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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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养成攻略 作者:古城涟漪
第3节
确实，如果周嘉禾知道是跟一个特殊孩子拍广告，他肯定会想也不想地拒绝，都说自闭症的孩子敏感，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哪里知道轻重？
车子开到郊区的一所学校。这是郑导物色了很久才找到各个方面都符合他要求的地方。
学校不大，但干净卫生。前后两栋三层高的教学楼，刷着暖黄色的墙漆，水泥地面清扫的一层不染。校园里种了很多银杏树，绿荫葱葱。周嘉禾一行人抵达时，郑导正在树下跟一群孩子讲戏，周嘉禾一眼就看到距离人群很远的地方，一个身穿浅蓝色上衣的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树下，低头盯着脚下的落叶，一动不动。
周嘉禾抬手指指他，问苏翊：“那是茂茂？”
苏翊点头。
“他一个人？”
苏翊将视线投向端着水杯走向茂茂的女人，“还有他妈妈。我们先去一边等会儿。”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见郑导讲完，苏翊过去，周嘉禾起身跟在后面。
“郑导。”苏翊笑着伸出手。
“苏老弟。”郑旭拍拍苏翊的肩膀，然后对周嘉禾伸出手，和气道：“让你们久等了。”
周嘉禾见他为人平和，心情也跟着开阔很多，“郑导客气了。”
“嘉禾，来，我跟你说说戏。我的大致情况，我估计苏老弟都跟你说过。我拍这个广告，就是带着私心的，想让我们社会多关注关注这些特殊的孩子。”
“我能理解，也愿意为这些孩子出一份微薄之力。”周嘉禾收起吊儿郎当，严肃回道。
“好。”郑旭感激地点点头，“刚开始孩子们在这边玩耍，茂茂独自站在那里。”郑旭指指树下的茂茂，“接着会有孩子过去邀请他，但他反而被教室里传出的琴声吸引，然后你教他弹一段曲谱，最后两人四手联弹。我会给茂茂一个特写，这段广告就算拍完。”
听郑旭三言两语讲完，周嘉禾知道拍起来并没有这么轻松。
“那茂茂……”
“放心，茂茂这边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的意思是，茂茂会不会不愿我教他？”
“不会，茂茂对新曲子有极度的好奇心。而且他学的很快。四手联弹你们可以多练一会儿，等熟了再拍。这个广告配音只有琴声和后期的一句‘让心同悦，让爱传递’。而且，”郑导顿了顿，看了眼苏翊，接着开口，“你没有正面出镜，镜头能拍到的，是你的手……不知道这个你能不能接受……”
这句话让周嘉禾愣了一下，怪不得就算他额头伤了，苏翊还带他来拍广告，他原以为有化妆师在，这些都不是问题。原来是根本就不需要化妆师。只惊讶了数秒，周嘉禾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能替孩子们做点事，我也很高兴。”
“好，你先看看弹什么。”
周嘉禾抬头，看到茂茂，回道：“来点欢快些的吧。不过……即兴演奏的话，我怕茂茂……”
“没事，你可以教他弹一边，他记谱能力很好，基本上学一遍就能记住。我会全部拍下来，到时候再剪辑。”
“嗯。”
茂茂从不开口说话，甚至经常会有人以为这孩子是聋哑人。他总是面无表情，对任何事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只有听到音乐，才会有一丝不一样的反应。
周嘉禾在教室里弹了两支练习曲，活动活动手指，见外面已经开拍，他也准备好，等待着郑导示意开始的手势。
苏翊站在树下，神色温和地看着茂茂，眼里满是温柔。外界喧嚣、热闹，茂茂却似与世隔绝。他低着头，盯着地上的一片青翠的银杏叶出神。
操场上的孩子们正玩着老鹰捉小鸡，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到茂茂面前，脆生生地叫他：“小哥哥，你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吧。”
与此同时，轻快、欢乐的琴声从玻璃窗里传出来，茂茂回头寻找着琴声的源头，然后顺着琴声去了教室。
周嘉禾见茂茂走过来，抬头微笑，然后停下，对他招手。
茂茂竟意外地像被牵引住了般，走到周嘉禾身边。
周嘉禾用食指在琴键上摁下一个音，示意茂茂跟着做。很快，茂茂就双手并用地跟着弹了。周嘉禾惊讶于他超强的学习能力，随即跟着他一同弹了起来。
一曲完，茂茂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让周嘉禾心头所有的犹豫和忧心顿时一扫而空。茂茂离开后，周嘉禾奇怪导演为何还不喊停，回头一看，见他眼里有泪，情绪颇为激动。
“茂茂从来不会这样笑。”他擦掉眼角的泪光，拍拍周嘉禾的肩膀，略有些哽咽道：“谢谢你。”
遇到这样的事，周嘉禾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他几句。
从片场离开后，一路上周嘉禾沉默不语。苏翊回头看他一眼，问道：“瞧你这一路都心不在焉，怎么，在想茂茂？”
周嘉禾叹了口气，“那孩子很有天赋……可惜了。”
“可惜？”苏翊感触道，“音乐能给他不够色彩斑斓的生命增加一抹绚丽，怎么会可惜？”
周嘉禾转念一想，点点头，“你说的对。”
“你跟茂茂也算有缘，除了他父母，没人能跟他有半点交流。回头我把郑旭地址发给你，你要愿意，可以随时去看他。”
“再说吧。”不是周嘉禾不愿意去，而是他觉得茂茂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见面了，会让他沉闷的透不过气。
“嗯。”苏翊收回目光，唇角微微上扬。
“你就不怕我拒绝？”周嘉禾指的是广告没有露脸一事。
苏翊胸有成竹道：“你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只是叛逆，不是冷漠无情。从葛白蕊那件事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切！别以为你比我大，就什么都懂！”周嘉禾以胳膊挡脸，将头转向窗外。
苏翊还是从他的胳膊缝里看到他微红的脸上有着若隐若现的窘迫。
被人看透，却不愿承认，真是孩子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作息不规律，整个人都不好了。打算以后早睡早起，更新可能不定时了，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更，但会尽量保证日更。
☆、广告（三）
一周后，郑导把样片发给周嘉禾。
片子以茂茂为视角，但周嘉禾脸都没露半分。只有教茂茂弹琴时，一双手出现在镜头中。其实那段拍了大概半个小时，但剪辑起来，只有几个镜头。全程果真除了琴声，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小姑娘的台词都没了。周嘉禾理解郑旭的用意，这世界，唯有音乐能入耳、入心，能连接两个陌生的人。
广告投放到网上，反响很好、周嘉禾头一次主动转发视频并呼吁给这些特殊的孩子更多的耐心和关爱。郑导很感激周嘉禾的此次出演，不能让他出镜，心中有些愧疚，原本打算署名，周嘉禾却拒绝了，甚至交代官博不要他。这个广告，本应该纯粹的，没有周嘉禾只会更好。
期间郑旭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两人相约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弹起茂茂，郑旭说茂茂每次练完琴后都会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能站很久。也许他想再次见到周嘉禾。
周嘉禾一震，没想到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茂茂会惦念着他，心头一阵暖流涌过。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程回雪，少有人这样在乎过他。两人约定了下次周嘉禾登门拜访的时间后，郑旭接了个电话，说新谈了部电影，这会儿要去试镜，便急匆匆离开了。
从拍完广告的那天起，苏翊就消失了。算算时间，周嘉禾已经快十天没有见到他人了。小赵整天没事就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周哥，你说苏总怎么还没回来？他走之前也没交代我，你之后的工作……”
“走了更好，老子能清静几天。”他不在，周嘉禾落得轻松，没有工作的日子喝喝酒，泡泡妞，或是打打网球，简直爽爆了。
