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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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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汝不识丁 作者:酥油饼

    第40节

    金师爷道:“且不管那杨天远是否有养育之恩,一桩归一桩。当初杨柳氏嫁入杨家,说好嫁妆只是交与他代为保管,如何能据为己有?”

    陶墨颔首道:“言之有理。”他一拍惊堂木道,“杨天远,你既是允诺杨柳氏代管嫁妆,如何能出尔反尔?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当一言九鼎。如今,本官判你即刻交还嫁妆与邹琼,不得借故拖延,更不得挪嫁妆于他用。”

    杨天远一惊,还想喊冤,就听杨柳氏、邹琼与刘保大喊道:“多谢青天大老爷!”

    陶墨起身,娴熟地一拍惊堂木,“退堂。”

    回到后堂,陶墨问金师爷道:“我今日判得可好?”

    金师爷道:“大人英明。”

    陶墨脸上一红道:“师爷你最是知道我,勤奋或许有一些,英明却是不敢当的。”

    金师爷嘿嘿笑着,有些心不在焉。

    “师爷可是有什么心事?”陶墨问道。

    金师爷道:“我只是担心那杨柳氏以后的日子。”

    陶墨先是一怔,随即道:“我看这个杨天远心胸狭窄,斤斤计较,只怕杨柳氏回去要遭受他的责难。好在她还有女儿女婿,总不至于无依无靠。”

    金师爷别有深意道:“但愿如此。”

    陶墨在县衙呆至午后,将手中事物告一段落,便悄悄溜回了顾府。

    顾府门口正排着长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不是人就是轿子,堵得水泄不通。

    陶墨的轿子远远地就停下了。他想了想,指使轿夫去了后门。

    后门的情势略好些,却也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

    陶墨让轿夫去叩门,自己在轿子里等。

    不一会儿,门里头终于有了点动静,一个仆役将门拉开一条细缝。还不等轿夫自报家门,旁边就冲过来两个人将他挤到一边。

    “在下泸州张文光。”

    “在下扬州孙福,求见顾公子!”

    轿夫先前被撞开乃是不及防备,论蛮力,他确是比这两个文人要大得多。不过不等他撞回来,仆役依旧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张文光和孙福急忙再叩,里面却再无动静。

    陶墨从轿中下来。他穿着官袍,十分引人注目。

    “大人。”轿夫讪讪道,“不如我去前门送信吧。”

    陶墨点点头。

    另外两个人见到自己冲撞的是本地县官的轿夫,面露不安。

    陶墨拱拱手道:“泸州扬州与谈阳县相距千里,两位一路奔波辛苦。”

    张文光和孙福连忙还礼。

    附近守候的几个人见县官如此好说话,都聚拢来。

    陶墨问道:“你们为何在此守候?”

    孙福道:“我们是听闻顾弦之顾公子在此隐居,特前来拜访。”

    其他人纷纷道是。

    陶墨听说他们都是慕顾射之名而来,心里头暗暗高兴,连带语气越发温和起来,“不知你们用过午膳否?”

    张文光等几人掏出干粮道:“我们自备了。”

    陶墨见午后日头越来越晒,道:“不如由我做东,请诸位于仙味楼小坐如何?”

    张文光等人面面相觑。

    孙福道:“多谢大人好意,只是我们不知顾公子何时出门,不敢走开。”

    陶墨道:“我适才见大多数人在前门等,何以你们候在后门?”

    张文光道:“实不相瞒。顾府的规矩是递拜帖,由顾公子决定见或不见,我等几个都是已经投了拜帖又被退回来的。”

    陶墨恍然。原来他们是被退了帖子不甘心,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

    “弦……”陶墨惊觉失言,干咳一声道,“仙味居乃是谈阳最好的酒楼,不去可惜。而且此刻外面日头如此晒,前门又有这么多人等候,顾公子想必是不会出门的。”

    张文光等人犹豫起来。

    陶墨趁火打铁,道:“这边请。”

    众人盛情难却,便跟着他到了仙味居。

    仙味居的老板如今哪里还不认得本县县太爷,立刻引入包厢,又亲自帮他张罗了一桌美味。

    张文光等人不远千里赶来,一路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如今面对美食自然食欲大开,不过他们是文人,毕竟有所顾忌,纵然垂涎也只动自己面前的菜碟。

    陶墨看着他们,不禁想起自己当初在顾府用膳也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看他们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

    孙福见陶墨只喝茶不吃,便知他定然是用过膳的,心中对他好感倍增,停下筷道:“不知大人是哪一年的进士?”

