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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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 作者:南枝

    第80节

    许氏则欢欢喜喜地道,“浪费不了,明年要是真穿不了,这些衣裳也是要给别人穿的。”

    璎哥儿就只好红着脸接受了。

    许氏反正高兴,便也要给季阁老做,季阁老赶紧拒绝了,“这次的料子都太鲜了,我已经是老东西了,可不要。”

    许氏就笑起来,“老爷,这可是你自己说自己老了呀。前几日我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非要把自己折腾老了,你说的什么,说自己还正年轻呢。”

    季阁老叹道,“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

    许氏便笑而不语了。

    季衡看父母似乎关系好了很多,不由心下也欢喜,所谓老伴老伴,能老来和睦,也是好的。

    全家人一起吃了顿午饭,季衡便和许氏关在里屋里说起话来,“母亲,杨三郎那里,你去看过吗?”

    许氏道,“哎呀,我在家里忙得很,并未过去看看,不过让了贺亭家的过去看了,又送了些吃穿用的过去,又让去给做了衣裳,派了两个得用的丫头过去。贺亭家的回来说那杨三是个十分和气的人,还说他说的,让我不要担心他,他自己已经宾至如归,已经将那里当成自己住处了。”

    季衡也就放了些心,说道,“今日中秋,一会儿我再去看看他,顺便带些节礼过去。”

    许氏道,“既是如此重要的客人,便去吧。我让人去准备节礼去。”

    季衡便又问起林襄的骨灰的事,许氏就道,“我让了人去找你那侍卫拿了,他第一次还不给,第二次才送来了,现在在你的屋子里放着。”

    说到这里,许氏就又叹了口气,“林家是不是还不知道此事。我回府之后,林家大房太太来看过我一次,她虽然气色不大好,但是依然是不知林襄之事的。”

    季衡便点头,“嗯。知道林襄过世之事的人,就只有我身边的几个,他们即使知道,也不会说出去,况且,他们也不知林襄乃是林家的嫡长女。”

    许氏叹道,“那这事怎么办。去对林家说这件事,我便不好开口。”

    季衡道,“我亲自带着礼前去就好了。”

    许氏蹙眉看着他,又是深深一叹,她关于此事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此事却是关系着一个为了她儿子死去的姑娘家,她就没法说出口了。

    许氏让奴才很快去备好了节礼,又套好了车,季衡稍稍睡了会儿午觉,又喝了一杯参茶,就起身往城南别院来了。

    这个别院正是以前夏锦住过的,夏锦后来搬走了,这个宅子还给了季衡,现在就又住了杨钦治。

    以前季衡来的时候,夏锦也喜欢弹琴,这次他来,杨钦治也是在弹琴,只是夏锦的琴声里带着些有所求和缠绵,而杨钦治的琴声却是十分地平静,平静到似乎无心无情。

    季衡其实并不大理解杨钦治,他能理解杨钦治的世界观,但是无法理解他这个人,特别是他对待感情的态度。

    季衡虽然这一天待人接物都十分妥帖,没有任何人看得出他心里的沉重和难过,但是,他心里的确是沉重和难过的,为许七郎,为林襄,为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他站在内院的檐廊下,静静地站了很久,杨钦治在花厅里弹琴,弹得认真,低垂着头,完全没有抬起来过。琴声悠悠,阳光静谧,光阴正好。

    季衡等他弹完了才走过去,这时候,杨钦治也正好起身来,默默地站在那里盯着门口,看到季衡,他就对他点了点头,季衡进去后和他行了一礼,“杨兄,带了你进京来,却将你抛在这里十几天,太怠慢你,真是我的罪过。”

    杨钦治笑了起来,抬手示意季衡坐下,“坐吧。你这样说,倒让我不知如何想了。我又不是什么美娇娘,还要你照顾?你留给我的人倒是不错,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前几日伯母也让送了些东西来,很是体贴。这十几日,我也将京城好好看了看,说起来,我也二十多岁了,倒是第一次进京,不免很是好奇,逛了好些天才罢。”

    季衡则露出笑容,“你住得惯就好。”

    杨钦治说,“这里这般好,我哪里会住不惯。以前的日子,山洞也是住过的,茅草屋也住过,甚至小舢板里的小舱室也睡过些日子。”

    季衡略微吃惊,杨钦治却也并不再多说自己以前吃苦的日子。

    季衡看他此时一切都好,便也略略放心,然后又亲自去问了这里的管事情况,且敲打了一番,因怕管事自重而怠慢杨钦治,而杨钦治自己却不会说,他便又直接将杨钦治内院之事交给了许氏安排过来的那个女管事,这位女管事,季衡知道她在许氏跟前也是很有些脸面的,做事做人都好,正好用她和那外管事平衡。

    杨钦治知道季衡在做些什么,不过他也并不管,只是自己坐在花厅里拨弄琴弦,等季衡又回到花厅,他便拉着季衡要他陪自己下棋,下棋的时候,又说,“我准备在京里买所宅子,不过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想请君卿你帮一帮忙。”

    季衡略微诧异,道,“杨兄,你在这里先住着就是了,等过一阵子徐兄进京来,皇上定然会赏赐一座宅子的,你又何必买呢。”

