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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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访提希丰 完结+番外 作者:斐成章

    第1节

    书名:艳访提希丰

    作者:斐成章

    文案:

    艳访提希丰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无 ┃ 配角:无 ┃ 其它:黎礁,付舒玦,付舒瑄,谈安郁,何颂,张净杉,唐婉

    ☆、01

    南广县顾家村最近很热闹,人人都知道顾老四家的闺女嫁了个大城市的有钱人。

    那闺女模样好,脾气好,还特别会读书。考上名牌大学后据说直接进了个很了不得的单位。

    还没工作多久呢,就被人老板的儿子给看中了。

    一时间,村里的人都是去道喜的:“老四啊,你家闺女这回是出息咯!”边说着他们还摸一下旁边小孩儿的脑袋:“小屿,你姐姐嫁了个大老板了,你开心吧?”

    被叫做小屿的男孩长得俏皮可爱,他一扭身,就从他们手掌心下跑了出来,然后做了个鬼脸。

    顾老四无奈:“这娃娃被他姐宠坏了。”

    来道喜的人就笑:“看你家小子这灵光劲儿,以后可也不会差。”

    原本,村里的人以为老四家闺女嫁了之后,也会把家里的人接到城里住。不过,除了结婚那几天,顾老四夫妻俩和他家小子走了一趟,其他人就没见过他们再往进城的方向去。

    也有好奇心旺盛的人来打听。

    顾老四对此都是哈哈一笑:“我们去干吗啊?姑娘过得好就好了呗。”

    大家想想也是,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才不过短短两年,顾老四家就发生了近乎毁灭性的变故。

    顾家村的人几乎都对那件事印象深刻:先是有外来人进了村子接走了顾老四一家,临走前,顾老四的脸色非常难看。

    而这一走,几乎就走掉了这一家子的命。

    顾老四再也没能回来,顾老四的媳妇儿虽然回了村子,但也没挺过一年。最可怜的是他家那小子,漂漂亮亮的脸硬是被毁了容。

    在顾老四的媳妇儿死后不久,顾家小子就彻底失踪了。

    村里人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一家人进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奇怪顾家那闺女怎么就再也不回村子了。

    事情无解。

    提希丰是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不缺浪漫。

    来这里的人也衣冠楚楚,不缺钱权。

    作为这家酒吧工作刚满一周的菜鸟服务生,黎礁表示压力好大。

    他还在读大学,由于家境原因,需要负责自己的大部分学费以及生活费。

    普通兼职的收入简直少到不忍直视。所以,他应聘来了提希丰。

    托长相的福,黎礁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份工作。

    提希丰的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胡子拉碴戴个大黑框镜却有个文艺的名字,叫做张净杉。

    张净杉除开平时沉默了点、不着调了点,其他倒没什么缺点。开工资也很大方。这让黎礁很满意。

    混杂着鼓动人心的电子舞曲,黎礁此刻正在吧台边帮客人拿酒。

    张净杉斜着眼看了他一会,开口道:“黎礁啊,我说过很多次了,拿杯子的手别放在杯口。万一你擦了屁股没洗手又去摸杯口,客人岂不是要吃`屎?”

    黎礁听后,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手指挪到细长的杯身,他瞪了一眼张净杉,气呼呼的走远了。

    把托盘稳稳的抱在臂弯,黎礁在包厢门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就要微笑的敲门。旁边的女服务生顺手帮他将门推开了,还不忘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这位服务生和黎礁一样,也是没来多久的,所以整个人还是单纯可爱。黎礁也对她笑了笑,走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里的人可是大有来头。听张净杉描述,那就是各个家里都是牛逼上天的。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千万别把人得罪了。

    黎礁那个小心翼翼就别提了。他把酒杯轻轻放好,就要麻利的离开,连眼也没敢乱抬。

    这时,左边沙发上的人突然开口叫住了黎礁,说道:“诶,你等等,走那么快干吗?给我们把酒倒上。”转而扭头冲身边一人嚷着:“你今天给我多喝点,不灌死你我都不跟我爸姓了!”

