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识汝不识丁 > 正文 第30节

正文 第30节

推荐阅读:坏毒《玉壶传》【bg】【古言】【骨科】【结局不定】危恋魔君与魔后的婚后生活[快穿]给攻略对象生娃高H临时夫妻(nph)记忆之场两情相厌(伪骨科,狗血文)奉君天上客(短篇合集)无限流之夜晚来敲门(np)

    识汝不识丁 作者:酥油饼

    第30节

    卢镇学笑而不语。

    顾射道:“既然如此,卢兄不妨明日到县衙一谈。”

    卢镇学抱拳道:“恭候明日之约。”

    顾射坐上马车。只见陶墨拿着糖葫芦,呆呆地盯着膝盖看,嘴角挂着满足而甜蜜的笑容,似乎沉浸在美丽的回忆中。

    顾小甲伸进头来,嘴巴朝陶墨努了努道:“他怎么了?捡钱了?”

    顾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小甲吐了吐舌头,飞快坐回车辕,驾起车往回跑。

    路上的颠簸让陶墨稍稍回神。他动了动眼眸,瞥见近在咫尺的顾射,脸蓦然一红,道:“我们几时回来的?”

    顾射道:“刚刚。”

    陶墨脸上更红,“我,我刚刚是不是在发呆?”

    顾射道:“想什么?”

    陶墨别开头,眼睛在车厢四处飘忽,“没,没想什么。”若是让顾射知道,自己从刚才到现在,脑海一直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他与小沙弥的对话,一定会被鄙视的吧。

    “或许太累了。”顾射为他准备了台阶。

    陶墨急忙点头。他悄悄掀起窗帘一角,沿路的风吹拂在脸上,让昏沉沉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些。“对了,卢公子呢?”他猛然想起少了一个人。

    顾射道:“回去了。”

    陶墨羞愧道:“还不曾道别,实在太失礼了。”

    “他明日会去县衙。”

    陶墨疑惑道:“他要来县衙?为何?”卢镇学是讼师,他头一样想到的就是谈阳县又有了官司。“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顾射道:“他想接樵夫的案子。”

    陶墨先是一怔,随即一喜,道:“果真?他果真要接这桩案子?”

    顾射道:“他亲口所言,我亲耳所听。”

    陶墨深吸了口气道:“如此便好了。”他知道顾射不愿意上公堂,因此心中虽然希望为樵夫翻案,也不愿意勉强他。如今有卢镇学自告奋勇,实在再好不过。

    顾射道:“化了。”

    陶墨愕然道:“什么?”

    顾射道:“糖葫芦。”

    陶墨低头,果见糖葫芦上的糖正在往下流淌,粘在手上。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舔,转念想起顾射还在身旁,又讪讪地将手放了下去。

    顾射掏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他手上的糖浆。

    看着白手绢被染成红色,陶墨尴尬道:“我洗干净给你。”

    顾射将手绢叠起来,将脏的位置包在里面,然后递给他,“好。”

    陶墨接过来,紧紧地捏在手里,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却是顾射为他擦拭时温柔的神情。被擦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从马上下来,强作平静得与顾射告别,并约定明日再会之期,陶墨目送顾射的马车消失在巷口,然后飞快地冲进县衙,逮着人就问道:“老陶呢?”

    他问到第三个人,赫然发现对方就是老陶。

    “少爷?”老陶见他一手糖葫芦,一手手绢,满脸兴奋地看着自己,目光亮得瘆人,心里顿时有了谱,平静道,“金师爷已经回去了,有事不如去书房说。”

    陶墨毫无异议地跟着他回了书房。

    “少爷你和……”

    “弦之给我买糖葫芦吃。”陶墨激动道。

    老陶:“……”如果他没记错,自己也曾买过很多零嘴给他吃的。

    陶墨道:“他还用手绢给我擦手。”

    老陶:“……”他为他擦的何止是手,是整个家啊。

    陶墨道:“他还给了小和尚一张银票,让他每天为我祈求平安。”

    老陶:“……”这个听起来还不错。

    陶墨定了定神,突然一脸认真地看着老陶道:“你说,他为何对我这么好?”