    陶墨坦然道:“我这官是捐纳来的。”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有几人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他们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学富五车,他日金榜题名,出仕为官。但那些出身殷实的人却可买官买爵,不费吹灰之力一步登天,与他们而言,何其不公平?!若非口中还含着陶墨请客的食物,他们早就拂袖而去。

    陶墨道:“你们莫要笑话我,其实我连字也不认识几个的。”

    其他人看着他,已经不是笑话不笑话,而是根本不想说话了。

    陶墨叹气道:“正因深受不学无术之苦,我更佩服如在座各位这般用功苦读的读书人。陶墨在此预祝各位金榜题名,荣归故里。”

    其他人脸色稍霁,纷纷回礼。

    孙福道:“听大人谈吐,不似目不识丁之人啊。”

    陶墨摆手道:“惭愧惭愧,我只是邯郸学步罢了。”

    邯郸学步这个用法……

    “……”

    孙福干咳一声道:“大人莫非想说鹦鹉学舌?”

    陶墨恍然道:“正是正是。”

    孙福道:“原来大人是无师自通。”

    陶墨笑谦了几句。

    众人见他的官虽然是买来的,但是举手投足并无粗野骄奢之气,反倒有几分学子的儒雅之风,心中的恶感不由减了几分。

    包厢的门突然被轻敲了几下,然后咿呀一声推开。

    顾小甲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随即冲走廊喊道:“公子,就在这间。”

    须臾,一抹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发如漆,眼如星,面色如霜,不言而威。

    陶墨莫名心虚,讷讷地站起来,“弦之。”

    顾小甲抱怨道:“公子听说你来了却没进府,立刻打发下人去找,没想到你竟然和别人在这里吃吃喝喝开开心心。”

    张文光和孙福没注意其他,只注意陶墨称呼那人为“弦之”,不由激动地站起来道:“莫非尊驾就是顾弦之顾公子?”

    其他人闻言一惊,纷纷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顾射。

    顾射淡然地瞟了他们一眼,径自迈入房间,走到陶墨身边。

    顾小甲立刻将椅子挤进陶墨与孙福中间。

    孙福后知后觉地向旁边让去。

    顾射坐下后,见众人还站着,悠然摆手道:“坐下。”

    120、番外之争嫁妆(三)

    其他人依言坐下,脸上依旧难掩激动。

    陶墨解释道:“我碰巧遇到他们在顾府门外等候至晌午还不曾用膳,便做东请他们来尝尝仙味楼的手艺。”

    张文光这时已定下神,他看出顾射与陶墨关系非同寻常,不然也不会眼巴巴地找过来,便顺着他的话题道:“大人热情好客,实有孟尝之风。”

    陶墨不知孟尝是谁,却知道他是在夸奖自己,连忙自谦了几句。

    顾射问道:“吃得可好?”

    其他人以为他在问自己,忙点头赞好。

    顾射道:“我还没吃。”

    其他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只好看向陶墨。

    陶墨纵然听不出顾射言下之意,也看得出他此刻的脸色,赔笑道:“我这便请掌柜吩咐厨房上几个招牌菜来。”他正要起身,顾小甲已经知趣地往楼下跑了。

    顾射见陶墨神情略带紧张,暗叹一声,无声地扬了扬嘴角,他面容清隽,不笑如寒山俊峰,笑如春雪初融,看的旁人个个心生赞叹。

    陶墨从旁边的柜子里亲自取出干净的茶杯,又用茶亲自泡过,才帮顾射斟上。

    有人笑道:“没想到大人与顾公子交情匪浅。”

    顾射懒洋洋道:“为何没想到?”

