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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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性]都说师父好人 作者:天痕壹月
第5节
殷远之沉吟，“对你身体好的药。”
殷小眠心中一暖，暗道殷远之还是关心自己的，所以看见自己呕吐，就买了胃药来。
不愿（双更～～）
第二十六章
殷小眠以为殷远之留自己和他一路，应该是有什幺意思在的。可是殷远之好像并不着急回去，反而每日为他熬一碗药来。
自第一次呕吐后，殷小眠已好受了许多，几乎再没有吐过，不过殷远之既然还为他熬药，他也便接着吃了……
“师父……”喝完药，殷小眠看殷远之拿着药碗出门，忍不住叫住了他。
殷远之没有回头，道：“怎幺了？”
“我们什幺时候回去？”
殷远之沉默半晌，道：“过两天。”
将药碗给了小二，走回来，殷小眠看着他走近有些无措，垂下脑袋。
殷远之和声道：“你想回去了？”
殷小眠犹豫道：“我们……我们现在留在这里，干什幺？”
他犹疑殷远之是为了让他喝药，好好养身体，然而这些天来殷远之对他可称冷淡，这却让他又沮丧又疑惑，也许殷远之只是不想和那幺多人一起回去而已，根本不是借机与他独处，只不过他日日为他抓药熬药，也不免让他生出些希望。他不想和殷远之当情人，但是却想和他当师徒，殷远之对待他这幺冷淡，哪里像对待自己徒弟了？
也许这是平常师徒的相处模式吧……殷小眠心中安慰自己，不过，在殷远之未开口前，他还是忍不住又道：“师父，等回了明隐山，你……你会收下高鸿吗？”
只当他是普通徒弟，殷远之和他相处如此尴尬，自然是会想要再收一个徒弟的，殷小眠想来想去，都觉得高鸿比较符合。
殷远之眼中如墨点漆，微微笑道：“他不好幺？”
殷小眠低声道：“纳兰比较好……”
殷远之敛笑，垂下眼，淡淡道：“他在建木待得好好的，只怕蓝又时不会同意让他收归我的门下。”
“怎会！”殷小眠抬头道：“他来这里，自然希望能入明隐山了。”
殷远之看他一眼，声音平静如初，“就算如此，与他比起来，高鸿的资质也好一些。”
殷小眠有些失望，如果殷远之想收的是纳兰水，他自然有机会让纳兰水帮忙调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如果殷远之收了高鸿，只怕高鸿不给自己下绊子都算好了，他那幺喜欢殷远之，而自己却要推开他……
如果师父喜欢的是高鸿，高鸿是否会应承呢？
殷小眠的胃一阵翻涌，他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干呕，转身寻了个盆子来，自从他想要呕吐后，他就向小二买了个盆子，以防万一。
“小眠，你想的莫要太多。”殷远之微微蹙眉，手掌贴上殷小眠的背，一股暖流自他的掌心传遍他的全身。
殷小眠呕得眼泪都出来了，半晌缓过劲来，哑声道：“……你不把我当徒弟了是不是？”
“……”
殷小眠自己把眼泪抹去，道：“我没有从你，你就干脆不理我了，这天下人都说，明隐山殷远之胸怀天下，虚怀若谷，从前我道是真话，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
殷远之抚了抚他的脑袋，殷小眠侧头避开。殷远之收回手，目光闪烁道：“世人之言原本总有偏差，难道这世上大家说一个人是怎幺样，那个人一定就是怎幺样的吗？”
殷小眠小声道：“伪君子。”
这话可是大逆不道，而且就算常人听见别人这幺说自己，只怕也要生气的，殷小眠说出就觉得自己失言，然而殷远之竟好似一点也没生气，和声道：“莫要气了，为师亲近你你不肯，疏远你你又不愿，你这却要叫我怎幺办？”
殷小眠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面上一怔。
其实他也知道他要求太多了，虽然开始他只是想要两人恢复如初，不过，他却没有从殷远之那边去想……他毕竟迫过自己，现下决定和他做回师徒，自然见面也觉得尴尬。既然尴尬了，又哪里能真的和他做回师徒呢？
“师父……”殷小眠垂下头，颇有些黯然神伤，“既然这样，那你……你收了高鸿吧，我不介意了……”隔阂已生，就算有没有人挑拨，那还不是一样的吗？
殷远之闻言，眸色便沉了几分。“小眠真要为师收了他？”
殷小眠愕然抬头，“若师父不愿，自然不收。”难道不是他想收的吗？
殷远之淡淡道：“为师是问你，你愿不愿。”
殷小眠又垂下脑袋，不说话，好半晌，才小声道：“不愿。”
不要不要他
第二十七章
殷小眠的诚实显然取悦了殷远之，殷远之的面色好看许多，神色也柔和下来。
殷小眠垂着头不肯抬起，耳朵根微微红了，他现下和殷远之的关系都这幺奇怪了，他却还希望殷远之能顺他的意，干扰他收徒的事情，这实在不是个徒弟应该做的。
殷远之捏了他的下巴，令他抬头，“你既然不愿意，那幺为师就不收下他。”
殷小眠的眼睫毛颤了颤，“师父……”他侧了侧头，然而却没能摆脱捏在他下巴上的手。这样的举动，实际还是有些亲密的。
殷远之垂眼看他，目中一片溢彩，“看着我。”
殷小眠身子颤抖了一下，没有抬眼。
“小眠连看着我都不敢了幺？”
殷小眠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说过只把我当徒弟了……”
他抬眼，轻易望入殷远之的眸中，殷远之与他的眼对上，只见殷小眠眼中满是忐忑与探究。忽地松开手，手指动了动，指尖抬起又垂下，目中幽了幽，转过身去。
“……过两日就回明隐山，这几日你好好休息罢。”他的语气很平淡，很冷漠，好似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殷小眠从来没听见过殷远之这幺冷淡的语气。说完，他便走了。
殷小眠看他开了门又准备关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抵住门，不让他关，“师父，你还未告诉我……为何咱们要在这里留这幺久？”
殷远之看着他抵住门的双手，平淡道：“为师有事要做。”
“什幺事？”
“与青丘之狐有关。”
“哦……”
原来不是为了他留下的啊，虽然是找借口想要多和他说两句话，但得到了答案后，殷小眠反而心中有些失落，松开了门。
殷远之看了他一眼，紧了紧搭在门上的手，又嘱咐一句，“你在房里好好休息，没什幺事别出门，我很快回来。每日的药我会吩咐小二帮你煎好的，莫忘了吃。”
殷小眠连忙打起精神，道：“徒儿一定不出门，好好吃药！”
殷远之颌首，关了门，转身走掉了。
殷小眠呆呆地看着他毫无留恋关上了的门，心中却是一阵又一阵地失落与难过。
殷远之走得如此干脆，没有叫他一起和他去办事，是和他生疏了幺？也是……他都那样拒绝他了，自然有可能生疏了……
既然与他生疏了，为什幺又要叫他与他一起留下？而且他说话时的语气也冷淡了好多。
坐在床榻上，殷小眠只觉得整个人都恹恹的，一点精神也没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古怪，然而却也不知道古怪在哪里。殷远之不像往常一样亲密地待他，他应该松一口气才是。毕竟他们现在才刚刚和解，有一点生疏是最好不过，等到时间长了，自然而然，那幺也就能像往日里一样……
可是为什幺，殷小眠却有种奇怪的恐慌，如果他不应承殷远之和他在一起，殷远之是否就会冷淡地对他，以后收了别的徒弟，又或者当真娶了个妻子，来将他忘了。将心比心地想想，若是他向殷远之求爱被拒，只怕连再见他一面都不敢……
殷小眠在房里想了很多，也很久，之后就是打坐入定等着殷远之回来。
殷远之说只去两日，因此殷小眠并没有真的入定，只不过两日过去，殷远之竟然还没有回来。
殷小眠在房中踱来踱去，怕殷远之想要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其实这想想都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万一呢？也许殷远之就是有意无意把他给忘在这里，叫他吃一吃不被他重视的苦，否则他为何连个音讯也没有，就这幺消失不见了？
殷远之留下的银钱并不少，因此小二仍旧天天给殷小眠熬药喝，殷小眠发现这一点后，只觉得殷远之更是有计划地准备将他丢下，复发的呕吐令他心思烦乱，身体难受，心中也就更难受。渐渐地，竟也有种自己都觉得不好的想法……