    老陶道:“少爷为何不直接问顾射?”

    陶墨为难道:“我怕他也不知道。”

    老陶:“……”虽然不该这样腹诽少爷,但是如果少爷和顾射中有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话,那个人绝对不是顾射。

    陶墨道:“万一我问了之后,他察觉到对我好,不想对我好了怎么办?”

    老陶道:“我以为,顾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陶墨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道:“你是说,他是知道他在对我好的?”

    “嗯。顾公子并非热情之人,也非多情之人,若非对少爷……另眼相看,是绝不可能为少爷上公堂的。”头一次,在顾射和陶墨之间,老陶心情微妙地倾向于顾射。

    陶墨嘴角噙着笑,但眉宇之间却流露出丝丝悲伤,“我知道。所以,我才害怕。”

    老陶挑眉。

    “他的好和我想要的好是不一样的。”陶墨低声道,“但是他的好和我想要的好又那么相似。我怕有一天,他找到他真正想要对他好的人,便会将对我的好收回去了。明知不该如此奢望,但尝过这种好之后,我总希望这种好是永远的。我,我是不是很贪无厌?”

    “是贪得无厌。”

    陶墨脸色垮下来。

    老陶干咳一声道:“我只是纠正你的话。”

    陶墨更沮丧,“他是天下第一才子,我却连才子两个字都不认识。”

    老陶沉默片刻,方道:“少爷不试,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他想要真正对他好的人呢?也许顾射根本就不在意你是否认得才子两个字。”

    陶墨身体一震,抬起头,神情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可是,我是男的。”

    老陶道:“顾射也是男的。”

    陶墨道:“那他怎么会……”

    老陶道:“少爷在未发现之前,可曾想过自己会是?”

    陶墨默然。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因为他发现的时候太早了,早到……在这之前他根本不曾考虑过男女之事。而他第一次考虑,便发现了自己对女子毫无兴趣。

    老陶对两人的前景还是颇为乐观的。只要顾射有意,陶墨的各种心情便全然不在话下。如今唯一可虑的是,顾射的意是否真的有意。

    门外响起脚步声。

    老陶在对方敲门之前,抢先开门。

    门房愣了愣,递出一封信道:“是覃城知府来的信。”

    “他?”老陶皱眉,接过信打开一看。

    陶墨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凑过去问道:“何事?”

    老陶道:“信上说,史太师的侄子要来。”

    陶墨茫然道:“哪个史太师?”

    老陶道:“史太师是当今贵妃之父,深得皇上信任,是当朝权臣之一。”

    陶墨道:“那他的侄子又是谁?”

    老陶道:“听闻史太师曾有一子,却惨遭横祸。如今史太师膝下空虚,准备从亲族中过继一人继承家业,这位侄子想必就是人选了。”

    陶墨道:“那他来谈阳县与我们何干?”

    老陶折起信,叹气道:“相安无事便无干,若是有事……那就是大大的干系了。”

    93、姻缘我定(三)

    他们之中无人见过那位史太师之侄,更不知他何时来,如何来,覃城知府的信也没有后续,因此这桩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搁浅,然后抛诸脑后。

    陶墨依旧每日在衙门呆几个时辰,与金师爷一同处理公务。再去顾府呆几个时辰,练习书法与下棋。

    郝果子忍不住问老陶道:“你有没有发现少爷呆在顾府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老陶道:“是吗?”

    郝果子道:“有几夜甚至彻夜未归。”

    老陶道:“那几夜恰逢下雨,路上湿滑,不归实属正常。”

    郝果子纠结道:“但是少爷最近都不坐县衙的马车。”

    老陶道:“金师爷日趋年迈,县衙备一辆车以防不测也很正常。”

    郝果子皱了皱眉。为何他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牵强?他撇了撇嘴角,又道:“可是少爷最近都不叫我一同过去。”

    老陶道:“县衙事多,你留下来帮手更好。”

    郝果子目光诡异地看着他。

    老陶淡定自若。

    “为何我觉得你在为少爷开脱?”郝果子问道。

    老陶道:“少爷与顾公子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乃是正常交往,何必开脱?”

