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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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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门之抱错 作者:大江流

    第19节

    贺阳哪里能不明白,这老头是触景生情了,他往里了点,给朱成功让了个大点的地方,“爸,过去都过去了,以后会慢慢好的,您看,我回来了,朱骜也嫁进来了,大哥还在,您人丁兴旺啊。”

    他和朱骜的事儿,朱成功既然不反对,贺阳也没瞒着的必要,直接大咧咧的说出来了。倒是让朱成功哑然失笑,他点着贺阳的脑袋说,“你啊你,也就豆豆能忍着你。”

    朱成功的手术很成功,正常的搭桥手术,住院两到三周就可出院,朱家谨慎又不差钱,又多住了几天,就出院了。房子还是原先那座房子,原本因为孩子都不在,所以朱成功不愿意回来,而如今,这里却又热闹起来。

    因为两个弟弟都来家里了——小孩子忘事儿快,朱骜第二天跟他解释解释,贺阳又偷偷给他买了个特大蛋筒冰激凌,朱铭就决定原谅贺阳了,所以,他今天特别的高兴,带着他那只叫点点的大金毛楼上楼下的跑。

    贺阳开始还怕他摔着,朱骜却跟他说,“你放心吧,点点可不是普通的金毛,是受过训练的,爸爸花了大价钱,专门买回来陪着大哥的,否则人力有限,我们不能随时陪在身边,于佳又是个女的,很多时候不方便,总会有疏漏的地方。”

    两个人定了关系后,朱骜的称呼也在朱成功的要求下,改了回来。

    贺阳这才没跟上去,只是瞧着朱铭在楼梯上上上下下,还是有点悬心。

    朱成功问他们,“不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贺阳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天朱成功住院,两个人就在医院里陪着,自然想不到确定关系以后的事儿,而如今,这事儿被亲爹堂而皇之的提出来了。贺阳就笑笑,“不着急。”只是话音没落,朱骜已经上楼梯了,他叹了口气,只能冲着朱成功说,“爸,一起上去吧。”

    房间还是原先的房间,在三楼。贺阳和朱成功上去的时候,朱骜已经从里面逛了一圈了,这会儿正走出来冲着朱成功说,“爸,您这是专门让人弄过了。”贺阳听了好奇,快走几步进去,却发现,这房间显然是新装修过的。

    他们俩的房间,看起来是两间房,但却有个露台相连。他记得走的时候,两个人的屋子装修相同,都是蓝色为主色,青春期男孩子最爱的风格,只是这时候,原本他这间屋子,已经成为一个书房了。实木的书架,手工编织的地毯,还有点缀在房间里的红色饰品和绿植,让整个房间厚重大气,非常漂亮。

    朱成功就对着贺阳说,“我让人弄的,不过有些匆忙,你们要是不喜欢,可以再换。不过时间短,材料却没事,我让人用的最好的材料,也让专业团队来检测过了。从露台过去吧,那边是主卧。”

    贺阳就去开了通往露台的门,发现外面也与原先不同,搭好了阳光房,里面一片郁郁葱葱,剩下的露台上也是按着年轻人的喜欢,放的秋千、太阳伞,户外沙发和桌子,甚至还有个小木马,贺阳指着那个就冲朱成功说,“爸,这是给豆豆的吗?”

    谁料朱成功直接回问一句,“你不说要找代孕给我抱大孙子吗?给他的。”

    当即,朱骜的眼神就砸了过来,贺阳哪里想到朱成功居然又给他补了一刀,哪里敢接茬,立刻扶着朱成功说,“走走走,去看看卧室。”

    他搀着朱成功小声说,“爸,不带您这样的,我说的是,有朱骜就没有大孙子。”

    朱成功就问他一句,“那你的意思是,三个儿子我都抱不上个孙子?”贺阳顿时居然觉得无言以对,就连主卧里的大红被罩,都没让他再精神起来。

    晚上吃完饭带着朱铭在露台上玩,贺阳一个人坐在那儿看星星,朱骜凑过来问他,“怎么一直愁眉苦脸的?”贺阳回他一句,“我觉得有些事就是不能省,你看,出柜的麻烦省了,这不,还要为孩子作斗争。”

    朱骜就问他,“可你干嘛不想要孩子?”

    贺阳能说,觉得他自己太让人操心所以不准备生个糟蹋自己吗?他只能闭了嘴。好在,很快就有别的事来让他忘却生孩子的烦恼去忧愁了,在朱成功出院的第二天,韩金凤终于听到了风声,集合了所有韩家人,上门了。

    第120章

    韩家人来的时候,是下午二点,提前没打招呼,在此之前,贺阳和朱骜刚陪着朱成功去了一趟第五医院看望韩金茹。虽然贺阳和朱骜都保证她在里面绝对没问题,并不希望朱成功以刚刚做完手术的身体来回乱跑,但显然,朱成功并没有答应。

    他们去的时候,韩金茹正清醒着,跟旁边的一个护士说话,表情看起来,比上几次贺阳见她要自然舒服的多,可见这一段时间的治疗是有作用的。不过即便这样,贺阳也选择规避——他并不觉得治疗等于忘记,这时候出现刺激韩金茹,显然不是好办法。

    朱骜陪着朱成功进去的,贺阳一直在医生办公室的硬板凳上看着表,显然,这种他们聚在一起我却不能在现场的感觉并不算很好。好在今天的值班医生还算健谈,扯着贺阳聊了半天韩金茹的治疗方案,朱成功就出来了。

    第一眼看过去,朱成功的脸上有些未消失的伤感。贺阳想,任是谁看到伴侣从一个美貌可爱的少女,一步步变成如今的模样,总会不舒服的。更何况,朱成功原本就是那么重情义的人。

    朱成功显然没有了跟医生再交谈的心情,他在朱骜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电梯,贺阳跟医生道了谢后,也跟了进去,电梯门慢慢的关上,密闭的空间里,就剩下他们父子三人。

    朱骜冲着贺阳做了个轻微摇头的姿势,示意贺阳不要多问,贺阳也的确忍住了——他不想加剧朱成功的伤感或者其他的情绪,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回家,朱成功对着朱骜和贺阳说,“我累了,去睡一会儿,等会儿起来再吃午饭吧。”

    然后,韩家人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他们摁门铃的时候,贺阳正把朱骜堵在了他俩的书房里,坐在厚实的写字台上,用脚丫子踩着深陷在椅子中的朱骜的肚子,拷问他朱成功和韩金茹在病房里到底说了什么。

    贺阳倒没有探听隐私的习惯——他其实对韩金茹和韩家人都有些退避三舍的感觉,不是他揪着不放,他自己也是有错的,而是实在是谈不到一起去,拎不清的韩金茹,精明算计的韩金凤,还有想要拿着朱家当自己的韩丁,没一个让人喜欢。

    只是,他爸从病房里出来的表情太过凝重,这会儿又自己躲起来睡觉去了,他总有些不放心。

    朱骜瞧着放在自己肚子上的白脚丫子,贺阳的脚跟他的不一样,他的脚掌特别宽厚,看起来胖胖的,可贺阳的脚却是细长细长的,加上肤色又白,很漂亮。

    当然他知道,对一个男人的脚丫子说漂亮,这是件挺变态的事儿,可在他的下腹被贺阳温热的脚丫子一下又一下的摁压时,他不得不承认,贺阳对他的诱惑已经到了顶点,即便他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满是对亲生父母一次谈话的好奇,他也有些被撩动了。

    这让他忍不住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儿,他俩关系是定了,但毕竟相处的时间还少,昨天夜里安排房间的时候,贺阳倒是没拒绝跟他住一间房,只是他最多也就抱着亲了几下,贺阳就把他踢开了,还真没什么大进步。

    爱人在身侧却不能享用的遗憾,对于任何荷尔蒙旺盛的男人来说,这都是极刑,也会让他因为憋闷变得更加的敏感。所以,朱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了那只在他身上引火的脚丫,贺阳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甚至在朱骜抓住他前,他还在说,“他们聊什么了?”