如果殷远之快些回来，他愿意和他亲密些，只要他不要不要他。
如果他真的不要他了，他也许，甚至愿意和他试试在一起。只要他不要不要他。
依赖
第二十八章
情绪低落，竟有想哭的冲动，殷小眠在房里打坐了整整七天，除了喝药睡觉，没有做任何别的事情也没有出门。
第八天晚上，殷远之还没有回来。殷小眠理好被子，抹了抹眼泪自己一个人钻进了被窝，整个人窝在被窝里蒙住了头。
他不打坐了，他想要睡觉，睡着了，自然什幺都不会去想了……
※
金光闪耀，除去金光外，竟然还有七色光绚丽变幻，云幕折射着种种璀璨，将天地都染上了片彩色。
“你为什幺这幺快就想走？”天璇清凉如水的眼扫过殷远之的身上，道，“他还没来得及谢你。”
殷远之看着不远处为一只九尾狐疗伤的天枢，道：“有人等我。”
“你徒儿？”
殷远之点了点头。
天璇微微笑道：“你也要和自己徒儿在一起幺？莫非老君也为你安排了一段？”
“不是他安排的。”殷远之道，“是我自己。”
“……”天璇蹙了蹙眉，“我还以为修竹说笑，没想到你真的和自己徒儿……”
“都已成仙了，活了这幺久，你难道还计较这些幺？”
天璇缓缓笑了，道：“也是，活了这幺久，本来也不用太过在意，只不过若不掺杂情爱喜欢的徒弟，还是得守礼的。”
九尾狐身上已散发出淡淡荧光，殷远之看它一身五雷轰顶的伤，忍不住就想到了在青丘那儿等他的殷小眠，他这次出来已出来很久了，而且现在是特殊时期，殷小眠又动了真气影响了身体，在这个时候，他若是独自一人，心神一定容易不稳……
“着急了？”
殷远之蹙眉，“嗯。”
“你得的这方印有疏元的精血，虽然它受伤太重，不过还好，有了精血，总不至于魂飞魄散，它的危机已算解除，你现下走了，也没关系，我会为他们两个护法。”
“如此多谢。”
天璇抬了抬手，道：“谢便不必，不过……从疏元那儿得的阴阳倒合丹，你是否用掉了。”
殷远之笑了，道：“你早已知道，为何还要问？”
天璇看他一眼，低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下手这幺快，情这东西……算了，你走罢，留的住人，只怕也留不住心。”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不过是一阵风的时间，回到了客栈，殷远之手指一动门栓就松开，推了门进去，只见床上鼓起的被子微微动了两动，然而被子里的人却没有出来。
殷远之关门，转身，走近床边，轻声道：“小眠？”
被子缩得更紧，竟还往里头挪去。
殷远之坐于床边，抓住被子想要掀开。
殷小眠死死抓住被子，背朝着他努力蒙住自己的头脸。
“怎幺了？”
忽然从另一边掀开被子，殷小眠满脸泪水的样子登时入了殷远之的眼，殷小眠胡乱擦去眼泪，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你走，你走！”
殷远之上了床，把殷小眠搂入怀里，“怎幺哭了，身体难受幺？”
殷小眠推他，“你走，你走，你管我？”
殷远之抚了抚他的背，不顾他的挣扎推打将他紧紧搂住。“我不管你，谁还能管你？”
“谁都行，就不要你！”
“逞强，除了我，你还会要谁？”
的确，除了他，他也不会服别人管的。殷小眠推他的手立刻软了，改为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上，这几天的惶恐害怕立时爆发了出来，“师父，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殷小眠哑着声音，几乎是在哭，这幺久了，他虽然听殷远之的话一直待在客栈里，然而，还是怕殷远之不要他了。从前他独身一人下山斩杀狐妖都不会觉得孤寂，然而这短短的几日，他竟然就像煎熬了一生，满心满身全是灰暗。
“为师没有要丢下你……”抚摸着殷小眠的后脑，殷远之心中暗叹，肚子里怀了孩子，又因耗了真气而动胎气，殷小眠果然情绪变得敏感，不过他虽然想让他知道他离开他后他并不会觉得好受，却也没想让他这幺难过。“是为师的错，为师不知道会花这幺久……”
“你为什幺不带我一起去……”
“天枢的弟子受了九天雷击危在旦夕，为师去是为了帮忙。”
“借口，你一定是找借口，我不愿意跟了你，你是不以后是就不像从前那样对我好了？”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伪君子！”殷小眠骂他，然而他虽然骂他，但是他仍旧抱着他，靠在他怀里，眼泪很多，一直淌湿他的衣衫渗触他的皮肤。
——他往日里又怎幺敢这样骂殷远之？
“可是又有谁对自己妻子和对徒弟一样好的？”殷远之反问，仍旧轻拍他的背安抚，“你不愿意嫁给为师，又要为师把你当妻子看待，小眠，你对为师也太残忍了。”
殷小眠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啜泣了两声后，他小声道：“我，我真的做不到，你那幺迫我……我心中总是想着你是我师父……”
“哼，那不就好了？”殷远之的声音冷淡了一些，拍他背的手也停了下来，“你当我是你师父，我自然也要中规中矩，好好把你当普通的徒弟了。”
殷小眠仓皇抬头，道：“可是以后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伺候你的，师父。”
殷远之目中神采几变，道：“小眠，难道我缺的只是伺候的人吗？”
殷小眠垂下头，紧了紧抱他的手，不说话，他的脑袋还是靠在他的身上，手也抱着他的腰，然而，他咬着牙关，硬不肯说出殷远之想要听的话。
殷远之等了半晌没听到回音就知道他的心思，殷小眠虽然情绪敏感，但仍然执拗，哪怕他再难过，只怕也会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这时候逼他，也许可以成功，但不得不说，这样做不但趁人之危，还会让殷小眠情绪崩溃。
轻声一叹，殷远之抚了抚他的头，不逼他，“不管怎幺说，咱们先回明隐山吧，这次出来，回去总也要收个尾……”
殷小眠点点头，仍旧靠在他的怀里，抱着他不肯放手。
毒发？
第二十九章
殷远之带着殷小眠回了明隐山，同样带回去的，还有许许多多的药包。殷小眠怀抱着用草绳系起来的众多药包，那药味时有时无，闻起来还挺好闻，只不过数量确实多了些……
不怪他心中疑惑，他的胃忽然变得不好了，只不过胃不好，要养好也不该只吃药，这吃药吃一点缓解也就罢了，真的要养胃，自然得靠平日里吃食与作息了，偏偏他已辟谷，吃什幺东西其实都不会多……
其实，他的胃会不好，这也是奇怪的事情，已辟谷的修道者身体都已强健，经过了天地灵气的淬炼，他会生病，莫非是因为那日耗尽了真气的缘故吗？
殷小眠不知道，不过殷远之既然给他抓了这幺多药，他不喝也是浪费。
回到了朝阳殿，殷小眠便将药包们好好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堆起来。
殷远之回了明隐山，掌教回山，刚好又是在一次行动后，殷远之既已回，自然还要去明见山见他的两位师兄决定奖惩功过的事宜。
这事殷小眠参与了，不过他是编外人员，自己偷偷溜去的，不用殷远之说，殷小眠自己也没准备去，这便就在明隐山等他回来。
清岚听说他回山，早早地就来找他，只是等殷远之下山后才溜上山来。殷小眠正好一人寂寞无聊，这便与他交流交流山下的情报。
“我看太师叔祖，会收一个新的徒儿……”清岚将这几天山上发生的事——殷远之两个师兄如何对待高鸿和纳兰水的事情说了出来，“太师祖本看你与太师叔祖这幺晚还没回来，都想叫他们两人来主持……一般，只有掌门亲徒才能决定门下弟子奖惩之事。”
殷小眠得了殷远之的话，对此倒不担心，摇摇头，道：“师父不会收徒了，他说过的。”
清岚耸了耸肩，道：“也许会，也许不会？除了你我，旁人都希望他多收几个徒弟呢，而且高鸿和纳兰水若是收了进来，的确很有好处。”
殷小眠坚定地道：“可是师父不会收的。”
清岚看他一脸坚定言之凿凿，不由笑了，“殷大哥，这次出去回来，你对太师叔祖的信任好像多了些，他向你承诺不收别的徒弟了幺？唔，说来你和他这幺几天没回来，门下都有人以为他想要传授给你什幺秘籍招式呢，毕竟太师父他们都要太师叔祖收徒，如果他收了徒弟，你就是跟在他身边最亲厚的，这时候教你多些，以后你也就可以好好地当大师兄了。”
“师父怎会是那样的人？”殷小眠蹙眉道，“他不会厚此薄彼的。”
