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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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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事故 作者:蓝淋

    第3节

    肖腾脸色铁青,又有口难言。肖霖本来就够像男生了,逼她学琴棋书画来变得像女孩子一点,她没有一样坚持得下来,现在倒好,索性把肌肉练发达,就更男性化了。

    “你想把她变成男人吗?”

    容六愣了一愣,笑道:“亲爱的,你想太多了。一个人不会因为练个武术搏击就变性的。肖霖的身体条件很适合这种运动啊,扼杀她的天赋不太好啦。”

    肖腾皱眉道:“女孩子就得做女孩子该做的事。”

    “不是我说,”容六挠挠头,“想象她跳芭蕾我反而会起鸡皮疙瘩啦。反正都是健康的爱好,让她自由选择不是比较好吗。”

    肖腾冷冷看他一眼:“不是你女儿,你当然这么说。”

    容六笑得可爱:“你误会了,我可是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爱啊,亲爱的。”

    “……”

    “呃,好吧……就算你不赞同,也不用拿枪指着我啊。”

    自从容六来了,肖腾每天都高血压,偏头痛,但家里的气氛却似乎比以前好了。

    几个子女都多了笑容,呆在家中的时间也比以往要多了,时常会聚在一起玩耍,而不是以前那样各回各的房间,各做各的事。

    但这欢乐和睦的气氛其实和他没有关系。孩子们的快乐亲近都是因为容六。他更被隔离在这圈子之外,显得愈发的讨人

    嫌。

    以前他还能告诉自己,家里不和睦,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子女顽劣,这几个孩子太固执,早熟,怎么也教不好,不全是他的错。

    可容六却和他们处得很融洽,有容六在,该上学的就会去上学,该练琴的就会练琴,一个比一个听话和讨人喜欢,没有人会摆出面对他时候的那种面孔。

    这就证明了,那些冲突和不合,其实都是他的责任。是他没有当好父亲的本事。

    他坐在桌前喝茶看报纸,肖璞从楼上跑下来,穿着很热带的花朵抹胸裙,嘴里嚷嚷:“等下我们要开海滩派对,帮我看看,我这样好看吗?”

    这却并不是对父亲说的。

    容六在边上抬起下巴,评点道:“衣服鞋子都很好,项链腰带加分,头发也很漂亮。”

    “可我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肖璞拉起裙摆左看右看,“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新染的头发颜色的问题吗?”

    容六想了想:“你太白了。”

    “啊!说得对!”肖璞急匆匆跑上楼。

    再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已经涂成健康肤色,化了古铜妆容,淡色的珠光嘴唇,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肖璞开开心心出门去了。肖腾皱眉看着身边的男人:“这么懂女人的打扮,你还是不是男人?”

    容六笑嘻嘻地:“对女人不够了解的,能叫男人吗?”

    肖腾冷下脸:“我警告你,别打我女儿主意。”

    容六愈发笑得俊美动人:“怎么会呢,我喜欢

    的是什么类型,你最清楚不过啊。”

    肖腾只给了他一声冷哼。

    然而不容否认的是,家里的人,除了肖腾之外,全都很喜欢容六。

    因为容六不仅好像什么都懂,而且愿意陪他们玩。他对佣人和气,会陪肖霖对打,帮肖璞挑衣服配饰,还会把肖紫举起来,逗得她咯咯笑,连肖隐都爱跟他一起去买书。

    但肖腾完全不吃他那一套:“你别以为能讨所有人的喜欢。”

    容六眨巴眨巴一双美目:“我当然不能啊。我又不是钞票。”

    “所以你少费点力气吧。”

    容六笑道:“我不会为了讨人喜欢而对他们好。我只对我喜欢的人好。”

    “哼。”

    “你带小孩怪辛苦的,”容六凑到他身边,“不如我帮你养了,替你解忧吧?”

    肖腾只给了他一个字。

    “滚。”

    但容六显然不肯滚,肖腾只能自己站起身,冷冷地大步走开。

    “亲爱的……”容六笑容可掬地在后面追着他,看他的脸色,“你生气啦?真的生气了?怎么了?”