    杨钦治说道,“等着皇上赏赐宅子住,这也实在说不过去。再说铁虎给了我一箱金银,本就有意让我置个宅子,我看皇上乃是圣明之君,我这些日子在京里转转,只见京城气象繁华,百姓安居,皇上现在才及冠不久,等他再治个几十年,这个国家只会越发繁荣,我敢肯定,京里的宅子只有贵没有贱的,所以现在买宅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季衡知道杨钦治有他作为郡王的尊严,不论原因是什么,他定然并不想承自己太多情,将这个宅子给他却是不好的,于是就答应了下来,说道,“我就让人去办。”

    杨钦治就笑着道了声谢,杨钦治下棋,棋艺不算特别好,但是他最喜欢棋走险招,似乎是完全没有章法,不在乎任何得失,所以往往被季衡逼得马上要死了,他又能起死回生。

    季衡话不多,杨钦治本也不是话多之人,但是看季衡一味沉默,他之后就只好自己开了话题,“君卿,我看你神思郁郁,是和皇上吵架了吧。”

    杨钦治说话一向不拐弯抹角,不喜欢的人,关系不好,或者没有关系的人,他不和人说话,或者很少说话,那么,关系好的朋友,他觉得自然是能够直言畅谈的,不然也就不能为自己的朋友了。

    他的这种直来直往,季衡一向是喜欢的,此时却些微尴尬,但因心中实在郁结,也不想在他跟前撒谎,就点了头。

    杨钦治道,“你现在才同皇上闹翻,我倒是觉得有些诧异,你这人实在太能忍了,我是万万不及。”

    季衡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抬头看他,“杨兄可不比我差。”

    杨钦治又下了一子,笑起来,“我自己是什么样儿的,我还不知?我这人是不愿意忍的,总忍着,对身体可不好。我不喜欢之人,那我就少接触,我喜欢之人,我就和他交往,某件事我不认同,或者我就直接走开不管不问,或者我就要直言不讳,让人接受我的想法。和铁虎就是这般,我和他说不到一块儿去,那我就不再见他,永生永世不见都行,要是和他心意一致了,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就相合在一起。对于其他事,我看你是十分明白,对待感情,你就比较含糊了。”

    季衡笑了一下,“之前我说了你一顿,现在你说了我一顿。”

    杨钦治挑了一下眉,“就因你说过我,我现在才愿意说你,不然我还懒得开口。我知你因许家那个表哥死了的事和皇上定然会不睦,但是,仇恨往往能够有什么用呢,要是我要恨,那我可是没法活了。死了的人,永没有活着的人重要。即使人有来世,那也定然不同于今生了,今生事今生了。死了的人,都去奔着他们的来世去了,为何还要我记挂着他们的今生。人的种种因果,不过是自己种下罢了。不要将所有人的命运皆背在自己背上,不然那可真是太累了。”

    季衡并不能完全苟同杨钦治的话,杨钦治的人生完全是一个特例,所以他的观点也是特例。

    但季衡听他声音轻柔如山风,十分优美,心绪的确平静很多。

    季衡后来说这日是中秋节,邀请杨钦治到季府去过,杨钦治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不必,我就想坐在院子里自己看看月亮。”

    季衡知道他不是会客套的人,也就不再强求他,也就告辞离开了。

    季衡回到季府,那从宫里来找他说太子想他的太监正在等他,季衡听他说完,便直接拒绝了,“孩子闹一阵就会好的。你回去同皇上这般回答就是了。”

    那太监无言以对,还想劝一劝,季衡已经转身走了,让那太监好生憋屈,好在许氏包了个百两白银的荷包给他,他没想到许氏这次这般大方,以前自然也是他来季府,但许氏也都只是按照惯例给二十两,这次这般多,让他几乎受宠若惊了,许氏又说道,“劳烦公公前来了。还请在皇上跟前美言。”

    那太监告辞之后,则想,皇帝和季衡之间那是小情人怄气,他们美言也美言不进,不美言,反而是要被皇帝迁怒。

    261、第五十七章

    太监回宫对皇帝回了季衡的意思,他当然不敢直接将季衡那话说出来,便还好好地讲了,又找了季衡繁忙疲累等理由,但是皇帝听了,马上明白了意思,那就是季衡是不愿意进宫来的。

    他也没有发火,只是觉得郁闷。

    而儿子在旁边也很不给力,因季衡不在了,杨麒儿就又黏上了皇帝,皇帝做什么,都得把他抱着,或者让女官把他抱着在看得到自己的地方。

    皇帝在黄昏时候去做了祭拜,晚上宫里有个小宫宴,因不能将儿子抱出麒麟殿,他又离不开自己,皇帝只是在宫宴上坐了一刻钟不到人就走了。

    而这一刻钟,所有人都还只是说了恭喜太子殿□体痊愈的事情。

    关于杨麒儿中毒之事,只有几个人知道,皇帝让对外宣称的皆是杨麒儿是体内火毒太重,之后吃了药便好了。

    这些日子调查杨麒儿中毒之事,因季衡劝了皇帝为了杨麒儿着想,也不要大开杀戒,以免让杨麒儿身上背负太多血债。

    于是皇帝就只好让暗查了。

    而暗查的结果,其实并不理想。

    第一是时间已久不好查,第二是那毒比较容易下,是以不好排查,第三是前面明查了一阵子,当时便没有结果,后面便也困难了。

    杨麒儿对季衡晚上要来陪自己睡觉的事情记得十分牢,所以晚上没看到季衡就直接不睡觉一直闹腾,皇帝要被他折磨得精神崩溃,别的事情也不做了,直接陪着杨麒儿在床上玩,杨麒儿哭闹累了,也就直接趴在皇帝怀里睡了。