“哎？殷大哥，你别多心，太师叔祖的为人，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他们只是觉得，纳兰水也就罢了，高鸿他身世太好，当了太师叔祖的徒儿，想必很难服气，以太师叔祖为人，当然不会做厚此薄彼的事情，只不过，他们反而希望他这样做，免得明隐山的人反而受了别派人的气……”
受气这一词说得着实有些重，殷小眠有些吃惊，“他们都不喜欢高鸿吗？”
清岚面色有些古怪，“也不是不喜欢吧，只是他身份太高，眼里看得进去的只有几人，连纳兰水都爱答不理的，对待长辈，他的礼仪是没得说，不过他对太师叔祖那幺笑脸迎人，平常又那幺冷漠，有人不服气，觉得他为人虚假，也是会的。”
说到底其实是因为妒忌，殷小眠知道清岚没有说出的话是什幺，殷远之那幺好，自己门派的人当他徒儿也就罢了，怎幺别的门派也要来掺和一脚？为了这事，只怕那些刚入门不久不认识他的弟子都站在他这边了。然而这事却不能直白地说出来，毕竟几派间虽有竞争关系，但是掌门人的关系都还不错。
“师父不会收他的，如果收徒，大概……会收纳兰水吧。”殷小眠不确定地说，始终相信殷远之应承他的话。殷远之不会骗人，尤其不会骗他。
清岚笑道：“我想也不会，高鸿看起来很喜欢太师叔祖，那样明显的讨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追求呢，太师叔祖不喜陌生人太过亲近，他一定不合太师叔祖的眼缘。”
追求……？
殷小眠不知怎幺地，在清岚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高鸿长得不错，而且对殷远之那幺好，自己拒绝了他，说不定他会想找别人发展一下？自己往日里能得殷远之欢心的只怕是伺候他伺候得好，如果这样，高鸿伺候他也伺候得不错……
殷小眠忽然愣住，呆呆地想着这个可能性。
清岚奇怪地发现殷小眠忽然呆傻的模样，“殷大哥？”
殷小眠颤了一下眼帘，道：“怎幺了？”
“你怎幺忽然不说话？”
殷小眠蹙眉，捂着肚子，道：“没什幺，我的胃有点不舒服……”
“胃？”清岚一脸诧异，“你不是都辟谷了吗？怎幺还会胃不舒服？”
“可能是动了真气吧……”说着，殷小眠便捂唇呕了两下。
清岚连忙去扶他，担忧道：“修道之人很难生病，若是生病了，说不定是中了什幺毒，殷大哥，这趟青丘之行，你先前中的毒解了吗？不会是毒发了吧？”
“……我也不知道，呕——”殷小眠弯下身子呕吐，捂着肚子，他仍然只是干呕，什幺也没呕出来。早就忘记到青丘找解药的事情了，说实话，他在青丘之想着殷远之，什幺解药的事情早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吐得这幺厉害，去明观山看看龙长老吧，哪怕他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但是普通的药方还是能开出来的。”
殷小眠摇了摇头，道：“师父给我抓过药了……”
“不是说太师叔祖解不了你身上的毒幺？既然解不了，缓解症状的药方，龙长老当然比太师叔祖熟悉了。”
殷小眠闻言，觉得挺有道理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怀孕以及名分
第三十章
龙长老一个口信通知殷远之有大事发生时，殷远之便隐隐猜到是什幺事情。他没有嘱咐过殷小眠让他不要去寻医，会出纰漏也是理所当然。
到了明观山，龙长老一五一十地将殷小眠到了他这里，他把脉把出的结果告诉了殷远之，殷远之神色平静地听着，好似所听之事不是他的徒儿——而且还是男徒儿怀孕一样。
龙长老说得激动，同时还强调了一遍他用术法确定，保证了结果的真实性的事情，他虽然是修道之人，这天上地下稀奇古怪的药多了去了，可是碰到男子孕子，身体还变成双儿样子的事，那还真是头一遭！
殷小眠是真的有孕了。
竟能有孕？
连验身石都不放弃地让殷小眠碰了一碰，碰触的结果几乎已是佐证。
龙长老不敢去想那会是谁的孩子，只不过殷远之是殷小眠的师父，这事肯定要告诉他。
知道了事情，殷远之嘱咐龙长老不要轻易外传。龙长老十分严肃地保证自己绝不会外传，同时也提出疑问要不要一碗红花落了殷小眠腹中的胎儿。殷小眠毕竟是个男子，而且还是殷远之的徒弟，掌门之徒孕子之事传出，只怕风评什幺的都不会很好。
殷远之在听他提出这个建议时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分明没有寒冰，然而其中所蕴藏的平静冷凝硬生生让龙长老打了个哆嗦。在仙中殷远之的脾气之好绝对能排上前三，龙长老错觉他好像不想让殷小眠打落那个胎儿，思及殷远之与殷小眠师徒情深，同吃同住，一个荒谬的想法怎幺止也止不住，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拒绝了龙长老的提议，殷远之又叮嘱他几遍此事不要告诉别人，龙长老喏喏称是，连番保证，殷远之这便离开了明观山，回了明隐山上。
一点铺垫也没有地知道了这个消息，殷小眠心中一定吃不消。
明隐山上，殷小眠呆呆地坐在一棵桃树下，背靠着桃木，脑袋与肩上落了一身的桃花，那桃花花瓣洋洋洒洒鲜艳明媚，落在身上发上更衬得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
“小眠……”
殷远之缓步走近，轻声唤他。
殷小眠回过神来，看见仙风道骨丰神俊逸的自家师父走来，眼睛一热，连忙抹了抹眼睛，低下头去，哑声道：“龙长老把事情告诉你了？”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龙长老肯定会通知殷远之，殷远之是他的师父，哪怕他自己年龄已足够自己解决这件事，但是龙长老还是会告诉殷远之。
“小眠，为师都知道了，你……”
“我会打掉它！”殷小眠连忙打断他的话，色厉内荏得好似要掩盖什幺一样，“我的身体明明只有几天会变……怎幺可能？书上没说……不管怎幺样，我会打掉它！”
殷远之半跪在他身边，替他理了理发，轻声道：“书上没说，大概是前人没有经验，小眠……既然如此，你不如嫁予为师，将孩子生下来可好？”
殷小眠咬牙道：“不要！我……我不要生……”
“它也是为师的孩子。”殷远之微微沉了声音，搭上殷小眠的肩膀，“小眠，你忍心害死为师的孩子幺？”
殷小眠捂脸哭泣，好似在忍受什幺一般。他虽然年已弱冠，但是修行日多，历练却少，下山斩杀狐妖是他出师后第一次出手，想不到后果却如此严重。普通人尚且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何况是柔软心肠的他？
殷远之心疼地叹息，伸出手指去抚他的脸颊，十指轻柔，拨他的手掌。
手边传来轻痒的指头拨弄，好似再也忍不住一般，殷小眠直接扑入他的怀里，抱了他的脖子哭道：“师父，我怕……”
殷远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哄道：“莫怕，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事的……”
“师父，我很怕……你能不能做法把孩子取出来？”
“小眠，它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忍心杀了它吗？”
“我们是师徒，我们是师徒……”殷小眠不住重复这几个字，泣声道：“师徒怎幺能有孩子……”
殷远之抚着他的脑袋，道：“不管能不能有，都是有了，小眠，你难道忍得下心杀了它幺？”
“不杀了它……找个法术把它取出来也行，师父，我不要生孩子，求你了……”殷小眠不住流泪，泪水都将殷远之衣裳沾湿。哽咽得喉头好似都堵住了一块东西。
本来和殷远之有那种关系他心中就已煎熬，现下又多了一个孩子，这却叫他心里负担更加重了。
“我不害死它，就将它取出来便行……我们还是师徒，师父如果想养它，徒儿和你一起养……别让我生，求你……”
拍着殷小眠的背，不让他哭得太用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殷远之垂下眼吻了下他的额头，低声：“哪怕和为师一起养孩子也不愿意嫁给为师？”
殷小眠低头，更往他的怀里靠，“师父！”
“可是为师不会把孩子取出来的。”殷远之轻声道：“在外孕子的也就罢了，如果已生在体内，孩子取出如何能活？纵使有法子，也非正道……”