    “……”

    “啊,你不要误会。我怎么会抢走你的东西呢。他们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啊亲爱的……” 尾音未落,肖腾就已经把门摔在他脸上。

    不管肖腾有多么想把容六分尸了扔到海里去,他都得忍耐地接受自己背后长出一条名为“容六”的尾巴来的事实。

    毕竟容六正大光明地,是要“跟肖先生学些东西,长些见识”,只要容六想,

    他就只能让他跟着。

    唯有酒会之类的应酬场合,肖腾还算比较能忍耐有容六在身边。因为这种地方本来讨厌的人和事就不少,多一个容六,就如浑水里多扔了块泥巴一样,没太大分别。

    酒会上肖腾带着容六和助理,来来回回见了一些人,喝了一些酒,眼见一个过度瘦削的女人穿着条极其奢华的露肩长裙,一群人围着她,众星捧月,大肆吹捧。其实她面呈老相,五官生硬,前平后平的穿着也实在无美感可言,但已经在前后展示卖弄起自己来了。

    容六惊叹道:“哇,这谁啊?”

    陪着他们的助理忙介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g小姐。”

    容六笑道:“百闻不如一见,不说我还以为她是g小姐的妈呢。她到底几岁了?”

    助理含蓄地:“对外说法是二十刚出头。”

    “咳……”

    g小姐还在展示自己的高级定制裙:“这裙子漂亮吧,每一块宝石都是手工订上去的,你们知道这得花多少人工吗?”

    周遭自然是一片赞美之声。

    容六笑嘻嘻地:“那些人那么捧她,是因为他们都喜欢一盏人形水晶灯吗?”

    助理无可奈何:“她是宋先生的女儿,谁愿意先开口去得罪呢。”宋老爷子的帮派地位不可动摇,没事谁也不想跟黑社会结仇。

    再怎么受不了,不可避免地也是要过去打招呼。g小姐见了容六,一听完介绍,就娇嗔道

    :“容大哥。”

    容六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直说:“荣幸,荣幸。不敢当,不敢当。”

    肖腾皱着眉,但身为男人,他对女性都保留一定的尊重,也就并不说什么,只等着客套赶紧结束。

    偏偏容六长得太过招蜂引蝶,又不是一般的金龟,边上有一众名媛需要他来应酬,一时哪走得开,肖腾也被牵连,要继续听她们肉麻得犹如没长脑子的吹捧,脸色慢慢就沉下来。

    g小姐还在说:“像我这样的身材,才能把这裙子穿得优雅,那些上围太丰满的只会让人觉得很俗而已。你们要想知道保持魔鬼身材的秘密,我以后教你们。”

    又是莺声燕语的道谢和盛赞,容六更加乐不可支,肖腾只冷冷地阴沉着。

    大概也是觉得他的神色不够捧场,一名媛就找他说话,娇俏道:“g姐这样真的超美,气质出尘脱俗,你们都欣赏这一型吧?”

    肖腾手上拿的杯子放低了些,抬起眼皮:“你们全都瞎了吗?”

    容六“噗”地喷了口酒,全场的僵硬里只有他还笑容满面,眼看笑得都要抽了。

    “走。”

    扔下一个字,肖腾就转身离开了,容六和助理神态各异地跟上,换了另一边去应酬。

    去取酒的时候,两个方才在那捧g小姐的场的名媛走过来,凑到他面前,抬头笑着说:“你刚才真是太帅了。多亏你说了那么一句,替我们出了口气,不然我们都

    快受不了了。我们也觉得她很恶俗呀,又难看,还自恋。”

    肖腾看了她们一眼,冷冷道:“觉得她难看,那就去跟她说,找我干什么?”