积极向上的运动，小赵是不会说啥的，但一提到去夜店什么的，他就胆战心惊，开始苦口婆心，吐沫横飞的劝阻周嘉禾。
刚开始周嘉禾就随他唠叨，久了就极不耐烦起来：“像我这种三流艺人，你还怕狗仔队跟拍？他们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盯着薛城、张伟希，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劲爆消息。”
“周哥，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签了飞天，他们肯定会多关注一些，更何况……更何况苏总离开时交代过，你要……”小赵有点说不下去了。
周嘉禾一脸疑惑：“要什么？别这么磨磨唧唧行吗？有什么话一次说完！”
小赵吸了口气，视死如归道：“苏总要你安分守己。”
半响没听到周嘉禾接话，反倒是转身离开，似乎也没有因为这个要求发火，小赵的心放了下来，看来周嘉禾好歹还是顾忌苏翊的。
刚松了口气，就见周嘉禾换了件外套要出门。
“周哥，你要出去？”小赵张口正要询问周嘉禾去哪里，就被周嘉禾抢先呵斥：“闭嘴！”他脸色很差，口气更是不善，“再多说一个字，你就滚蛋！”
小赵苦着一张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想着无论如何要知道周嘉禾去哪里，于是拿起车钥匙，跟在他身后：“周哥，我送你。”
“不用。”周嘉禾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晚饭不用准备了。你回去吧，休息几天，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苏翊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出了门，周嘉禾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某别墅区。
这几日在国外忙着谈合作的事，苏翊根本没时间管周嘉禾，这会儿处理完所有事情，上飞机前，他给周嘉禾打了个电话。
“你在干什么？”
“出来吃个饭，怎么，来查岗的？”
“你那边很乱。你在哪里？”
“朋友生日，有个party。”
“哪个朋友？”
周嘉禾不高兴道：“你要是没事，去洗洗睡觉。少来烦我。”
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明天上午8:30有个试镜，你准时去，我会在公司等你。”
“知道了！”周嘉禾烦乱地挂了电话。
苏翊清早下了飞机就赶往公司，路上怕有差错，提前给周嘉禾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挂了电话，苏翊立即驱车前往周嘉禾家，好在他之前找小赵要过钥匙。
开了门，床上还在呼呼大睡的人和一屋子的酒味让向来隐忍的苏翊动怒了。原本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红晕，他一把拽起迷迷糊糊的周嘉禾，将他拖到卫生间，拿起淋浴蓬头，对着他一顿猛冲。
周嘉禾睡的正香，被冰凉的洗澡水这么一冲，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眼见是苏翊，怒从心起，还没动作，肚子上就猛挨了一拳，他顿时疼的青筋直跳，一下子弹了起来，捂着肚子吼道：“我艹，苏翊，你他妈有病啊！”
苏翊松了喷头，睨着周嘉禾，冷冷道：“我跟你说过，不许喝酒！”
“你大爷的，喝酒你也管，你是吃撑了没事干吗？”周嘉禾怒火中烧，龇着牙就回击过去。
苏翊侧身闪开，扶了扶眼镜，阴沉道：“周嘉禾，你既然签了飞天，就要按飞天的规矩来。我手下绝对不许有不听话的艺人。”
“我他妈凭什么要听你的？”
见周嘉禾又转身扑回来，苏翊也不避闪，一拳挥在周嘉禾的脸上，周嘉禾的鼻子顿时血流如注，一阵腥甜从嗓眼处传来，他啐了口吐沫，如一头愤怒的野兽，朝苏翊扑了过来，两人厮打在一起。
苏翊毕竟是练过柔道的，周嘉禾下手虽然又狠又快，可并没有讨到好，全都被苏翊躲了过去。原本不小的卫生间，却因为两个打斗的男人显得拥挤不堪。各种沐浴用品散落一地，一阵乒乒啪啪之后，苏翊几个起手就把周嘉禾制服了。双臂被反剪着，周嘉禾满脸涨红：“王八蛋，你把老子放开！老子偏要喝，你能怎样？”
苏翊松开手，然后一把推开周嘉禾，“那你就继续试试！”说完，拿了外套，出了门。
周嘉禾仰面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恶狠狠道：“苏翊，总有一天，老子要打得你屁滚尿流！”骂骂咧咧了半天，越想越气，顺手砸了桌边的花瓶。然后捞过桌上的手机，拨通周书成的电话，言简意赅：“我要解约！”
周书成忍道：“为什么？”
“苏翊打我！”
“……”估计周书成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不知怎么回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周嘉禾支吾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不过是喝了点酒。”
“你又去喝酒？”周书成的声音顿时硬了起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绝望感，“那我只能说苏翊打得好！”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周嘉禾气愤之极地摔了电话，“混蛋！”
这头周嘉禾的怒火还没消，苏翊就拧着创可贴和跌打损伤的药回来了。
见他把药递过来，周嘉禾冷哼一声，“滚！老子不想见到你！”
他妈的打不赢你，不见还不行？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见你！”苏翊将药放在桌子上，“不想明天太疼就赶紧喷上。”
见周嘉禾不动，苏翊又道：“你还是三岁小孩？与其赌气，不如让自己上药，你还能少疼点。”
周嘉禾阴着脸拿起药，对着被打疼的部位喷了些，斜眼瞟了苏翊一眼，“你练柔道？”
苏翊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周嘉禾的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操，打成这样，老子以后还能出门吗？”他捂着下巴哼哧，“老子靠脸吃饭，你他妈不知道啊？还下手这么狠！嗞……好疼！”
明明他下手更狠好不好？苏翊揉了揉胳膊，懒得吱声。“我已经给你请了假，明天去。”
下了飞机打周嘉禾电话没打通，他就知道八成试镜没戏了，赶紧给导演打了个电话，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好在导演也好说话，当时就同意了。
周嘉禾郁闷到吐血，“你叫我这样去试镜？”
“离开机还有段时间，你担心什么？”怒火发泄完，苏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我以为你更在意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要是我没那个能力，演不了的，你也不会让我去试镜。反正我现在除了言听计从，还有别的选择吗？”周嘉禾摸摸肿起的脸颊，不无讥讽道。“明天又他妈该不少人看笑话了……我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笑话。”
“我以为你从不在意。”苏翊偏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试镜（一）
等周嘉禾从卫生间出来，苏翊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是几天没睡觉？”周嘉禾嘀咕一声。话音刚落，苏翊的手机就响了。他调的是静音，只有嗡嗡声提示着有电话进入。周嘉禾见他睡得熟，也懒得叫，就随那手机一个劲儿地不停地闪烁。
好不容易那头电话挂了，周嘉禾刚抬脚，屏幕又亮了。这次是薛城发了条信息过来。
“有空一起吃个饭吧……苏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晚上对你的举动……希望你能忘记，希望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举动？……原来他们之间还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嘉禾刚起身，电话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曹轩，周嘉禾走到阳台边接了电话。