    一伙人开始瞎乐,几个漂亮的女人还不忘鼓动两句。

    没办法,黎礁只好帮忙倒酒。

    五个空杯被摆了一排,明显就是要灌人。

    他看了一眼即将要喝酒的人:心宽体胖红光满面。看上去就很喝嘛。

    黎礁就乖乖的把酒都倒满了,特满的那种。

    那胖子一看,嘿了一声:“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黎礁被他说的抖了抖。

    旁人就叫:“别欺负人家小孩子啊,该你喝的!”

    那人倒也不再为难黎礁,举起杯子就一杯杯喝过去。

    黎礁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正要走。他身侧的一个男人开口道:“你等着,我们还有几轮呢,你就留着来倒酒好了,小费少不了你的。”

    黎礁才来一星期,第一次遇上这情况,又因着张净杉说过别得罪人,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在那等着。

    胖子喝完之后,特别潇洒的把杯子甩到地上,说道:“哥儿几个看着啊,我可是都干完了,接下来到谁了,一个个来。”

    看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黎礁想到:这得赔钱吧?

    还没等黎礁再多想想。那胖子继续道:“付少,满着吧?”

    被称作付少的那个人倒是无所谓,笑了一下,示意黎礁倒酒。

    黎礁同样的也默默看了一眼那位付少,灯光下半边侧脸轮廓深邃,眉目英俊。和胖子相比,这位付少感觉不像那么能喝的样子。于是,黎礁就给他少倒了一些。

    胖子立刻不服了:“我说你这小子,看人长得帅,酒也倒的少是吧?”

    “……”黎礁哀怨:喝这么多也没让你的嘴闭上。

    不过没人来找黎礁的麻烦,都去取笑胖子了。倒是那个付少低头看向半跪在地毯上的黎礁,两人的视线相交了一会。

    黎礁就见对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愣了愣,看到那人慢慢喝了口酒,意有所指的说道:“不错。”

    几轮酒之后,黎礁才被特赦可以走了,他差点没给自己装上一个火箭飞出去。

    接下来的几次送酒,他再也不去那间包厢了,都让那个对自己放电的可爱妹妹进了几趟。

    酒吧凌晨两点关门。

    黎礁眼都快睁不开了,不停打哈欠。

    把尽头处的房间打扫干净后,他算着差不多可以下班了。往楼梯口走去,就看到有人靠站在包厢的门外,壁灯照的他五官有些模糊。

    等到走近了,黎礁才发现是那个“付少”。他从他身边走过,两人的目光又一次对上了。

    黎礁说不上对方的那种眼神:带了点笑意,还有点审视。那人的手指上夹了根烟,没有点燃。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大概是那个眼神比较吸引人。黎礁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你要火机吗?”

    对方就挑眉,笑意更深了。

    黎礁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倒不是因为他抽烟,而是职业需要,服务员每人得揣一个。他给他点燃了那根香烟。

    白色烟雾开始升腾。

    那人抽了一口,然后将烟嘴挪开,肩膀前倾,薄唇微张,就这么对着黎礁喷出了一口烟。

    黎礁隔着烟雾又一次看不清他的脸了。

    但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赤`裸裸的直视的眼神。

    于是,黎礁很光荣的继续发扬了落跑的好习惯。

    两点半,酒吧终于彻底空了。

    舍得从休息间出来的黎礁完美的不用再和今天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那间客人相遇。

    员工走的稀稀落落,黎礁看向依旧在吧台边仿佛姿势没怎么变过的张净杉。调侃道:“老板,可以打烊收工啦,不用再装深沉了。”

    张净杉蓬松微卷的短发凌乱的散在额前,有些遮挡住了他眼镜的前框。听了黎礁的话后,也没什么大动作。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对任何事都不太关心,漫不经心的,也不知道整天想些什么。

    “就算你愁眉苦脸,日子也是照过,还不如开心点。”黎礁说。

    张净杉难得笑了一下:“你很开心?”