    两人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应,僵硬着走了。容六愈发笑不可抑,猛捶墙壁:“亲爱的,你把两边的人都得罪光了。”

    肖腾只哼了一声。

    温言软语说着好话的未必都在真心为善,有不少只是为了被别人当作是好人,头顶“好人”的光环,博一个好名声。

    而他无论怎样,是向来敢于当坏人,他无所谓。

    酒会进行了一半,肖腾也逐渐觉得气闷,因为容六总在他身边,笑容可掬地盯着他看,看得他脸僵到快抽筋了。

    他怕再这样下去会忍不住当众行凶,于是转身到阳台上去,透透气清醒一下,好让杀人欲望不要那么强烈。

    这晚宴大厅有许多个小阳台,青藤遍绕,夜色中不仔细也看不清相邻阳台上的人,大多不甚在意。但肖腾刚一站定,就听见一个女声说:“那姓肖的凭什么自以为了不起,他算老几!”

    “没错,我看他多半是心理变态,专门虐待女人,不然他老婆也不会跑了。”

    “他那样的人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他啊。还拽什么拽,我看见他那张脸就想抽他耳光。”

    声音正是刚才过来示好,却被肖腾不解风情地堵回去的两个名媛。

    那两人说了一阵坏话,极尽刻薄恶毒之能事,说到“搞不好他根本

    就是不行,几个孩子都是戴绿帽子的证据”的时候,容六终于憋不出“哧”地又笑出声来。

    那两个女人转过头,等认出是他们,脸色更难看了,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就花容失色地赶紧提着裙摆跑了。

    容六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倒是出于意料地没有看到一个被气疯的肖腾。冷淡的阴沉作为一百零一套的常备表情,肖腾可谓面不改色,连阴沉也没有多一分。

    “咦,你不生气吗?她们说的那么难听。”

    肖腾皱皱眉:“这有什么。比那更狠的我都听过。”

    “呃,这种话真的不会让你生气啊?”

    肖腾冷冷一笑道:“想抽我的人多了,问题是她们能抽得着吗?等她们有那个本事了,我再生气也不迟。”

    有本事与他为敌的也就罢了,只会在背后撩狠话的他还看不上眼。

    隔天在家中看着报纸用早餐,容六就过来和他分享八卦。现在容六的讯息可谓畅通无极限,来t城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八卦信息网之发达程度已经令肖腾望尘莫及了。

    “亲爱的,听说那两个女人昨晚被人打了,脸肿得像猪头,不过还好没有大碍。”

    肖腾兴趣缺缺地“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正经新闻。

    “你一点也不关心吗?人家都说是你做的哦。”

    肖腾抬眼看他,皱眉道:“不关我的事。”

    “但她们是说了你坏话,又被你听到,然后才挨揍。不怀疑你都难啊。”

    肖腾冷冷

    道:“我狠是没错。不过说我坏话的人如果我都要一个个杀了,那这城里早该空了一半。”

    他的手段是要用在真正对他造成威胁的人身上,比如欧阳希闻。那些嚼舌根的小角色,他才懒得理。他的脾气坏是没错,但傻子才有功夫去睚眦必报。

    容六近乎花痴地托着下巴看他英挺的侧脸,道:“可是这样,你就很冤枉啊,莫名地又要遭人恨。”

    “她们要恨就恨,反正防错了人,日后继续吃亏的还是她们。我有什么损失?”

    他从不为对手的愚蠢而苦恼。

    普通人通常无法承受“遭人厌恶”这样的情绪,拼命避免遭遇他人的恨意。而他坦然地被大多数人恨着,也习惯了。

    这也许是他这样的成大事业者必须拥有的一种才能。

    但即使肖腾那么无所谓的人,父亲节的时候,桌上空空的,一件礼物也没有,他也多少会受到一些冲击。

    虽然往年的礼物也都很敷衍。全是些现成的,随便挑的,刷卡就能买回来的东西。而且刷卡账单照样是他来付。

    但好歹也是子女们给他的礼物。

    而今年他们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有容六在,他们索性都忘了这节日,连敷衍也懒得了。

    肖腾在书房和卧室里上下都看过,也找过了,确定没有半样凭空多出来的东西。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吃晚餐的胃口。

    楼下客厅也是暗的,连容六也不在,大概是和他那几个孩子一

    起去出门玩耍了。肖腾只一个人把房门关上。

    第三章

    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电话响了,肖腾有些不耐烦,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就怒从心头起,冷着脸接了。

    容六讨人喜欢的声音听在耳里异常的地欠揍:“亲爱的,这么晚了,你还不打算吃晚饭吗?”