“我说苏翊，你刚下飞机，不回公司又去哪儿了？并购案你到底是谈成了没有，你给我个准信儿好吧？我这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你居然还有闲心远在千里之外操心那小子的事。他不是放你鸽子吗？你还管他干嘛？你赶紧回来！”电话一接通，曹轩就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周嘉禾挂了电话。想想，又把手机关了机，放回原位。
苏翊睡得很沉，看样子确实是累坏了。睡着的时候，没了平日里的锐气和凌厉，也让周嘉禾对他的敌意少了那么几分。他拿了条薄毯替苏翊盖上，然后回房打游戏去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苏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周嘉禾，起身走向书房，“抱歉，睡着了。”
“醒了？”周嘉禾关了游戏页面，回身道，“可惜小赵不在，我这里管不了苏总晚饭。要不给你叫一份外卖？”
“不用。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苏翊去厨房翻了翻冰箱，见里面食材齐全，应该都是前两天小赵买的。他脱了西装外套，挽起袖子，忙活开来。
周嘉禾听到动静，去厨房一探究竟，见他正洗菜，疑道：“你会做饭？”
“嗯。”
“还真没看出来。”
周嘉禾没有期望苏翊能做出多好吃的菜，他的胃口并不刁钻，平时小赵炒的那些家常菜，他同样吃的津津有味。
一局游戏还没有打完，菜香已经从厨房飘到书房了，周嘉禾摸摸肚子，吞了吞口水。
苏翊做的菜非常普通。
苦瓜酿肉、芹菜炒香干、凉拌木耳、三鲜汤。
两人分坐餐桌两头，默默吃饭，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沿，发出一声脆响。一碗饭吃完，周嘉禾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皱眉道：“下次不要做这个汤了，味道太怪。”
苏翊抬眸，“还有下次？”
周嘉禾讪讪道，“当我没说。”
苏翊吃完饭，舒爽地吁了口气，“去洗碗。”
周嘉禾哪里洗过碗，听苏翊这样说，简直像听笑话，“你让我去洗碗？”
苏翊将碗朝他面前一推，“我做饭，你洗碗，很公平。”
周嘉禾狡黠道：“你初中政治老师没教过你么？‘谁污染，谁治理’。再说了，我又没有求着你做饭。我身上还有伤……”
“……”苏翊咬牙收了菜盘和碗。他就不该同情周嘉禾，让他一个人吃外卖得了。
餐桌被苏翊收拾的干干净净，唯独周嘉禾的碗被遗忘了般，原样摆在桌子一角。看样子，苏翊是不打算给他洗了。周嘉禾拿起碗和筷子，“哐当”一声，扔进厨房的垃圾桶。
“……”
“你看我干吗？我又不会洗。”
“……”幸亏他只做一顿饭，要是多做几顿，等小赵回来，连吃饭的碗都没了。
苏翊叹了口气，从垃圾桶里将碗捡出来。
“都脏了还要它干嘛？”
“哪有你这么浪费的？”
收拾完后，苏翊敲了敲书房的门，“周嘉禾，我有点事要跟你谈谈。”
周嘉禾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什么事？”
“跟我来。”
周嘉禾极不情愿地合上电脑，出了书房，“有什么事直说。”
苏翊拉开行李箱，取出几个文件夹，把其中一个递给周嘉禾：“这是你明天要试镜的那部剧。”
“《向日葵》？”周嘉禾狐疑地接过剧本，“讲的是什么？”
“一部青少年的叛逆成长史，你要从十五岁演到二十岁。”
周嘉禾愤愤道：“这种剧本你拿来给我演？苏翊，我是不是到了无戏可接的地步，你才随便抓一个？”
“你看都没看就拒绝？”苏翊扶了扶镜框，“主人公很有绘画天赋，尤其喜爱梵高的向日葵。我让你演它，自然有我的想法。这次饰演你父母的是秦安易和方曼珍，他们在娱乐圈的分量，我不说你也知道。抢着演这部戏的人多了去了，你确定要放弃？”
秦安易和方曼珍都是老戏骨了，能将这两人凑到一起，绝对不容易。跟他们演对手戏，一部剧下来演技毫无疑问会有质的飞跃。说实话，周嘉禾相当期待。“你想让我提升演技，然后凭借这部剧跟他们套近乎，以后再整个干爹或是干妈？”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部剧会为你洗白。前半部剧，你基本可以本色出演。”苏翊瞟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后半部会拉些同情分，这个戏播出后，大概很多人会抛弃对你的偏见，你还会收获一大批妈妈粉。”
“……”
“让观众改变对你的印象，才是我让你接这部戏的最终目的。”苏翊平淡道，“这部剧不许拒绝，你必须演。”
“我要是不呢？”一听苏翊用这种命令式的口气，周嘉禾就格外不爽。
苏翊的眼神一冷，语气沉了下来，“周嘉禾，我没有义务来教你如何学会顺从，该教你的人是周书成。如果你想让他来，我很乐意帮忙。”
你大爷！周嘉禾在心里把苏翊骂了又骂。
“剩下这四个剧本，你先看看，选一部喜欢的演。”苏翊将剧本放到周嘉禾面前，“别说我独断，没给你选择的权利。”
周嘉禾嗤笑一声，“这算是又当□□，又立牌坊吗？”
“随你怎么说。”
“不过，你的速度还真快，居然能搞到五个剧本。”
“你当我这段时间在度假吗？”苏翊起身，拉起行李箱，回头道：“明早我来接你。”
“都是男一号？”
“不一定，有两部是男配。你看看更喜欢哪一个。”
“刚才曹轩来电话了。”周嘉禾顿了顿，望着苏翊的眼神里有一丝探究，“我接的。”
苏翊掏出手机，看到薛城的信息，脸上极其细微的一丝厌恶悉数落入周嘉禾的眼底。
“有没有别的？”
“没有。”
苏翊点头离开。
周嘉禾将《向日葵》扔在一边，比起它，其他四个更吸引他的目光。
一部时下相当流行的谍战剧，一部古装剧，还有一部青春偶像剧。周嘉禾将三个剧本扔到一边，兴致缺缺地拿起最后一本《桃夭》。
翻开第一页，上面的题诗让他浑身一震。那是阮籍的一首《咏怀诗》：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
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
愿为□□鸟，比翼共翱翔，
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也就是说，《桃夭》讲的是同性恋的故事？
周嘉禾兴致盎然地将整个剧本看完已是凌晨，他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喂。”就算是凌晨四点，周嘉禾还是拨通了苏翊的电话，“你说话算话，四个剧本随我挑一个？”
苏翊睡眼惺忪，听他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事？”
“不然呢？”
“你选的是哪个？”
“《桃夭》。”
手机那边沉默了三秒，“我还以为你会选古装或是谍战剧。为什么？”
周嘉禾淡淡道：“没有为什么，眼缘。”
苏翊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跟常人不同。要是知道另一个主演是谁，只怕就不会选它了。”
“谁？”
“薛城。”
周嘉禾愣了一下。
仿佛知道他听到这个回答时会犹疑一般，苏翊回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人好少。
☆、试镜（二）
一夜没睡的周嘉禾到早上实在熬不住了，倒床就睡。刚睡着，苏翊却来了，“起来，去试镜！”
眼睛都睁不动，周嘉禾迷迷糊糊道：“我这个状态没法试镜，你让我先睡一会儿。”
“作为一个演员，熬夜拍戏是常有的事，这样你就受不了，那你也不用在娱乐圈混了。”苏翊踢了一脚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腿，“我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刷牙、洗脸、换衣服！”说完去衣帽间给周嘉禾找衣服。
拉开衣柜，他的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下午跟我去选几件衣服。”接着将他觉得碍眼的统统取下来，装进手提袋里，准备一会儿下楼顺道给扔了。
周嘉禾慢吞吞地爬起来，哈欠连天地刷牙、洗脸，“剧本我还没看……”
“一会儿换这套，妆不用画了。素颜。”苏翊取来一套比较符合他审美的衣服，扔在床上，“没看就没看吧。以蒋导的性子，最喜欢抽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片段。你只需要按他要求演就好了。”
周嘉禾三魂丢弃七魄般换好衣服，跟着苏翊出门。上了车，继续呼呼大睡。