    朱骜的回答是,直接大力拽着贺阳的脚,将他一把从桌子上扯下——这实在是挺简单,桌子上毕竟没有任何的支撑点,然后在贺阳落入他怀中的时候低喃了一句,“别管他们,我想你。”

    贺阳这时候直接跨坐在朱骜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几乎亲密无间,朱骜带着热气的呼吸喷薄在贺阳的耳根,加上屁股下感受到的勃勃生机,让贺阳几乎立刻明白,这个男人忍不住了。

    这让他有些愕然,他不是在逼问病房里的事儿吗?怎么会进展到这步?朱骜的燃点好像有些奇怪。可他也就只能想到这些了,显然,朱骜这个样子可不似昨天夜里那么好打发,他要么得有个不得了的拒绝理由,要么,就是束手就擒。

    毕竟,他都答应两个人试一试了,这年头谈恋爱还有不上炕的吗?当然,他是有点不太适应,他觉得两个人怎么也得亲吻,拥抱,打飞机,然后再共度良宵吧,他得承认,自己虽然出国了十年,但过得却是苦行僧的生活,并在这方面的开放程度没有任何长进。

    因此,昨天他拒绝了,今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歪着脑袋躲避着朱骜落在他脖子上的热气,推着他的肩膀说,“大白天呢,爸爸等会儿还要起床。”朱骜却是不管他,直接将手伸进了他的后腰里。这是冬天,贺阳的体质有些偏凉,但朱骜却是个发热的大火球,那温热厚实的手掌一放到后腰上,贺阳忍不住就喟叹了一声,太舒服了,连放在外面的脚趾头,也都五趾大大的分开,显然是舒坦了。

    朱骜听着他那叹气,知道他喜欢,大手就上下游离起来。这让贺阳有些难以招架,拒绝的声音也随着吸气有些断断续续,朱骜被他的声音撩动的不得了,干脆直接去堵住了他的嘴,然后慢慢的把那个吻从贺阳湿润的嘴唇,滑落到他漂亮的下巴,小巧的喉咙,最终定格在锁骨中间。

    那是贺阳的敏感地带,几乎在他覆盖上去的一瞬间,贺阳的身体就紧绷起来。

    朱骜贪恋的舔了舔,沙哑着嗓子说,“我们回卧室。”

    就是这个时候,在贺阳意乱情迷欲望控制了理性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如同装了扩音喇叭一样,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贺阳几乎瞬间坐直了身体,推着朱骜去接电话,“是不是爸爸起来了。”

    当然,那不是朱成功,而是韩家人。朱骜的脸色几乎瞬间堪比臭豆腐,贺阳怀疑,要不是打来电话的是管家而不是韩家人,朱骜能直接破口大骂。他抬脚踢了踢朱骜,“行啦,下去吧,爸爸恐怕也被吵醒了。”

    只是朱骜显然气大发了,从贺阳的角度看,有点像只被气鼓了的青蛙,还挺可爱的,再说,刚才说真的,很舒服,也没有任何排斥感,所以他上前在朱骜嘴上印了一吻,“走吧,好饭不怕晚,不懂吗?”

    只是这样的安慰虽然让人新生希望,但任何一个男人在好事被打断的时候,都不可能转眼间恢复情绪。所以,贺阳穿上袜子和拖鞋,跟着朱骜从三楼慢慢下来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臭。落在坐在客厅里的韩家人眼中,这就是对他们赤裸裸的不欢迎,这让他们几乎炸了起来。

    来的韩家人并不少。贺阳见过的韩家大舅和大舅妈,韩金凤和他那个软饭老公,还有一男一女贺阳却是不认识,不过这男人倒是跟韩大舅长相气质相似,想来应该是他没见过的那个韩二舅了,倒是那个五六十岁的女人,身体坐的高高的,直直的,妆也画的有些浓,贺阳觉得她不像是二舅妈。

    只是这次好在不是韩金凤先说话,而是韩大舅。这个老实男人一瞧见贺阳,就站了起来,冲着他说,“听你三姨说你回来了,这几天你们都忙,我们也没过来,这几年过得还好吧。都长这么高了……”

    他话还没唠完,那边韩金凤就直接打断了,“大哥,你跟他啰嗦这些干什么?咱们怎么没过来帮忙啊,开始姐夫倒下的时候,不都是我和丁丁照顾啊,可惜有些人狼子野心,我们丁丁好好一孩子,帮你们忙,结果倒是让人给送进了看守所,当然了,连自己亲妈都关,我们丁丁算是什么啊,不过是个表哥而已。”

    韩金凤的牙尖嘴利一点也没有随着岁月而流失,甚至贺阳觉得,她比十年前还要厉害了点,起码这表达是越发简练了,那没再弄那套哭哭啼啼示弱的把戏,你看,这么说,瞧着多有理有据有委屈啊。

    只是显然,韩家人自己也没统一好战线。韩金凤的话音一落,大舅就直接怒了,转头冲着她说,“你插什么嘴,谁让你说话了。来之前在家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吗?要是这样,你自己说,我们走。”

    那边一瞧这样,大舅妈和疑似二舅立刻就开始劝,一个扯着自己老公说,“你着什么急啊,这不是金凤着急咱二妹和丁丁,这才忍不住啊,你火也小点。”那边二舅数落韩金凤,“你请我们来的时候可是说要好好说话好好认错的,怎么到了这儿就反悔了,你这样,别怪大哥不给你脸。”

    贺阳这才知道,韩金凤居然是道歉的,他可真没看出来。

    好在韩金凤还算知道低头,虽然脸上依旧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儿,但好歹忍不住,做出一副你们说我听着我不说话了样儿。韩大舅瞧着她闭嘴了,这才说话,“阳阳,我知道你对你妈对韩家都有意见,我们也知道,我们做的不好,还老添乱,让你受委屈了,也沾了朱家不少光……”

    他大概就是个老好人的性子,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温和的,带着商量的,啰嗦的,和不找边际的。贺阳不是不讲理的人,韩大舅没伤害过他,又是长辈,所以他也不好打断,只能听着,然后在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贺阳听出了他们来的目的,“阳阳,你妈岁数大了,她有错也毕竟是亲妈,你把她关在精神病院里,她太受罪了,放出来吧。丁丁犯了错,我们都知道,可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再进去这一辈子就完了,我知道我们也没面子求你,你就当做做好事,放他这一次行吗?”

    只是贺阳还没说话,后面一直当黑脸包公的朱骜先回答了,“不行。”

    第121章

    事实上,对于韩家人来说,他们认为难说话的,一直是贺阳。

    毕竟,朱骜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韩金茹和几乎所有女人一样,对于娘家十分依赖——这源于韩家去世的老太太对儿女在大面上半点不差,还因为韩家两个儿子都是厚道老实人,所以韩家的氛围着实不错。朱骜和朱铭几乎是在韩家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份情分就不一样。

    再加上,朱骜是什么性子,韩家人自以为都拿捏的差不多了——“三岁看老”,这孩子从小就宽容大度有耐心,对哥哥好,后来抱错的事儿出了以后,这孩子面对那么多的诱惑,都坚持住了,就连韩家一向不出头的两个儿子,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样一个孩子,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会罔顾亲情,心狠手辣。韩家人包括韩家两个儿子,事实上都将这事儿放在了贺阳身上——甭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韩金茹的不喜,韩金凤的抹黑,韩丁的遭遇,都让韩家人对这个真正流着韩家血液的孩子,不怎么看好。

    所以,他们一直以为是贺阳这只坏的流油的小狐狸拒绝,却万万没想到,先发声的是朱骜。韩大舅几乎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在意识过来后,又加了一句,“豆豆,那可是你养母和表哥。”

    贺阳其实也挺讶异的。在他的观感看,朱骜对于韩家人一直挺克制的,他虽然无缘无故的恨厌恶韩丁,但对韩金茹却抱有一份孺慕之情,两个人虽然从未谈起过这事儿,是因为他们互相规避这个话题,毕竟,贺阳对于韩金茹的感情一直很淡薄。如果不想吵架,那就不要谈论矛盾——这是聪明人都懂得的法则。

    他们唯一一次合作对韩金茹出手,也是因为那时候朱成功的手术不得不做,他们没有选择。

    好在,贺阳并不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他跟刚刚一样,脸上没有露出半分的怀疑,静静的等着朱骜的回答。朱骜也很镇静,冲着有些失控的韩大舅没有隐藏真相,“大舅,”他沿用了习惯的称呼,“首先要说的一点,不是我们要把养母关在精神病院里,而事实上,养母的精神的确出了问题。”

    这句话几乎让所有的韩家人脸上都呈现了一片不可置信的表情,只是没轮到他们发飙来质问朱骜,朱骜就给自己扯出了个挡箭牌,“这件事三姨应该知道,当然,韩丁也知道。”

    这句话几乎让韩家人的怒火在顿了一下后,立刻转向了一旁的韩金凤,韩大舅吃惊的问她,“二妹的精神有问题?你知道?”