    皇帝看他睡了就准备离开,没想到他一放下儿子,杨麒儿就要醒,皇帝无法,只得陪儿子睡觉。

    又过了两天,杨麒儿一直没再看到季衡,哭闹着哭闹着,也就接受了现实,不过即使接受了现实,他也不是将这件事忘了,所以精神就完全没有以前好。

    季衡带着杨麒儿玩,可以把他放在肩膀上,可以将他轻轻抛起来,可以在他的小颈子上和小脸上把他亲得呵呵笑,但是别人却不会这样。

    杨麒儿时常自己走到宫殿的大门口去往外张望,然后又失落地往回走。阳光照在曲廊上,曲廊的柱子形成一道道阴影,杨麒儿每到阴影处就会飞快穿过去,又总会抬头去看,曲廊顶上的彩绘鲜艳夺目,他记得在之前,阿父会站在前面伸出手,等着他扑上去,然后将他抱起来,高高地举起,让他将那彩绘看得更加清楚。

    照顾他的奶母和宫人们都觉得太子这样可怜,不由心疼,但是皇帝日理万机,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的。

    他们只盼着季衡能够赶紧进宫来。

    季衡将家中资料做了整理,要给皇帝的那一部分,就自己带着送进了宫,不过只是送到勤政殿去。

    皇帝在勤政殿接见了季衡,季衡行礼之后,神色恭谨地将书本资料都呈了上去,这些书本有些是季衡亲自所写,不是季衡写的,季衡也在其中做了注释。

    看着这些资料,皇帝便不得不体恤季衡的辛苦,季衡善画善棋,其实也很享受诸如钓鱼听风纳凉高卧作诗赏画听琴观花等美事,不过他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哪里有时间享受清闲呢。

    别说是这些文人雅事,就是和同僚们喝酒闲聊的时间也没有,在东南一年多,四大死士和付扬的汇报,季衡连宴饮也几乎从不参加。

    一个将所有时间和精力都献给了朝廷政事献给自己的人,皇帝又如何能够责怪他弃儿子于不顾。

    其中有两本书是火炮和火铳的设计,厂房建设,匠人分类,制作过程,后期实验,结果成果,投入产出等;还有两本是造船方面和各种船只介绍;这不是季衡写的,但是是季衡拟的总纲,让人写的,所以里面几乎每页都有他的注释;还有书是对市舶司开放的管理问题,各种办法会有哪些利弊,如何使用人,如何监管,朝廷如何总体控制等等,这些就是季衡自己亲笔所写了,甚至还有一本是讲他这一年多在东南沿海看到的风物的,甚至一些从外国传进来的小玩意儿,他也有记载。还有就是对东南沿海的地图做了收集,又做了校对,很多原来没有标出的岛屿都新做了标示,定了名和编号,也有各个卫所海寨的具体情况,也都详细做了标注。这些该是季衡组织人做的,而且分了几批人做,所以旁边的注释特别多,单独成页。

    除了这些,便是季衡收集的其他书了,这些东西堆得比奏折还高,皇帝大概翻了一遍,就抬起头来看季衡,季衡还是躬身微垂头站在那里的。

    皇帝不由问道,“你最近头发掉得厉害吗?”

    季衡戴着官帽,头发都被拢在了里面,他惊讶皇帝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不由微微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才回答道,“还好。母亲找了偏方来吃,对护养头发有利,若是皇上要用,微臣便向母亲要了方子来呈给皇上。若是关于太子殿下头发枯黄之事,他还小,为他把头发多剃几次,以后长出的头发就会好的。”

    皇帝其实是觉得季衡一天到晚脑子不停歇地转,以后不要像朝中几位大臣那样秃顶才好,他倒没想到季衡居然有这么大一席话。

    他便让季衡去坐下了,又说,“天气冷下来了,现在给麒儿剃头发可不好,等明年开春再说吧。”

    季衡也没想到皇帝居然在想那些,不过家里许氏和季老爹都有一头浓密的头发,想来季衡受他们遗传也不至于秃头才对。

    季衡应道,“皇上所言甚是,太子殿下不可冻到了,他身子本就虚弱,要是又着了风寒,那实在不好。也不能让他太过玩闹,出汗了就要赶紧擦拭,不然也于身体不好。”

    皇帝心说你这般关心,为何能够狠下心几日不看他不理他。

    皇帝道,“这些东西,朕这几日就看了,麒儿在麒麟殿里,你去看看他吧。”

    季衡却道,“微臣总到麒麟殿于礼不合。”

    皇帝皱了眉不语。

    季衡又道,“皇上若是再无他事,微臣便告退了。”

    皇帝气鼓鼓地说,“那你走吧。”

