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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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接触恐惧症 作者:楼兰兰兰
第8节
“你也退后。”言泽低声命令她道。
周幸儿讪笑地赶紧退到一边：“是……是。”她回头看向队长，却笑不出来了，言泽正跪着地上，两手压在萧倚燃的胸口，快速有力地下压。
他在做心脏复苏，说明躺在地上的萧倚燃已经没有心跳了。
“倚燃！”言泽从没有这么慌过，他俯下身，抬起萧倚燃的下颚，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口对口往他嘴里送气。
看到呼吸没有恢复的迹象，他咬着牙，颤抖着手继续做心脏复苏。
持续了两分钟，当言泽再次做完人工呼吸时，周幸儿看到他的表情几乎是快哭出来的，她从来没有看到队长露出过这样脆弱的表情，从来没有。“队长……”她呢喃着放下□□。
再过了一会儿救护车终于到了，但几名护士下车翻看了一下电子报表，忽然神情苦恼。
“你们怎么不救人啊！”有个大叔朝他们喊。
护士脸色难堪地道歉道：“对不起啊，这名病患我们不能救。”
人群怒了：“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
“对不……”护士话没说完，后面紧接着又驶来一辆救护车，只不过，从车上下来的，却是机器人。
“这名病人只能接受特殊救护。”护士终于把话说完，她对人群歉意地鞠了一躬，转身上了她家的救护车。
第一次看到机器人来急救，人群纷纷惊讶地嗟叹，只见为首机器人从胸口伸出两只机械手，机械手前端类似心脏除颤器的两个手柄，言泽给机器人让出位置，机器人将两只手柄贴到萧倚燃的胸口，电击，再抬起。
电击，抬起。
机器是没有感情，它只会简单重复急救的动作，但每一次的电击动作在言泽眼里，都如同在直击他的心脏一样疼痛。
终于在第三次，当机器人抬起手柄的时候，言泽看见萧倚燃终于微弱地吸了口气，“他有呼吸了！”控制不住激动心情的言泽扑上去握住了萧倚燃的手。
“喂喂喂——”这辆救护车驾驶座上跳下一个男医生，“别碰他，让机器人把他搬上救护车。”
“我知道，我知道。”摸到萧倚燃开始有微弱的脉搏跳动，言泽长舒了一口气，他松开萧倚燃的手，却突然见这只手竟反过来抓紧了他的手，抓得指甲都发白，死死不放。
机器人死机了，他们的认知里强行拽开会对病人造成危险，于是判断不给力的系统开始求助那位男医生。男医生啧了一声，着急地下令：“别磨叽了，让他跟着，赶紧上车！”
救护车开进了有皇家医院之誉的怀和私立医院，一路上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护驾随行。很快，接到通知的萧祁最先赶到了抢救室外，他的脸白成了一张纸，看见抢救室门外坐着一个身材娇小、黑衣服的女生，他抓住对方就问：“怎么回事！”
“诶？”周幸儿惊讶地抬头，眨眼道，“萧祁？”
萧祁皱眉：“我们见过？”
“我们见过两次了好么，我是言泽的同事，言泽你记得吧？”
听到这名字，萧祁变了脸色，愤怒地抓紧了周幸儿问：“他把倚燃怎么了！！！”
“啊！”周幸儿痛得叫出来，作为警察的她立即捏住萧祁的手腕，施以巧劲一拧，才得以挣脱，“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是萧倚燃突然给言泽的终端发了实时定位请求，队长觉得事情不对立马赶去救他，可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晕倒在路边了！”
萧祁面色狰狞，颤抖着吸了口气，然后将紧握的拳头重重砸在椅面上，发出哐当一声。
路过的护士不禁皱眉责备道：“声音小一点，里面还在急救呢！”
不知道萧祁有没有听不进去，他只是表情惨淡地靠在墙上，嘴里不住呢喃：“我就不该把他一个留下，我就不该……”
萧父、萧母随后就到了，周幸儿看见他们又只好把发生的事重新解释了一遍，顺便一努嘴补充道：“对了，他哥哥萧祁也来了，不过他现在去外面抽烟了。”