    郝果子面色变得极为古怪,“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老陶继续做账,心里想着少爷俸禄不多,撑着这么一个大家子实在吃力。虽说陶府败落之前,陶老爷十分有先见之明地转移了部分家财,但家财再多也经不住坐吃山空,看来是时候告诉少爷这笔钱的存在,顺便再与他商量商量如何让这笔钱活起来。

    郝果子见老陶心不在焉,忍不住凑过去道:“老陶,你不是最反对少爷与顾射在一起的吗?”

    老陶面无表情地将他凑过来的头拨开,“我几时反对过?”

    郝果子道:“你明明一心一意想着为少爷讨一个少夫人,生一群小少爷的!”

    老陶叹气,“你认为我愿意,少爷便会愿意吗?”

    郝果子想起近几日陶墨提起顾射时死心塌地的模样,就一阵心凉。

    老陶道:“再说,天下女子又有几个比得上顾射?”

    “这怎么比?”比容貌?比家世?比才华?……他想不出谁能比得上。真要比,恐怕也只有皇亲国戚家的小姐,只是那些人又怎么看得上陶墨。“不对,你说顾射对少爷,也有意思?”他一脸震惊。

    老陶拨算盘,懒得理他。

    郝果子急得从老陶的这边跑到另一边,“可是我有时候会看到少爷对着墙根发呆,然后唉声叹气……难道是在为两人将来发愁?”

    老陶道:“如果你再继续吵下去,那么我们都要为将来的生计发愁了。”

    郝果子愣了愣道:“我们很穷吗?”

    老陶道:“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很穷,但是我可以让你变得很穷。”

    郝果子很委屈,“我只是关心少爷。”

    “那就去看看少爷的参汤熬好了没有。”老陶道,“我们顾好少爷的身体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我相信少爷有分寸的。”

    郝果子讪讪地去了。

    等他脚步声走远,老陶才抬起头,双眉蹙起。

    对着墙根发呆,唉声叹气?

    心结还未解开吗?

    陶墨觉得这几日自己一直游走于幸福与惊恐的边沿。

    顾射越是对他温柔,他就越是害怕这份温柔不能长久,于是战战兢兢地承受着每一份的关怀,如同怕吃了这顿没有下一顿的乞丐。

    老陶说他这几日瘦了,不停给他喝各种补汤,但是他自己知道,夜不能寐的虚耗不是补汤能够挽回的。他也想将自己从这种惊恐中拉出来,甚至对着顾射将自己心事剖白,但每每看到顾射那清冷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话就像掉进湖里的石头,一下子沉下去,挣扎不出来。

    “这里力道不对。”顾射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来,“要略提一提。”

    陶墨忙颔首。

    顾射放下纸,抬头看着他,“有心事?”

    陶墨慌忙摇头。

    顾射没有再问,“将我朝律例拿来。”

    陶墨转身去拿。自从他的字写得有些像样之后,顾射便开始为他讲解我朝律例。他讲解得极为生动,不时拿出各种案例做附注,简单易懂又津津有味。不仅如此,顾射有时还会说些讼师的诡辩技巧,指出其中疏漏,让他加以小心。

    陶墨知道他是怕日后他遇到讼师以此诡辩,被误导,因此听得十分用心。

    顾射拿了律例并不翻开,而是问道:“对于樵夫一案,你有何看法?”

    陶墨愣了愣道:“樵夫是代人顶包,虽说无杀人之罪,却妨碍办案公正,也当一同治罪。”

    顾射道:“你如何证明他是代人顶包?”

    陶墨道:“这,或许等卢公子病愈之后,我们再与他一同商议?”观音庙一别,卢镇学便在家抱病,只在翌日差下人送了份信函道歉。

    顾射道:“只怕他的病暂时好不了。”

    陶墨惊道:“这般严重?”他这几日忙着在顾府与县衙之间穿梭,不曾抽空去卢府探望,如今想来,也有几分歉意,便道,“不如我明日去探望探望。”

    顾射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也好。明日未时,我来县衙接你。”

    陶墨心头甜丝丝,随即又暗暗提醒自己不可陷得太深。

    顾射默不吭声地看着陶墨脸上的神情变幻,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顾射想来守时,说未时便是未时。

    陶墨未时不到便拿着郝果子准备的礼物在门口等,看到马车来,正要上车,就听郝果子从后面钻出来道:“少爷,我与你一同去吧。好歹有个人提提东西。”

    顾小甲冷哼道:“我不会提吗?”