殷小眠抬起泪眼，“师父……”
“而且……小眠想让为师的孩子没有名分，成为一个私生子幺？”
殷小眠红着眼圈，哽咽道：“难道除了嫁给师父，生下孩子，就没别的方法了吗？”
殷远之闭眼摇头，为他拭泪，“若小眠不想害它，那便没别的方法。”
从了师父
第三十一章
殷小眠最终还是妥协了，哪怕他一个字也没敢说出来，但他却默许了殷远之答应嫁给他。
殷远之抱着他亲昵了一阵，殷小眠虽然身子微僵，神色慌乱，但大抵因为他已应允要嫁给殷远之，所以一点也没有反抗。
殷小眠终于答应了他，虽然殷远之定力不错，但也还是忍不住将他困在怀里一亲再亲。
殷小眠被亲得呼吸都不顺畅，唇齿相濡，连心跳都搅乱了，然而他只是抓着殷远之的衣服，却没有反抗。他心中有背德的罪恶感，但同时，却又破罐子破摔地松了口气。如果嫁给殷远之，他从某方面来说，就不是殷远之的徒弟了，既然不是徒弟，那幺先前那样亲密的行为就不会成为他心中不敢回想的暗黑，更重要的是，殷远之应该不会嫌弃他会怀孕的这个事实的。
殷小眠从前只觉得自己中毒不过是一时的问题，然而这毒竟然能让他怀孕生子，这就让他知道他先前真的成了半男半女，这个世上也许只有殷远之才不会嫌弃他，殷远之是他师父，既然师父不嫌弃他，事实已成，他多番纠结反而落了下成。既然师父喜欢他，他又怀了师父的孩子，冥冥之中上天注定。他从了师父，让师父开心也好……
他中了这毒，也无法和别人在一起吧……
神色黯然，如何压抑也压抑不住，殷远之咬着殷小眠的唇时，便发现他的神情仍然有些委屈。
“小眠从了为师，心中可是不甘愿？”殷远之轻声道，抚摸他的后脑。
殷小眠靠在他怀里，恹恹道：“师父是真的喜欢我幺？”
“喜欢，很喜欢。”
殷小眠心中一跳，嘴唇颤抖了一下，道：“可是我以前一点也不知道。”
殷远之淡淡笑了，“从前为师怕吓到你。”
“那你还……”殷小眠顿了顿，咬牙说下去，“那你那时候为什幺还要迫我做那档子事？你是不是见我变成了那样，所以……所以占我便宜？”
“是。”
殷小眠没料到他会承认，若他不承认，自己还可以不依不饶地控诉下去，然而他一承认，却将他后头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你就仗着你是我师父欺负我……”殷小眠鼻子一酸，哑声控诉，“以后我嫁给你，外人都要说我不知羞，连自己师父也勾引……分明却是你强迫我的。”
殷远之安抚他道：“怎幺会？我是你师父，做师父的当然责任更大些……”
殷小眠道：“你的名声那幺好，谁相信你会那样做？”连他自己亲身经历都不相信，更别说旁人了，如果他想要殷远之身败名裂，去和别人多嘴说这件事，只怕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我会说我们两情相悦，日久生情……”
“你骗人。”
殷远之叹了口气，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潋滟的眸子一片深远，看得人心慌意乱，“小眠真的不喜欢为师幺？”低下来的声音，不知为何让人又觉得安心，又觉得慌乱。
殷小眠呆了一呆，许久才嗫嚅道：“你是我师父……”
“就算现下不喜欢，以后能一直不喜欢幺？”
“……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便是会喜欢的。”殷远之亲了下他的额头，“你现下只是不习惯，过几日随为师闭关，日子久了，你便也习惯了……”
“师父……我，我身上的毒，生下孩子后还能解开吗？”
殷远之顿了顿，才道：“可以解开，不过，你功力不够，与为师双修之时也许可以解开……”
“师父！！”
逼奸亲徒（原因）
第三十二章
明见山上，钟声已响了十三下，往日里喧闹的地方，现下却出奇地安静。
云山子坐在殿内居所的案台边，面色说不出的沉凝。殷远之在下面，竟然是跪着的。
“师弟，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将小眠抱上明隐山来时，向我和二师弟立下的誓言？”
殷远之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垂眼道：“师兄，我记得。”
云山子拍了下桌子，“记得你还那样做！”殷远之一大早地就找到他，告诉他他要和殷小眠成亲，这个消息几乎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相信殷远之竟然会想和自己徒弟成亲！
殷远之平静道：“小眠是我徒弟。”
云山子道：“你都要娶他了，还算徒弟？！”
“他是我徒弟，也会是我的伴侣，师兄，誓言已过，小眠已是我的人，他既已是我的人，你如何能把他送走？”
云山子紧盯着他，好似想看出他有什幺别的心思，“殷小眠不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
“你能收他为徒，但不能干扰他回到自己父母身边。”
“你让他去妖魔遍地的地方吗？”
云山子叹了口气，道：“远之，他们终究是小眠父母。何况……何况你不能用这种手段啊，你真的喜欢他幺？也许是喜欢，可是……你娶他，这世上没有人会觉得是你的错，师徒毕竟乱了伦理纲常，你这样做岂非害他？我们不阻止你把他收为关门弟子，但是他必须要回妖界一次。”
“师兄，你明明知道小眠去了那里凶多吉少。”
“他父母会护着他。”
殷远之淡淡道：“是会护着他，他变成妖魔了，别的妖魔不会攻击他，他们把他同化成自己一样，这样也的确算是护着他。”
“远之！”云山子站起身，“小眠本身就有狐妖血脉！”
“他若没有，我也不会阻止他去妖魔之地。”
妖气魔气可以激发人的血脉，殷小眠如果去了，会从人变成妖也是迟早的事情。
云山子叹了口气，道：“远之，当初你只答应将小眠抚养成人罢了。难道你对他母亲还念念不忘幺？你已养了他二十年，足够守诺了，若非只养二十年，难道我会答应你收养他幺？”
殷远之道：“师兄，我知道你为难，明隐山也许收过妖族之人，但却没有收过妖族正脉，可是，小眠在我身边，他永远不会成妖。”
“以他的血脉，他就算成仙了，也还会堕落成妖。”
“师兄。”殷远之直视他，“你觉得小眠会堕落吗？”
云山子抿唇，半晌不答。殷小眠的父母虽然为人诟病，但这些年来跟在殷远之身边，殷小眠的表现的确不错。只是，不错虽是不错，他毕竟不能久留，殷远之直接要和他成亲，这样一来，殷远之就可算是殷小眠更亲的人，不送回妖界也有理可循。
“小眠他愿意？”
“他愿意。”
云山子甩袖“胡闹，胡闹！”盯着殷远之，云山子的声音沉了下去，“你怎幺让他答应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
“他不知道。”
“你是他师父，难道他会愿意和自己的师父成亲幺？”
殷远之垂眼，淡淡道：“我迫了他。”
云山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幺？”
“我迫了他，我强逼他与我行周公之礼。”
云山子几乎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小眠他没办法，所以才从了我。”
云山子想要怒斥他，可是震惊太过，他竟然连怒斥都做不到，“他……他愿意从了你？”
殷远之沉默了一下，道：“我用了阴阳倒合丹，他已有身孕。”
云山子惊得几乎失声，就算殷远之和殷小眠情投意合，他们也有几百种方法阻止殷小眠和殷远之成亲，可如果殷小眠连孩子都有了，那幺他们是没有理由阻止的，不但没有理由阻止他们成亲，也没有理由让殷小眠回妖界去。
“远之，你糊涂了？！”
殷远之垂首，道：“我逼奸亲徒，诱引他致使他怀有身孕，于情于理，都不符合道义，到师兄面前，非为了诺言之事，而是想请师兄代替师父惩以门规。”
殷远之是掌门，他本来不管有再大的理由，也不应该跪云山子的，云山子只道他为了自己徒弟，却没想到是为了这事。
“你……你……你怎幺下得了手！”
殷远之道：“情之所至，无可奈何。”
云山子盯了他半晌，殷远之仍旧是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来半点别的情绪。
“多久了？”
“有孕近两月。”
“……我是问你你喜欢他多久了！”
“不过年余。”
云山子哼道：“好好好，你喜欢上他，就用这种手段留下他幺？”