苏翊摇摇头，叹了口气。他是不指望周嘉禾能用百分之一的天才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来来争取到这部戏了，现在就看那百分之一的天分能不能被待见。
试镜的人不少，见到苏翊和周嘉禾，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苏总。”张艺冬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一旁的李佩不冷不热道：“我以为飞天只推荐了你来试镜，没想到……苏总带着新人亲自出马，你这炮灰还呆在这干嘛？我要是你，识趣地乖乖退出。”
张艺冬脸上一红，局促地低下头。
苏翊扫了一眼李佩，“有飞天的艺人在，该识趣滚蛋的不是你吗？华帝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
李佩脸上一阵青红交替，顿时恼羞成怒，“苏翊，你……你……”
“我去！”周嘉禾低笑一声，跟苏翊耳语，“我一直以为你只有对我才这么恶毒，没想到你是自动扫射型。”
话音刚落，李佩便将枪口对准了他，“你还不是也签了周嘉禾这渣渣！”
“所以，你愿意跟周嘉禾相比？可惜啊……”苏翊叹了口气，“就算他渣，你也比不过他。我们还要试镜，不奉陪了。”
周嘉禾的拳头和牙根一样咯咯作响，妈蛋，你不损老子能死啊？见势，苏翊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这种言语中伤，你要见惯不怪，习以为常。”
“嘉禾哥，你不要介意。他们都是嫉妒你。其实我觉得你演戏特别好！”张艺冬认真道。
听他这么说，周嘉禾松了拳头，微微点头，打算顺着台阶，大庭广众下，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李佩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下次再见到，哼哼！
苏翊转头对张艺冬温和道：“你们谁能争取到这个角色，各凭本事。”言外之意，这里面不会有内定、黑幕和潜规则。
张艺冬放下心，灿灿一笑，“谢谢苏总。谢谢嘉禾哥。我先去准备了。”给两人鞠了个躬，心情愉悦地跑走了。
“飞天居然还有这么……单纯的艺人。”
“难能可贵的品质。”苏翊看着张艺冬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
周嘉禾觉得那笑有些刺眼，“他会红吗？”
“会。”苏翊回答的很坚定。
“这么说，你也准备捧他？”
“不然呢？你以为他一个新人，为什么能来这里？”苏翊抬眸，见周嘉禾听的漫不经心，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去准备一下，快到你了。”
试镜很快，平均每人一分钟。张艺冬有些紧张地靠近周嘉禾，“嘉禾哥，你……你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没看上我。这是他的损失，又不是我的损失，何必惴惴不安？”周嘉禾拍拍张艺冬的肩膀，“小子，你今年多大？”
“十……十九。”
“十九？”周嘉禾摸摸下巴，“真是个好年纪。年轻就是资本，懂吗？少年。你还有无数次跌倒了再爬起来的机会。”
张艺冬刚要开口，就被助理叫了进去。大约两分钟后，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眼里几乎噙着泪。
周嘉禾失笑：“这孩子……”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宠辱不惊？”
周嘉禾回头，“艹，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吓死个人。”
苏翊道：“该你了。”
周嘉禾痞笑道：“苏总，你不提点我几句？”
“想成为一个好演员，比起别人指点，你更需要自己摸索、领悟。”
“……”
试镜的房间很空旷，除了摄影师、导演、助理，剩下的就是一台摄影机和一个反光板。
周嘉禾早前在颁奖典礼上见过蒋敏。五十多岁，胡子花白，面容慈祥。见到周嘉禾，他点点头，言简意赅道：“你就演朱波头一次上绘画课的场景。随便演。”
“……”
不到一分钟，周嘉禾演完了朱波从不愿上课，低头玩手机到放下手机，细细聆听老师的讲课，再到盯着那副向日葵像着迷了般，一动不动……每一个表情、动作的转换都是那么自然、流畅。甚至连一些细微的，导演都没有想到的动作、神态，他都考虑到了。
“卡！”蒋敏喊了一声，手指一点，“就你了。”
从房间出来，周嘉禾还有点恍惚。就这么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地被蒋敏选中了？
苏翊见他同样失魂落魄地出来，心中已经了然。“还有一部戏，本来定的是你，我觉得《向日葵》更适合，就先让你来试试……我回去给导演打个电话，把那部戏接下来。”
周嘉禾摇摇头，“蒋导说就我了。”
“试镜过了？”苏翊愣了一下，“那你干嘛这幅表情？”
周嘉禾吁了口气，“有些意外。”
苏翊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回去看看剧本，我保证你会喜欢。”
周嘉禾没有接话，反而问道：“这部剧是怎么接到的？”
“你还记得郑旭吧？蒋敏是他老师，他推荐的你。不过，也只是给了你一次试镜的机会而已。蒋敏这个人，公私分明，选演员只看演技和人物契合度，否则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会搭理。”
“苏总就是苏总，身在国外，还能给我连接几部戏。”见苏翊抬脚就走，周嘉禾又道：“你不去跟他打个招呼吗？”
“不用了。他助理有我电话。”苏翊走了几步，停下等他，“去吃午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请客？”
苏翊点头，“这件事值得庆祝一下。”
周嘉禾收起刚才恍恍惚惚的神情，笑嘻嘻道：“那必须法国菜。”
苏翊偏头，似笑非笑，“如果我没记错，你不吃洋葱、胡萝卜，不吃动物内脏，不吃非熟食物……”
周嘉禾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作为你的经纪人，记得你的喜好，不是必须的吗？”
“那去吃火锅！”
“……”
两人点了份鸳鸯锅汤底，周嘉禾要了好几盘牛羊肉。
苏翊的嘴角抽了抽，“你打算全部吃肉？”
周嘉禾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到碗里，沾了芝麻酱，十分过瘾地塞进嘴里，“只有肉贵一点。”
“……”苏翊见他大口吃肉，又是麻辣锅里捞出来的，提醒道：“吃多了上火。”
“服务员！”周嘉禾打了个响指，“来两瓶啤酒！”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牌子的？我们这里有……”
“两杯凉茶，谢谢。”苏翊抬头对服务员笑道。
周嘉禾极没趣地将脸埋进碗里，愤愤道：“吃火锅不让喝啤酒，简直是虐待！”
“在我面前，你就不能学乖一点？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想都不要想。”苏翊夹了点青菜放进清汤里涮涮，忽然道：“我不建议你接《桃夭》。”
“为什么？”
“华帝是你的老东家。”苏翊慢斯条理道，“也是飞天的对手。”
“怎么，你怕我丢飞天的脸，怕我不管在片场还是在镜头前都被薛城比下去？”
“一不小心就极有可能会传出什么谣言……”苏翊欲言又止。
“同性恋绯闻？”
“你知道就好。”
“传就传呗，我无所谓。反正你有办法澄清谣言，对吧，苏经纪人？”周嘉禾笑得一脸无辜。“能跟最讨厌的人演对手戏，这是种挑战，也是种磨砺。连薛城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跟薛城不一样，他是影帝。”苏翊一语指出重点。
周嘉禾喝了口茶，对苏翊眨了眨眼，“但我有你啊！”
“……”
两人吃过饭，苏翊将他带去商场。
“这件、这件、这件不要……其余全部打包。”
周嘉禾头一次亲眼见识到苏翊办事的效率，这种偶像剧里常见的桥段居然也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目瞪口呆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拿了其中一件举到苏翊面前，一字一句：“我、全、部、都、不、喜、欢。”
“我喜欢。”苏翊淡淡道，既然意见有分歧，他想了想，开口：“不然拳头解决？”
“你当我傻？去跟一个练柔道的打？”周嘉禾白他一眼，“不如这样，我们石头剪子布，我赢一回就扔一件。”