    郝果子道:“我这不是心疼你一个人提太辛苦吗?”

    “谁要你心疼!”顾小甲撇头,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在车辕上让出一个位置来。

    郝果子笑呵呵地坐上去。

    顾小甲正要赶车,手中缰绳就被郝果子接了过去。

    “这几日辛苦你了,不如歇歇让我来。”郝果子表现得分外殷勤。

    顾小甲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郝果子道:“我只是看你每天这么辛苦,过意不去而已。”他必须要在少爷面前证明自己的用处,绝对不能让自己被闲置!

    论赶车技术,郝果子与顾小甲可说是不分上下,同样一路四平八稳。

    到卢府门口,顾小甲将事先准备好的拜帖往门房一送,门房立刻一溜烟地跑进去报信了。

    陶墨与顾射从车上下来。

    陶墨不自禁地想起当日自己来卢府赴宴,遇到顾射的情景。那一日,是他第一次与顾射说话。

    顾小甲似乎也想起来了,道:“我当日见到你,还在想这个县官怎么傻乎乎的,恐怕当不了多久。没想到,你居然熬过开春了。”

    陶墨脸上微红,干笑两声。

    郝果子挺身而出道:“我家少爷向来是厚积薄发。”

    顾小甲嗤笑一声,转头看到顾射正望着自己,立刻缩头不敢说话了。

    卢府的门房好半晌才出来,陪笑着将他们引入花厅。

    出来招待的是卢府总管。他满脸歉意道:“我家少爷抱恙在身,不便见客,还请陶大人和顾公子海涵。”

    顾射道:“在下略懂岐黄之技,可否让我为卢公子把脉?”

    卢府总管道:“我已经请人来诊过脉了,是风寒,要休养。”

    陶墨道:“不知卢公子几时能好?”

    卢府总管道:“这我却不知了。或许三五日,或许半个月,这可说不准。”

    顾射道:“也是。有人得病三五七年也未必见好的。”

    卢府总管听得不舒服,却还不得不赔笑。

    陶墨将先前备下的礼物送上,又安慰了几句,便与顾射一同出来。刚出门口,顾小甲就不顾卢府门房在场,大声嚷道:“这病还真是来得巧。”

    94、姻缘我定(四)

    门房也是好功夫。明明顾小甲嚷得这般大声,他偏偏能当做没听见,低着头小声道:“几位走好。”

    顾小甲撇嘴角。

    郝果子十分配合道:“所谓无巧不成书,谁让卢公子是个读书人呢。”

    顾小甲道:“看来卢公子还真的是书读……得多了。”

    郝果子嘿嘿笑。

    陶墨用身体将他拦在身后,对门房一脸歉意道:“还请卢公子安心休养。”

    门房道:“多谢陶大人关心。”

    陶墨便与顾射一同上了车。

    郝果子与顾小甲在前面赶车。

    陶墨坐在车厢门口,对郝果子道:“卢公子只是病得不巧,你何必挖苦他?”

    不等郝果子回话,顾小甲就冷笑道:“什么叫病得不巧,我看他病得很巧才是!前脚才说要接樵夫的案子,赚了个大人情,转背就一病不起。好的坏的全让他占全了,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陶墨默默转头看向顾射。

    顾射道:“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顾小甲面露得意。

    顾射道:“但他也不像个伪君子。”

    顾小甲笑脸一垮,“公子之意是?”

    顾射道:“他虽然不聪明,却还没有笨到出尔反尔的地步。”

    顾小甲道:“难道真的这么巧?前天上完香,回来就病了?”

    顾射沉默不语。病恐怕不是真病,但出尔反尔只怕是事出有因。

    郝果子突然道:“会不会是黄广德暗暗动了什么手段?”