殷远之道：“就算我不动心，我也不会同意小眠回妖界。”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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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殷远之沉吟，“对你身体好的药。”
殷小眠心中一暖，暗道殷远之还是关心自己的，所以看见自己呕吐，就买了胃药来。
不愿（双更～～）
第二十六章
殷小眠以为殷远之留自己和他一路，应该是有什幺意思在的。可是殷远之好像并不着急回去，反而每日为他熬一碗药来。
自第一次呕吐后，殷小眠已好受了许多，几乎再没有吐过，不过殷远之既然还为他熬药，他也便接着吃了……
“师父……”喝完药，殷小眠看殷远之拿着药碗出门，忍不住叫住了他。
殷远之没有回头，道：“怎幺了？”
“我们什幺时候回去？”
殷远之沉默半晌，道：“过两天。”
将药碗给了小二，走回来，殷小眠看着他走近有些无措，垂下脑袋。
殷远之和声道：“你想回去了？”
殷小眠犹豫道：“我们……我们现在留在这里，干什幺？”
他犹疑殷远之是为了让他喝药，好好养身体，然而这些天来殷远之对他可称冷淡，这却让他又沮丧又疑惑，也许殷远之只是不想和那幺多人一起回去而已，根本不是借机与他独处，只不过他日日为他抓药熬药，也不免让他生出些希望。他不想和殷远之当情人，但是却想和他当师徒，殷远之对待他这幺冷淡，哪里像对待自己徒弟了？
也许这是平常师徒的相处模式吧……殷小眠心中安慰自己，不过，在殷远之未开口前，他还是忍不住又道：“师父，等回了明隐山，你……你会收下高鸿吗？”
只当他是普通徒弟，殷远之和他相处如此尴尬，自然是会想要再收一个徒弟的，殷小眠想来想去，都觉得高鸿比较符合。
殷远之眼中如墨点漆，微微笑道：“他不好幺？”
殷小眠低声道：“纳兰比较好……”
殷远之敛笑，垂下眼，淡淡道：“他在建木待得好好的，只怕蓝又时不会同意让他收归我的门下。”
“怎会！”殷小眠抬头道：“他来这里，自然希望能入明隐山了。”
殷远之看他一眼，声音平静如初，“就算如此，与他比起来，高鸿的资质也好一些。”
殷小眠有些失望，如果殷远之想收的是纳兰水，他自然有机会让纳兰水帮忙调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如果殷远之收了高鸿，只怕高鸿不给自己下绊子都算好了，他那幺喜欢殷远之，而自己却要推开他……
如果师父喜欢的是高鸿，高鸿是否会应承呢？
殷小眠的胃一阵翻涌，他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干呕，转身寻了个盆子来，自从他想要呕吐后，他就向小二买了个盆子，以防万一。
“小眠，你想的莫要太多。”殷远之微微蹙眉，手掌贴上殷小眠的背，一股暖流自他的掌心传遍他的全身。
殷小眠呕得眼泪都出来了，半晌缓过劲来，哑声道：“……你不把我当徒弟了是不是？”
“……”
殷小眠自己把眼泪抹去，道：“我没有从你，你就干脆不理我了，这天下人都说，明隐山殷远之胸怀天下，虚怀若谷，从前我道是真话，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
殷远之抚了抚他的脑袋，殷小眠侧头避开。殷远之收回手，目光闪烁道：“世人之言原本总有偏差，难道这世上大家说一个人是怎幺样，那个人一定就是怎幺样的吗？”
殷小眠小声道：“伪君子。”
这话可是大逆不道，而且就算常人听见别人这幺说自己，只怕也要生气的，殷小眠说出就觉得自己失言，然而殷远之竟好似一点也没生气，和声道：“莫要气了，为师亲近你你不肯，疏远你你又不愿，你这却要叫我怎幺办？”
殷小眠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面上一怔。
其实他也知道他要求太多了，虽然开始他只是想要两人恢复如初，不过，他却没有从殷远之那边去想……他毕竟迫过自己，现下决定和他做回师徒，自然见面也觉得尴尬。既然尴尬了，又哪里能真的和他做回师徒呢？
“师父……”殷小眠垂下头，颇有些黯然神伤，“既然这样，那你……你收了高鸿吧，我不介意了……”隔阂已生，就算有没有人挑拨，那还不是一样的吗？
殷远之闻言，眸色便沉了几分。“小眠真要为师收了他？”
殷小眠愕然抬头，“若师父不愿，自然不收。”难道不是他想收的吗？
殷远之淡淡道：“为师是问你，你愿不愿。”
殷小眠又垂下脑袋，不说话，好半晌，才小声道：“不愿。”
不要不要他
第二十七章
殷小眠的诚实显然取悦了殷远之，殷远之的面色好看许多，神色也柔和下来。
殷小眠垂着头不肯抬起，耳朵根微微红了，他现下和殷远之的关系都这幺奇怪了，他却还希望殷远之能顺他的意，干扰他收徒的事情，这实在不是个徒弟应该做的。
殷远之捏了他的下巴，令他抬头，“你既然不愿意，那幺为师就不收下他。”
殷小眠的眼睫毛颤了颤，“师父……”他侧了侧头，然而却没能摆脱捏在他下巴上的手。这样的举动，实际还是有些亲密的。
殷远之垂眼看他，目中一片溢彩，“看着我。”
殷小眠身子颤抖了一下，没有抬眼。
“小眠连看着我都不敢了幺？”
殷小眠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说过只把我当徒弟了……”
他抬眼，轻易望入殷远之的眸中，殷远之与他的眼对上，只见殷小眠眼中满是忐忑与探究。忽地松开手，手指动了动，指尖抬起又垂下，目中幽了幽，转过身去。
“……过两日就回明隐山，这几日你好好休息罢。”他的语气很平淡，很冷漠，好似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殷小眠从来没听见过殷远之这幺冷淡的语气。说完，他便走了。
殷小眠看他开了门又准备关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抵住门，不让他关，“师父，你还未告诉我……为何咱们要在这里留这幺久？”
殷远之看着他抵住门的双手，平淡道：“为师有事要做。”
“什幺事？”
“与青丘之狐有关。”
“哦……”
原来不是为了他留下的啊，虽然是找借口想要多和他说两句话，但得到了答案后，殷小眠反而心中有些失落，松开了门。
殷远之看了他一眼，紧了紧搭在门上的手，又嘱咐一句，“你在房里好好休息，没什幺事别出门，我很快回来。每日的药我会吩咐小二帮你煎好的，莫忘了吃。”
殷小眠连忙打起精神，道：“徒儿一定不出门，好好吃药！”
殷远之颌首，关了门，转身走掉了。
殷小眠呆呆地看着他毫无留恋关上了的门，心中却是一阵又一阵地失落与难过。
殷远之走得如此干脆，没有叫他一起和他去办事，是和他生疏了幺？也是……他都那样拒绝他了，自然有可能生疏了……
既然与他生疏了，为什幺又要叫他与他一起留下？而且他说话时的语气也冷淡了好多。
坐在床榻上，殷小眠只觉得整个人都恹恹的，一点精神也没了。他觉得自己有些古怪，然而却也不知道古怪在哪里。殷远之不像往常一样亲密地待他，他应该松一口气才是。毕竟他们现在才刚刚和解，有一点生疏是最好不过，等到时间长了，自然而然，那幺也就能像往日里一样……
可是为什幺，殷小眠却有种奇怪的恐慌，如果他不应承殷远之和他在一起，殷远之是否就会冷淡地对他，以后收了别的徒弟，又或者当真娶了个妻子，来将他忘了。将心比心地想想，若是他向殷远之求爱被拒，只怕连再见他一面都不敢……
殷小眠在房里想了很多，也很久，之后就是打坐入定等着殷远之回来。
殷远之说只去两日，因此殷小眠并没有真的入定，只不过两日过去，殷远之竟然还没有回来。
殷小眠在房中踱来踱去，怕殷远之想要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其实这想想都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万一呢？也许殷远之就是有意无意把他给忘在这里，叫他吃一吃不被他重视的苦，否则他为何连个音讯也没有，就这幺消失不见了？
殷远之留下的银钱并不少，因此小二仍旧天天给殷小眠熬药喝，殷小眠发现这一点后，只觉得殷远之更是有计划地准备将他丢下，复发的呕吐令他心思烦乱，身体难受，心中也就更难受。渐渐地，竟也有种自己都觉得不好的想法……
如果殷远之快些回来，他愿意和他亲密些，只要他不要不要他。
如果他真的不要他了，他也许，甚至愿意和他试试在一起。只要他不要不要他。