    肖腾硬邦邦地:“关你什么事?”

    男人也觉察到他的不悦,小心翼翼道:“没有啦,我担心今天太热,你会没胃口。”

    “我胃口好得很,”肖腾冷笑一声,“有事就说,没事我要挂电话了。”

    “咦?你一个人在家吃过了吗?”

    “谁跟你说我在家的?我正在外面,不知道多快活。”

    “呃,是吗……”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肖腾对他正有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突然听见敲门声,便说:“我有事,不跟你说了。”而后一把掐断电话,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来的却并不是女儿或者儿子。容六一手电话,笑容可掬,姿态撩人地在门外站着。

    肖腾气血翻涌了一阵,不想面对被揭穿的尴尬,咬牙先质问道:“肖璞他们呢?”

    “咦?”容六花容惨淡,“我今天这么帅,你完全没有被我迷住吗?好歹多看我两秒钟再想其他的事吧。”

    “……”肖腾忍住捏死他的冲动,“我问你,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呃,他们好好的呀……”

    肖腾一把推开他,就往楼下走。

    “咦,亲爱的你等一下,啊……”

    光线幽暗的客厅里有几条人影,见他们下来,像

    是措手不及,不知道要先开灯还是先点蜡烛,忙乱了一下,最后灯光大作。

    肖家四个少男少女对着肖腾严厉而阴暗的面孔,尴尬并僵硬了几秒,然后有快有慢,有高有低,参差不齐地开口:“呃,父亲节快乐。”

    说完大家都有些泄气,气氛也僵着。肖璞踩着高跟鞋,双手抱胸,不屑道:“什么嘛,完全没约好啊。效果太差了。”

    “好烂的开场。”

    “那不然就再来一次吧。”

    要再来一次又好像太肉麻,几个人对看了一阵,还是拿捏不好一齐开口的时间,不由笑了,有尴尬也有轻松。

    肖隐笑着说:“算了啦,那个不是重点。礼物才是心意。爸,节日快乐。”

    肖腾面无表情地站着,桌上有个蛋糕,还有好几盘菜,“味”是尚不清楚,“色香”上来讲,比日常的是要差了些火候。

    “是我和肖霖做的,”肖隐看着父亲的脸色,介绍道,“奶油花是肖紫挤的。我们请了大厨指导,不过成品水准有限。”

    肖璞撇撇嘴:“我最讨厌做菜了。不过我有准备礼物啦。”而后拿出一个盒子:“我挑了一双慢跑鞋。”

    “……”

    “公司事情是很忙,但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有空该多运动。还有啊,这是用我帮杂志拍片的酬劳,我可没有乱刷卡。”

    肖腾依旧严厉地绷着脸,皱着眉。

    这简单的安排,对他来说,已经太过肉麻了。他不习惯这种温情。

    者说这让他不知所措。

    一家人入座吃晚餐,肖腾还是一如既往地寡言,板着脸。但晚餐桌上他就吃了许多菜,尽管有些菜的味道令人不敢恭维。酒也喝了很不少。

    肖腾丝毫不觉得自己喝醉了,只是身体有点飘,那种感觉很好。他的煞气被什么东西冲淡了似的,桌上气氛不像平时那么死气沉沉,大家似乎没有那么的怕他,肖隐甚至还斗胆跟他开了个玩笑,弄得一桌人都笑了。

    夜深了,几个孩子道了晚安,各自回房去休息。肖腾在那种飘飘然的惬意里,感觉到身边有个人,自己的胳膊搭在对方肩膀上,对方也就等于在他怀里。

    模糊里只看见一双媚人的桃花眼,他隐约觉得那个人是妻子,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是凌姨。

    总之是个待他温柔的人,扶着他进了卧室,还给他倒了热水,解开他的衣服,让他呼吸顺畅一些,在他呕吐的时候体贴地拍着他的背,耐心为他擦拭那些污物。

    肖腾在恍惚里觉得,生活其实就该是这样的。

    就该有个人能在那里等着他,守着他。

    只有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

    那人身上的味道让肖腾很舒服,甚至让他觉得很放松,很愉悦。于是他在酒吐过头的头痛里,竟然迅速地,毫不挣扎地沉睡了。

    肖腾醒来的时候,又看到身边的不速之客。

    那家伙还睡得香甜,在被子里露出一点黑发的头顶,整个人都散发着心满意足的

    气息。

    又来!