    黎礁眨眨眼,“你觉得呢?”他有点娃娃脸,眼睛大而亮,明媚的很。但是身材修长,完全不会给人柔弱的感觉,只像一个阳光耀眼的大男生。

    张净杉看了黎礁片刻,挥挥手:“回去睡觉,明天别迟到。”

    黎礁就笑嘻嘻的应了声好。

    ☆、02

    黎礁每次来酒吧都挺早的,有时候会帮忙打扫一下卫生。虽然张净杉说过这种事不用他来做,但黎礁也不愿闲着,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比较勤快。

    今天,他依旧是拿了个拖把在勤勤恳恳的拖地。张净杉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黎礁抗议:“这边我刚拖干净!”

    张净杉不以为意:“那再拖一遍就好了。”

    “……”黎礁无语。

    等到八点左右,员工们陆续来了。换了身衣服,大家开始做着工作前的准备。

    酒吧大门突然被推开,铃铛叮铃铃响了一阵,大厅里的几个人包括黎礁和张净杉都抬头看了一眼。因为现在还不是营业时间,所以大家都奇怪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然而这么一眼,把黎礁看的惊了一下。

    张净杉倒是波澜不惊,只若有所思道:“付舒玦?”

    付舒玦就是和黎礁昨晚有交集的那个“付少”。黎礁显然是在想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早就来。不过当那人目光扫视过来时,黎礁又赶紧转开头装隐形人。

    “付少。”张净杉过去和付舒玦打了个招呼。

    付舒玦也对他笑了笑,算是回应。随后两人又交流了几句,就看张净杉故意叹了口气,状若无奈道:“您这可有点为难我。”

    付舒玦仍旧一派柔和的样子:“这儿都是张老板你的人,你一句话,很简单的事。”

    张净杉就笑:“行啊,付少的话我也不敢不听。”他对那些各忙各的员工说道:“你们都过来一下。”

    众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所以就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现在的场面有点诡异,提希丰所有的人都站在张净杉和付舒玦的面前,付舒玦很闲适的看着他们。

    张净杉说道:“提希丰的服务生都在这里了。”

    付舒玦一个个走过他们,黎礁余光看到他慢慢走近,这场面颇有点皇帝选妃的感觉,黎礁为自己不靠谱的想法感到好笑。随着脚步的迫近,他又想到了昨晚对方的眼神,直白的、深黑的,掺杂着夜色和酒精香烟的迷幻。

    黎礁抬头,付舒玦正好走到了面前。他看到那人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对张净杉说道:“可以了。”

    张净杉的表情在昏暗灯光下看不太清楚,不过还是示意其他人该干嘛就干嘛去。

    即使黎礁再没眼色,他也能看出唯独自己好像不能走。

    付舒玦对黎礁说:“今晚我是一个人来的,所以,需要你一整晚来陪。”

    黎礁有点吃惊,他看了眼张净杉,对方依旧是张无所谓的脸。他又重新看向付舒玦,迟疑道:“好的,付少。”

    包厢还是那间包厢。

    付舒玦不想让黎礁拘谨的站在一边,于是让他干脆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

    黎礁保持目不斜视,只在需要的时候做做倒酒的工作。

    付舒玦单手撑着下巴,他看了这个男孩很久,不得不说,对方的长相很合自己的胃口。他喜欢很乖的人,也喜欢眼睛漂亮的人。眼前这个目光快要把酒瓶盯穿的人明显非常符合。

    “你叫什么名字?”付舒玦问道。他看到对方略略瞪大眼睛,漆黑的瞳仁随着灯光不停跳跃。接着,慢慢开口说道:“我叫黎礁。”

    “黎礁,”付舒玦看着他:“需要我做个自我介绍么?”

    黎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种事想要知道的话,直接去问张净杉就好了吧?

    “那么,”付舒玦说:“周六下午,留半天时间给我。”

    黎礁虽然在酒吧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恰恰相反,他很聪明。付舒玦是什么意思,他一听就明白。

    很霸道的约会邀请。

    也许对这些人来说,与像自己这样的人约会本来就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奖赏。

    黎礁说道:“不行。”

    付舒玦也没生气,也没着急,只是很淡定的哦了一声,不过摆明了就在等解释。

    黎礁笑道:“付少你觉得我会用什么借口?”