    那人愣了愣,笑容微微发虚,轻声道:“我适才听大人说他乃是捐官出身,并不精通文墨之道,便以为二位并不相熟。”

    顾射道:“他于经书之道精进神速,假以时日,未尝不能金榜题名。”

    其他人听他吹捧陶墨,以为是友朋之间常有的恭维,都未作认真,齐齐含笑称是。倒是陶墨十分汗颜,道:“金榜题名万万不敢想,只要能识得字、看得书、写得文、作得诗便好了。”

    众人大笑,皆道:“只这四样便很了不得了。”

    孙福突道:“不知大人的老师是哪一位?”

    笑声渐稀,众人目光落在顾射身上。

    顾射轻轻颔首。

    众人看向陶墨的眼中不免又多了几分艳羡与嫉妒。不提顾射文才学识,单他相府公子的身份,足以让陶墨仕途平坦不少。

    顾射察言观色,便知他们心中所想,却也懒得解释。让他们以为他与陶墨是朋友兼师徒更好,免得对陶墨住在他府中之事起疑。

    顾小甲叫的菜终于上来。

    众人见顾射动筷,不敢再说什么,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陶墨原本习惯于顾射一同用膳,见他们如此拘谨,不由也拘谨起来,两只手放在腿上虚握,双眼望着面前的茶杯。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顾射依旧泰然处之,有条不紊地吃着饭,不疾不徐。

    其他人看着他吃,非但不觉难熬,反觉得看他用膳也是桩享受。

    直至顾射停筷,孙福与张文光等人互使了个眼色,正要开口,就见顾射站了起来,对陶墨道:“回府吧。”

    “哦。好。”陶墨跟着站起来,冲那些千里迢迢赶来的文人们拱了拱手,便与顾射一道向外走。

    “顾公子!”孙福就坐在他的旁边,见他要离开,下意识地侧身拦住他的去路。

    “放肆!你想干什么?”顾小甲立刻冲上来。

    孙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后退鞠躬道:“小生孟浪,请顾公子海涵!”

    顾射面无表情地绕过他,朝门的方向走去。

    “顾公子。我们是为解惑而来!”张文光想起之前听说的传闻,灵机一动,慌忙道。

    顾射脚步果然一顿。

    张文光心中大喜,道:“我等仰慕顾公子已久,有几个问题正想请教。”

    顾射道:“投帖了吗?”

    张文光咯噔一下,暗叫要糟,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投了,不过……”

    “告辞。”顾射冷淡地抛下一句,便转身出门。

    陶墨拱了拱手,也要告辞,就见孙福等人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恳求。让他们死皮赖脸再追上去他们是做不出的,但是千里迢迢而来,却这样两手空空回去,他们又心有不甘,只能指望眼前这个顾公子的好友兼学生再美言几句,看是否能逆转乾坤。

    楼下。

    顾小甲跳上马车,不耐烦地看着一楼楼梯的方向,问顾射道:“公子,少夫人怎么还不出来?”

    顾射站在车厢前,并不急着上马车,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顾小甲自知失言,忙陪笑道:“我是说陶大人。你说那些人会不会缠住他,让他来游说你?我看陶大人耳根子这么软,说不定真的会被游说成功。本来嘛,好端端地请那些不相干的人吃什么饭。公子,若陶大人真的来游说你,你会不会……网开一面?”

    顾射淡然地瞟他一眼,“你说呢?”

    顾小甲道:“若说网开一面,不但坏了顾府的规矩,也坏了公子一言九鼎的名声,而且以后若所有人都依样画葫芦,更会让陶大人陷入进退维谷之地。但若是不网开一面,又会令陶大人难堪。这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啊。”他刚叹了口气,就看到陶墨从楼梯上下来,那群文人书生都跟在他身后。顾小甲哀叹道:“来了来了。”

    陶墨先去了柜台,问清顾小甲已经将账结清之后才走过来。“走吧。”他回头冲张文光等人挥了挥手,便等着顾射上车。

    顾小甲疑惑道:“他们没说什么吗?”