    肖腾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

    果然,自己又是赤条条的。

    青年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眼神,全无危险之感,笑眼弯弯道:“早。”

    肖腾冷冷看着他。

    “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啊,你吐得到处都是,所以我只能帮你冲澡,把脏衣服都换了嘛……”

    青年这等殷勤,得到的回应是:“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我要求你那么做了吗?”

    “……”

    “还有,我准你在我床上睡觉了吗?”

    青年愣了一愣,说:“呃……但我昨晚照顾你到很晚,也累了,所以就顺便稍微睡一下嘛……”

    “滚。”

    青年倒也不恼,只裹着被子,温顺地乖乖“滚”开了,看着肖腾起身下床,还是笑着:“亲爱的,我知道你是有起床气啦,呃……”

    声音戛然而止,一叠钞票扔在他面前,有两张还飞起来打到他的鼻梁。容六摸了摸鼻子,终于抬头,看着那冷面冷心的男人。

    肖腾冷冷的:“这是给你的。”

    “……”

    “你的服务我会额外付费给你,但请你记得回自己房间。”

    即使是他吃亏,他也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吃了亏。

    容六令他不痛快,他也能反过来羞辱容六。把这容家大少爷当成收费项目,多少出口恶气,也维护了他那高姿态的自尊心。

    容六愣愣看着眼前那所谓的服务费,也不知在想什么,安静异常。过了半晌,他突然“咦

    ”了一声,捡起那散落的钞票,看了看。

    而后不但没发火,反倒还数起来。

    肖腾差点没晕过去。

    “不知道这个价格是多还是少,”容六大少爷在那认真地烦恼着,“我还是去问问叶修拓吧,不知跟他的收入比起来算怎么样。”

    肖腾的危险指数终于破表,铁青着脸吼道:“这个价码已经很高了!!”竟然质疑他吝啬。

    “可我觉得我应该更值钱一点,我的服务质量你也是知道的……”

    肖腾青筋根根绷断,歇斯底里道:“你再吵我下次就只给你一块钱!”

    他都没留意到自己竟然说了“下次”两个要被天打雷劈的字眼。

    “啊,那为了讨生活,我要多工作。我这么价廉物美,你有打算包养我吗?”

    “……”

    容六自从得到那叠钞票,就更用力地巴住他这个“长期饭票”,抓住一切机会抱他大腿,极尽谄媚肉麻之能事。

    肖腾每天费尽力气也未必能把容六给甩开,又不能一枪干脆利落地崩掉这容家独子的脑袋。

    然而他的人生还是要继续的,前面还有工作堆成的高山河流等着他去跋涉。

    为了摆脱容六而花的心思,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效率和生活习惯,令他各方面工作一定幅度落下,长此以往,这就非常不妙。

    权衡之下,他也只好拖着挂在大腿上的容六去工作了。

    容六给他的感觉就像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时半会要扯干净很费力。他又

    忙到行程表要以分秒来排,不能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路边狠抠鞋底。那就只能干脆带着它走路,期待它迟早失去粘性自动脱落。

    只不过他的神经还是时常会经受不住考验而崩裂。

    早上醒来一睁眼就发现床头多了一个人,肖腾条件反射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枪来。

    “吓,是我啦!”

    肖腾看清来人,更是刷刷拉开保险,将枪口抵在他下巴上:“你再乱进我房间,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容六楚楚动人地用一双美目望着他:“那,你开枪吧。”

    肖腾青筋浮起:“你以为我不敢?!”