    付舒玦没说话,眉眼间的笑意深了一点,他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其实没有什么借口。”黎礁说:“只是,我的性取向,嗯……”他耸肩:“不太普通。”

    “你喜欢男人?”付舒玦问。

    黎礁大方承认了,又一本正经道:“所以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付舒玦突然觉得黎礁很好玩,他说:“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我有意思。”

    付舒玦的目光对上黎礁的眼睛,“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黎礁这回惊讶了。他想了想,认真解释道:“我认为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不要把我想得多特别,你条件这么好,我根本没拒绝的理由。如果你只是想开我玩笑……”

    付舒玦打断道:“你说你喜欢男人,真巧,我也是。”他说:“你长得好看,我挺喜欢的。就是这样而已。”

    黎礁有个习惯,酒吧散场后,他会陪张净杉待一会再走。

    这些天都是如此。

    换掉了工作装,他穿的就很学生气,帽衫牛仔裤帆布鞋,看过去像十八`九岁一样。

    他坐在吧台外,后背留给灯光,表情留给黑暗。他的手交叠着放在台子上。坐姿也是乖乖的。

    张净杉走到吧台里,来到他对面,说道:“今天轮到你深沉了。”

    黎礁开口:“我在想一点事情。”

    “一点吗?”张净杉坐下来抽了根烟:“你在想付舒玦。”

    黑暗里,黎礁声音欢快:“他约我出去。”

    “是吗?”张净杉说:“谁都知道他偏好你这种类型。”

    “你错了。”黎礁突然没了笑意:“不是付舒玦‘偏好’我这种类型。是我存在一天,我就是他的偏好。”

    张净杉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抽烟。

    黎礁却又开心起来:“他要我后天和他出去,会不会太快了?”

    吐出一口烟圈后,张净杉说道:“不快了。”

    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等到黎礁的那个位置都开始冷却,他才自言自语:“是太久了。”

    ☆、03

    距离两人约好的日子到来,付舒玦去了酒吧门口接黎礁。当天他开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很漂亮的流线型。黎礁就算不懂车,但也知道肯定便宜不到哪儿去。

    想想自己天天打工还骑着个小电动,他觉得特心酸。

    车上,付舒玦问:“等很久了吗?”

    “对啊。”黎礁也没客气,转头看向他:“等了足足五分钟。”说着,还伸了伸手指。

    付舒玦被他逗笑了:“一会带你去吃好吃的赔罪。”

    黎礁就弯了弯眼睛。不在酒吧的时候,他就少了些拘谨。自己本身的性格得以更好地展现。

    市区的交通状况永远令人堪忧,虽然不是下班高峰,但也不容乐观。

    黎礁没问付舒玦要去哪里,他好像没太在意这种小事。付舒玦既然提出了两人共同外出,那么肯定就有自己的计划。黎礁乐的悠闲。

    坐在副驾驶座上,他看向窗外的风景,除了两边建筑和商铺,就剩行人了。还有老师模样的人带了几队小朋友从远处走来,秋游吗?黎礁好奇的扒着窗户看了一会,又想到现在都快十月下旬了,哪还有什么秋游。

    付舒玦欣赏了一下黎礁白皙的侧脸,说道:“你在看什么?”

    黎礁就说:“看那群小孩啊。”

    付舒玦笑道:“前面有个海洋馆,可能是去那里参观吧。”

    海洋馆?黎礁恍然:“是市里最大的那个?”

    付舒玦问道:“你以前也来过?”

    “很久了,那时候好像才刚开业。”

    “那都有八`九年了。”付舒玦看他认真盯着海洋馆的样子,想着这人真的很有几分小孩子心性,却又觉得对方这样也挺可爱。嘴巴上说出来的话比脑袋中的反应还要快了点,付舒玦问黎礁:“想不想去?”