    顾小甲皱眉道:“黄广德哪有这么神通广大?卢镇学在观音庙里说要接官司,他在千里之外就知道了。”

    郝果子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卢镇学的事又的的确确透着诡异。

    顾射道:“卢镇学家中有什么人?”

    顾小甲回想了下道:“有传闻说卢家有两位老爷在京城当官,而且祖上还出过太傅和尚书。”

    郝果子咋舌道:“真看不出他还有这样的家世。”

    顾小甲冷哼道:“京城的官多了去了,有什么了不起!”

    郝果子想起顾家那位京城当官的大老爷,无声地扁了扁嘴巴。

    陶墨听他们分析来分析去,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道:“其实真病也好,装病也好。他既然不愿意打这场官司,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顾小甲道:“若是能强他所难,我一定乐意为之。”

    郝果子在旁小声道:“这算不算是强抢民男?”

    顾小甲啐了一口,“少胡说八道!”

    马车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回了衙门口。

    陶墨下了马车,心中还有些恋恋不舍。他察觉自己对顾射的依恋越来越深,一是贪婪顾射的温柔,二是害怕下次再见,顾射不复温柔。

    如此矛盾的心情让他下了车之后,还拖拖拉拉地不肯走。

    顾小甲有些不耐烦,但看顾射不催促,也只得将话咽了下去。

    县衙的衙役见陶墨回来,早一溜烟地回去禀告老陶。

    因此当陶墨与顾射约定明日再会之期,正要告别,就见他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将陶墨拉到一边,小声道:“少爷,大事不妙!”

    顾射掀帘看到金师爷出来,眼波微动,开口让顾小甲停车。

    顾小甲刚刚看到老陶神情凝重的出来,心中就按捺不住的好奇,不等顾射吩咐,马就已经被勒停。

    老陶附着陶墨的耳朵说了句话,陶墨脸色蓦然一白。

    顾射从马车上下来,缓步走到陶墨身侧,“何事?”

    陶墨深吸了口气道:“樵夫在狱中自尽了。”

    顾射皱眉。

    樵夫一死,这桩案子就成了无头公案,再要翻案谈何容易。

    堂中诸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犹如被人当头一瓢凉水,又冷又冻又气又急。

    金师爷在官场混迹多年,这种事又岂会是头一次耳闻?他叹了口气道:“我听说邻县的县官将这案子交上去之后,迟迟没有音讯,拖了一段时间。邻县县官几次三番派人去打听,都石沉大海,不想没过多久,樵夫就在牢房中撞墙自尽了。”

    顾小甲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看多半是那个邻县县官怕夜长梦多,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樵夫逼死在牢中!”

    金师爷道:“无凭无据,不可妄加揣测。”

    顾小甲道:“难道你真信天下有这样巧合之事?”

    郝果子道:“我只觉得最近巧合之事未免也太多了些。”

    老陶问道:“还有何巧合?”

    郝果子遂提了卢镇学抱病不起之事。

    老陶道:“听起来,倒像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

    顾小甲道:“就是这样。”

    老陶看向顾射,“顾公子以为呢?”

    顾射道:“我现在心中只惦记一件事。”

    老陶等人听他惦记一件事,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个洗耳恭听。

    顾射徐徐道:“何时上茶?”

    老陶等人:“……”

    茶香四溢,热气袅袅。

    老陶看着慢条斯理喝着茶的顾射道:“顾公子如今可否说一说对此事的看法?”

    顾射放下茶杯,淡然道:“茶叶倒还过得去,只是泡茶的手法尚待改进。”

    老陶端茶喝水,不再言语。

    金师爷道:“樵夫之死只是掩盖了晚风之死的真相。而晚风之死却只是另一件阴谋的冰山一角。如今真正可虑的是,对方究竟要什么。”

    陶墨看向顾射。

    顾射泰然自若。

    老陶和郝果子对视一眼。郝果子到底没有修炼成精,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安。金师爷默然地看在眼里。

    顾小甲道:“有阴谋才好。有阴谋就说明他不会就此罢休,还会折腾些什么出来!”