    “那倒不是……”容六深情注视着他,而后视死如归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话音刚落,便听得轻微的“咔哒”一声。

    肖腾瞬间脸色一变。青年抓住他的手,打个哆嗦那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这一反应就把要命的扳机给扣下了。

    还没等背后的冷汗出完,肖腾脸色又变了一层,从苍白上升到铁青。青年的脑袋并没有顺理成章地从下巴到头顶爆开,犹自完好,还在大眼汪汪地:“你真的下得了手……你好狠心……”

    肖腾完全没被他梨花带雨所影响,只青着脸低头察看自己这把珍藏多年的古董手枪:“你对它做了什么?”

    王景管家在楼下满意地看着刚布置好的餐桌,双手平放于腹前,安心等着少爷们下来用餐。

    突然却听得上边一阵兵荒马乱,吓得一抬眼

    ,就看见容六在前头逃命,后边是肖腾咬牙切齿地在追。

    两人只穿着睡袍,衣衫不整惊天动地地绕着跑了一整圈,而后肖腾终于追上了,双手一抓就恶狠狠地掐住,要将容六从楼梯上扔下去。

    “拿你的命来赔吧!”

    容六花容失色,哇哇大叫着死死抱住他,抓救命草一般手脚并用攀在他身上,两人扭打成一团。

    王景不由得一阵欣慰:“哎呀,少爷最近变得开朗很多啊。”

    容六在肖家是个相当受欢迎的存在。肖家大少爷工作压力大,又是个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一点即爆,每天都要发作个两三回。不发泄对身体不好,但一发作,家里就跟台风过境一样,人人自危,抱头鼠窜。

    如今容六这个专业炮灰以一人之躯勇敢地承受了肖腾几乎所有的火力,其他人就都安全了。肖腾屡屡弹药耗尽,累到几乎没有余力对他们发怒,开口也喷不出火,顶多只有青烟。家里一时前所未有地平安喜乐,其乐融融。大家对容六充满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在家里被“杀”过一回以后,容六还是要拖着残躯,挣扎着跟肖腾去公司上班。

    一开始作为“助理”的容六就是个花瓶和色狼的综合体,每天做的事,除了招得女性员工们脸红心跳地发花痴之外,就是发花痴地盯着肖腾看,看得肖腾几乎要颜面神经失调。此外便再也无所事事——毕竟公司上下都不敢

    ,也不好意思使唤这位容家少爷。

    不过肖腾的字典里没有不好意思和不敢这两个词。他是绝对不养闲人,更不会给容六白看。一旦行程冲突脱不开身,或者来了不想见的客人,他就把容六打发出去救急接客。反正容六有美色,有口才,有脸皮,正是用得上的人才。

    原本只是为了眼前清净,而后肖腾也发现,自从有了容六,事情谈成的比例上升了很不少,连原本几乎要崩了的生意也能力挽狂澜。不管是不是容六的功劳,这家伙多少算是福将一名。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他对容六就操劳得更狠。他忙的时候容六自然不能闲着,他终于歇下来了,容六更不准在他跟前呆着碍眼,照样赶出去干活。

    这天告别不平静的早餐桌,一到公司,肖腾便自顾自先准备等下会议的材料,容六则被扔出去做接待了。今天要来的是申家大公子,也是胆大皮厚年纪轻的新人类,肖腾对他很头疼,但估计会跟容六相见恨晚。

    果然等肖腾开完会出来,从没拉上的百叶窗望进去,那两人已经促膝而坐,相谈甚欢了。

    肖腾在门口就听得申公子八卦兮兮地:“你说肖腾其实很有意思,指的是哪个方面啊?”

    容六脸色一正:“干嘛,你打听这个,是想勾引他?”