萧祁坐在吸烟区的草坪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眼看一包烟快没了，他才站起来，准备去再买一包烟，却在医院门口撞上一个人。
“米娜？”萧祁惊讶地抬眸。
他眼前的米娜，没有化妆，穿着朴素的衬衫和牛仔裤，背后还拉着一个巨大的旅行箱，看见萧祁米娜也是一愣，但随即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二少爷，我已经跟老爷辞职了，是今天的航班，但是听说……”她仰头看了看天掩住眼底的泪光，“听说燃燃又出事了，我想再来看看他。”
萧祁把空掉的烟盒捏扁，丢进了垃圾箱，沉着声说：“娜姐，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诶诶诶……说好的吻戏啊，干嘛动手！【啊！！额！（来自作者的惨叫）】
☆、一波未平(2)
两人走到草坪上，米娜背后的行李箱随着地形变化改为悬浮在空中，继续跟着它的主人，直到无人的角落里，萧祁才停下来。
“你想和我说什么？”米娜靠在她的箱子上笑问。
萧祁微锁着眉，缓慢转过身：“你知道倚燃买软件给吴氏集团，要价两亿的事么？”
“咦？话说我不懂商业上的事啊，不过软件卖两亿……太夸张了吧。”米娜用指尖绕着发丝，着实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萧祁仔细留意米娜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继续说：“倚燃私下和我说，那笔钱如果到手，他打算给你。”
米娜不可思议地捂住嘴，瞪着萧祁半响不知道说什么，等缓过神才满脸震惊地问：“……什么？”她深吸了两口气，低下头使劲挠了挠头，确保自己没在做梦，然后忍不住地一声笑了出来，“噗嗤，那孩子真有心，二少，你替我谢谢他，也祝他的软件能大卖！”
萧祁绷紧了脸问：“你不信？”
米娜弯着眼笑了起来，她吐了吐舌头搞怪似的说道：“两亿诶？噗……我还不会当真呢。”她渐渐又收起了笑容，呼了一口长气说，“二少爷，以前的……谢谢你，虽然我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也会努力把你借我的钱还给你！”
见萧祁皱眉，米娜不满地嘟起嘴：“诶——别不信啊，我一次心理咨询也能挣挺多钱的啊，顶多就是……时间久一点……”
“不会是你……”萧祁喃喃道。
“什么？”米娜睁大了眼，一脸茫然。
而萧祁却转过身去，嘴里低喃道：“不可能是你，如果是你现在下手，根本拿不到那两亿……”
“二少你在说什么！”米娜震惊地去拽他，“你怀疑是我害的燃燃？”
“不。”萧祁脸色肃然地推开她的手，迈开长腿走向医院的停车场，“你留在医院等我回来，我现在得出去一趟。”
反应不及的米娜在后面结巴道：“诶——我下、下午两点的飞机啊……”随后只好叹了口气，还是等到燃燃病情稳定再走比较好，届时，还可以再和孩子作个正式的道别。
“滴，滴，滴……”
睡了一天一夜的人在医疗仪表一成不变的节拍中渐渐转醒，每一次都是这种声音，听得他都快腻了。
“滴，滴，滴……”
萧倚燃皱起眉想翻个身用枕头盖住耳朵，却感到身上压着什么，沉沉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个脑袋映入眼帘，他打了激灵，不可置信地使劲眨了下眼，待看清那人有棱有角的英俊五官才冷静下来。
“言泽？”他没有太费力地就发出了声音，只不过声音依旧沙哑。
言泽闻声就动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看上去累的不行。萧倚燃眉眼舒展，与言泽对视道：“怎么……又是你？”他还记得，上次在医院醒过来看到的也是言泽，只不过那一次是以机器人作了媒介。
看萧倚燃还有精力开玩笑，言泽疲惫的脸上渐透出笑意，用磁性的嗓音轻声解释：“你也许不记得了，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抓着我的手，怎么都掰不开，我只好一直呆在你旁边。”说着，他就准备抽走自己的右手。
萧倚燃有一秒钟的出神，他记得前世在研究所第一次见到陆潜的时候。