    韩金凤的反应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她瞪大了双眼左右的看着几个人,然后摆着手说,“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知道?我那时候天天和二姐在一起,为姐夫的病发愁,我可没看出二姐有什么问题,豆豆,你干了坏事还推在我身上,我对你失望极了。”

    “我也对你失望极了。”朱骜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阳看出来了,他这是准备一次性将韩家解决掉,当然,韩家的问题从来不是两个舅舅,而是眼前的韩金凤,这个韩家上一代的老小,从小受到了兄姐的宠爱,长大了又因为韩金茹和朱成功太有本事,包揽了她惹下的所有祸事,所以,已经习惯了煽动韩家所有人来为自己脱罪或者牟利了。这次的事情已经足够大,朱家好不容易平静了,这时候让韩家不再闹事是最正常的。

    当然,贺阳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确定,朱骜比平时看着脸色差这么多,肯定有好事被打断的原因,真是……没赶上合适的时间啊。

    朱骜一直站在贺阳的身后,而此时,他走到了贺阳的身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亲戚们,然后质问显得有理有据的韩金凤,“那韩丁为什么被抓进警察局,如今正在走司法程序,面临着十年以上甚至是无期徒刑的判决可能?三姨,你告诉过大舅他们吗?”

    韩金凤当然不会说这些事,她说的因为贺阳看上了朱成功的财产,而韩丁又想为韩金茹守护这些财产,成了贺阳的眼中钉,贺阳找人非法把韩丁弄进去的,这也是韩大舅他们来的原因——这简直太过分了。

    韩金凤并不能回答这件事,这让她几乎哑口无言。韩大舅自然从中看出了端倪,他问韩金凤,“三妹,豆豆说的话你倒是回答一声啊,丁丁做了什么,要判这么多年。三妹,这倒是说句话啊。”

    这会子,不仅仅是韩大舅,就连其他几个韩家人,脸上也出现焦急和生气混杂的表情。韩金凤自然明白,这时候如果不能给出有力的回答,她的算盘就全都糟了。她的回应是,“我怎么知道?你们有钱有权,你们说什么是什么了。我们没有拿朱家一分钱,只是在为自己的姐姐和养母做点事,结果呢!”

    朱骜就冷笑一声,“可你们早有预谋。我养母的精神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我们都能看出她的不对,难不成你们没有?”

    韩金凤就给他一个你是猜测的表情,朱骜则嗤笑道,“如果正常人的话,我养母她的丈夫在生命垂危,但她自身健康状况良好,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养子,有两个厚道的哥哥,她凭什么将企业交给她丈夫都极为厌恶的两个人?难道,她丈夫去世了,她自己就不需要财产和权力了吗?”

    这肯定是戳到了痛点,韩金凤几乎疯了,歇斯底里的说,“谁说他讨厌我们?”

    “赶走就是最好的证明。”朱骜怕是压根没有这么刻薄过,“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母子两个人,在朱家是多么的被厌恶。”

    韩金凤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她激动的对着韩大舅喊,“大哥,你听听,他就是这样对我们的,我们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凭什么诬陷我们。”

    韩大舅也想拦着,毕竟这太难看了,虽然朱家和韩金凤和韩丁来往的都少,但也从没这么当面说过,朱成功的做法是,让韩丁搬出去,拒绝跟韩金凤的厂子合作,但起码保持着脸面,但朱骜却丝毫没留,他赤裸裸的指出了这个家对韩金凤的不喜。“豆豆,你怎么能这么对你三姨说话呢。”

    朱骜却笑笑道,“诬陷?从我7岁被韩丁指使人绑架开始,你们就不无辜了。”

    这句话一落,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谁都没想到,朱骜居然说出了这句话。朱骜在七岁的时候的确被人绑架过,绑匪跟朱成功要二百万,那时候的钱还值钱,朱成功好容易在两天内凑了钱,结果朱骜却自己跑回来了。事后,绑匪也没背抓住。朱骜没说过绑匪是谁,他们以为那不过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后,朱骜发声了。

    韩金凤的脸色此时此刻已经不是难看来形容了,她几乎立刻站了起来,向着朱骜扑过来,却被韩家的几个人给抱住了,她喊,“不是,不关我们的事。”

    朱骜却告诉她,“你们做得很好,只是却不知道,那几个绑匪以为我晕倒了,我却醒着,反正他们绑着我的眼睛,他们也看不出来。”他恶狠狠的说,“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开了免提。七岁的我听着二十岁的表哥对着那群人说,拿到钱,弄死我。”

    这个时候,整个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声音。韩大舅他们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震惊的表情,他们恐怕从未想过,就在他们身边,会有这样的事情。连一直只是静静的听着的贺阳,也诧异的看向了朱骜,当然,比他抬头动作更快的却是,他抓住了朱骜的手。

    他想起了朱骜对韩丁无端端的厌恶,他想起了在朱成功的病房外,韩丁听到朱骜威胁时候害怕的表情,他知道朱骜肯定有点秘密,却没想过,居然是这样的事儿。

    “你为什么没说”不用他来怀疑,韩金凤已经问出来了。

    朱骜的回答是,“你应该很庆幸,我没证据。那时候昌茂面临着巨大的转型机遇,父母都在为这个忙,我不想让他们分心。但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早晚都会来的,就像现在,我不会在韩丁的事儿上给你们任何帮助。别跟我提什么亲戚,我从七岁起,就没把你们当亲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大手紧紧的握住了贺阳的手,温度从手心传到贺阳的手心,他没有颤抖,也没有僵硬,贺阳这才放心下来,他的朱骜足够坚强,而那些过去,都不曾妨碍他的心情。

    只要熟悉朱家的人,都知道朱骜回来后,性情大变。对韩丁的态度一直不好,韩丁也避让着他,他们一直以为是兄弟俩闹别扭了,如今想来,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一个有气一个心虚呢。

    到此时,韩金凤能说什么?他们毕竟是亲戚?朱家不能逼死韩丁吧?这是她来之前的想法,可如今,那件事露出来,她没有半丝的底气了。如果说算财产不过是贪财,那绑架朱骜可算是害命了。当然,朱骜是抱错的,可有区别吗?他们当时的目标是朱成功的亲儿子。

    这个结果还是有些让人唏嘘,韩大舅和二舅脸上都带着羞愧与愤怒,韩大舅结结巴巴的说,“豆豆,我们不知道,你受委屈了,大舅……”

    他向来都是这个性子,也说不出更多的了,只是韩二舅也好不到哪里去。贺阳却是没想到,那个一直不知道身份的女人,却是一把拦住了韩大舅,转头冲着朱骜说,“豆豆,是吧。我是你大姨。”

    这个身份让朱骜和贺阳都有些惊讶。韩家大姨是个比韩金茹和韩金凤更有魄力的女子,早早就出国结婚了,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所以,连朱骜也不认识她。他们都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出现,而且没亮明身份,听到了现在。

    这时候表明身份是什么意思呢?贺阳和朱骜干巴巴叫了两声大姨后,都没底。可韩大姨却没在意他们的表情,而是直接说,“金凤和丁丁这事儿做错了,你们受委屈了,二妹夫也受委屈了,这是我们韩家没教好,我爸我妈也去世了,我是家里的老大,长姐如母,这是我的过错。今天不适宜,跟你爸说,过几天我会专门过来给他赔罪。”她想了想又说,“只是赔罪。”