    陶墨笑道:“他们说弦之文才人品都十分难得,虽然无缘以文会友,但是能一桌同食,已是荣幸之至。”

    顾小甲道:“只是这样?”

    陶墨见顾射已然上车,便冲他胡乱点了点头,抬脚钻进车厢,坐到顾射身侧。两人已经历过最亲密之事,如此并肩而坐也不会再令陶墨忸怩不自在。

    “为何不为他们求情?”顾射缓缓道。

    陶墨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做东只是念及他们千里赶来的心意,却不曾想过要破坏顾府的规矩。”

    顾射嘴角弯起满意的弧度。

    陶墨看着他漂亮的唇角,心头不免蠢蠢欲动。他们虽说新婚燕尔,但是顾射对于房中事向来适可而止,平日里举止更是发乎情止乎礼,纵有亲昵,也是点到即止。陶墨偶有亲近之心,却也不敢太过唐突。

    仿佛注意到他长久的凝视,顾射转过头,望着他道:“怎么了?”

    看着他的双唇,陶墨觉得身体起了微妙的变化,急忙侧过头道:“没,没什么。”他暗暗提醒自己,顾射乃是相府公子,最是注重礼义廉耻,自己万不可有不轨之举,叫他轻看。

    顾射双眼微眯,似在审视什么,最终还是转过头去。

    陶墨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回到顾府后门口,陶墨正想打开车门,就听顾小甲哀叫一声道:“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陶墨慌忙开门,就看一个差役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见他露面,忙山前一步道:“大人,杨柳氏与她女儿女婿闹起来了。”

    “女儿女婿?”陶墨讶异地睁大眼睛。

    顾小甲摇摇头,认命地冲差役一挥手道:“上车,带路。”

    121、番外之争嫁妆(四)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陶墨坐着马车还未到刘保家门口,就听到杨柳氏撕心裂肺地嚎啕道:“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你们休想把我撇得一干二净!我倒要看看……看看,看看你们能好到几时!”

    马车越向前,哭声就越响亮。

    陶墨下车,便看到一群百姓在那里围观,见到他都自发地让出路来。

    杨柳氏在路中央,哭得一双眼睛肿如核桃,崔炯为首的差役正围着她劝说。刘保家的门紧闭着,随便她如何叫喊也纹丝不动。

    “究竟发生何事?”

    陶墨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那杨柳氏就好像瞎子突然见到光明一般,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陶墨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满怀。

    杨柳氏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双膝突然一屈,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道:“大人做主,大人为民妇做主。”

    陶墨没奈何,只好蹲□道:“究竟发生何事,你且细细道来。”

    杨柳氏喘着气歇了会儿,才道:“说来也是我命苦,先夫死得早,改嫁嫁了个地痞无赖。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成人,原以为可以苦尽甘来,谁知道……谁知道竟然养了一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为她筹谋打算,她拿了好处却想把我一脚踢开。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人,大人,除了您之外,我真不知这世上还有谁能还我公道了!”

    陶墨想起之前金师爷的担忧,不想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你先起来说话。”他先将她扶起,但杨柳氏如何都不肯,还要磕头,陶墨被唬得一跳,连忙侧身让开,道:“公堂叩拜因你敬我是官,你叩拜的不是我,是官印。但这里既非公堂,你不必如此多礼。”

    杨柳氏抬头道:“大人为民妇主持公道,我自然该谢谢大人。”

    陶墨问崔炯道:“刘保夫妇可在家?”