苏翊扶额，“两个男人在商场玩儿石头剪子布？”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你说怎么办？”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先买一半。”苏翊用食指扶了扶眼镜，补充道，“我不喜欢讨价还价，这是最大的让步。”
“……”
第3节
恋耽美
第3节
确实，如果周嘉禾知道是跟一个特殊孩子拍广告，他肯定会想也不想地拒绝，都说自闭症的孩子敏感，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哪里知道轻重？
车子开到郊区的一所学校。这是郑导物色了很久才找到各个方面都符合他要求的地方。
学校不大，但干净卫生。前后两栋三层高的教学楼，刷着暖黄色的墙漆，水泥地面清扫的一层不染。校园里种了很多银杏树，绿荫葱葱。周嘉禾一行人抵达时，郑导正在树下跟一群孩子讲戏，周嘉禾一眼就看到距离人群很远的地方，一个身穿浅蓝色上衣的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树下，低头盯着脚下的落叶，一动不动。
周嘉禾抬手指指他，问苏翊：“那是茂茂？”
苏翊点头。
“他一个人？”
苏翊将视线投向端着水杯走向茂茂的女人，“还有他妈妈。我们先去一边等会儿。”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见郑导讲完，苏翊过去，周嘉禾起身跟在后面。
“郑导。”苏翊笑着伸出手。
“苏老弟。”郑旭拍拍苏翊的肩膀，然后对周嘉禾伸出手，和气道：“让你们久等了。”
周嘉禾见他为人平和，心情也跟着开阔很多，“郑导客气了。”
“嘉禾，来，我跟你说说戏。我的大致情况，我估计苏老弟都跟你说过。我拍这个广告，就是带着私心的，想让我们社会多关注关注这些特殊的孩子。”
“我能理解，也愿意为这些孩子出一份微薄之力。”周嘉禾收起吊儿郎当，严肃回道。
“好。”郑旭感激地点点头，“刚开始孩子们在这边玩耍，茂茂独自站在那里。”郑旭指指树下的茂茂，“接着会有孩子过去邀请他，但他反而被教室里传出的琴声吸引，然后你教他弹一段曲谱，最后两人四手联弹。我会给茂茂一个特写，这段广告就算拍完。”
听郑旭三言两语讲完，周嘉禾知道拍起来并没有这么轻松。
“那茂茂……”
“放心，茂茂这边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的意思是，茂茂会不会不愿我教他？”
“不会，茂茂对新曲子有极度的好奇心。而且他学的很快。四手联弹你们可以多练一会儿，等熟了再拍。这个广告配音只有琴声和后期的一句‘让心同悦，让爱传递’。而且，”郑导顿了顿，看了眼苏翊，接着开口，“你没有正面出镜，镜头能拍到的，是你的手……不知道这个你能不能接受……”
这句话让周嘉禾愣了一下，怪不得就算他额头伤了，苏翊还带他来拍广告，他原以为有化妆师在，这些都不是问题。原来是根本就不需要化妆师。只惊讶了数秒，周嘉禾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能替孩子们做点事，我也很高兴。”
“好，你先看看弹什么。”
周嘉禾抬头，看到茂茂，回道：“来点欢快些的吧。不过……即兴演奏的话，我怕茂茂……”
“没事，你可以教他弹一边，他记谱能力很好，基本上学一遍就能记住。我会全部拍下来，到时候再剪辑。”
“嗯。”
茂茂从不开口说话，甚至经常会有人以为这孩子是聋哑人。他总是面无表情，对任何事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只有听到音乐，才会有一丝不一样的反应。
周嘉禾在教室里弹了两支练习曲，活动活动手指，见外面已经开拍，他也准备好，等待着郑导示意开始的手势。
苏翊站在树下，神色温和地看着茂茂，眼里满是温柔。外界喧嚣、热闹，茂茂却似与世隔绝。他低着头，盯着地上的一片青翠的银杏叶出神。
操场上的孩子们正玩着老鹰捉小鸡，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到茂茂面前，脆生生地叫他：“小哥哥，你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吧。”
与此同时，轻快、欢乐的琴声从玻璃窗里传出来，茂茂回头寻找着琴声的源头，然后顺着琴声去了教室。
周嘉禾见茂茂走过来，抬头微笑，然后停下，对他招手。
茂茂竟意外地像被牵引住了般，走到周嘉禾身边。
周嘉禾用食指在琴键上摁下一个音，示意茂茂跟着做。很快，茂茂就双手并用地跟着弹了。周嘉禾惊讶于他超强的学习能力，随即跟着他一同弹了起来。
一曲完，茂茂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让周嘉禾心头所有的犹豫和忧心顿时一扫而空。茂茂离开后，周嘉禾奇怪导演为何还不喊停，回头一看，见他眼里有泪，情绪颇为激动。
“茂茂从来不会这样笑。”他擦掉眼角的泪光，拍拍周嘉禾的肩膀，略有些哽咽道：“谢谢你。”
遇到这样的事，周嘉禾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他几句。
从片场离开后，一路上周嘉禾沉默不语。苏翊回头看他一眼，问道：“瞧你这一路都心不在焉，怎么，在想茂茂？”
周嘉禾叹了口气，“那孩子很有天赋……可惜了。”
“可惜？”苏翊感触道，“音乐能给他不够色彩斑斓的生命增加一抹绚丽，怎么会可惜？”
周嘉禾转念一想，点点头，“你说的对。”
“你跟茂茂也算有缘，除了他父母，没人能跟他有半点交流。回头我把郑旭地址发给你，你要愿意，可以随时去看他。”
“再说吧。”不是周嘉禾不愿意去，而是他觉得茂茂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见面了，会让他沉闷的透不过气。
“嗯。”苏翊收回目光，唇角微微上扬。
“你就不怕我拒绝？”周嘉禾指的是广告没有露脸一事。
苏翊胸有成竹道：“你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只是叛逆，不是冷漠无情。从葛白蕊那件事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
“切！别以为你比我大，就什么都懂！”周嘉禾以胳膊挡脸，将头转向窗外。
苏翊还是从他的胳膊缝里看到他微红的脸上有着若隐若现的窘迫。
被人看透，却不愿承认，真是孩子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作息不规律，整个人都不好了。打算以后早睡早起，更新可能不定时了，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更，但会尽量保证日更。
☆、广告（三）
一周后，郑导把样片发给周嘉禾。
片子以茂茂为视角，但周嘉禾脸都没露半分。只有教茂茂弹琴时，一双手出现在镜头中。其实那段拍了大概半个小时，但剪辑起来，只有几个镜头。全程果真除了琴声，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小姑娘的台词都没了。周嘉禾理解郑旭的用意，这世界，唯有音乐能入耳、入心，能连接两个陌生的人。
广告投放到网上，反响很好、周嘉禾头一次主动转发视频并呼吁给这些特殊的孩子更多的耐心和关爱。郑导很感激周嘉禾的此次出演，不能让他出镜，心中有些愧疚，原本打算署名，周嘉禾却拒绝了，甚至交代官博不要他。这个广告，本应该纯粹的，没有周嘉禾只会更好。
期间郑旭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两人相约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弹起茂茂，郑旭说茂茂每次练完琴后都会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能站很久。也许他想再次见到周嘉禾。
周嘉禾一震，没想到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茂茂会惦念着他，心头一阵暖流涌过。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程回雪，少有人这样在乎过他。两人约定了下次周嘉禾登门拜访的时间后，郑旭接了个电话，说新谈了部电影，这会儿要去试镜，便急匆匆离开了。
从拍完广告的那天起，苏翊就消失了。算算时间，周嘉禾已经快十天没有见到他人了。小赵整天没事就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周哥，你说苏总怎么还没回来？他走之前也没交代我，你之后的工作……”
“走了更好，老子能清静几天。”他不在，周嘉禾落得轻松，没有工作的日子喝喝酒，泡泡妞，或是打打网球，简直爽爆了。