    可能没想到身边的人会突然提议,黎礁眨眨眼,说道:“不用了……”

    “反正时间还早,”付舒玦说:“走吧。”

    周六的海洋馆,人不算多。也可能是他们正好避开了那些孩子。不过馆内一般都是携儿带女的家长们,像两个大男人来这里玩好像有点违和。不过也没关系,昏暗的光线让彼此之间都是陌生的,谁都不会刻意去注意谁。

    这个海洋馆建的比从前更好了,甚至还多了一条海底隧道。水里的生物繁多美丽,可惜不太自由。

    走在黎礁前面不远处的是一对姐弟,两人就像两只小鸟,有着那个年纪的活泼,一边看一边不忘说上几句。

    这边是海豚区,那对姐弟非常喜欢,于是待了很久。

    弟弟将手放在玻璃外,就有海豚过来亲吻他的手掌。把他逗得咯咯笑。

    “它喜欢我。”弟弟说。

    姐姐就说:“它们最喜欢小孩子了。”

    “为什么啊?”

    “这个……”姐姐蹙眉苦想:“因为小孩子不会伤害它,对它会很温柔。”

    “可是我对它温柔它会知道吗?”

    “当然,它们很聪明的,如果你戾气重,它就不爱亲近你了。”

    弟弟追问:“戾气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小姐姐敷衍道:“就是坏人吧。啊,不管你了。问题好多!让妈妈来带你啦。”

    黎礁看了他们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转开,看向了水中。

    付舒玦走到玻璃边,用手点了点一只游过来的海豚的嘴巴。

    海豚真的很聪明,它会追逐着付舒玦的手指。

    付舒玦对一旁站着的黎礁说道:“过来摸摸它们吧。”

    黎礁的掌心贴合着玻璃,一放上去后,那只海豚摆了摆尾巴,水波荡漾开来,它开始后退,转头就消失在了水里。

    付舒玦愣了一下,然后去看黎礁。

    黎礁的脸在深蓝的光影里不太真切,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海豚远去的方向,笑道:“它不喜欢我。”

    付舒玦突然就想去摸摸黎礁的脑袋,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转瞬即逝。所以,他只是说道:“再怎么聪明的动物,始终还是动物。”

    黎礁就笑嘻嘻的将身体转向了付舒玦。他的脸在海水糅杂的光线下格外好看,他低声问付舒玦:“你会喜欢坏人吗?”

    付舒玦的呼吸顿了一下,他觉得黎礁正在和自己调情。坏人?哪一方面的坏呢?他勾起唇角,走了一步,向黎礁慢慢靠近,他也许是想吻他。

    不过黎礁后退了,他笑着绕过付舒玦,快乐的走到了前面去继续看鱼。把暧昧绵延的残余空气留给了身后那个人。

    有那么两秒,付舒玦是有点反应不能的,然后笑意就越来越深。他意识到了:这次不能着急。

    从海洋馆出来,两人吃过晚餐,直接去了大剧院。黎礁这才知道,原来付舒玦想带自己来看演出。

    今晚上演的,是一部歌剧。普契尼的图兰朵。

    黎礁坐在位置上,正对着宽阔的舞台。

    幕布拉开,戏开始了。

    那女主角一身彩冠霞帔,脸上惨白如雪,她眉眼浓黑,嘴唇殷红,是歌剧演员惯有的样子。她开始唱词,冷酷诡谲,让人颤抖。

    她怀抱仇恨活了许久。杀戮,血腥,非但不让她停下,反而令她越走越远。

    直到有一个人带着爱情来找她,然后坚固的冰墙被融化。

    它是喜剧。

    她幸福了。

    而他无动于衷,目光冰冷,嘴角始终有弧度,是冷笑。

    看完这场歌剧后,付舒玦对黎礁说:“结局很好。”

    “哦,”黎礁笑了笑:“我觉得不好。”

    付舒玦看过很多遍图兰朵,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直白的反驳,不禁有趣道:“为什么?”

    黎礁说:“因为普契尼没有写完结局就去世了。”

    看着眼前这个人,付舒玦发现自己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懂他。当然,付舒玦也从来没有想去了解某个人的念头,他没那种闲工夫。不过面对黎礁,他觉得自己兴致好像还不错。“那么如果是你呢?”付舒玦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来写这个结局?”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对方的回答,也只能有一种回答——既然不爱圆满,那就是缺憾。无论生离还是死别。

    可是,黎礁回答他:“我不知道。”说完,甚至还对付舒玦狡黠的笑了:“谁规定了非得有结局?像托斯卡尼尼那样,将指挥棒停在最后一幕之前,不是很好么?”