    季衡还真的起身行礼告退了。

    之后几日季衡也没有上早朝,也没有进宫来面圣,皇帝召了领闲俸的兵部尚书刘尚则大人进宫来谈论事情。

    因季衡下东南总管了东南战事,这位刘尚书,则只是做总管兵饷粮草的事,其他事情,他只是参与讨论,基本上没有下决定的机会,且这兵饷粮草,他自然也是不敢让出任何一点问题的,现在季衡回了京来,不少权利倒是稍稍往他手里转了,但是他哪里敢擅专,全都要内阁讨论回禀皇帝的。

    这次奏对完毕,皇帝就又问道,“季衡可有回衙门办事。”

    季衡的巡抚职只是一个暂时派的职位,回京了之后,还是回兵部,故而皇帝才这般问了刘大人。

    刘大人则恭敬道,“小季大人前两日投了告假来,微臣便批了。”

    季衡要告假,刘大人可不敢不批。

    皇帝愣了一下,也不想多问了,而刘大人这时候又说一句,“老臣那老妻同林府大太太有些交往,据闻小季大人亲自到林府提亲去了,是以老臣想着此乃小季大人的婚姻大事,老臣也不好不给他告假,还请皇上明鉴。”

    不用明鉴了,皇帝直接要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晕过去了。

    刘大人一直垂着头,也看不到皇帝一张脸黑到了底,皇帝好半天才压下了汹涌的怒气,用了平和的声音道,“朕知了,你下去吧。”

    刘大人便行礼告退了,虽然他并不算老,但是这两年来季衡东南用兵,他越发知道自己不要对事情做主,于是就以自己老得要不能动了自居,现在季衡回京了,他的腿脚才稍稍灵便一点,而且在感受到皇帝那要克制不住隐藏不住的怒火时,就更是腿脚灵活飞快地出了书房。

    事情回到几天前,季衡趁着朝廷旬休,的确是带着礼品亲自去了林府。

    林府没有分家,几代人都住在一起的。

    他先去拜见了老师林仪,林仪已经娶妻了,生有两子一女,季衡到来,被作为贵客接待,林仪亲自到了门口来接,然后引着他去了自己的书房。

    两人先谈了一阵子东南战事,季衡旁敲侧击到了林家隔房的林琮林将军身上,发现林仪完全不知林襄之事,看来林襄跟着林琮的部队南下,林琮也是不知的,所以才没有给家里讲。

    季衡这样来拜访林仪,是因为林仪是他的武师傅,回来了没有不来拜见的道理,但是紧接着季衡就提出想要亲自拜见林家大太太。

    林仪就不得不觉得惊讶了,说道,“大嫂倒是在家,只是……”

    季衡却道,“季衡作为晚辈,拜见大太太也是应当,且这是母亲吩咐,不敢不从。”

    林家虽然是武将之家,但是因多年来一直功勋卓绝,甚至林家拒绝了皇帝的爵位封赏,一直只是世袭武职,其实近来林家在京中并不比那些老牌的公侯府差,男人们在外打仗艰难,府中却是治理得十分规矩的,这才有林襄因说自己终身不嫁,府中人虽然对外宣称一辈子护着她,但是林襄母亲大太太却是最传统不过,私底下狠逼她不许她葬入祖坟。

    林仪让人去给林大太太做了通报,又让人带了季衡过去。

    季衡带了不少礼物前来,之前就已经让人送进了内宅,林大太太这次是在正院正堂门口迎接他,季衡行了礼道,“季衡见过太太,给太太请安。”

    林大太太高兴地将他迎了进去,说道,“既是世侄,何必多礼。”

    季衡和林大太太寒暄了一阵之后,就示意有要事要同林大太太说,林大太太会意,就让了屋中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出去了,季衡这才突然起身来,在林大太太的跟前跪下了。

    262、第五十八章

    季衡的行为将林大太太吓了一跳,赶紧要上前将他扶起来,并且惊道,“世侄为何这般,快请起。”

    季衡却道,“太太,请让季衡这般跪下吧。”

    林大太太更为吃惊,“为何?”

    季衡面上带上了哀戚,说道,“我在浙江时,林襄曾经在我跟前做事。”

    林大太太惊讶地“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她……她在浙江?”这般说着,她就马上哭了,道,“她居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难道母女之间有了解不了的仇恨吗,她一个姑娘家,这般离家出走,近一年没有音信了。”

    这般说着,又殷殷问季衡,“她现在在何处,为何还不回来。”

    季衡只觉得心里发苦,面对着林大太太的质问,他觉得要说出林襄的死讯是多么的艰难,好半天才道,“季衡对不住太太您,没有护住林襄。在从温州往绍兴途中,我们遇到了贼寇,林襄为了护住我被贼寇所杀。”

    林大太太瞬间脸色苍白,先是一怔,然后人就跌了下去,幸好她身后就是椅子,这才没有跌在地上,她怔愣了好一阵,眼泪水流得更厉害了,她突然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开始呜呜地大哭出声,“我苦命的儿呀,是娘对不住你,娘对不住你呀。”

    季衡只好赶紧劝道,“太太,请您不要这般伤心。”