    申奕吓得双手连连乱摆:“不不不不不,你言重了,这送给我我都不想要啊。”

    容六嘻嘻一笑:“那

    你就太没眼光啦。”

    “容六,我很欣赏你。但我实在欣赏不来你对肖腾的欣赏嘛。”

    容六只是笑眯眯的。

    “不知道这个项目合作的话,这边会派谁来负责,是你就最好了,”申奕想了一想,又痛楚地抓住胸口,“不,是谁都好,千万不要是肖腾,神哪……”

    肖腾在门上敲了一敲,而后进来道:“项目以后由我负责。”

    那对在他背后嚼舌根的男男吓了一跳,申奕再怎么大方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哈,肖先生。会议结束得挺早嘛。”

    肖腾只点一点头,申奕又贱贱地:“刚和容少爷聊到你,真意外,他居然很仰慕你啊……”

    肖腾坐到桌前,一如既往地冷着脸:“等他再长个几岁就不会这么幼稚了。所以你不必纠结。谈正事吧。”

    容六转头瞧着他:“啊,你是不是生气了?”

    肖腾懒得理会,只有申奕依旧不怕死,喝了口茶又说:“咦,你怎么知道他在生气。他不是永远都只有那套表情吗。”

    容六笑嘻嘻地:“这个啊,只有我才能看穿他的心情。你当然是不懂的啦。”

    “你跟肖腾很熟?”

    “对啊。”

    “看不出来耶,他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嘛。”

    “他爱装而已,你是不晓得,”容六摇一摇头,叹口气,“以前啊,他抱我不知道抱得多紧。”

    申奕受惊之下“哧”地喷了一口茶。连缺乏表情的肖腾嘴角也狠狠抽了一下,抬起眼皮。

    容六无辜地:“我是说我婴儿时期啦。”

    肖腾看了他一眼:“再胡说八道就杀了你。”

    申奕忙打圆场道:“肖先生你这样就不好啦,杀来杀去伤感情的。”

    容六讪笑:“习惯了习惯了,我经常死,昨天刚被杀二十多次呢。”

    肖腾放下手里的卷宗:“中午你不用吃饭了。”

    容六果然没得中饭吃。

    虽然畏于肖腾淫威,大家不敢私下偷渡便当给他,他若要偷偷摸摸出去吃一点,也不是不行。但他倒是相当老实,肖腾因为他在外人面前管不住嘴而罚他停一顿饭,他也就乖乖认了罚,只到茶水间去接点咖啡喝。

    晚上到了下班时间,肖腾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老大尚在工作,底下有哪个敢先走的,于是全公司一起愁云惨淡地加班。

    容六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朝着他。

    “亲爱的,我要发烧了。”

    肖腾看都不看他一眼:“什么叫‘要’发烧?”

    “就是快要发烧了……”

    “这还能有预感的?”肖腾拉开抽屉,取出根体温计,“量清楚再说。”

    他是容不得手下有这种装病偷懒的存在,一装就会被他无情地拆穿,大家也不敢在他面前玩这套。

    容六乖乖叼了会儿体温计,而后肖腾接过来看了一看:“这温度很正常。”

    容六眼汪汪道:“不是的,虽然现在正常,但我知道我自己要发烧了,我感觉得出来的。”

    肖腾冷冷地:“你要跟我来公司,那就

    是员工的身份,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要是喜欢轻松快活,那不如干脆别来。何必呢。”

    容六在桌上趴着,抽了抽鼻子,怪委屈似的,但终究没再说话了。

    等肖腾完成工作,略微活动一下酸痛僵硬的肩膀,便起身收拾东西。见容六还在懒洋洋趴着,头埋在胳膊里,一副懈怠的模样,不由皱皱眉。

    “可以走了。”

    容六“嗯”了一声,从胳膊上端看了他一眼,抛媚眼一般,但没有马上动。

    肖腾可没有那兴致欣赏他这种撒娇的慵懒劲,愈发皱眉道:“怎么?”

    走近了才发现容六的脸色不正常地绯红,眼睛也过于水汪汪了,肖腾迟疑一下,伸手碰了他的额头,温度是如假包换的烫手。

    “你生病了?”