    这个潜台词的意思是,他们不再会为韩丁求情了,至于韩金凤,怕是也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第122章

    显然,韩家大姨虽然去美国多年,但威信依旧在。她的话说完,韩家两个舅舅都闭了嘴,而韩金凤叫了声大姐后,也彻底低了头,让他们裹挟着自己,出了朱家的大门。

    贺阳站在门口向外看,瞧见出了大门后,在朱家的花园里,韩家大姨松开了一直拽着韩金凤的手,然后一声不吭径直向外走去,韩金凤有些悲切的叫了声大姐,那声音不小,随风都能传到贺阳的耳朵里,然后跑着追了上去。韩家大姨用力一甩,把她又甩在了一边。

    贺阳有些放心,韩家的确是少一个决断力强的人,来约制他们越来越放肆的野心,显然,韩家大姨在这点上,算是可行。

    他很期待,韩金凤不再骚扰他们的时候。

    朱骜怕是也这么想,看到这一幕后在背后搂住了贺阳的肩膀,贺阳想起他说的那件事,不过七岁的小孩,要承受着亲人的背叛与整日的担忧,而那一切,本该是他来承担的。他不得不承认,过去的他太狭隘了,他看到了朱骜的风光与自己的落魄,却忘了朱骜生活中的危险与自己生活中的平静。

    哪一个更好?哪一个更坏?

    在十年前他固执的认为,是朱骜的生活更好,他是在替他受罪的。可经过十年打拼的他知道,过得好与坏,并不能如此简单的定义,每一种生活背后,都有它的繁华与落寞,欢喜和无奈,这不在于物质的丰富,而是自己。

    纵然抱错这件事,他们六个当事人都有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他自己,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更难以挽回的悬崖——这不代表他们没有错,而是自己辜负了自己。

    他叹口气,拍了拍朱骜的手,好在,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他们有伤害,有离开,但是没有永别。

    朱骜在他耳边呼着热气说,“阳阳,回屋去吧,爸爸还在睡。”

    贺阳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潜台词是,没干完的事儿接着干。只是他此刻却没那个心思,他把手伸到后面去摸了摸朱骜有些胡茬的脸,“跟我讲讲绑架的事儿吧。”

    朱骜愣了一下,显然明白这是贺阳在担忧,他笑笑说,“别担心,都二十年了,我早不在意了。不过,你想听,我讲给你。”他暧昧的说,“我对你,没有秘密,从身体到思想。”

    在这个宅子里,对朱成功而言,没有秘密,更何况,这一场交锋原本就没有避开人,选择在了人来人往的客厅说话。所以,当朱成功下来吃饭的时候,他已经知道韩家人来的事儿了。

    他对着头发有些湿,独自从楼上下来的朱骜说,“这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

    朱骜担忧的说,“爸,你的身体。”

    “我又不是纸糊的。放心。”朱骜挺愧疚的补充了一句,“豆豆,当年爸爸和妈妈实在是太粗心了,让你受委屈了。”

    朱骜却是不曾想到,不过是二十年前的事儿,贺阳和朱成功的反应都这么大,他有些措手不及的说,“爸爸,你别多想,是我没说,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如果不是过于纵容韩金凤和韩丁,他们怎么会想到在有亲生子的情况下,来夺朱家的财产?朱成功知道这事儿不好提,所以他只是拍拍朱骜说了句,“好孩子。”心中却下了决心,无论韩家准备怎么行事,这事儿都要公事公办。

    说完这事儿,饭也做好了。朱成功瞧着满桌子的饭菜,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楼上说,“阳阳还没睡醒吗?叫他下来吃饭吧,过了饭点,等会儿又不饿了。”

    朱骜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他跟着往上瞧了一眼,但却立刻把头扭了回来,一只手摸着自己还湿的发根,笑笑说,“别吵他了,他睡着呢又起床气大,等会儿我给他留点就行了。爸,咱们先吃吧。”

    他说完就伸手帮忙朱成功盛稀饭。结果把碗拿过来,动作进行了一半,却发现朱成功用那种特别了然的目光盯着他脑袋看了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吩咐做饭的张姐,“等会再熬锅鸡肉粥给阳阳闷着,让他醒了吃。”

    朱骜就有些心虚了,老爷子这不是发现了什么吧。

    不过,朱成功显然不准备放过他,等着朱骜心虚的把稀饭放在老爷子面前,自己也坐下开吃时,就瞧见朱成功慢慢的端着碗吸溜了一口,问了他一句,“你俩岁数也不小了,我看关系也确定了,什么时候要孩子?”

    朱骜差点把嘴里的稀饭喷出来,他一把撕了纸巾擦了擦嘴,好容易把口中的稀饭咽下去,然后一脸狼狈的看着朱成功,“爸你说什么?”

    人老成精嘛!大白天的睡着不起来,朱骜又是一副餍足的模样,朱成功也是过来人,怎么看不出来。

    只是这事儿是允了的,他不会说什么,但要让这个精明的商人放弃好机会,那自然也是不成的。

    贺阳牙尖嘴利,朱成功拿他没办法,可不代表他拿着朱骜没办法——这小子可是他一手养大的,那性子他可了解的很。所以,朱成功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一眼都没看朱骜,又喝了口稀饭,仿若应该应分的说,“这不是正常吗?铭铭不适合结婚,我就剩下两个儿子,我老了,但不是老古董,你们没血缘关系,历尽千辛万苦要在一起,我也没反对,只是,你不能让我空有三个儿子,一个孙子都没有啊。就是有个孙女也行啊。”

    朱成功边说边看着朱骜,贺阳能冲着朱成功说,有朱骜没孙子,可朱骜又能如何招架——他的性子可比贺阳宽厚多了。

    更何况,朱成功还说了句,“也不知道以后你们都上班去了,我带着你妈,日子怎么过?哎,更别提等我死了如何跟祖宗交代了。”

    朱骜可说不过耍赖的朱成功,只能拿出贺阳做最后的挡箭牌,“爸,养个孩子可不是小事儿,我和阳阳总要商量一下。”

    朱成功就一脸“你为什么不能当家做主”的表情看着他,然后特别硬气的说,“怎么不是小事儿,又不用你们怀,又不用你们生,也不用你们喂,更不用你们看,有钱有人有房子,哪点不好?”

    平日里讲理的人不讲理起来,那简直更难缠,何况朱成功刚动了手术,他也不敢跟他争执,只能劝着说,“爸,你别着急,我们商量商量。”

    朱成功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这事儿才结束了。

    等着吃完饭,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司的业务,朱骜看着表约么着贺阳应该醒了,就在朱成功的目送下,端着稀饭小菜上了楼。一进来果不其然,贺阳正扶着腰跟陈艺文打电话呢。瞧见他进来,跟他指了指手机,两个人就有默契的没说话。

    朱骜把东西放下,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等着贺阳。

    那边大概说的廖家的事儿,贺阳脸色平静,看不出息怒,只是不停挪动的脚步,显露出了他的厌烦,听了会儿他皱着眉头冲着陈艺文说,“他们找我也帮不了忙,你告诉他们,廖鲁川是在精神病院的,那是个神经病,他们搞不定他,我也搞不定,我又不是超人。朋友?你问他们,听过哪个精神病都住院了,还认朋友的?爹妈都不认的。股份?呵,他们可真好意思开口,神光都快倒了,我买进来干什么?替他们脱身吗?你问问他们,我长得像圣母吗?”