    林大太太却不断摇头,“你不知,是我的错。是她说不嫁人,我生她的气,总是骂她,看她死不悔改,就说以后她不算咱们林家的人,林家容不下她,她死了都不要她葬在林家祖坟里,让她一定要嫁人才行。她和我怄气,就跑掉了。家里出了这般事情,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自然就隐瞒了此事,只说是送她去清修去了,又派了人在外暗暗地寻找,但是哪里找得到呢。她小时候只七八岁时,因和她父亲怄气,就能一个人跑到关外去,胆子大得很,我们根本管不住她。但是即使这样,我也不该那样说她。都是我害了她呀。”

    季衡这才知道为何林襄说她母亲不许她葬入林家祖坟,非要将她烧了骨灰撒了。

    这不过是林大太太的置气之言罢了,林襄她竟然也能够相信。

    林大太太哭了一阵子,用巾帕擦着脸,又看向季衡,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不要跪着了。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吗。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跪。”

    季衡却并不起身,说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太太,季衡今日来,也是想向你家提亲,虽然林襄已死,但是她走时,我说了要娶她,并将她葬入我季家的祖坟,以后也可永享我季氏一族子孙的供奉。因从温州到绍兴时,天气炎热,尸首无法存放,就只好将林襄火化了,她的骨灰现在在我家我的院子里,既然我已经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自然没有让她名声受损的道理,所以前来恳请太太将林襄嫁给我。若是太太答应,我便让母亲再亲自前来和您说亲。”

    林大太太又呆愣住了,“你要娶她?”

    季衡诚恳地点头,“正是。”

    林大太太神情怔怔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在季衡又说了一遍之后,她才道,“此事,对襄儿倒是好的。只是委屈了你了。”

    季衡道,“于我又有什么委屈的呢。她是为了救我而死,我正当娶她。”

    林大太太道,“如此,我再同她父亲商量一番。”

    季衡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又道,“那季衡过几日就让母亲上门来提亲。”

    林大太太起身将季衡扶了起来,心里则是想,真是冤孽。

    当年林襄想要嫁给季衡,要她找人去问季府的意思,是她无论如何不肯,虽然当时季衡和皇上之间传的那些事情并不一定是真,但多少名声不好听,而且季府门第高,林襄嫁过去日子也定然不会好过,毕竟有个皇帝做情敌,又有一个做阁老的公爹,还有一个一心为儿子作想心思很有些深的婆婆,丈夫又比自己还美貌,这算什么事呢。

    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年,事情竟然还能够回到原点去,只是女儿已经成了一缕香魂,季衡也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而且和皇帝之间的事情,已经完全不是别人的闲言碎语了,谁都知道两人实打实地做着夫妻。

    林大太太想要从季衡那里将林襄的骨灰要回来,但是看季衡也是一副难过到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暂时没有说出口,想着林襄总归要嫁过去,先又何必让林襄回林府来受众人的白眼呢。

    林大太太将季衡送到了内仪门处,季衡让林大太太千万保重身体之后,这才离开了。

    乘坐马车回了季府,季衡回了自己的院子,林襄的骨灰坛就放在季衡书房里面的暖阁的,已经摆设了香烛供上了。

    许氏亲自拿了几顶季衡要用的帽子和发冠来了他的院子,他的院子十分清静,因为里面有不少机密要件,故而是让了回到他身边来的卞武和郎商值守院落,伺候他身边活的丫鬟也是不识字的,其他一应管理也十分严格。

    卞武和郎商回京之后,季衡本想着他们该回皇帝身边报道的,没想到皇帝只是给了他们一些赏赐,然后让他们继续回季衡身边做护卫,季衡看他们回来,便也来者不拒了。再说,在一起那般久,如何也有一些感情了。

    郎商自从林襄死了就一改了以前那喜欢提醒人的性格,变成了个沉默的大男人。

    许氏过来,另外的护卫进去报备,卞武便让了伺候的丫鬟秋山去迎接太太。

    秋山是个圆脸,长相普通到进了人堆想把她找出来就得戴玳瑁镜的程度,但是为人却十分老实可靠,做事妥帖,季衡的书房里的有些东西,季衡大多都是让她收。

    她柔声请了许氏进去,又说,“大少爷刚从外面回来,正在书房里面的小暖阁里呢。”

    许氏也没说什么话,心里则有些了然,进了暖阁,看到季衡果真坐在榻上看着一边林襄的骨灰坛子的。

    许氏就上前说道,“从林家回来了?”

    季衡赶紧起身请了许氏坐,然后说道,“是。已经对林大太太说了。”

    许氏坐下后问,“如何?”

    季衡叹了一声,道,“林大太太哭成了泪人,说悔不该当初骂了林襄。并未责怪林襄因我而死。”

    许氏则道,“她家女儿不看好,跑到军营里去,除了他家,哪一家的女儿还能做出这般事情吗。她又如何来怪罪你。”

    季衡知道许氏答应他娶林襄,只是因为林襄为了救他而死,绝对不是因为她喜欢林襄。

    季衡也不好和母亲在此事上争执,就转移话题道,“我向林大太太提了亲事,林大太太虽然说要和林大人商量,但我看她的意思,她心里是满意的,到时候还要劳烦母亲前去提亲了。”

    许氏心想我的儿子这般好,对方家里又是一个死了的丫头,为何会不满意,以后林襄嫁过来了,直接就可以葬入季家祖坟,还能够在季家那祠堂里享一个位置,以后有季家子孙世代供奉,有什么不好呢。