    付舒玦一时间竟然无言。

    黎礁笑得更开心了。

    来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黎礁还是直接走了进去。

    果然又是张净杉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到黎礁后,说道:“他走了?”

    “对啊。”

    “他没问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附近?”

    黎礁说:“我告诉他,这里交通便利,无论是去学校还是来酒吧,都是最好的选择。”

    张净杉点头:“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下周,”黎礁喝了一口递过来的水:“去他家。”

    收拾杯子的手有些微停顿,张净杉说:“哪个家?”

    黎礁用手指拿起杯子,闭上一只眼睛从杯身的一端去看张净杉:“他自己家。”

    张净杉说道:“他想和你上床。”

    黎礁的表情因为张净杉的话而显得有些奇异,他眼睛本就大,微微圆睁的时候很有些少年的天真。他说:“他想吻我。”

    张净杉愣了愣,然后笑了。

    黎礁也开始笑。在空旷的酒吧,他的笑声有着说不出的奇怪。他把脸埋进臂弯,笑的停不下来。

    ☆、04

    这几天付舒玦没有来酒吧。

    黎礁兼职下班之后,抱了个大纸袋往家走。袋子里装的都是他早就买好的日用品,以及一些食物。

    凌晨的街道很冷清,偶尔有狗叫。黎礁自顾走自己的路。

    快到楼下的时候,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接着渐渐停住。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没有等多久,付舒玦从车上走了下来,然后靠在车门边说道:“晚上好。”

    黎礁的脸色只有一两秒的凝固,很快就笑道:“再过三个小时就该是早上好了。”他问:“怎么这么晚突然过来?”

    付舒玦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还笑了一下:“不能来看看你么?”

    “受宠若惊啊。”黎礁走到离他一米远的位置,那双黑而明亮的眼睛盯着付舒玦看了片刻,开口道:“要去我家坐一会儿吗?”

    付舒玦就说:“好啊。”

    黎礁走在前面,付舒玦跟在后面。他没问付舒玦怎么会知道自己具体的地址,毕竟那天从剧院回来,他也只让对方送到了酒吧附近而已。不过,付舒玦不是个被动的人。这一点,黎礁早就明白,他无所谓,付舒玦对自己有兴趣,这是很好的事情。

    楼梯偏窄,层数却多。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感应灯暗了又亮,时断时续的光让他们之间好像形成了不同的诡异空间。

    当灯又一次暗下来的时候,黎礁回头了,那一瞬间,他的目光不同以往,有点冷酷。

    还未等付舒玦再多做反应,黎礁拍了一下手,灯亮起来后,分明是那人带笑的样子。

    “马上就到了。”黎礁很体贴的说道:“你很少爬这么多台阶吧?累不累?”

    只当自己看花了眼,付舒玦回答道:“虽然不爬楼,我也有锻炼身体,没那么差劲的。”

    黎礁哈哈笑起来。

    这一片的房子是很普通也很老式的居民楼,401的门口,黎礁拿出钥匙开门,两室一厅的布局,没什么亮眼的地方。

    “随便坐。”黎礁笑眯眯的招呼付舒玦,又问:“你要喝饮料还是咖啡,不过只是速溶。”

    “水就好。”付舒玦说:“你别忙了,和我坐着休息会儿。”

    黎礁把水递给他,很配合的乖乖坐到了旁边,“我才想问呢,是有什么事吗?大晚上你也不休息。”

    “其实是家里有聚会,一群人闹得有点晚,我想到你可能正好下班,就来看看你。”

    “哦,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想我。”黎礁开他玩笑,又凑近身体在他面前:“你喝酒了?”