    贺阳嘴巴一向厉害,何况他此时摸着腰,感受着身上的不适,心情被那群人搅乱的格外烦躁,更是说话不留情面。那边陈艺文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贺阳没再说话,这才挂了电话。

    朱骜就把粥盛出来给他放在桌子上,一边劝他吃一边说,“又找上门了,这事儿陈艺文也没办法。”

    贺阳就笑,“怎么会没办法?”他端着碗,说什么也不愿意坐下——那处怎么也是不得劲呢,就站在朱骜面前,拿筷子夹着小咸菜吃,“陈艺文那么鬼,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们?刚才电话是肯定是免提,我的话都放给那群人听呢。”

    朱骜顿时明白他们这出双簧,那堆找上门的人恐怕如今都气炸了,可这又不管陈艺文的事儿,贺阳他们又触不可及,只能忍下这口气。这也就是贺阳能办出来,如果是他,肯定是避而不见了。不过他也提醒贺阳,“小心他们报复。这群人毕竟已经有不少社会能量了。”

    贺阳不在意的说,“放心好了,他们现在恨死廖家人了,他们把我跟廖鲁川捆在一起,就算我客气委婉的回答他们不行,也会被记恨的。再说,你以为神光倒了,这些人还能如现在这么有权有势吗?瞧瞧廖家父子墙倒众人推的场面,没多少人搭理他们的。”

    朱骜瞧着贺阳心情不算特别好,终究将要孩子的事儿,在舌尖上滚了滚,又咽了下去。他其实很盼望一个长得像贺阳的孩子,也明白朱成功的心思,只是贺阳什么想法,他还闹不清。

    事实上,正如贺阳推断,随着各种事件的渐渐发酵,廖老爷子因为行贿罪而被判入狱,而廖永则与一则贿赂案件联系在一起,最终无期。神光在接连而至的暴动中,自然是群起而攻之,各个项目的搁浅,上游供货商的挤兑,下游代理商的回款困难,还有逃税漏税骗税等财务问题,最终让这个巨人在短短半年时间内,轰然倒塌。

    那个时间段,贺阳和朱骜刚刚陪着朱成功从第五医院接回了韩金茹。经过治疗,她的情绪仿佛稳定了许多,起码在见到贺阳的时候,没有再歇斯底里,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

    贺阳知道,韩金茹只是有些精神疾病,并非傻了,她自然知道是自己把她送进了第五医院。纵然她有病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但没有任何人,愿意承认这件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刚刚朱骜和朱成功不注意的时候,韩金茹偷偷对贺阳说了一句,“我讨厌你。”

    不是都是你的错,不是你害了我们,不是如果没有你就好了。虽然他们母子俩终究不能和和睦睦,但贺阳总算吐了口气,韩金茹终于肯正式内心的问题了——她讨厌自己。不爱自己的儿子,这当然是她的错。

    贺阳倒是不吃亏,他冲着韩金茹笑笑,回答她,“我也一样。”

    这让韩金茹的脸色变得更加高冷起来,就仿佛贺阳是一块抹布,不愿意看他一眼。好在朱成功和贺阳、朱骜都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为了避免双方的冲突,朱成功专门修整了农场里的别墅,准备带着韩金茹和朱铭住在那里。

    等着将人送到了别墅,瞧着韩金茹陪着朱铭玩的高兴的时候,在书房中,朱成功又将他的想法提了出来。他有两层意思,一是希望朱骜和贺阳能够留在昌茂,来管理这个他付出了一辈子心血的公司。二是希望他俩能够继续住在朱家别墅里,那毕竟是朱家老宅。

    但显然,贺阳和朱骜有心无力,他们在北城的生意也需要坐镇,只能偶尔兼顾——当然,他们有两个人,如果一人分坐一个公司,那自然是可以的。但虽说久别胜新婚,可长久异地并不是增进感情的方法。

    贺阳谨慎的对着朱成功说,“爸,我和豆豆并不想分开,但显然,还处于发展期的hy,更加需要我们的关注。”

    他的意思明白无误,朱成功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的点着头,挺艰难的冲着贺阳和朱骜笑了笑,“对,是我欠考虑了,没事,我身体还好,请个职业经理人,昌茂没问题的。没事儿。你们别顾虑这些,去北城吧,记得抽时间回来看看就好。”

    他嘟嘟囔囔的,跟平日里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贺阳觉得朱成功仿佛在这次生病后,变得更像个老人了。他会似个小孩,跟贺阳谈条件给他神补刀,也会如此的在意别离。他瞧着朱成功挥着手,对着他说,“你们忙吧,我去花园里转转”,然后慢慢出了房门,等了会儿,贺阳站在窗前,并未发现他走出别墅,他推开门往外看看,发现朱成功在对着客厅里的全家福发愣。

    这让他一下子愣在那里,他如何能不知道一个老人的心愿?朱骜瞧他突然不动了,也跟着走了过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外面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大儿子,和精神存在问题的发妻,楼上是要离他远去的两个儿子,事实上,他孤独无比。

    朱骜突然想到了他搪塞了多天的话题——孩子,忍不住说,“爸一直在尽力,但恐怕也知道我们不能陪在他身边,所以才想要个孩子。”

    贺阳闭了嘴没说话。

    第123章

    在贺阳离开之前,更早离开的其实是另一个人,韩金凤。

    韩家大姨在韩金茹出院后,专门找了一天来看她,姐妹两个三十年不见,其实话并不多——他们的生活已经完全不同。

    韩家大姨当年为了过更好的日子以打工的方式去了美国,但她并没有如憧憬的那般立刻发财有钱过上好日子,而是在不停的打工打工打工,直至遇到了她现在的丈夫——华人街一个小餐馆的小老板。

    好在她是一个充满了奋斗精神的女人,在这二十多年中,她跟丈夫起早贪黑的经营着这家小餐馆,没有把它做大,却用它养大了自己的三个孩子,直至上一个月,才刚刚把餐馆传给了大儿子,自己才退休。

    可以说,她的生活始终是忙碌而不充裕的,始终围着孩子丈夫转的,她在一直经营着自己的家庭。可韩金茹呢,在她看来,自己的这个二妹已经过上了比别人更好的日子,可是她却没有珍惜。孩子抱错又怎么样?无论养的还是生的,不都是自己的?一个当妈的,难道不能把自己的孩子热乎过来?

    只是事已至此,她又常年不归,自然没立场来训斥这个已经成为贵妇的二妹。她能说的只有一句话,“二妹啊,人的福分是有限度的,珍惜着过就能长久,不珍惜的过,说不定哪天就没了,你自己要清楚。”

    韩金茹没接茬,显然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韩家大姨做了一辈子服务业,怎么能看不出韩金茹的不愿多谈?她当即就住了嘴,转头对着朱成功这才说,“二妹夫,应该这么叫没问题吧。”朱成功就点点头。

    韩家大姨这才说,“今天我是代表韩家来的,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韩家这些年做错了太多事,对不起。”她站了起来,想给朱成功鞠个躬。可朱成功怎么可能受着呢,连忙把她扶住了,冲她说,“大姐,您又不在这儿,您道歉做什么。”

    韩家大姨怎么会不明白,朱成功这是没松口,不肯给她机会呢。或者说,朱成功这是拿捏着这点,防备着他们提要求呢。她叹口气,心里知道,无论韩金茹怎么样,起码在朱成功眼中,这门亲戚是不算数的了。

    “长姐如母,父母都不在了,韩家的两个爷们不管用,我当姐姐的,替韩家赔礼道歉是应该的。当然我知道你的顾虑。”

    她没用你们,其实就是对着朱成功说的,“怕受了这个道歉,韩家还是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我理解。我来其实也是想跟你们说件事,我们都商量过了,丁丁的事儿,是他自己想岔了犯了罪,依法处置,我们不会提意见。金凤这丫头小心思太多,留在这里,反而是给两家添乱,她反正也是没工作,我准备带她一家到美国,看看能不能找点事业做。”

    这就等于把韩家惹事儿的两个人全都摘开了,所以,韩家大姐冲着朱成功说,“二妹夫啊,不知道我这样处理,你可满意?”