    许氏虽然心里这般想,对季衡提的这件事倒是答得十分干脆,应了准备好了就上林家提亲去。

    季衡向许氏道了谢,许氏蹙眉道,“操持你的婚事,本就该是我和你爹的事情。没想到却是你自己在办。你还道什么谢。只是这件事还没告诉你父亲呢,我去告诉他罢。”

    林大太太将女儿死了的事情告诉了丈夫林敏,林敏听闻后,心里自然也是十分难过,但是面上却是一片刚硬,还说,“死在外面了才好,没有廉耻的东西,一个姑娘家,就直接这么跑了。”

    林大太太就更是哭得狠了,林敏只好又安慰夫人,后来林大太太说了季衡前来求亲的事情,林敏倒是愣了好一下,犹豫着一时没有应,林大太太就哭诉道,“难道你想看着女儿死了牌位还在林家里吗,以后林家的子孙们怎么看她。再说,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把她当男儿养,教她拳脚剑法,骑马还把她搂在胸前,去军营还把她顶在头上,她会变成后来那样没个女儿家样子吗。”

    林敏自然不好说谁让她当年第一胎生了个女儿,而且多年无所出,后来才生了儿子呢。要是第一个就是儿子,哪里有后来那么多事情。

    在林大太太又推又攘又哭闹的情况下,林敏只好点头应了季家的这个求亲。

    于是林家就让人去对季家说明了意思,之后两天,许氏就亲自上了林家的门,前来说亲了。

    外人皆不知林家的嫡长女已死,只知许氏上了林家的门,有些比较亲近的人家,也便知道许氏上门是要和林家结亲的意思。

    263、第五十九章

    季大人对季衡要娶林襄的事情,自然心里同许氏一样不满意,而且,季大人已经接受了季衡不可能让他有个孙子的现实,所以只把季府的传宗接代之事放到了幺子璎哥儿身上,那在这种情况下,皇帝现在又对季衡那般情深意重,季衡何不成全皇帝一腔情深呢。

    这般要娶林襄,季大人有些预感皇帝是会不满意的。

    但是许氏却说林襄是因季衡而死,许氏作为母亲,哪里看不出季衡对林襄的死十分介怀,要是季衡不娶林襄,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放下这个包袱。

    许氏便这般对季大人说了,而且说,“比起要欠林家一条命,不如将这条命娶到咱们季家来。老爷,你说呢。”

    季大人还能说什么,道理已经被老婆全都摆出来了。

    他只是略微忧心,“皇上那边会同意吗。”

    要是季衡是个正常的男孩子,季大人定然不会问这句话,而且会早早给季衡定亲让他结婚生子,但是季衡偏偏不是,而且还给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

    季大人觉得,在季衡已经生了孩子的情况下,又另娶,总归不好,特别是皇帝会愿意吗。

    许氏以为季衡已经同皇帝说过了,而且皇帝答应了,然后他才去林家将事情说开的,所以她此时就对季大人打包票了,“衡儿已经同皇上讲过了。这事我也有过担心,衡儿说他会先和皇上商量的。皇上定然是同意了,衡儿才去林家的。”

    季大人于是也就没有理由反对了,便有赖许氏去筹办此事。

    要娶一个骨灰坛子和牌位在家里,无论怎么样,一般人家都不会愿意,不过季家一向是十分重视气节和名声的,为了成全季衡的气节和名声,也愿意让他娶林襄。

    而且既然要娶,也就准备大办了,并不因为是娶一个骨灰坛子而将此事草草了事。

    皇帝听刘大人那边说了之后,就马上让了人来查证,查证之人给皇帝带回了确切消息,季府季衡的确是准备娶林家的长女林襄了。

    林襄父亲林敏现在已经升任京城禁军左路军统领,乃是皇帝身边十分受信任的人。

    皇帝心里虽然十分恼怒季衡要娶林襄,但是这次他有了许七郎上次事情的教训,并没有被气得昏了头脑,所以他没有一股脑杀到季府里去,而是当晚就直接召了林敏入宫。

    林敏是个大男人,又是个武将,脑子是直线思维,只记着为皇帝效忠,皇帝也不需要他有花花肠子,这样正好,可以将京城的一部分防卫交给他,让他护卫自己的近旁。

    所以这样直线思维的林统领,完全无法去猜度皇帝那拐弯抹角的心思。

    在林大太太在他跟前说起季衡要娶林襄时,他的脑子里倒是有个警铃敲响了一下的,但是他并没有在意,而且想着即使季衡是皇帝的榻上之臣,他作为一个男人,也是有娶妻生子的权利的,自己家里同季家结亲,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都是皇帝身边的忠臣,又没有二心,再说,林襄已经死了,不会给季府留下孩子,以后两家牵连也不会太深,皇帝当不会忌惮芥蒂才对。