积极向上的运动，小赵是不会说啥的，但一提到去夜店什么的，他就胆战心惊，开始苦口婆心，吐沫横飞的劝阻周嘉禾。
刚开始周嘉禾就随他唠叨，久了就极不耐烦起来：“像我这种三流艺人，你还怕狗仔队跟拍？他们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盯着薛城、张伟希，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劲爆消息。”
“周哥，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签了飞天，他们肯定会多关注一些，更何况……更何况苏总离开时交代过，你要……”小赵有点说不下去了。
周嘉禾一脸疑惑：“要什么？别这么磨磨唧唧行吗？有什么话一次说完！”
小赵吸了口气，视死如归道：“苏总要你安分守己。”
半响没听到周嘉禾接话，反倒是转身离开，似乎也没有因为这个要求发火，小赵的心放了下来，看来周嘉禾好歹还是顾忌苏翊的。
刚松了口气，就见周嘉禾换了件外套要出门。
“周哥，你要出去？”小赵张口正要询问周嘉禾去哪里，就被周嘉禾抢先呵斥：“闭嘴！”他脸色很差，口气更是不善，“再多说一个字，你就滚蛋！”
小赵苦着一张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但想着无论如何要知道周嘉禾去哪里，于是拿起车钥匙，跟在他身后：“周哥，我送你。”
“不用。”周嘉禾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晚饭不用准备了。你回去吧，休息几天，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苏翊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出了门，周嘉禾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某别墅区。
这几日在国外忙着谈合作的事，苏翊根本没时间管周嘉禾，这会儿处理完所有事情，上飞机前，他给周嘉禾打了个电话。
“你在干什么？”
“出来吃个饭，怎么，来查岗的？”
“你那边很乱。你在哪里？”
“朋友生日，有个party。”
“哪个朋友？”
周嘉禾不高兴道：“你要是没事，去洗洗睡觉。少来烦我。”
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明天上午8:30有个试镜，你准时去，我会在公司等你。”
“知道了！”周嘉禾烦乱地挂了电话。
苏翊清早下了飞机就赶往公司，路上怕有差错，提前给周嘉禾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挂了电话，苏翊立即驱车前往周嘉禾家，好在他之前找小赵要过钥匙。
开了门，床上还在呼呼大睡的人和一屋子的酒味让向来隐忍的苏翊动怒了。原本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红晕，他一把拽起迷迷糊糊的周嘉禾，将他拖到卫生间，拿起淋浴蓬头，对着他一顿猛冲。
周嘉禾睡的正香，被冰凉的洗澡水这么一冲，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眼见是苏翊，怒从心起，还没动作，肚子上就猛挨了一拳，他顿时疼的青筋直跳，一下子弹了起来，捂着肚子吼道：“我艹，苏翊，你他妈有病啊！”
苏翊松了喷头，睨着周嘉禾，冷冷道：“我跟你说过，不许喝酒！”
“你大爷的，喝酒你也管，你是吃撑了没事干吗？”周嘉禾怒火中烧，龇着牙就回击过去。
苏翊侧身闪开，扶了扶眼镜，阴沉道：“周嘉禾，你既然签了飞天，就要按飞天的规矩来。我手下绝对不许有不听话的艺人。”
“我他妈凭什么要听你的？”
见周嘉禾又转身扑回来，苏翊也不避闪，一拳挥在周嘉禾的脸上，周嘉禾的鼻子顿时血流如注，一阵腥甜从嗓眼处传来，他啐了口吐沫，如一头愤怒的野兽，朝苏翊扑了过来，两人厮打在一起。
苏翊毕竟是练过柔道的，周嘉禾下手虽然又狠又快，可并没有讨到好，全都被苏翊躲了过去。原本不小的卫生间，却因为两个打斗的男人显得拥挤不堪。各种沐浴用品散落一地，一阵乒乒啪啪之后，苏翊几个起手就把周嘉禾制服了。双臂被反剪着，周嘉禾满脸涨红：“王八蛋，你把老子放开！老子偏要喝，你能怎样？”
苏翊松开手，然后一把推开周嘉禾，“那你就继续试试！”说完，拿了外套，出了门。
周嘉禾仰面躺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恶狠狠道：“苏翊，总有一天，老子要打得你屁滚尿流！”骂骂咧咧了半天，越想越气，顺手砸了桌边的花瓶。然后捞过桌上的手机，拨通周书成的电话，言简意赅：“我要解约！”
周书成忍道：“为什么？”
“苏翊打我！”
“……”估计周书成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不知怎么回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周嘉禾支吾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不过是喝了点酒。”
“你又去喝酒？”周书成的声音顿时硬了起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绝望感，“那我只能说苏翊打得好！”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周嘉禾气愤之极地摔了电话，“混蛋！”
这头周嘉禾的怒火还没消，苏翊就拧着创可贴和跌打损伤的药回来了。
见他把药递过来，周嘉禾冷哼一声，“滚！老子不想见到你！”
他妈的打不赢你，不见还不行？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见你！”苏翊将药放在桌子上，“不想明天太疼就赶紧喷上。”
见周嘉禾不动，苏翊又道：“你还是三岁小孩？与其赌气，不如让自己上药，你还能少疼点。”
周嘉禾阴着脸拿起药，对着被打疼的部位喷了些，斜眼瞟了苏翊一眼，“你练柔道？”
苏翊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
周嘉禾的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操，打成这样，老子以后还能出门吗？”他捂着下巴哼哧，“老子靠脸吃饭，你他妈不知道啊？还下手这么狠！嗞……好疼！”
明明他下手更狠好不好？苏翊揉了揉胳膊，懒得吱声。“我已经给你请了假，明天去。”
下了飞机打周嘉禾电话没打通，他就知道八成试镜没戏了，赶紧给导演打了个电话，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好在导演也好说话，当时就同意了。
周嘉禾郁闷到吐血，“你叫我这样去试镜？”
“离开机还有段时间，你担心什么？”怒火发泄完，苏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我以为你更在意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要是我没那个能力，演不了的，你也不会让我去试镜。反正我现在除了言听计从，还有别的选择吗？”周嘉禾摸摸肿起的脸颊，不无讥讽道。“明天又他妈该不少人看笑话了……我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笑话。”
“我以为你从不在意。”苏翊偏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试镜（一）
等周嘉禾从卫生间出来，苏翊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是几天没睡觉？”周嘉禾嘀咕一声。话音刚落，苏翊的手机就响了。他调的是静音，只有嗡嗡声提示着有电话进入。周嘉禾见他睡得熟，也懒得叫，就随那手机一个劲儿地不停地闪烁。
好不容易那头电话挂了，周嘉禾刚抬脚，屏幕又亮了。这次是薛城发了条信息过来。
“有空一起吃个饭吧……苏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晚上对你的举动……希望你能忘记，希望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举动？……原来他们之间还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嘉禾刚起身，电话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曹轩，周嘉禾走到阳台边接了电话。