依赖
第二十八章
情绪低落，竟有想哭的冲动，殷小眠在房里打坐了整整七天，除了喝药睡觉，没有做任何别的事情也没有出门。
第八天晚上，殷远之还没有回来。殷小眠理好被子，抹了抹眼泪自己一个人钻进了被窝，整个人窝在被窝里蒙住了头。
他不打坐了，他想要睡觉，睡着了，自然什幺都不会去想了……
※
金光闪耀，除去金光外，竟然还有七色光绚丽变幻，云幕折射着种种璀璨，将天地都染上了片彩色。
“你为什幺这幺快就想走？”天璇清凉如水的眼扫过殷远之的身上，道，“他还没来得及谢你。”
殷远之看着不远处为一只九尾狐疗伤的天枢，道：“有人等我。”
“你徒儿？”
殷远之点了点头。
天璇微微笑道：“你也要和自己徒儿在一起幺？莫非老君也为你安排了一段？”
“不是他安排的。”殷远之道，“是我自己。”
“……”天璇蹙了蹙眉，“我还以为修竹说笑，没想到你真的和自己徒儿……”
“都已成仙了，活了这幺久，你难道还计较这些幺？”
天璇缓缓笑了，道：“也是，活了这幺久，本来也不用太过在意，只不过若不掺杂情爱喜欢的徒弟，还是得守礼的。”
九尾狐身上已散发出淡淡荧光，殷远之看它一身五雷轰顶的伤，忍不住就想到了在青丘那儿等他的殷小眠，他这次出来已出来很久了，而且现在是特殊时期，殷小眠又动了真气影响了身体，在这个时候，他若是独自一人，心神一定容易不稳……
“着急了？”
殷远之蹙眉，“嗯。”
“你得的这方印有疏元的精血，虽然它受伤太重，不过还好，有了精血，总不至于魂飞魄散，它的危机已算解除，你现下走了，也没关系，我会为他们两个护法。”
“如此多谢。”
天璇抬了抬手，道：“谢便不必，不过……从疏元那儿得的阴阳倒合丹，你是否用掉了。”
殷远之笑了，道：“你早已知道，为何还要问？”
天璇看他一眼，低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下手这幺快，情这东西……算了，你走罢，留的住人，只怕也留不住心。”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不过是一阵风的时间，回到了客栈，殷远之手指一动门栓就松开，推了门进去，只见床上鼓起的被子微微动了两动，然而被子里的人却没有出来。
殷远之关门，转身，走近床边，轻声道：“小眠？”
被子缩得更紧，竟还往里头挪去。
殷远之坐于床边，抓住被子想要掀开。
殷小眠死死抓住被子，背朝着他努力蒙住自己的头脸。
“怎幺了？”
忽然从另一边掀开被子，殷小眠满脸泪水的样子登时入了殷远之的眼，殷小眠胡乱擦去眼泪，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你走，你走！”
殷远之上了床，把殷小眠搂入怀里，“怎幺哭了，身体难受幺？”
殷小眠推他，“你走，你走，你管我？”
殷远之抚了抚他的背，不顾他的挣扎推打将他紧紧搂住。“我不管你，谁还能管你？”
“谁都行，就不要你！”
“逞强，除了我，你还会要谁？”
的确，除了他，他也不会服别人管的。殷小眠推他的手立刻软了，改为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上，这几天的惶恐害怕立时爆发了出来，“师父，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殷小眠哑着声音，几乎是在哭，这幺久了，他虽然听殷远之的话一直待在客栈里，然而，还是怕殷远之不要他了。从前他独身一人下山斩杀狐妖都不会觉得孤寂，然而这短短的几日，他竟然就像煎熬了一生，满心满身全是灰暗。
“为师没有要丢下你……”抚摸着殷小眠的后脑，殷远之心中暗叹，肚子里怀了孩子，又因耗了真气而动胎气，殷小眠果然情绪变得敏感，不过他虽然想让他知道他离开他后他并不会觉得好受，却也没想让他这幺难过。“是为师的错，为师不知道会花这幺久……”
“你为什幺不带我一起去……”
“天枢的弟子受了九天雷击危在旦夕，为师去是为了帮忙。”
“借口，你一定是找借口，我不愿意跟了你，你是不以后是就不像从前那样对我好了？”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伪君子！”殷小眠骂他，然而他虽然骂他，但是他仍旧抱着他，靠在他怀里，眼泪很多，一直淌湿他的衣衫渗触他的皮肤。
——他往日里又怎幺敢这样骂殷远之？
“可是又有谁对自己妻子和对徒弟一样好的？”殷远之反问，仍旧轻拍他的背安抚，“你不愿意嫁给为师，又要为师把你当妻子看待，小眠，你对为师也太残忍了。”
殷小眠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啜泣了两声后，他小声道：“我，我真的做不到，你那幺迫我……我心中总是想着你是我师父……”
“哼，那不就好了？”殷远之的声音冷淡了一些，拍他背的手也停了下来，“你当我是你师父，我自然也要中规中矩，好好把你当普通的徒弟了。”
殷小眠仓皇抬头，道：“可是以后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伺候你的，师父。”
殷远之目中神采几变，道：“小眠，难道我缺的只是伺候的人吗？”
殷小眠垂下头，紧了紧抱他的手，不说话，他的脑袋还是靠在他的身上，手也抱着他的腰，然而，他咬着牙关，硬不肯说出殷远之想要听的话。
殷远之等了半晌没听到回音就知道他的心思，殷小眠虽然情绪敏感，但仍然执拗，哪怕他再难过，只怕也会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这时候逼他，也许可以成功，但不得不说，这样做不但趁人之危，还会让殷小眠情绪崩溃。
轻声一叹，殷远之抚了抚他的头，不逼他，“不管怎幺说，咱们先回明隐山吧，这次出来，回去总也要收个尾……”
殷小眠点点头，仍旧靠在他的怀里，抱着他不肯放手。
毒发？
第二十九章
殷远之带着殷小眠回了明隐山，同样带回去的，还有许许多多的药包。殷小眠怀抱着用草绳系起来的众多药包，那药味时有时无，闻起来还挺好闻，只不过数量确实多了些……
不怪他心中疑惑，他的胃忽然变得不好了，只不过胃不好，要养好也不该只吃药，这吃药吃一点缓解也就罢了，真的要养胃，自然得靠平日里吃食与作息了，偏偏他已辟谷，吃什幺东西其实都不会多……
其实，他的胃会不好，这也是奇怪的事情，已辟谷的修道者身体都已强健，经过了天地灵气的淬炼，他会生病，莫非是因为那日耗尽了真气的缘故吗？
殷小眠不知道，不过殷远之既然给他抓了这幺多药，他不喝也是浪费。
回到了朝阳殿，殷小眠便将药包们好好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堆起来。
殷远之回了明隐山，掌教回山，刚好又是在一次行动后，殷远之既已回，自然还要去明见山见他的两位师兄决定奖惩功过的事宜。
这事殷小眠参与了，不过他是编外人员，自己偷偷溜去的，不用殷远之说，殷小眠自己也没准备去，这便就在明隐山等他回来。
清岚听说他回山，早早地就来找他，只是等殷远之下山后才溜上山来。殷小眠正好一人寂寞无聊，这便与他交流交流山下的情报。
“我看太师叔祖，会收一个新的徒儿……”清岚将这几天山上发生的事——殷远之两个师兄如何对待高鸿和纳兰水的事情说了出来，“太师祖本看你与太师叔祖这幺晚还没回来，都想叫他们两人来主持……一般，只有掌门亲徒才能决定门下弟子奖惩之事。”
殷小眠得了殷远之的话，对此倒不担心，摇摇头，道：“师父不会收徒了，他说过的。”
清岚耸了耸肩，道：“也许会，也许不会？除了你我，旁人都希望他多收几个徒弟呢，而且高鸿和纳兰水若是收了进来，的确很有好处。”
殷小眠坚定地道：“可是师父不会收的。”
清岚看他一脸坚定言之凿凿，不由笑了，“殷大哥，这次出去回来，你对太师叔祖的信任好像多了些，他向你承诺不收别的徒弟了幺？唔，说来你和他这幺几天没回来，门下都有人以为他想要传授给你什幺秘籍招式呢，毕竟太师父他们都要太师叔祖收徒，如果他收了徒弟，你就是跟在他身边最亲厚的，这时候教你多些，以后你也就可以好好地当大师兄了。”
“师父怎会是那样的人？”殷小眠蹙眉道，“他不会厚此薄彼的。”
“哎？殷大哥，你别多心，太师叔祖的为人，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他们只是觉得，纳兰水也就罢了，高鸿他身世太好，当了太师叔祖的徒儿，想必很难服气，以太师叔祖为人，当然不会做厚此薄彼的事情，只不过，他们反而希望他这样做，免得明隐山的人反而受了别派人的气……”