    故而林统领在老婆哭哭闹闹的情况下就直接点头答应了。

    皇帝的心思掩藏得很好,他面上神色平和,和平常并无什么区别,但皇帝这么大晚上找他进宫,林敏神经粗也知道是有了不一般的事情。

    他给皇帝行了礼之后,皇帝和蔼地让他平了身,然后就直接问了他一些军务上的事,林敏一向沉默寡言,但是在自己的工作上却丝毫不含糊,答得十分顺溜,再说禁军在皇城根下,只要没有谁打到这里来,禁军就没有什么大事,主要还是要忠心,最近皇帝在禁军里增加了火铳队的配置,并且引进了新的火铳,林敏就着重答了这事,然后还说,“此次的火铳比起以前的火铳,要更准,更远,换火药更方便,皇上上次提起视察之事,臣也做好了准备,皇上什么时候视察都成。”

    皇帝道,“朕这里也有几支新式的火铳,朕也试了试,的确比以前的趁手。”

    林敏作为武人,还和季衡一样是武器发烧友,故而此时就有些兴高采烈起来,因他实在太沉默,兴高采烈也不过是眼睛稍稍亮点,能够多说两句话罢了,“乃是小季大人的功劳。”

    既然说到了小季大人身上,皇帝就直接无起无伏没有任何铺垫地说道,“朕听闻你家要和季家结亲,可是有这事。”

    林敏的脑子还转在那让他大脑充血的火铳上,他哪里是皇帝的对手,一时也没去想皇帝为何会问这事,毫无防备就直接说道,“正是。季家太太昨日上了臣府中说亲,已经定下了下定礼的日子。”

    皇帝脸都要扭曲了,却只能生生忍着,嘴里却还要道,“朕听闻爱卿的长女已过了廿二,比君卿还大一岁,能够嫁给君卿,朕也得恭喜你了。”

    林敏也颇不好意思,但他更不好说家女跑到了东南去,甚至为季衡死在了路上,只得含糊其辞地对皇帝道了谢。

    皇帝气得脑仁疼,最后就让林敏退下了。

    皇帝这下也明白了,林家和季家结亲这件事,都是季家的主动,也就是,季衡从皇宫出去,就去办了这件事,原因是什么,皇帝擅自猜测,该是季衡因许七郎之死一直在和自己怄气,难道他以后就准备直接不理睬自己和儿子了,要和一个女人和和美美过日子,而这个女人还是林家的女儿,林家满门忠心耿耿,林敏和林仪手里都握着禁军,一人守着京城大门,一人守着皇宫大门,季衡是吃定了他不能和林家闹起来,才去求娶林家那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吗。

    皇帝在心里冷笑,季衡真是想得太好,他不可能让他如愿。

    但是,许七郎之事,的确是他做错了,这个结不解开,即使季衡不成婚,两人之间一直有这个结,恐怕季衡也不会对他敞开心扉和他在一起。皇帝想到此,又有些无力。

    嵛山岛大捷,王启被杀,朝廷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这时候才准备论功行赏。

    赵致礼因为屡立奇功,故而皇帝十分大方地将他家的爵位还回去了——定国侯,只是以前是世袭罔替,现在是降等袭爵,除此还有些别的赏赐。

    赵致礼之外,别的将领们也都各有封赏,但惟独对季衡的封赏只字未提。

    而且在早朝之上,季阁老还被皇帝斥责了两句,朝堂上的大臣们都是人精,马上就知道皇帝是对季府有了厌弃,大家也能够猜出大约是季衡要娶林家长女之故。

    在皇帝对季府的态度没有完全表明之前,这些大人也不会乱动的,但是也有那种愣头青,一看季府被皇帝厌弃,就敢在朝堂上和季阁老说话时语气发冲,而皇帝还在之后赞扬了这位愣头青。

    季阁老回了府,真正做到了怒发冲冠,帽子在院子里的桂树上挂了,他气得很,也不让人来帮忙把桂树枝取下来,凭着一身力气往前挣,于是帽子直接被桂树枝挂走了,他人还被反弹的树枝抽了两下,遭了这个殃,他就更是气得很。

    季阁老回到书房里,也没有让人进去伺候,自然也不会让人去请儿子来说自己今天受的莫名的委屈。

    他只是在心里想,平常百姓家还有“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想到皇帝就能够这般冷心冷情,季衡不过是要成个婚,而且还是娶个骨灰坛子,且已经和皇帝打过招呼了,没想到皇帝还能够在这种事情上下绊子,真是没一点心胸。

    季阁老兀自生气,张先生前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依然不大好。

    张先生自然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就问道,“华云,是在朝堂上还是在衙门里出了什么事?”

    季阁老深吸了口气,对着老友说道,“前几日皇上封赏东南海寇平定的功臣,其他人皆有封赏,唯独衡儿没有。这也就罢了,没成想今日倒叫一个刚升上来的从五品的言官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近来渎职。真是岂有此理。”

    张先生知道季阁老年纪到了这里,已经没了以前那么好的涵养,就劝了几句,然后又说,“皇上怎么如此。”

    季阁老就说,“还不是因衡儿要娶林家那长女的关系。再说衡儿已经同皇上打过招呼了,皇上现在却在这些事情上闹起来。”

    张先生道,“如此可见,倒是皇上对衡哥儿爱慕之故,要是他对衡哥儿无情了,定然是愿意出一笔资费给衡哥儿做庆贺的。”

    季阁老却沉了脸,“但皇上也太过分。”