    容六可怜巴巴地“嗯”了一声。

    肖腾一瞬间有种微妙的反省。平日容六表现得生命力远强过一般人,无论怎样也终日笑嘻嘻的,以至于他都忘了他体质病弱的事实。容家把独生儿子托付在这里,是为了让容六舒心快活过日子,不是给他做牛做马的,而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

    这么一想,肖腾口气也难得的放软了(当然“软”是以他的标准):“先回去吧,我约医生来给你看看。”

    容六应了一声,揉了揉鼻子和眼睛,站起身来眼里就有层雾气似的,湿润地还泛光。

    肖腾不由嫌恶地:“你不至于这样就要哭了吧。”

    “不是啦,”容六又揉着鼻

    子,“这个是生理反应,没办法的……”

    听起来就觉得他是真的不太好受。肖腾看他脚步虚浮,直直地就朝玻璃墙走过去,忙在他把鼻子撞扁之前一把扯住他。

    这一用力,青年随着力度就毫无抵抗地往后仰,肖腾不得不用肩膀接住他。

    见他反应竟然这样迟钝,身上也烫得过分,肖腾隐隐也觉得不好。说烧就烧,的确是不正常,一想到容六体内是有病根的,顿时就觉得这热病说不定非同小可。

    如果要把肖腾厌恶的东西拿来分等级,造谣攻击他的人是一级,煎焦了的牛排是二级,吃很苦的药是五级,那跟容六的肢体接触就是一百级。

    但这个时候不扶着容六也不行了,肖腾忍着将青年丢进电梯井的冲动,把脸扭向一边,默许他在自己肩上靠着。容六倒还从来没像这样老实过,手脚本分,一声不吭,只安静地靠着他,像个小孩子似的,虚弱得相当之无辜。

    二人上了车,在后座坐着,容六就从肩上滑到他怀里靠着了。之所以没被肖腾拎着后领丢出车窗外,大概是因为他的病态实在太真实,也太纯洁了。

    在肖腾的概念里,容六一直只是一团缺乏细节的混沌物质,像幼儿涂鸦的那种火柴人,脸上没五官,只有大写的“麻烦”两个字。

    他的大脑对接受容六有关的信息相当排斥,以至于虽然人人都说容六长得好,他却压根不肯记住容六脸

    上的五官分别长在哪里,反正他不需要用长相来辨认容六的存在,有那股麻烦的气场就足够了。

    现在容六乖乖在他怀里躺着,闭了眼睛,睡着了一样,不吵闹也不毛手毛脚。肖腾看了一眼,居然有种好像不是那么惹人嫌的错觉,为了确认,就又看了第二眼。

    大概是因为常年缺少户外生活,青年的肤色白皙过人,毕竟是年轻,皮肤在不甚明亮的车内也有种隐隐的光泽,脸颊又因为热度而绯红,衬着垂下来的长睫毛,竟有种异样的病态的风情。

    肖腾心情复杂地狠瞪着那无辜又无害的侧面。青年有着从柔软黑发里露出来的饱满额头,宛若排扇的睫毛,笔挺秀气的鼻梁,嘴唇甚至还是微微嘟起的。

    肖腾恼怒地掏出手帕把青年的脸给盖上了。

    他平生受到的最大的侮辱,不是被人占了便宜而报复不能。而是成功占了他便宜,并且持续对他进行精神骚扰的无耻凶徒,不仅病弱体虚,还长得像陶瓷做的接吻人偶。

    回到家里,容六喝了点送上来的热茶,略微有精神了一点,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肖腾把他弄上床,脱了鞋袜他就和衣蜷在被子里,眯着眼睛,像只小猫似的。

    “等下医生就来了。”

    容六“嗯”了一声,迷糊一阵,又问:“是苏老医生吗?”

    肖腾听得一皱眉,这家伙还挺挑剔:“别的医生不是一样吗?”

    t城的好医生多得是,

    肖家的私人医生也是一流。而容六说的这位早已退休,在业界享誉多年,德高望重,一般病症能不能请得动他来指导都是个问题。要他为一发烧的小毛病半夜出诊,谁能有这么娇贵。

    容六可怜兮兮地:“不一样……”

    肖腾不由怒道:“这种时候你还任性!”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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