“我说苏翊，你刚下飞机，不回公司又去哪儿了？并购案你到底是谈成了没有，你给我个准信儿好吧？我这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你居然还有闲心远在千里之外操心那小子的事。他不是放你鸽子吗？你还管他干嘛？你赶紧回来！”电话一接通，曹轩就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周嘉禾挂了电话。想想，又把手机关了机，放回原位。
苏翊睡得很沉，看样子确实是累坏了。睡着的时候，没了平日里的锐气和凌厉，也让周嘉禾对他的敌意少了那么几分。他拿了条薄毯替苏翊盖上，然后回房打游戏去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苏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环视了一圈没看到周嘉禾，起身走向书房，“抱歉，睡着了。”
“醒了？”周嘉禾关了游戏页面，回身道，“可惜小赵不在，我这里管不了苏总晚饭。要不给你叫一份外卖？”
“不用。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苏翊去厨房翻了翻冰箱，见里面食材齐全，应该都是前两天小赵买的。他脱了西装外套，挽起袖子，忙活开来。
周嘉禾听到动静，去厨房一探究竟，见他正洗菜，疑道：“你会做饭？”
“嗯。”
“还真没看出来。”
周嘉禾没有期望苏翊能做出多好吃的菜，他的胃口并不刁钻，平时小赵炒的那些家常菜，他同样吃的津津有味。
一局游戏还没有打完，菜香已经从厨房飘到书房了，周嘉禾摸摸肚子，吞了吞口水。
苏翊做的菜非常普通。
苦瓜酿肉、芹菜炒香干、凉拌木耳、三鲜汤。
两人分坐餐桌两头，默默吃饭，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沿，发出一声脆响。一碗饭吃完，周嘉禾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皱眉道：“下次不要做这个汤了，味道太怪。”
苏翊抬眸，“还有下次？”
周嘉禾讪讪道，“当我没说。”
苏翊吃完饭，舒爽地吁了口气，“去洗碗。”
周嘉禾哪里洗过碗，听苏翊这样说，简直像听笑话，“你让我去洗碗？”
苏翊将碗朝他面前一推，“我做饭，你洗碗，很公平。”
周嘉禾狡黠道：“你初中政治老师没教过你么？‘谁污染，谁治理’。再说了，我又没有求着你做饭。我身上还有伤……”
“……”苏翊咬牙收了菜盘和碗。他就不该同情周嘉禾，让他一个人吃外卖得了。
餐桌被苏翊收拾的干干净净，唯独周嘉禾的碗被遗忘了般，原样摆在桌子一角。看样子，苏翊是不打算给他洗了。周嘉禾拿起碗和筷子，“哐当”一声，扔进厨房的垃圾桶。
“……”
“你看我干吗？我又不会洗。”
“……”幸亏他只做一顿饭，要是多做几顿，等小赵回来，连吃饭的碗都没了。
苏翊叹了口气，从垃圾桶里将碗捡出来。
“都脏了还要它干嘛？”
“哪有你这么浪费的？”
收拾完后，苏翊敲了敲书房的门，“周嘉禾，我有点事要跟你谈谈。”
周嘉禾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什么事？”
“跟我来。”
周嘉禾极不情愿地合上电脑，出了书房，“有什么事直说。”
苏翊拉开行李箱，取出几个文件夹，把其中一个递给周嘉禾：“这是你明天要试镜的那部剧。”
“《向日葵》？”周嘉禾狐疑地接过剧本，“讲的是什么？”
“一部青少年的叛逆成长史，你要从十五岁演到二十岁。”
周嘉禾愤愤道：“这种剧本你拿来给我演？苏翊，我是不是到了无戏可接的地步，你才随便抓一个？”
“你看都没看就拒绝？”苏翊扶了扶镜框，“主人公很有绘画天赋，尤其喜爱梵高的向日葵。我让你演它，自然有我的想法。这次饰演你父母的是秦安易和方曼珍，他们在娱乐圈的分量，我不说你也知道。抢着演这部戏的人多了去了，你确定要放弃？”
秦安易和方曼珍都是老戏骨了，能将这两人凑到一起，绝对不容易。跟他们演对手戏，一部剧下来演技毫无疑问会有质的飞跃。说实话，周嘉禾相当期待。“你想让我提升演技，然后凭借这部剧跟他们套近乎，以后再整个干爹或是干妈？”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部剧会为你洗白。前半部剧，你基本可以本色出演。”苏翊瞟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后半部会拉些同情分，这个戏播出后，大概很多人会抛弃对你的偏见，你还会收获一大批妈妈粉。”
“……”
“让观众改变对你的印象，才是我让你接这部戏的最终目的。”苏翊平淡道，“这部剧不许拒绝，你必须演。”
“我要是不呢？”一听苏翊用这种命令式的口气，周嘉禾就格外不爽。
苏翊的眼神一冷，语气沉了下来，“周嘉禾，我没有义务来教你如何学会顺从，该教你的人是周书成。如果你想让他来，我很乐意帮忙。”
你大爷！周嘉禾在心里把苏翊骂了又骂。
“剩下这四个剧本，你先看看，选一部喜欢的演。”苏翊将剧本放到周嘉禾面前，“别说我独断，没给你选择的权利。”
周嘉禾嗤笑一声，“这算是又当□□，又立牌坊吗？”
“随你怎么说。”
“不过，你的速度还真快，居然能搞到五个剧本。”
“你当我这段时间在度假吗？”苏翊起身，拉起行李箱，回头道：“明早我来接你。”
“都是男一号？”
“不一定，有两部是男配。你看看更喜欢哪一个。”
“刚才曹轩来电话了。”周嘉禾顿了顿，望着苏翊的眼神里有一丝探究，“我接的。”
苏翊掏出手机，看到薛城的信息，脸上极其细微的一丝厌恶悉数落入周嘉禾的眼底。
“有没有别的？”
“没有。”
苏翊点头离开。
周嘉禾将《向日葵》扔在一边，比起它，其他四个更吸引他的目光。
一部时下相当流行的谍战剧，一部古装剧，还有一部青春偶像剧。周嘉禾将三个剧本扔到一边，兴致缺缺地拿起最后一本《桃夭》。
翻开第一页，上面的题诗让他浑身一震。那是阮籍的一首《咏怀诗》：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
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
愿为□□鸟，比翼共翱翔，
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也就是说，《桃夭》讲的是同性恋的故事？
周嘉禾兴致盎然地将整个剧本看完已是凌晨，他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喂。”就算是凌晨四点，周嘉禾还是拨通了苏翊的电话，“你说话算话，四个剧本随我挑一个？”
苏翊睡眼惺忪，听他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事？”
“不然呢？”
“你选的是哪个？”
“《桃夭》。”
手机那边沉默了三秒，“我还以为你会选古装或是谍战剧。为什么？”
周嘉禾淡淡道：“没有为什么，眼缘。”
苏翊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跟常人不同。要是知道另一个主演是谁，只怕就不会选它了。”
“谁？”
“薛城。”
周嘉禾愣了一下。
仿佛知道他听到这个回答时会犹疑一般，苏翊回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人好少。
☆、试镜（二）
一夜没睡的周嘉禾到早上实在熬不住了，倒床就睡。刚睡着，苏翊却来了，“起来，去试镜！”
眼睛都睁不动，周嘉禾迷迷糊糊道：“我这个状态没法试镜，你让我先睡一会儿。”
“作为一个演员，熬夜拍戏是常有的事，这样你就受不了，那你也不用在娱乐圈混了。”苏翊踢了一脚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腿，“我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刷牙、洗脸、换衣服！”说完去衣帽间给周嘉禾找衣服。
拉开衣柜，他的眉头顿时拧在了一起，“下午跟我去选几件衣服。”接着将他觉得碍眼的统统取下来，装进手提袋里，准备一会儿下楼顺道给扔了。
周嘉禾慢吞吞地爬起来，哈欠连天地刷牙、洗脸，“剧本我还没看……”
“一会儿换这套，妆不用画了。素颜。”苏翊取来一套比较符合他审美的衣服，扔在床上，“没看就没看吧。以蒋导的性子，最喜欢抽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片段。你只需要按他要求演就好了。”
周嘉禾三魂丢弃七魄般换好衣服，跟着苏翊出门。上了车，继续呼呼大睡。
苏翊摇摇头，叹了口气。他是不指望周嘉禾能用百分之一的天才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来来争取到这部戏了，现在就看那百分之一的天分能不能被待见。