    说到这里,他也就闭嘴不言了,其实他哪里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呢,只是,他也不好逼季衡不娶林襄,不好逼季衡去讨好皇帝。他一个做父亲的,难道真要做成个卖儿卖女的吗。

    再说,季衡的意愿可不是他能左右的,这一点也是十分重要。

    张先生的劝说没让季阁老心情好起来,而皇帝自然也不能因为闹了些小脾气而让心中的郁闷减轻。

    不过宫中的风向却是转得十分快的,虽然贤妃已然不受宠,但是因她是季衡的姐姐,是季阁老的女儿,在宫里依然是受人巴结的,绝对没有谁敢小瞧她,但现在,贤妃这里却没有以前那么热门了。

    不过季贤妃自己也不介意,倒是和绿屏说道,“他在宫里时,都没来见见我,他心里已经没有我,我也不想借他的势,这样最好。”

    季衡在宫里时,自然不会想不到三姐儿,但是只要想到,心里就十分别扭不舒服,所以要让他去见贤妃,那是十分难的。

    其实季衡在很多自己无法解决的又非必要的事情上,都本能地会去避开,毕竟他也精力有限,只想将自己的精力放在他需要做和必须做的事情上。

    这一天,皇帝回了麒麟殿,正好是张和生当值,皇帝抱着儿子用风车逗着他玩,张和生便上前去小声道,“皇上,汪含青汪总管求见。”

    其实汪含青并没有在皇帝跟前对季衡使过坏,但是真正爱着一个人,关心着他,和他在一起,心总搭在他身上的时候,别人虽然什么都没对季衡做,但皇帝已然能够发现他对季衡是否有好意,或者是歹意。

    人的善意和恶意,其实是那般明显。

    就像小麒儿,他不看人,只是感觉就能判断谁是爱他的,谁不爱,他就知道可以理谁,谁完全不要理。

    所以皇帝只是感受到了汪含青对季衡的不喜,故而他将他调到了一个距离麒麟殿和前朝十分远的宫殿去做总管去了,虽然汪含青曾经伺候过他的生母。

    现在汪含青来求见是为何事,皇帝并不知道,但他想到他曾伺候过生母,便点头应了他的求见。

    皇帝并不愿意儿子见陌生人受惊,便让女官将儿子抱走了,他才让宣了汪含青进来。

    264、第六十章

    汪含青恭敬而规矩地给皇帝行了礼,曾经他仗着自己曾伺候过皇帝的生母,后来皇帝念旧将他提拔到了高位,他也跋扈过的,即使在皇帝跟前,也是虽有恭敬,但并无太多规矩。

    但自从被皇帝打发到了偏远的地方去,他便明白了皇帝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念旧情,再说,他现在年纪已经不轻,再不搏一搏,讨得皇帝欢心,一辈子恐怕也就没什么指望了。

    是以他此时是无比地恭敬虔诚。

    皇帝神色淡淡地让他平了身,又问,“是有何事?”

    汪含青本来起身了,此时又跪了下去,说道,“皇上,奴婢有罪。”

    皇帝愣了一下,但神色未变,“说吧。”

    皇帝一直表现冷淡,让汪含青心里倒是些许惴惴了,但他计划此事已然很久,自然不会出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前阵子往兰台阁去为林美人借书,正好遇到贤妃娘娘处的绿屏女官,见她正是还书回去。奴婢看她一直候着奴婢将书借了才走,就心生疑惑,后来又去看了看她到底还了什么书,没成想其中一本书里却夹杂着很少一些细末,看着倒像是石灰。奴婢心中觉得奇怪,就将此书借回林美人处看了。奴婢乃是蜀州人,当年因战乱被做俘虏带入了京城,后去势入宫做了奴才,当时奴婢才七八岁,但是奴婢依然记得,奴婢小时曾经因误食带有石灰末的蘑菇而病重,差点不能救回,当时情形,便同前阵子太子殿下颇多相似。是以奴婢看到这书里的石灰末,不由就想到了太子殿下。奴婢这虽只是胡乱猜测,但也是为护着太子殿下的一颗拳拳之心,还望皇上明鉴。”

    皇帝听完,一言不发,但是整个人却冷冽了下来。

    汪含青惴惴不安地跪在那里,看皇帝没有表示,便又战战兢兢地继续说道,“奴婢知道贤妃娘娘娘家乃是季府,皇上时常召季府主母太太进宫照顾太子殿下,且太子殿下病重,小季大人回京,也一直陪伴左右照顾,可想而知,太子殿下同季府定有不浅渊源,贤妃娘娘当不会害太子殿下。这也不过是奴婢的猜测,奴婢并无真凭实据,便前来向皇上上报此事,有诋毁贤妃娘娘之嫌,奴婢心中惶恐,只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怕他以后再生病,才冒死前来上报,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深吸了口气,说道,“朕知了。朕会让人去查,若是真有此事,朕自会赏你,若无此事,朕自会罚你,下去吧。”

    汪含青行了礼,又像是十分惶恐,慢慢退了下去。

    汪含青离开之后,杨麒儿闹着要爹爹,女官只好又抱了他在门口请示,皇帝应了,女官便抱着杨麒儿进了稍间,将杨麒儿给了皇帝。

    皇帝看着恢复了一些健康的儿子,想到可能是贤妃害他,眼睛就黑沉到了底。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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