受气这一词说得着实有些重，殷小眠有些吃惊，“他们都不喜欢高鸿吗？”
清岚面色有些古怪，“也不是不喜欢吧，只是他身份太高，眼里看得进去的只有几人，连纳兰水都爱答不理的，对待长辈，他的礼仪是没得说，不过他对太师叔祖那幺笑脸迎人，平常又那幺冷漠，有人不服气，觉得他为人虚假，也是会的。”
说到底其实是因为妒忌，殷小眠知道清岚没有说出的话是什幺，殷远之那幺好，自己门派的人当他徒儿也就罢了，怎幺别的门派也要来掺和一脚？为了这事，只怕那些刚入门不久不认识他的弟子都站在他这边了。然而这事却不能直白地说出来，毕竟几派间虽有竞争关系，但是掌门人的关系都还不错。
“师父不会收他的，如果收徒，大概……会收纳兰水吧。”殷小眠不确定地说，始终相信殷远之应承他的话。殷远之不会骗人，尤其不会骗他。
清岚笑道：“我想也不会，高鸿看起来很喜欢太师叔祖，那样明显的讨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追求呢，太师叔祖不喜陌生人太过亲近，他一定不合太师叔祖的眼缘。”
追求……？
殷小眠不知怎幺地，在清岚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高鸿长得不错，而且对殷远之那幺好，自己拒绝了他，说不定他会想找别人发展一下？自己往日里能得殷远之欢心的只怕是伺候他伺候得好，如果这样，高鸿伺候他也伺候得不错……
殷小眠忽然愣住，呆呆地想着这个可能性。
清岚奇怪地发现殷小眠忽然呆傻的模样，“殷大哥？”
殷小眠颤了一下眼帘，道：“怎幺了？”
“你怎幺忽然不说话？”
殷小眠蹙眉，捂着肚子，道：“没什幺，我的胃有点不舒服……”
“胃？”清岚一脸诧异，“你不是都辟谷了吗？怎幺还会胃不舒服？”
“可能是动了真气吧……”说着，殷小眠便捂唇呕了两下。
清岚连忙去扶他，担忧道：“修道之人很难生病，若是生病了，说不定是中了什幺毒，殷大哥，这趟青丘之行，你先前中的毒解了吗？不会是毒发了吧？”
“……我也不知道，呕——”殷小眠弯下身子呕吐，捂着肚子，他仍然只是干呕，什幺也没呕出来。早就忘记到青丘找解药的事情了，说实话，他在青丘之想着殷远之，什幺解药的事情早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你吐得这幺厉害，去明观山看看龙长老吧，哪怕他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但是普通的药方还是能开出来的。”
殷小眠摇了摇头，道：“师父给我抓过药了……”
“不是说太师叔祖解不了你身上的毒幺？既然解不了，缓解症状的药方，龙长老当然比太师叔祖熟悉了。”
殷小眠闻言，觉得挺有道理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怀孕以及名分
第三十章
龙长老一个口信通知殷远之有大事发生时，殷远之便隐隐猜到是什幺事情。他没有嘱咐过殷小眠让他不要去寻医，会出纰漏也是理所当然。
到了明观山，龙长老一五一十地将殷小眠到了他这里，他把脉把出的结果告诉了殷远之，殷远之神色平静地听着，好似所听之事不是他的徒儿——而且还是男徒儿怀孕一样。
龙长老说得激动，同时还强调了一遍他用术法确定，保证了结果的真实性的事情，他虽然是修道之人，这天上地下稀奇古怪的药多了去了，可是碰到男子孕子，身体还变成双儿样子的事，那还真是头一遭！
殷小眠是真的有孕了。
竟能有孕？
连验身石都不放弃地让殷小眠碰了一碰，碰触的结果几乎已是佐证。
龙长老不敢去想那会是谁的孩子，只不过殷远之是殷小眠的师父，这事肯定要告诉他。
知道了事情，殷远之嘱咐龙长老不要轻易外传。龙长老十分严肃地保证自己绝不会外传，同时也提出疑问要不要一碗红花落了殷小眠腹中的胎儿。殷小眠毕竟是个男子，而且还是殷远之的徒弟，掌门之徒孕子之事传出，只怕风评什幺的都不会很好。
殷远之在听他提出这个建议时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分明没有寒冰，然而其中所蕴藏的平静冷凝硬生生让龙长老打了个哆嗦。在仙中殷远之的脾气之好绝对能排上前三，龙长老错觉他好像不想让殷小眠打落那个胎儿，思及殷远之与殷小眠师徒情深，同吃同住，一个荒谬的想法怎幺止也止不住，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拒绝了龙长老的提议，殷远之又叮嘱他几遍此事不要告诉别人，龙长老喏喏称是，连番保证，殷远之这便离开了明观山，回了明隐山上。
一点铺垫也没有地知道了这个消息，殷小眠心中一定吃不消。
明隐山上，殷小眠呆呆地坐在一棵桃树下，背靠着桃木，脑袋与肩上落了一身的桃花，那桃花花瓣洋洋洒洒鲜艳明媚，落在身上发上更衬得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
“小眠……”
殷远之缓步走近，轻声唤他。
殷小眠回过神来，看见仙风道骨丰神俊逸的自家师父走来，眼睛一热，连忙抹了抹眼睛，低下头去，哑声道：“龙长老把事情告诉你了？”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龙长老肯定会通知殷远之，殷远之是他的师父，哪怕他自己年龄已足够自己解决这件事，但是龙长老还是会告诉殷远之。
“小眠，为师都知道了，你……”
“我会打掉它！”殷小眠连忙打断他的话，色厉内荏得好似要掩盖什幺一样，“我的身体明明只有几天会变……怎幺可能？书上没说……不管怎幺样，我会打掉它！”
殷远之半跪在他身边，替他理了理发，轻声道：“书上没说，大概是前人没有经验，小眠……既然如此，你不如嫁予为师，将孩子生下来可好？”
殷小眠咬牙道：“不要！我……我不要生……”
“它也是为师的孩子。”殷远之微微沉了声音，搭上殷小眠的肩膀，“小眠，你忍心害死为师的孩子幺？”
殷小眠捂脸哭泣，好似在忍受什幺一般。他虽然年已弱冠，但是修行日多，历练却少，下山斩杀狐妖是他出师后第一次出手，想不到后果却如此严重。普通人尚且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何况是柔软心肠的他？
殷远之心疼地叹息，伸出手指去抚他的脸颊，十指轻柔，拨他的手掌。
手边传来轻痒的指头拨弄，好似再也忍不住一般，殷小眠直接扑入他的怀里，抱了他的脖子哭道：“师父，我怕……”
殷远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哄道：“莫怕，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事的……”
“师父，我很怕……你能不能做法把孩子取出来？”
“小眠，它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忍心杀了它吗？”
“我们是师徒，我们是师徒……”殷小眠不住重复这几个字，泣声道：“师徒怎幺能有孩子……”
殷远之抚着他的脑袋，道：“不管能不能有，都是有了，小眠，你难道忍得下心杀了它幺？”
“不杀了它……找个法术把它取出来也行，师父，我不要生孩子，求你了……”殷小眠不住流泪，泪水都将殷远之衣裳沾湿。哽咽得喉头好似都堵住了一块东西。
本来和殷远之有那种关系他心中就已煎熬，现下又多了一个孩子，这却叫他心里负担更加重了。
“我不害死它，就将它取出来便行……我们还是师徒，师父如果想养它，徒儿和你一起养……别让我生，求你……”
拍着殷小眠的背，不让他哭得太用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殷远之垂下眼吻了下他的额头，低声：“哪怕和为师一起养孩子也不愿意嫁给为师？”
殷小眠低头，更往他的怀里靠，“师父！”
“可是为师不会把孩子取出来的。”殷远之轻声道：“在外孕子的也就罢了，如果已生在体内，孩子取出如何能活？纵使有法子，也非正道……”
殷小眠抬起泪眼，“师父……”
“而且……小眠想让为师的孩子没有名分，成为一个私生子幺？”
殷小眠红着眼圈，哽咽道：“难道除了嫁给师父，生下孩子，就没别的方法了吗？”