    这算是比较妥当的处理方式了,韩丁交给法律制裁,韩金凤远离朱家,由此可期待朱家平静的生活。朱成功自然点点头。

    韩家大姨这时候才松了口气,两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两句,毕竟是不熟,韩家大姨就起身告别了,他们的启程日子定在了明天,但显然,朱成功一家人是不会出现的。

    只是临走时,恰逢贺阳和朱骜回家,他们冲着几个人打了招呼,朱成功高高兴兴应了,让他们去喝完热汤,韩金茹却跟没听见一样,只会陪朱铭玩,韩家大姨终究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一个你养的,一个你生的,你是妈啊,你去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时间长了,他们也会转化的。何况,他们面子上还过得去。”

    韩金茹听了没吭声,扭头看向了别处,韩家大姨叹口气,知道是没救了,劝也劝不动了,只能离开。

    韩金凤离开后,朱成功的身体也调理的差不多了,贺阳和朱骜就回了北城,只是临行前,贺阳也没对要不要孩子这事儿说点什么,朱成功难免失望又充满希望,毕竟,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嘛,这代表着贺阳还在考虑,这就是有机会啊。

    两个人回了北城自然是各有一番事情,hy还好,一直在遥控指挥,陈艺文又留守,压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公司在美国的团队考察好了不少投资项目,有些时机已过,有些却需要贺阳去考察。

    这么忙碌了一番,就到了年底,在这种信息爆炸的时代,神光的事情从轰轰烈烈走向了无人问津,廖鲁川终于在精神病院呆够了。

    贺阳和朱骜在北城新置办了一套复式,因为是精装修,已经入住。电话打来的时候,正是周六的早上,冬日的太阳透过厚重的窗帘,在两个人的卧房里几乎投不下任何光。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贺阳在黑暗中从朱骜怀里扑腾出来,迷糊着眼睛爬在朱骜身上四处摸着电话,最终在脚底下找到了,等着带着睡意接通了,那边传来廖鲁川兴奋的声音,“我要出院啦,你来接我啊。”

    旁边被吵醒的朱骜就知道,这好容易挪出来的一个周末,彻底没戏了。他瞧着已经爬起来跳着脚四处边找衣服边嘟囔的贺阳,“你说你做就做,扔的四处都是。”无奈的笑笑,起身先把厚重的遮光帘腾地一声拉开了,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房屋里因为昨日的激动而造成的混乱一目了然。

    贺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内裤,套上以后,边往洗手间走边吩咐他,“廖鲁川要出院了,我去接他,他没地方住,八成要在这儿住几天,看他打算吧,你找人收拾收拾,另外请个保姆做饭,你别试图让他尝试咱俩的手艺,他会喷死你的。”

    两个人回来后,因为想过二人生活,所以一直都没有请保姆,吃饭要不在外面,要不自己做,但显然,廖鲁川那个神经病是不会允许自己干这些活的。朱骜没精打采的点点头,“好。”

    等着贺阳一走,朱骜就忙活起来,起码卧室的混乱他是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的,对了,还有卫生间,昨天那里也疯狂了一阵子,对了,还有沙发。朱骜揉揉脑袋,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是做不完的,只能打电话叫人来。

    还好如今的小时工都很懂规矩,没人去问号称感冒了在家里也戴着口罩不肯摘下的朱骜,那些可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忙活了两个小时后,屋子干净了,廖鲁川的房间收拾好了,饭菜也都差不多了。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小四个小时,打不通电话快把自己饿死和气死的朱骜,才迎来了一脸兴奋的廖鲁川和有些体力不支的贺阳。

    廖鲁川在朱骜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冲着他看了一眼,也不爱理他,然后换鞋进屋扫了一眼完毕后坐下了,朱骜去扯着贺阳去倒水的功夫冲他嘀咕,“他什么眼神啊,再说你们不是出院吗?这是从美国出院吧。怎么这么长时间?”

    贺阳哪里能告诉他,廖鲁川觉得自己吃大亏了,所以看他不顺眼?不愿搭理他。他只能说,“这不是一出院他就让我开车带他去第一监狱了,专门去见了次廖永,这才回来。”

    廖家都这样了,除了那个没人知道行踪的廖家老二外,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外蹦跶,而且这事儿是他一手做的,这时候去见廖永,那不是往廖永心口上撒硫酸吗?朱骜做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贺阳同情的拍了拍他肩膀,“你忍忍吧。”

    朱骜就问他,“那他什么时候搬走?”他可不允许两个人的空间被过久的侵占。

    贺阳想了想说,“他还要去看他爸,大概看完了吧。”

    等着夜里吃完饭,贺阳和廖鲁川一人捏着瓶啤酒歪在露台的椅子上时,贺阳才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廖鲁川的前半生为爱情奋斗,中间这一段为报复而生活,如今呢?目标是什么?贺阳起码还有朱骜,可他什么都没有,他的爱情不但让他丧失了爱人的能力,更让他失去了亲人,他什么都没有。

    廖鲁川笑笑说,“先把婚离了,然后四处转转吧,不过可能不在国内定居了,”他抬头跟贺阳对视,“我不想再踏上这片土地,就连我们唯一的友情,都不是这里催生的,这里我没什么好留恋的。”

    贺阳明白的点点头。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个繁华的都市没有留恋,赵丽珍突然打过电话来说,贺大海不见了。

    她哭着对朱骜说,“豆豆,你爸爸可是个残疾人,他能去哪儿啊。他连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你快点找找他,我求你了。”

    第124章

    贺大海其实算是贺阳和朱骜很久都没想起过的人了。如果说韩金茹只是贺阳一个人在讨厌的话,那么无论是贺阳还是朱骜,都对贺大海有种刻在骨子里的厌烦。那是不是生他的人?那是不是养他的人?他们都承认,但在他做的事情面前,这并不是一句生养之恩就能抹去的。

    也正因为贺阳和朱骜的态度,在他们回南城去看赵丽珍的时候,她也刻意的不去聊这个问题——用刻意这个词,是因为贺阳觉得不确定,他真的不知道,赵丽珍是否还在想着贺大海。

    虽然这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但现实往往这样,譬如越受到父母忽视的孩子,越希望通过自己的奉献而让父母重视,而不是让自己过得更好,而越受到家庭暴力的女人,越不肯离婚,而是觉得对方清醒起来对自己挺好的。

    所以,贺大海找不到了,赵丽珍这么着急贺阳也能理解,他觉得他养母对贺大海有一种斯德哥尔摩症状,明明知道他是错的,离开他过得更好,但时时刻刻都想活在他的阴影下。

    跟廖鲁川打好招呼,保证在他离婚结束后会回北城——廖鲁川的财产在回国之前,就已经全部转移到贺阳手中,他是绝不会允许那个女人用他的钱过活的,他现在手中,大概只有几千块的生活费,如果廖鲁川请的律师够格的话,他说不定还会在那个女人手中分点东西,廖老爷子和廖永对那孩子可是相当不错的。他要回美国,就需要从贺阳这儿把资产转移走,需要贺阳在场。

    朱骜和贺阳这才匆匆回了南城。因为电话是打给朱骜的,路上贺阳才疑惑的问,“他不是你送走的吗?养母怎么知道他失踪了。”

    朱骜这才说,“那个姑姑不是瞧着我爸失踪了吗?找了几天又找不到,这才害怕了。她应该是怕我这边不高兴,所以来南城碰碰运气,瞧瞧我爸回家了吗?结果我们搬家了,这才跑到我妈他们厂子里等着,有人跟我妈相熟,就把人带到现在的地方了,这不,就让我妈知道了。”

    贺阳一听也明白,那位姑姑年轻的时候跟他们有往来,赵丽珍在机械加工厂又干了一辈子,老厂子可不是如今的公司,人走三个月就不记得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交情。能找上门也就正常了。

    他叹口气,“你说他又不能动,人会去哪儿了?”