    崔炯道:“大人未至,不敢私自叩门。”

    陶墨道:“叩门,请他们出来。”

    崔炯这才敲门。

    杨柳氏道:“他们将民妇赶出来之后,便不曾离开,定然在家。”

    想来刘保与邹琼一直在里间听动静,因此崔炯一叩门,门便被叩开了。

    刘保与邹琼双双上前,见着陶墨低头就拜。

    陶墨腾不出手去搀他们,正想请崔炯帮忙,就见杨柳氏突然弃了他,直接冲过去给邹琼一个巴掌,然后破口大骂起来。

    邹琼哇得就哭出来,整个人缩在刘保怀里瑟瑟发抖。

    刘保瞪着杨柳氏,碍于陶墨在场,却是敢怒不敢言。

    陶墨从崔炯招手。

    崔炯识相地带齐人马将双方隔开来。

    陶墨被她们一个哭一个骂吵得头疼,左看看右看看正束手无策,就见顾小甲悄悄走过来,低声道:“公子说,公堂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大家一起去乘个凉。反正那里有惊堂木,若是见谁太吵,丢过去就是了。”

    陶墨愣了下,随即道:“这是你的话还是弦之的话?”

    顾小甲嘿嘿一笑道:“兼而有之。”

    陶墨听得有理,也不计较他在话中掺了多少水,便叫崔炯将他们带回公堂。吩咐完之后,他看到周围围之不去的百姓,想了想,又道:“诸位可曾见到适才发生何事?”

    众人齐齐点头说有。

    陶墨道:“可有人愿意随我到公堂上做个人证?”

    换做他处,百姓于公堂是畏之唯恐不及,独独谈阳县例外。听说要去公堂作证,不少人纷纷答应。

    陶墨便让崔炯将他们一同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公堂。

    他坐顾射的马车,自然比他们先到衙门。匆匆换了官袍之后,陶墨便对金师爷说明此事。金师爷听了正要说话,就外头禀报说杨柳氏已到门外,正等着升堂。

    没奈何,陶墨又只好急冲冲地上公堂。

    其实在送他来的路上,顾射对他说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清官难断家务事。”陶墨琢磨他的言下之意竟是让他莫要插手此事。他半是不解,半是不敢苟同,遂将此言抛诸脑后。

    到了堂上,杨柳氏与邹琼头上身上比之前更凌乱。

    崔炯在金师爷耳边低语了两句。金师爷转而对陶墨道:“她们在路上又争执了一次,那邹琼说杨柳氏贪得无厌。”

    陶墨愣了愣。

    这倒是奇了。在他看来,杨天远、杨柳氏、邹琼与刘保四人之中,杨柳氏是处境最为凄惨之人。丈夫吞没她前夫留给她女儿的嫁妆,而女儿女婿显然与她又新生嫌隙,为一场官司沦落到举目无亲无家可归的地步,怎得一转眼,她女儿竟振振有词地说她贪得无厌?

    金师爷道:“只怕这内里,另有乾坤。”

    陶墨点点头,用力敲着惊堂木道:“杨柳氏,你何故在刘保家门口哭闹?快速速道来。”

    杨柳氏几经事变,却临危不乱,说起话来也是有条有理,“回大人的话,今日大人让杨天远苛刻民妇女儿的嫁妆归还,民妇感激不尽,但是民妇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我女儿女婿拿到大人判词之后,欣喜若狂,立刻嫌弃起民妇来。竟将民妇赶出家门,让民妇去求那杨天远收留!不瞒大人,民妇在上公堂之前,已经有了觉悟,与那杨天远夫妻缘分已尽,是万万不能在回头的。可笑民妇一心一意为女儿女婿谋划,到头来去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她说着,恨恨地盯着邹琼,好似要把她的心瞪出来。

    邹琼被她的目光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刘保缩去。

    刘保偷偷地看了杨柳氏一眼,沉默不语。

    陶墨问道:“刘保,邹琼,杨柳氏所言可是真的?”

    邹琼嘴唇动了动,不敢答话。

    刘保道:“大人。岳父岳母乃是夫妻,夫妻本该团团圆圆和和睦睦,小人劝岳母回家与岳父团员并无不妥之处。”

    陶墨道:“但是她为了你们的事已经与杨天远闹翻,若是回去,杨天远又焉能给她好脸色看?”