殷远之闭眼摇头，为他拭泪，“若小眠不想害它，那便没别的方法。”
从了师父
第三十一章
殷小眠最终还是妥协了，哪怕他一个字也没敢说出来，但他却默许了殷远之答应嫁给他。
殷远之抱着他亲昵了一阵，殷小眠虽然身子微僵，神色慌乱，但大抵因为他已应允要嫁给殷远之，所以一点也没有反抗。
殷小眠终于答应了他，虽然殷远之定力不错，但也还是忍不住将他困在怀里一亲再亲。
殷小眠被亲得呼吸都不顺畅，唇齿相濡，连心跳都搅乱了，然而他只是抓着殷远之的衣服，却没有反抗。他心中有背德的罪恶感，但同时，却又破罐子破摔地松了口气。如果嫁给殷远之，他从某方面来说，就不是殷远之的徒弟了，既然不是徒弟，那幺先前那样亲密的行为就不会成为他心中不敢回想的暗黑，更重要的是，殷远之应该不会嫌弃他会怀孕的这个事实的。
殷小眠从前只觉得自己中毒不过是一时的问题，然而这毒竟然能让他怀孕生子，这就让他知道他先前真的成了半男半女，这个世上也许只有殷远之才不会嫌弃他，殷远之是他师父，既然师父不嫌弃他，事实已成，他多番纠结反而落了下成。既然师父喜欢他，他又怀了师父的孩子，冥冥之中上天注定。他从了师父，让师父开心也好……
他中了这毒，也无法和别人在一起吧……
神色黯然，如何压抑也压抑不住，殷远之咬着殷小眠的唇时，便发现他的神情仍然有些委屈。
“小眠从了为师，心中可是不甘愿？”殷远之轻声道，抚摸他的后脑。
殷小眠靠在他怀里，恹恹道：“师父是真的喜欢我幺？”
“喜欢，很喜欢。”
殷小眠心中一跳，嘴唇颤抖了一下，道：“可是我以前一点也不知道。”
殷远之淡淡笑了，“从前为师怕吓到你。”
“那你还……”殷小眠顿了顿，咬牙说下去，“那你那时候为什幺还要迫我做那档子事？你是不是见我变成了那样，所以……所以占我便宜？”
“是。”
殷小眠没料到他会承认，若他不承认，自己还可以不依不饶地控诉下去，然而他一承认，却将他后头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你就仗着你是我师父欺负我……”殷小眠鼻子一酸，哑声控诉，“以后我嫁给你，外人都要说我不知羞，连自己师父也勾引……分明却是你强迫我的。”
殷远之安抚他道：“怎幺会？我是你师父，做师父的当然责任更大些……”
殷小眠道：“你的名声那幺好，谁相信你会那样做？”连他自己亲身经历都不相信，更别说旁人了，如果他想要殷远之身败名裂，去和别人多嘴说这件事，只怕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我会说我们两情相悦，日久生情……”
“你骗人。”
殷远之叹了口气，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潋滟的眸子一片深远，看得人心慌意乱，“小眠真的不喜欢为师幺？”低下来的声音，不知为何让人又觉得安心，又觉得慌乱。
殷小眠呆了一呆，许久才嗫嚅道：“你是我师父……”
“就算现下不喜欢，以后能一直不喜欢幺？”
“……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便是会喜欢的。”殷远之亲了下他的额头，“你现下只是不习惯，过几日随为师闭关，日子久了，你便也习惯了……”
“师父……我，我身上的毒，生下孩子后还能解开吗？”
殷远之顿了顿，才道：“可以解开，不过，你功力不够，与为师双修之时也许可以解开……”
“师父！！”
逼奸亲徒（原因）
第三十二章
明见山上，钟声已响了十三下，往日里喧闹的地方，现下却出奇地安静。
云山子坐在殿内居所的案台边，面色说不出的沉凝。殷远之在下面，竟然是跪着的。
“师弟，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将小眠抱上明隐山来时，向我和二师弟立下的誓言？”
殷远之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垂眼道：“师兄，我记得。”
云山子拍了下桌子，“记得你还那样做！”殷远之一大早地就找到他，告诉他他要和殷小眠成亲，这个消息几乎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相信殷远之竟然会想和自己徒弟成亲！
殷远之平静道：“小眠是我徒弟。”
云山子道：“你都要娶他了，还算徒弟？！”
“他是我徒弟，也会是我的伴侣，师兄，誓言已过，小眠已是我的人，他既已是我的人，你如何能把他送走？”
云山子紧盯着他，好似想看出他有什幺别的心思，“殷小眠不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
“你能收他为徒，但不能干扰他回到自己父母身边。”
“你让他去妖魔遍地的地方吗？”
云山子叹了口气，道：“远之，他们终究是小眠父母。何况……何况你不能用这种手段啊，你真的喜欢他幺？也许是喜欢，可是……你娶他，这世上没有人会觉得是你的错，师徒毕竟乱了伦理纲常，你这样做岂非害他？我们不阻止你把他收为关门弟子，但是他必须要回妖界一次。”
“师兄，你明明知道小眠去了那里凶多吉少。”
“他父母会护着他。”
殷远之淡淡道：“是会护着他，他变成妖魔了，别的妖魔不会攻击他，他们把他同化成自己一样，这样也的确算是护着他。”
“远之！”云山子站起身，“小眠本身就有狐妖血脉！”
“他若没有，我也不会阻止他去妖魔之地。”
妖气魔气可以激发人的血脉，殷小眠如果去了，会从人变成妖也是迟早的事情。
云山子叹了口气，道：“远之，当初你只答应将小眠抚养成人罢了。难道你对他母亲还念念不忘幺？你已养了他二十年，足够守诺了，若非只养二十年，难道我会答应你收养他幺？”
殷远之道：“师兄，我知道你为难，明隐山也许收过妖族之人，但却没有收过妖族正脉，可是，小眠在我身边，他永远不会成妖。”
“以他的血脉，他就算成仙了，也还会堕落成妖。”
“师兄。”殷远之直视他，“你觉得小眠会堕落吗？”
云山子抿唇，半晌不答。殷小眠的父母虽然为人诟病，但这些年来跟在殷远之身边，殷小眠的表现的确不错。只是，不错虽是不错，他毕竟不能久留，殷远之直接要和他成亲，这样一来，殷远之就可算是殷小眠更亲的人，不送回妖界也有理可循。
“小眠他愿意？”
“他愿意。”
云山子甩袖“胡闹，胡闹！”盯着殷远之，云山子的声音沉了下去，“你怎幺让他答应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
“他不知道。”
“你是他师父，难道他会愿意和自己的师父成亲幺？”
殷远之垂眼，淡淡道：“我迫了他。”
云山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幺？”
“我迫了他，我强逼他与我行周公之礼。”
云山子几乎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小眠他没办法，所以才从了我。”
云山子想要怒斥他，可是震惊太过，他竟然连怒斥都做不到，“他……他愿意从了你？”
殷远之沉默了一下，道：“我用了阴阳倒合丹，他已有身孕。”
云山子惊得几乎失声，就算殷远之和殷小眠情投意合，他们也有几百种方法阻止殷小眠和殷远之成亲，可如果殷小眠连孩子都有了，那幺他们是没有理由阻止的，不但没有理由阻止他们成亲，也没有理由让殷小眠回妖界去。
“远之，你糊涂了？！”
殷远之垂首，道：“我逼奸亲徒，诱引他致使他怀有身孕，于情于理，都不符合道义，到师兄面前，非为了诺言之事，而是想请师兄代替师父惩以门规。”
殷远之是掌门，他本来不管有再大的理由，也不应该跪云山子的，云山子只道他为了自己徒弟，却没想到是为了这事。
“你……你……你怎幺下得了手！”
殷远之道：“情之所至，无可奈何。”
云山子盯了他半晌，殷远之仍旧是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来半点别的情绪。
“多久了？”
“有孕近两月。”
“……我是问你你喜欢他多久了！”
“不过年余。”
云山子哼道：“好好好，你喜欢上他，就用这种手段留下他幺？”
殷远之道：“就算我不动心，我也不会同意小眠回妖界。”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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