    朱骜摇摇头,他也想不出来。但是希望,他安全,这是他们作为子女的本分。

    等着到了南城,朱成功已经派了杜洋等在了机场,一路急急的回了赵丽珍住的地方,才进屋,就瞧见了一脸委屈无奈的中年女人坐在那儿,旁边一个中年男人蹲在一旁愁闷烟,屋里乌烟瘴气的,呛得贺阳先打了个喷嚏。

    听见声音,他们才抬起头,那姑姑瞧见他俩,眼睛一亮,立刻就站了起来,踢了一脚抽烟的汉子,冲着朱骜说,“豆豆回来了,阳阳也来了。”朱骜嗯了一声,叫了声表姑表姑夫——这女人叫做赵晓敏,是贺大海的表妹,另一个是她丈夫。

    赵晓敏算是机灵人,连忙让开了座,一边指挥着她丈夫开窗户透气,一边不好意思的冲着朱骜说,“豆豆,我真不知道我嫂子不知道这事儿,我以为都这么多年了,她咋也心里有数呢。我找不到你爸,这不一急,就找过来了。我……我……”

    她着急的说不出话来,贺阳也知道,这怕是因为朱骜一直付给他们钱,其中一条要求就是不能告诉他妈,他们违背了,这是怕朱骜往回要钱呢。更何况,如今贺大海又不见了,他们身上错事儿太多。

    朱骜倒是挺冷静,叫了声表姑让她坐下,然后才问她,“我爸什么时候失踪的,那天的事儿给我讲讲吧,警察那边怎么说?”

    赵晓敏一听朱骜问这个,哪里还有保留,立刻说了起来。

    赵晓敏是三十年前嫁到隔壁省的农村的——她二姨嫁到那边去了,说是那边日子过得比南城这边好,家里想着人往高处走啊,就让她二姨留了心,在那边给她找了个婆家。但风水轮流转,很快南城这边种植经济作物就富裕起来,而赵晓敏夫家那边,日子却没有变化,过得不算好。

    贺大海被送过去后,一个月两千块,算是帮了他们大忙。再加上毕竟又是亲戚,赵晓敏伺候贺大海还算用心。他腿不能行,胳膊也不算有力气,别说寻常的农活,就是普通的做饭洗衣都干不了,赵晓梅就让丈夫每日把他搬到院子里,拿着稻草杆搓草绳,也算优待他了。

    贺大海开始还耍横不愿意,先是骂朱骜不是人,后是骂赵丽珍,后来发现喊天天不应了,这才回过神来,寻思着自己也算是拿钱寄养在这儿的,想要装大爷。结果赵晓梅倒是一句话说的明白,“哥哎,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儿子都扔你到我这儿了,你寻思他能管我给吃稠的,还是给你吃稀的,你就别闹腾了,老老实实的咱相处好。”

    贺大海开始不听,闹腾了两天发现赵晓梅真给他吃稀饭,这才不吭声了,给的活也干了。这么多年下来,他除了多喝两口酒,喝醉了多骂老婆孩子两句,剩下的一直都挺老实,还挺勤快,这不,赵晓梅的孙子在村东头上幼儿园,他就将接送的活包了下来,赵晓梅也没觉得有啥不对。

    四天前,贺大海和往常一样,自己摇着轮椅去送孩子,赵晓梅跟着丈夫下了地,结果等中午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贺大海没回来。他们开始以为是出去看老头们打牌下棋去了,结果等饭点过了,赵晓梅出去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她就有些生气,觉得这是贺大海不定跑去哪儿了。

    那时候幼儿园也该放学了,她着急忙活的先去接了孙子,然后又伺候一家人吃饭,这么一耽误就到了晚上。她出去找了一圈没瞧见人,又问了常跟他说话的几个老头,听说今天也没看见他,这才开始担心,可那时候已经夜里了,天都黑了,她和丈夫叫了几个人找找,也没行踪,这时候,赵晓梅才意识到,一个大活人,真不见了。

    她抹着泪说,“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去报了警,可也没个消息。我寻思他那样的,肯定没人要,是不是自己想家了,偷偷跑回来了,我就过来了,谁知道,这边也没人呢。”

    赵晓梅提供的内容并不多,朱骜问不出来后,又跟她要了当地派出所的电话,只是贺大海住在村里,没有人看到他离开,也没有摄像头,几乎很难找到线索,至于火车、汽车站之类的地方,倒是有监控,可人山人海,谁会专门盯着查呢。

    朱骜和贺阳没办法,只能带着赵晓梅夫妇又去了县城,一方面找了朋友,打通了公安局的关系,雇了十个人专门去排查视频录像,另一方面,又雇了二十个人,在贺大海有可能去的地方寻找目击者,看看是否有人看到了他。

    这几乎是大海捞针,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贺阳和朱骜付出了大量的金钱,终于在三日后,有人第一次在汽车站外不远的小吃店监控录像中,发现了贺大海的身影,他的身边,还有两个看起来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贺阳和朱骜几乎立刻站了起来。

    只是事情并没有向着他们想象的发展,工作人员在监控录像中一节节的寻找,慢慢地凑出了贺大海的所有行动——他在小吃店门口一直等着,然后有辆大巴车从车站内开出,两个男子中的一个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挥了手拦下了大巴车,他俩合力将贺大海抬了上去,然后,他们就下了车,车门关闭,车子扬长而去。

    显然,这两个人并没有绑架贺大海,这是贺大海自己的一次行动。

    听到消息的赵丽珍异常的激动,“他一定是困在哪儿了,他行动又不便。”好在一座县城并没有多大,贺阳的动作也快,不多久,那两人就被找到了,事情也水落石出——他们在市区的商业街碰到了贺大海,贺大海告诉他们,他要回家看儿子,给他们一人十块钱,把自己送上汽车。两个人正闲着没事,又瞧着老头挺可怜,就应了,送上车拿了钱就走了。

    他们说,那辆车开往的目的地是彭城,与南城的方向完全相反。

    在那一刹那,贺阳分明看到了赵丽珍眼中的不敢置信,他想,他养母恐怕永远都想不到,贺大海远远要比她狠绝的多——她在这边时时挂念,而贺大海在获得自由后选择一走了之。他听见赵丽珍喃喃自问,“他……走了?”

    连负责搜查的人也看了出来,在下面偷偷的问贺阳,“还往下查吗?”

    自然是要查下去的。不是为了把他找回来,而是在他们要找他的时候,能够找到他。

    只是这个打击对于赵丽珍来说,显然不小。从外地回来后,她就变得有些忧郁,整个人看着都沉寂了很多,跟那个在小区里乐颠颠买菜回去的老太太,完全不一样了。朱骜对此特别的自责,他在夜里揽着贺阳说,“如果……如果我当初手段不这么狠,你说会不会好一点?”

    贺阳转头去吻他嘴角,“可如果不这样,你怎么放心上学去?不要把别人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很快就到了腊月,廖鲁川终于离了婚——那女人一听到律师说廖鲁川比她还穷,动作比猴子还快。贺阳为此又回了趟北城,一来找人替他办理资产转移,另一方面,也是做最后的送别——这家伙连年都不想在国内过了,他说他要投奔自由去了。

    当然,聚会自然会见老朋友们,贺阳原本还想躲着黎瑞安,没想到他却没出现,廖鲁川嘲笑的说,“他最近看上了个小白脸,快推到了让程军发现了,这不直接回来把他抗走了。我想下回你见他的时候,八成他就有主了。”贺阳顿时有种解放的感觉,这种被人时时刻刻盯着的感觉,一点也不舒坦。

    等着送完了廖鲁川,已经到了腊八。朱骜去见同学了,贺阳从北城赶回来,因为担心过节赵丽珍那边没人,就直接从机场开到了她楼下,开了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电视开着,赵丽珍正捣在沙发上抹泪,瞧见贺阳才勉强坐了起来。

    贺阳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他仍旧不解,贺大海有什么好怀念的?他想装作没看见,又忍不住的问,“你不恨他吗?”