    刘保道:“大人。岳父岳母乃是十几年的夫妻,又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区区小事翻脸无情?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小人若是将岳母强留在家中,反倒是罪人了。”

    “狡辩!刘保,你好大胆子,到了大人面前还敢狡辩!”杨柳氏气得浑身直发抖。

    陶墨皱了皱眉。刘保说的听似有理,实则是撇清了自己与邹琼对杨柳氏的责任,确实十分刁滑。

    陶墨冲金师爷眨眨眼睛。

    金师爷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东家,我看此事还是出在嫁妆身上。”

    陶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金师爷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地指点了一通。

    陶墨频频点头,继而对堂下三人道:“也罢。你们若是真不能在一起过日子,本官也不能勉强。”

    “大人!”杨柳氏惊叫起来。

    陶墨摆手制止她要说的话,继续道:“但是杨柳氏一人无依无靠,与杨天远又因嫁妆之事闹翻,实在可怜。本官怜悯她的遭遇,又感动刘保与邹琼夫妇的一片孝心,决定将嫁妆一分为二,一半交与邹琼作为嫁妆,另一半便给杨柳氏养老之用,也算替邹琼尽了孝心。”

    “万万不可!”邹琼叫道。

    “这样正是中了她的下怀啊!大人!”刘保脱口道。

    陶墨皱眉道:“何为正中她的下怀?”

    刘保自知失言,脸色顿时一白。

    122、番外之争嫁妆(五)

    金师爷冲陶墨摆着敲惊堂木的手势。

    陶墨顺手拿起来重重一敲,“刘保,你若是不据实以告,那本官迫不得已只能……”

    金师爷见他顿住,忙用口型提醒:用刑。

    陶墨看了他一眼,却摇了摇头道:“本官只能收回之前让杨天远交出嫁妆的判决,不再管你们的家务事。”

    此言一出,杨柳氏、刘保和邹琼俱是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陶墨道:“我是谈阳县的父母官,但不是你们手中傀儡。你们若是有理,我自然会帮你们。你们若是有所隐瞒,想借我之手谋取私利,我却万万不能让你们得逞。究竟如何,你们且想想清楚。”

    堂上顿时静下来。

    杨柳氏等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各种眼色。

    邹琼突然小声道:“大人,我愿意将我娘接回去。”

    杨柳氏嘴角一撇,似是十分不愿,却也不说什么。

    陶墨摇头道:“刘保还不曾交代他适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保道:“小人只是一时失言,并无……”

    “既然你们不愿说实话,我也只能收回之前的判决。”陶墨拿起惊堂木,正要拍,就看到在堂外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张面孔十分眼熟,不由朝金师爷招招手。

    金师爷道:“东家?”

    “你看那人可是杨天远?”陶墨道。

    金师爷看了半天,苦笑道:“大人,我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如何看得清?东家若想确认,却也不难,只需传他上堂便是。”

    陶墨一拍惊堂木道:“传杨天远上堂。”

    那人果然是杨天远。他是听说案子重审才特地赶来的,后来又听陶墨说要将嫁妆判决作废,心中喜不自胜,自然是乐颠颠地上堂跪下。

    “如今你们四人俱在,有事不妨说个清楚。若是不说,本官也不勉强,只是先前所判不得已要作废了。”陶墨说完,静静地等着他们做决定。

    刘保一咬牙道:“大人,其实讨嫁妆一事乃是岳母所出的主意。她恐杨天远拿了嫁妆另娶小妾,这才唆使我们与她一同做戏告状。她还说,若是事成,要我们分一半嫁妆与她。”

    杨柳氏身体一颤,伏地不敢说话。

    杨天远怒从心起,忍不住破口骂道:“贱人!”

    陶墨拍惊堂木道:“不得出口伤人!”

    杨天远强忍怒气,却又实在忍不住道:“大人。不是小人贪财好色,小人如此做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柳氏嫁入我杨家十余载无所出,我辛辛苦苦养的女儿到底是别人家的,自从嫁到刘保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同我说过话。大人,你说,我如何不为自己日后谋划?难不成我娶了她柳氏便活该落得无子送终的下场不成?”