    “一点点,你鼻子很灵啊。”付舒玦捏了捏黎礁的鼻尖:“亲戚们比较难缠。”说完,他靠在沙发上,手指揉了一下太阳穴。

    黎礁看他这样,起身往房间走去,不多时拿了盒东西出来,剥了一粒在手心,又把杯子放在付舒玦唇边。

    付舒玦睁眼看他。

    “醒酒药。”黎礁说:“吃一颗会好很多。”又调侃:“你喝酒还开车,我相信你是真的想见我了。”

    付舒玦笑了,就着黎礁的手把药吃了下去。

    给人喂完药后,黎礁又把茶几上的盒子收拾了一下,扔进垃圾桶,“今晚你就在这儿休息吧。”

    “你邀请我和你一起睡吗?”付舒玦也开他玩笑。

    黎礁吐槽:“想的挺多,另外一间房,自己去睡吧。”还不忘加上一句:“如果你想去冲澡,我就给你找一套我的衣服,咱俩也差不多高。”

    付舒玦倒是没怎么客气。

    他洗好澡后,黎礁随后才进了卫生间。

    被水冲了那么久,人也清醒了一些的付舒玦感兴趣的打量起了黎礁的房子。大致走了一圈后,他总觉得有哪里存在着违和,可是到底哪里违和他一时间却说不上来。直到推开两间卧室,细细打量后,才明白:是人居住的气息。

    这间房子缺少一种生活的气息。

    黎礁住的房间和另一间空着的房间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简单,一尘不染,连被单都整整齐齐,让人怀疑是否有人每天在上面睡过觉。而屋子里是绝对空旷的,床头柜上水杯也没有。实在要说唯一不同,可能就是黎礁的卧室书架上多了一些书。

    付舒玦走过去看了看,大多都是学校里发的课本。书桌上还有一套老旧到掉漆摆放井然有序的积木。

    重新回到客厅,除了沙发茶几,墙上的挂钟和一台略有灰尘的电视之外,见不到什么多余的东西了。厨房里同样,锅碗水壶还有几个洗干净的阔口杯,甚至菜刀都不见踪影。

    唯一让人确定这里有人居住的大概就是冰箱,里面有饮料和蔬菜,还有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

    黎礁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就看到付舒玦对着自己的冰箱发呆,他笑道:“怎么了,你饿啦?”

    付舒玦关上冰箱门,说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有点想喝饮料。”他随意提了一句:“这屋子真是给你收拾的非常简约啊。”

    “我一个人住,也不需要添太多东西。”黎礁解释:“租的房子不愿弄得太好,租期到了,要搬走又是麻烦。”

    付舒玦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又闲扯了几句,他们各自回了房间。因为之前的酒精作祟,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还挺好。

    早上,整个人正迷迷糊糊,朦胧间听到有人轻轻在叫着自己。勉强睁开眼睛,付舒玦就看到黎礁放大的脸,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起床啦,付少。”

    黎礁的脸在早晨阳光中像朵逢露水而绽放的洁白花朵,密长睫毛承载了过多光线,覆下的时候让人看不清那双黑眼睛。

    这个人实在好看。

    心情没来由的变得特别愉快,他说道:“叫我名字。”

    黎礁就笑:“付舒玦,不要赖床了。”

    早餐过后时间已经走向八点半。

    看着不慌不忙的那个人,付舒玦好奇:“今天周四,你不去上课么?”

    黎礁说:“下午才有课,早上可以休息,不过我要去一趟学校。你呢,上班会不会迟到?”

    “我不急啊。”付舒玦好整以暇。

    黎礁回了房间换衣服,付舒玦没什么事,所以就靠在门框上欣赏了一会。

    目光瞟了眼身后的人,黎礁说道:“你在占我便宜哦。”

    付舒玦还故作正经:“没啊,我又没有摸到。”

    黎礁回眸,调皮的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这具年轻的身体非常漂亮,不会瘦弱,也不会显得强壮,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诱人,青春蓬勃。裸`露的后背,一对蝴蝶骨很有凛冽的美感。

    或许察觉到自己目光太过专注,付舒玦移开了视线,他努力忽略眼前的“好风景”,转而四处游移。当落到桌上那套积木上时,他发现相比昨天,这些积木的位置变乱了。算是好奇而问,付舒玦说:“你很喜欢积木?”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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