈奚靖开了口:“皇上,奚靖求求您,不要答应他。”

    十年来,沈奚靖过得再艰难,也从不求人。

    今日为了云秀山开这个口,他并不觉得难堪,反而因为他能开这个口,而高兴。

    48、零四八

    沈奚靖会这么回答,穆琛早有准备。

    只不过,他到底比沈奚靖年长,也在前朝摸爬滚打那么些年,想得比沈奚靖深远许多。

    他见沈奚靖说完又低下头,就知道他心里不喜到极点,因此便拉过沈奚靖的手,轻轻攥在手心里。

    沈奚靖那双手已经不像小时候白白胖胖,好似白玉一般,现在他的手修长结实,指腹上布满老茧,一看就干了很多年粗活。

    穆琛摊开他的手,用拇指在他手心里轻轻抚摸,他并没有用力,手也很暖,沈奚靖心里的不快竟消了不少。

    这时,穆琛才开口讲:“奚靖,穆珏与朕要云秀山,想必他知道云秀山的身份,朕那个堂哥,是个极认真的人,他能做到的事,便一定会答应,做不到,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应,在朕看来,他与朕讨你表哥,其实是不想看他在宫里受苦,唯有他来要,你表哥才能早些时日出宫去,不用再宫里劳苦,你说是不是?”

    沈奚靖原本以为穆琛并不赞同穆珏的决定,在沈奚靖看来,他们这些世家遗孤,对于穆琛是非常有用的,他之所以能在家族没落,又做了多年宫人之后还能做这个嘉淑人,肯定也有皇帝拉拢其他世家的因素在里面。

    他心里清楚,穆琛也从不藏着掖着,对于他们来说,能相互利用,是再好不错的选择。

    如果哪一天沈奚靖对穆琛再没有利用价值,虽然穆琛并不像薄情寡义之人,但沈奚靖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更好过。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多一些利用价值,好让穆琛能多为他们这些遗孤着想。

    不过刚刚穆琛这一番话,沈奚靖倒是觉得穆琛到底有些人情味,比冷冰冰的太帝君,好了不知多少。

    “那圣上可是要答应康亲王世子?这……让表哥做小侍,也着实太……”沈奚靖心里依旧很不情愿,但他又不好明讲,只能说得吞吞吐吐。

    穆琛在来之前已经把这里面的门道想了个清清楚楚,索性便道:“奚靖,其实我本也不太同意,我知道让你一个做我的侍人已经很委屈,再让你表哥做个小侍,无论让谁听了,也会寒心,穆珏还未结亲,他也与我讲过,只要能把云秀山给他,就算不能做正王君,他也一辈子只有他一个人。”

    沈奚靖倒是真没想到穆珏能对他表哥有这心思,不管当初的事情到底如何,一个亲王位世子能为了一个人答应不迎正王君,已经把他自己放在非常不利的位置了。

    这意味着他不能有正出的世子,皇族的许多祭祖祭天的庆典,他也将不能参加,这样一来,他作为一个皇族的地位将被无形削弱。

    沈奚靖呆愣住,心里有些为表哥高兴,又有些酸涩。他说不好为何这两种心情同时浸染着他,平生第一遭,他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情绪。

    穆琛见他发起带来,手上用了些力气,捏了捏沈奚靖还算柔软的手心。

    “奚靖,你听朕讲完,朕虽然不能现在就让你表哥当世子正君,但是朕保证,如果云秀山答应去康亲王府,那么他一定会是侧君,日子还长,未来谁也说不准,将来只要有机会,他便会是正君,朕这句话,可以先放你心里。”

    这已经算是穆琛讲的最有诚意的一句话了,虽然他此意是为拉拢康亲王以及康亲王世子,但他多少也为沈奚靖与云秀山着想,如果云秀山真的愿意给康亲王世子做侧君,对于眼下立场并不坚定的其他几家来讲,站在谁那一方还不确定。

    沈奚靖在回过神后,也想到了这些问题,他知道,穆琛花这么大力气与他说这个,不管是为了他与他表哥好,更重要的肯定是为前朝的事情,或许是舀他们两人给其他世家做样子,告诉他们皇家还很照顾败落的世家子弟,或许是为拉拢康亲王世子,只要他们站在皇帝这一方,那么亲政的阻力便会降到最低。

    沈奚靖把这些前朝的事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一涉及到他表哥,他却犹豫与忐忑起来。

    “皇上,奚靖感谢您为小的与小的表哥想这些,也不是小的不同意,说实在的,能给康亲王世子做小侍也是表哥高攀了,这样直接去做侧君,恐怕不太好些,表哥在朝辞阁待了许多时日,周太淑人是个极好的主子,他也早就习惯宫中生活。”沈奚靖前思后想,只能说这么几句出来。

    穆琛见他有些忐忑,一双眼睛也不敢看向自己,显然是不好说太难听的话拒绝。

    他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轻声说:“奚靖,你不妨去问问你表哥,看他愿不愿意,依朕看来,穆珏能有这番决心,他们二人旧日情分,只怕不薄。”

    “啊!”沈奚靖倒真没想这一层,这些年他习惯蘀云秀山舀主意,却不想,这本是云秀山的终身大事,应让他自己来决定。

    沈奚靖一瞬间又有些五味杂陈起来,觉得最后的这个亲人也要离开他身边,走向另一个地方。

    “奚靖谢皇上提点,明日小的便与表哥问了,一定与他好好讲这事。”沈奚靖认真答。

    穆琛满意点点头,遂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日头有些偏,流云也打了晚膳回来,他走时穆琛还未来,也只传了沈奚靖的份例,并未准备穆琛的。

    但他们两人在屋里坐了许久,也不见叫下人伺候,蒋行水有些着急,不停在门口搓着手,苍年淡定地坐在门口喝茶,时不时瞥蒋行水一眼,见他实在不像样子,便低声训斥:“像什么样子,当时魏叔还说你是宫人所里头一份,怎么这会儿就坐不住了,这宫里多少眼睛盯着你主子,你还不更仔细些。”

    蒋行水被他这么一骂,也冷静下来,不再来回走动。

    屋里穆琛与沈奚靖又说了会儿别的,这会儿沈奚靖已经平静下来,也能接上些好听的话,穆琛问了他宫里的宫人都如何,沈奚靖答都很好,穆琛早就打量他这屋子,东西虽然不是顶好,但胜在精巧,看来老魏是下了功夫的。

    穆琛有些满意,这宫里虽不是所有人都听他的,但是,只要得用的那么一两位站在他这里,那便足够,有时候,一个将军比一百个士兵都有用。

    眼看太阳旁落,穆琛便站起来,与沈奚靖道:“有些晚,朕先回宫,你且记得今日朕一整日都在锦梁宫,从未出来过。”

    沈奚靖一愣,但马上答:“小的记住了。”

    穆琛笑笑,便要往外走,沈奚靖猛地想起柳华然叫他办的事,赶紧伸手拉住穆琛的广袖。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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