    陶墨迟疑道:“这……”

    刘保见陶墨动摇,忙道:“大人千万莫受他蛊惑。那嫁妆本是邹家之物,他强不归还就是强抢。”

    杨柳氏也哭诉道:“大人。民妇自从嫁入杨家,一直恪守妇道,无所出也未必是民妇之过。”

    杨天远怒上加怒,“贱人,你说什么?!”

    陶墨见他们闹成一团,头痛欲裂,连拍三下惊堂木道:“肃静!”

    杨天远等人这才收声。

    陶墨看向金师爷。

    金师爷也是一脸为难。

    堂下,顾小甲冲他招手。

    陶墨眼睛一亮,干咳一声道:“我先离开一下,你们等等。”

    “东家这……”金师爷想说可以暂且退堂,但陶墨已经一溜烟得没影了,只得冲还跪在那里的四个人干笑两声。

    到后堂,陶墨心急火燎地问道:“可是弦之有什么断案良策?”

    顾小甲摇头道:“没。公子说晚上有你喜欢吃的红烧肉,让你早点回家。”

    “啊?”陶墨呆住。

    顾小甲道:“少夫人决定什么时候回来?”

    陶墨想了想道:“先把案子判了。”

    顾小甲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回禀公子。”

    陶墨见顾小甲扭头就跑,忍不住又叫住他。他看顾小甲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羞涩道:“弦之真的没有说别的?”

    顾小甲一本正经道:“少夫人若想听情话,应该亲自去问公子才是。公子从来不叫我传这种话的。”

    “不,不是。”陶墨脸色更红,挥手道:“没事了。你走吧。”

    顾小甲突地扑哧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交到他手上,“公子虽然不叫我传这种话,却可以叫我传这种信啊。”

    陶墨脸上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边身上展开信边道:“莫要胡说。”

    信上写得果然不是情话,只有四个字:予其所求。

    予其所求?

    陶墨回到公堂上,心里还想着这几个字。

    金师爷忙上前问道:“顾公子怎么说?”

    陶墨将纸给他看。

    金师爷沉吟道:“刘保与邹琼求的是嫁妆。”

    陶墨点点头。

    金师爷道:“杨天远求得是老来有靠,死后有人送终。而杨柳氏……”

    陶墨突然低声道:“其实,杨柳氏所求与杨天远并无不同。”

    金师爷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我知道该如何判了。”

    陶墨坐正道:“堂下听判。”

    四人俯□体,从他们僵硬的身躯能看出他们此刻心中的紧张。

    “嫁妆原为邹家之物,理当归邹琼所有。”陶墨道,“杨天远与杨柳氏本是夫妻,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们十几年的夫妻,又如何能因这些身外之物伤了和气?本官令你们元归于好,不得再生事端。”

    杨天远动了动身体,似是不服。

    “还有,”陶墨继续道,“奉养父母乃是为人子女的本分。纵然杨天远并非邹琼亲生父亲,但继父也是父,何况有养育之恩。你们以后每月所得需交三成予杨天远杨柳氏夫妇,奉养二老颐养天年,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刘保和邹琼慌忙起身,想要说什么,就见陶墨惊堂木猛然一拍,喝道:“退堂!”

    下得堂来,陶墨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就往顾府赶。

    此时已至掌灯时分,顾府里里外外都挂着大灯笼照路。

    陶墨一路小跑到厅堂,便看到顾射坐在满桌美食后面,神情不咸不淡。他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在外歇了口气才进去。“大老远就闻到红烧肉了,真香!”他说着,看了看顾射的脸色。

    顾射挑眉道:“哦?很香?”

    陶墨点头道:“香香香……”他走到桌前,笑容猛然僵住,因为桌上并没有红烧肉。

    顾小甲在旁忍不住笑出来。

    陶墨尴尬地挠头道:“闻错了,原来是红烧豆腐。”

    顾射嘴角终于流露出些许笑意,“坐下来吃饭。”

    第4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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