试镜的人不少，见到苏翊和周嘉禾，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苏总。”张艺冬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一旁的李佩不冷不热道：“我以为飞天只推荐了你来试镜，没想到……苏总带着新人亲自出马，你这炮灰还呆在这干嘛？我要是你，识趣地乖乖退出。”
张艺冬脸上一红，局促地低下头。
苏翊扫了一眼李佩，“有飞天的艺人在，该识趣滚蛋的不是你吗？华帝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
李佩脸上一阵青红交替，顿时恼羞成怒，“苏翊，你……你……”
“我去！”周嘉禾低笑一声，跟苏翊耳语，“我一直以为你只有对我才这么恶毒，没想到你是自动扫射型。”
话音刚落，李佩便将枪口对准了他，“你还不是也签了周嘉禾这渣渣！”
“所以，你愿意跟周嘉禾相比？可惜啊……”苏翊叹了口气，“就算他渣，你也比不过他。我们还要试镜，不奉陪了。”
周嘉禾的拳头和牙根一样咯咯作响，妈蛋，你不损老子能死啊？见势，苏翊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这种言语中伤，你要见惯不怪，习以为常。”
“嘉禾哥，你不要介意。他们都是嫉妒你。其实我觉得你演戏特别好！”张艺冬认真道。
听他这么说，周嘉禾松了拳头，微微点头，打算顺着台阶，大庭广众下，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李佩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下次再见到，哼哼！
苏翊转头对张艺冬温和道：“你们谁能争取到这个角色，各凭本事。”言外之意，这里面不会有内定、黑幕和潜规则。
张艺冬放下心，灿灿一笑，“谢谢苏总。谢谢嘉禾哥。我先去准备了。”给两人鞠了个躬，心情愉悦地跑走了。
“飞天居然还有这么……单纯的艺人。”
“难能可贵的品质。”苏翊看着张艺冬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
周嘉禾觉得那笑有些刺眼，“他会红吗？”
“会。”苏翊回答的很坚定。
“这么说，你也准备捧他？”
“不然呢？你以为他一个新人，为什么能来这里？”苏翊抬眸，见周嘉禾听的漫不经心，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去准备一下，快到你了。”
试镜很快，平均每人一分钟。张艺冬有些紧张地靠近周嘉禾，“嘉禾哥，你……你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没看上我。这是他的损失，又不是我的损失，何必惴惴不安？”周嘉禾拍拍张艺冬的肩膀，“小子，你今年多大？”
“十……十九。”
“十九？”周嘉禾摸摸下巴，“真是个好年纪。年轻就是资本，懂吗？少年。你还有无数次跌倒了再爬起来的机会。”
张艺冬刚要开口，就被助理叫了进去。大约两分钟后，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眼里几乎噙着泪。
周嘉禾失笑：“这孩子……”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宠辱不惊？”
周嘉禾回头，“艹，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吓死个人。”
苏翊道：“该你了。”
周嘉禾痞笑道：“苏总，你不提点我几句？”
“想成为一个好演员，比起别人指点，你更需要自己摸索、领悟。”
“……”
试镜的房间很空旷，除了摄影师、导演、助理，剩下的就是一台摄影机和一个反光板。
周嘉禾早前在颁奖典礼上见过蒋敏。五十多岁，胡子花白，面容慈祥。见到周嘉禾，他点点头，言简意赅道：“你就演朱波头一次上绘画课的场景。随便演。”
“……”
不到一分钟，周嘉禾演完了朱波从不愿上课，低头玩手机到放下手机，细细聆听老师的讲课，再到盯着那副向日葵像着迷了般，一动不动……每一个表情、动作的转换都是那么自然、流畅。甚至连一些细微的，导演都没有想到的动作、神态，他都考虑到了。
“卡！”蒋敏喊了一声，手指一点，“就你了。”
从房间出来，周嘉禾还有点恍惚。就这么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地被蒋敏选中了？
苏翊见他同样失魂落魄地出来，心中已经了然。“还有一部戏，本来定的是你，我觉得《向日葵》更适合，就先让你来试试……我回去给导演打个电话，把那部戏接下来。”
周嘉禾摇摇头，“蒋导说就我了。”
“试镜过了？”苏翊愣了一下，“那你干嘛这幅表情？”
周嘉禾吁了口气，“有些意外。”
苏翊的脸上扬起一丝笑，“回去看看剧本，我保证你会喜欢。”
周嘉禾没有接话，反而问道：“这部剧是怎么接到的？”
“你还记得郑旭吧？蒋敏是他老师，他推荐的你。不过，也只是给了你一次试镜的机会而已。蒋敏这个人，公私分明，选演员只看演技和人物契合度，否则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会搭理。”
“苏总就是苏总，身在国外，还能给我连接几部戏。”见苏翊抬脚就走，周嘉禾又道：“你不去跟他打个招呼吗？”
“不用了。他助理有我电话。”苏翊走了几步，停下等他，“去吃午饭吧。你想吃什么？”
“你请客？”
苏翊点头，“这件事值得庆祝一下。”
周嘉禾收起刚才恍恍惚惚的神情，笑嘻嘻道：“那必须法国菜。”
苏翊偏头，似笑非笑，“如果我没记错，你不吃洋葱、胡萝卜，不吃动物内脏，不吃非熟食物……”
周嘉禾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作为你的经纪人，记得你的喜好，不是必须的吗？”
“那去吃火锅！”
“……”
两人点了份鸳鸯锅汤底，周嘉禾要了好几盘牛羊肉。
苏翊的嘴角抽了抽，“你打算全部吃肉？”
周嘉禾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到碗里，沾了芝麻酱，十分过瘾地塞进嘴里，“只有肉贵一点。”
“……”苏翊见他大口吃肉，又是麻辣锅里捞出来的，提醒道：“吃多了上火。”
“服务员！”周嘉禾打了个响指，“来两瓶啤酒！”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牌子的？我们这里有……”
“两杯凉茶，谢谢。”苏翊抬头对服务员笑道。
周嘉禾极没趣地将脸埋进碗里，愤愤道：“吃火锅不让喝啤酒，简直是虐待！”
“在我面前，你就不能学乖一点？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想都不要想。”苏翊夹了点青菜放进清汤里涮涮，忽然道：“我不建议你接《桃夭》。”
“为什么？”
“华帝是你的老东家。”苏翊慢斯条理道，“也是飞天的对手。”
“怎么，你怕我丢飞天的脸，怕我不管在片场还是在镜头前都被薛城比下去？”
“一不小心就极有可能会传出什么谣言……”苏翊欲言又止。
“同性恋绯闻？”
“你知道就好。”
“传就传呗，我无所谓。反正你有办法澄清谣言，对吧，苏经纪人？”周嘉禾笑得一脸无辜。“能跟最讨厌的人演对手戏，这是种挑战，也是种磨砺。连薛城都不怕，我怕什么？”
“你跟薛城不一样，他是影帝。”苏翊一语指出重点。
周嘉禾喝了口茶，对苏翊眨了眨眼，“但我有你啊！”
“……”
两人吃过饭，苏翊将他带去商场。
“这件、这件、这件不要……其余全部打包。”
周嘉禾头一次亲眼见识到苏翊办事的效率，这种偶像剧里常见的桥段居然也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目瞪口呆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拿了其中一件举到苏翊面前，一字一句：“我、全、部、都、不、喜、欢。”
“我喜欢。”苏翊淡淡道，既然意见有分歧，他想了想，开口：“不然拳头解决？”
“你当我傻？去跟一个练柔道的打？”周嘉禾白他一眼，“不如这样，我们石头剪子布，我赢一回就扔一件。”
苏翊扶额，“两个男人在商场玩儿石头剪子布？”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
“你说怎么办？”
“既然你不喜欢，我们先买一半。”苏翊用食指扶了扶眼镜，补充道，“我不喜欢讨价还价，这是最大的让步。”
“……”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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