    赵丽珍愣了一下,低了头没回答。贺阳倒也不愤怒——他已经过了随时随地愤怒的阶段了,只是觉得有些……无奈,是那种你朝着正确方向努力了,但永远没用的感觉。他等了一会儿,觉得养母可能并不再想说点啥了,就抬起腿往厨房里走,他还没吃饭,如今饿的心情浮躁。

    没想到,刚转过身,就听见赵丽珍幽幽的说了一句,“不是不恨,就是觉得,我对他不差,他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了呢。”

    这倒是说得过去,贺阳忍不住放缓了语气回头问她,“他这样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怀疑我不是亲生的就开始了,你都在忍。”

    这应该是贺阳第一次说起这事儿,赵丽珍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最后关头想通了一样,终于吐露了心声,“我能不忍吗?我儿子抱错了,可亲儿子在哪买富贵的家庭里长大了,我一个都没有,除了他,我还能有点啥。只能忍着,不敢得罪,忍啊忍啊,就习惯了。”

    贺阳震惊的看着赵丽珍,他从未想过,他那个一直如同女强人一般的妈,最终屈服于贺大海,仅仅是为了以后有个人陪着。

    可他不得不承认,赵丽珍的顾虑是对的,他和朱骜,最终谁也不曾留在她的身边——她貌似脱离了苦海,可在朱骜随后长久的求学工作的事件里,也孤单的,一个人,住在这座租来的房子里,没有任何人陪伴。

    “妈!”贺阳忍不住叫了一句。

    赵丽珍侧过了脸,不在意地说,“没事儿,这样也挺好,一个人过清静自在也不累。妈现在就盼着你们能过好,妈就高兴了。”

    ——朱骜用两年时间,告诉赵丽珍自己忘不了贺阳,她几乎对这件事,是早就默认了。

    贺阳只能走上去,把她抱在了怀里。他忍不住的想起那日朱成功孤独的一个人在客厅里的背影,与赵丽珍的侧影,重合在了一起。

    随着街上跑着扔炮竹的孩子们越来越多,新年就不晚了。

    不知道是时间冲淡了感情,还是年味让日子变得欢快起来,赵丽珍总算慢慢的好了起来。这让贺阳和朱骜都开心起来,还专门邀了她一起过年三十。

    赵丽珍一听就直摆手,她对朱成功一家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的穷富对比中,何况两边因为孩子的事儿也闹的不算好,所以总觉得能避免见面就避免。

    朱骜与她客气多,但贺阳却不同,四个家长中,他原本就亲赵丽珍一些,就直接开磨,”“不在朱家办,我和豆豆买了套精装复式房,四室两厅呢,足够住的。你们都过来过。”没等赵丽珍拒绝,贺阳又说,“妈你想啊,我和朱骜出钱,对你来说,是一个养子和儿子买的,对朱家也一样啊,你干嘛放不开。”

    这倒是正道理,何况这是十年中贺阳和朱骜第一次回来过年,她也不愿意把儿子推出去,只能答应下来。不过要求贺阳陪着她逛逛超市采购年货,准备把年夜饭包了。

    朱家原本就是年夜饭一人一道菜的风俗,贺阳干脆又打了电话问了问朱成功他们做什么,准备把食材一起买了。结果纵然韩金茹没吭声,朱铭倒是很积极,把他历年的拿手菜——糖拌西红柿先报了出来,并要求贺阳买又红又大的。贺阳立刻答应。

    这边写完了清单,贺阳和朱骜就开着车带着赵丽珍去市里最大的超市采购。贺阳那边的房子并没开过火,厨房里几乎完全是空的,从锅碗瓢盆一直到洗洁精、刷碗巾、切菜板,几乎样样都要新买。贺阳和朱骜一人推着一辆推车在赵丽珍后面跟着,俨然听话的小帮手。结果就是,压根一辆车装不下,只好又打了电话,叫吴文才开车来接。

    等着往回走的时候,恰好经过酒吧一条街,大白天的,那边居然放起了鞭炮。贺阳有些意外的往外看了看,嘟囔了一句,“这谁啊,怎么这时候开业?”

    吴文才跟着他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奇怪的说,“你忘了啊,那是韩丁的酒吧。”

    贺阳想了想,才记起来,好像就是上次打架的地方,“转让了啊。”

    “没。”吴文才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你知道这地儿归谁了吗?你也认识。”他卖了个关子,也不用贺阳回答,直接说道,“赵明。”

    贺阳惊讶,“他俩还有联系?”

    吴文才说,“韩丁不是也是同吗?上次他出狱后就跟赵明在一起了,后来赵明连大学都没考,天天跟着他混。不过韩丁挺不安分,一直外面有人,对他也不算好,我见他好几次都鼻青脸肿。不过我听工商局的朋友说,这次韩丁进去,可是把名下资产都换成赵明的名字了,也不知道是韩丁打是亲骂是爱,还是他手段高超。”

    贺阳能肯定,韩丁可不是分钱给别人的人,那就是赵明手段高超了。可他从高中就知道这人心思厉害,一直以为他会不择手段成功,却没想到,他居然跟了韩丁。

    贺阳能想到这中间肯定有故事,不过,那是别人的事儿。他看了看已经被抛的远远的酒吧一条街,就跟韩丁一样,已经走出了他的生活,他们过得如何,已经与他无关。

    大年三十那天,两家人都早早到了贺阳和朱骜的房子,包括不怎么搭理他们的韩金茹。朱铭还带来了他的小伙伴,金毛——毛毛。他是第一次来这所房子,又是第一次过年瞧见这么多人,兴奋的一直跟着毛毛在屋子里乱窜。

    因为没有请阿姨,所以年夜饭几乎从洗菜开始,就全部由他们自己做。朱成功一来就脱了大衣,穿这件羊毛衫扯着朱骜帮他择菜,而贺阳则跟着赵丽珍转悠,学学如何拌饺子馅,就连朱铭也安静下来,盯着自己的西红柿,等着谁有空了,帮帮他的忙。

    只剩下韩金茹一个,在旁边跟个贵妇人一样坐了二十分钟后,怕是坐不住了,跑到厨房接了碗热水来,挥手把朱铭叫了过来,“铭铭,妈妈帮你烫西红柿。”朱铭立刻高兴了,嗷嗷的抱着两个大西红柿,带着毛毛跑过来。

    一旁的朱成功看见了,忍不住的说,“会越来越好的。”

    六个人,朱铭做了个糖拌西红柿,切得扭扭歪歪的,倒是真做成了。朱成功做了个辣炒鸡丁,算是他的拿手菜。贺阳手艺好,做了个大菜松鼠桂鱼——端的是漂亮,朱骜手艺一般,直接最简单的牛肉清汤丸子,连韩金茹到了最后,怕是也放开了,虽然依旧不爱搭理人,还是下厨做了个梅菜扣肉,剩下的一概由赵丽珍补齐,晚上八点,春晚开播,这边也上齐了十二个菜,两家人总算坐在了饭桌上。

    这是十年来最齐全的一次,朱成功都忍不住倒了杯酒,站起来举杯,但往日能在各种场合滔滔不绝的他,此刻想了半天却只吐出一句话,“不再分离。”

    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朱铭开始许愿要压岁钱,他冲着朱成功说,“要大大的红包。”朱成功就拿着大红包逗他,“做什么要这么大的红包。”朱铭就皱着鼻子想啊想,最终说了个,“买糖。”然后又加了句,“都给你们吃。”把朱成功逗得不得了,连忙将红包给他了。

    然后,他又抽出两个红包看向贺阳和朱骜,“你们不许个愿拜个年吗?发大红包哦。”

    他寻思着贺阳他俩肯定不好意思,只是逗逗他们。没想到贺阳还真上钩了,冲着他说,“那可真得谢谢爸爸,我们年后去美国要花不少钱呢。”

    赵丽珍就奇怪的问,“做什么要花钱啊。”连韩金茹也抬起了头。

    朱骜摸着头难掩兴奋地说,“我和阳阳商量好了,要做代孕,我……我们,要当爸爸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凌晨三点半,正文到此告一段落。

    后面大概会有两个番外,将会作为福利,补在这一章的作者有话说里,谢谢你们一路的支持,给了我莫大的动力,有你们真好,新书见。显示有更新的话来这一章就好哒。╭(╯3╰)╮。

    新书准备写一本仙侠,名字还没确定,暂定为6月6日发书,讲述了一个废柴腹黑受与一个暴强神经病攻在修真界逐渐成长的故事,如果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吧,么么哒。

    另外,吆喝一声,如果觉得大江写文合胃口,不如包养一下人家啦,新开文早知道哦

    感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新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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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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