    陶墨道:“可怜晚风与樵夫两条人命。”

    顾小甲道:“你若真惋惜这两条人命,便更该努力将黄广德绳之以法才是!”

    陶墨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老陶道:“黄广德能够称霸一方这么久,朝廷上上下下的人脉功不可没。想要扳倒他,恐怕不易。”

    顾小甲冷哼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人脉?”

    老陶道:“听说黄广德自称是顾相门生。”

    顾小甲愣住,“顾相?哪个顾相?”

    老陶道:“京城有几位顾相?”

    顾小甲看向顾射。

    顾射淡淡道:“他连妻舅尚且不顾,何况外人。”

    顾小甲缩了缩肩膀。

    老陶虽不知顾射口中的妻舅是谁,却也知道他已撇清了顾环坤与黄广德的关系。如此也好,他也不想日后将顾相牵扯进来,让局势更为复杂。

    顾射道:“朝中党派林立,纵然不姓顾,也可以姓别的。”

    “你是说……”凌阳王?老陶想起那匹马。但随即又将话吞了回去。虽然金师爷目前与他们同坐一条船,但难保日后不会有意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是将这件事藏了回去。

    顾射看了他一眼,已明其意。

    不料金师爷却想岔了,“莫非你是说史太师?”

    自从雪衣侯远走西南,朝中便是顾相与史太师两派对峙。皇上对二人都宠信有加,却从来不为两人的纷争做任何劝说,只是在他们斗得厉害的时候,下到让人闭门思过的圣旨。

    所以,若黄广德的靠山是史太师,倒也是件棘手事。

    金师爷道:“覃城知府不是说,史太师的侄子要来了吗?”

    顾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此事他事先并不知情。

    老陶道:“你是说,他是黄广德派来的?”

    金师爷道:“黄广德派是派不动他的,只怕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他引过来的。”

    95、姻缘我定(五)

    堂中气氛凝重。

    他们明明知道黄广德在背后搞风搞雨,偏偏苦无证据,这样被动挨打的滋味实在难受!

    老陶突然道:“你们说,若是黄广德遇刺身亡,这天下会不会太平得多。”

    金师爷大吃一惊道:“万万不可!”

    老陶佯作无辜道:“我不过就此一问,又不是要去行刺他。”

    金师爷哪里猜不到他的心思,便道:“黄广德作恶多端,夙仇不知凡几。像他这样的人,只怕睡觉都请人帮他睁着眼睛的,要刺杀他谈何容易?纵然事成,一个知府被杀,朝廷又怎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时候又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有心人,平添多少冤死魂。”

    老陶干笑道:“我不过希望有人仗义出手罢了。”

    金师爷道:“要扳倒黄广德说难也不难。以他的斑斑劣迹,只要手眼通天,刑部、大理寺、监察院,再不济御史台,总有一个能扳倒他的。”

    他说了手眼通天,诸人免不了将目光看向顾射。

    顾射缓缓道:“费时。”

    金师爷道:“顾公子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老陶和陶墨想起那匹马,那封信。

    顾射默然不语。

    金师爷看看顾射,又看看陶墨与老陶,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面色僵了僵,随即笑道:“说来说去,还没说到如何应对史公子呢。”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该装作不知道。

    老陶道:“不知道他是何样人,如何应对?”

    顾小甲突然道:“若你们说的史公子是史千山的话,我倒知道一些。”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他。

    顾小甲顿时有种被瞩目的得意,连带说话声音也高亢起来,“听说他从小与史耀光交好,所以很讨史太师欢心。他父亲原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是看在他的份上,史太师还是为他安排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当。”

    金师爷道:“史耀光其人风评不佳,如此看来史千山只怕也是个纨绔子弟。”

    顾射道:“不尽然。”

    顾小甲点头道:“不错。我每年回京城都能听到很多人骂史耀光,对他的荒唐事如数家珍,但是史千山倒没什么让人语诟的恶行。若一定要说,只能说他与史耀光同流合污吧。”

    老陶道:“这样看来,这个史千山只怕不简单。”出淤泥而不染之人可以说高洁,也可以说独善其身。

    金师爷道:“这么一来,他的来意就更值得提防了。”

    第30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0052/5655888.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