“你们干什么！没看到他很难受吗！”穿着白褂子的陆潜一把推开玻璃门，疯了似的将围在自己身边的医生大力推开，然后蹲下来把吓傻了的萧倚燃搂在怀里，“别怕，孩子，谁都不能伤害你，别怕……”
那时候的萧倚燃就因为这一句话，从不与人接触的他颤抖着小手抓紧了陆潜的衣服，在陆潜把他带回自己家的一路上，他都死死的抓着陆潜不放。
就像，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熟悉的无助感再次涌上来，萧倚燃下意识地上前抓住了言泽准备抽离的手，人体传来的温热令他一瞬间紧张得无所适从，他深吸了口气才忍住了身体条件反射的颤抖，却依旧抓着不放：“别走。”他小心翼翼地盯着言泽，生怕被拒绝。
看他故作坚强地样子，言泽无奈地低头一笑，然后慢慢地弯曲手指包住萧倚燃的手，用行动给予回应，“放心，我不走。”
言泽很想问他，事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足不出户的萧倚燃怎么会出现在步行街，又为什么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但眼前的萧倚燃显然还未从阴影中走出来，言泽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正确时机。
他握着萧倚燃微凉的手，声音柔柔地安抚道：“倚燃，谁都有无助和害怕的时候，比如我刚当警察的时候，追捕犯人的时候击毙了一个拒捕的逃犯，那时候我第一次真正杀人。说起来惭愧，开完枪我就吓傻了，回家开始做噩梦，不敢碰枪，也不敢穿警服，一个月没去上班，局里还给我找心理咨询。”
“后来呢？”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后来。”言泽的微笑成熟又稳重，他轻抚过萧倚燃的手背，“你一直在输液，但有没有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萧倚燃微阖着眼，懒懒地把身体往后仰了仰，“有是有……但是，在那之前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什么事？”言泽微俯下身，认真地听。
“就是，”萧倚燃眼神飘向地砖，声音突然放轻，“能不能帮我把导尿管拔了，我不舒服。”
“咳咳，你认真的……？”言泽僵在原地，脸色微微泛红，可看到萧倚燃敛着眉默不作声，言泽以为他生气了，只好映着头皮准备去掀他的被子。
萧倚燃忽然低笑了声，忙止住他，“我开玩笑的。”他的声音温凉，却听得言泽脸颊更加发烫。
病房外头，收到儿子已经清醒的通知的萧父和萧母心情万分激动，围着医生查问儿子的状况。
那位王姓的医生说：“其实这次还是多靠了孩子手臂里的那枚生物芯片，专门的救护车才能及时收到消息赶赴现场，现在这份报告呢是芯片汇报出来的孩子目前的各项体征，整体上都是在正常范围内……”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换下无菌服的言泽从里面走出来，并回头将门关好。
“言警官，我儿子怎么样了？醒了吧，精神状态还好么？”萧宇城迫切地跑到言泽面前，完全没有了一个上流老爷的姿态，此时他只是一个担心儿子的普通父亲。
“他醒了，都挺好。”言泽礼貌地点头，“萧倚燃说他想喝粥，我去一趟医院外面给他买。”
温涵拦在他面前，低头委婉地一笑：“哪里用得着麻烦言警官，因为那孩子任性，都已经麻烦您陪了燃燃这么久，萧家谢您都来不及。小周啊，去五楼的厨房让赵师傅给燃燃做碗粥来。”
温涵旁边那个梳平头的男人恭敬地弯腰称是，转身走开。言泽抬脚就跟上了他，说：“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小周按下了顶楼私人专用的按钮，言泽略微诧异地问：“萧家在医院还有专用的厨房？”
小周扫了他一眼，笑了笑礼貌地说：“其实怀和医院的这栋楼就是萧老爷捐的。”
“哦……哦。”言泽局促地扬了扬嘴角，萧家……毕竟是豪门。和这孩子萧倚燃相处久了，他竟忘了他是在和一个豪门公子相处。
萧倚燃大概是萧家最不像少爷的少爷，言泽想象中的豪门子弟，应该是明争暗斗亦或尔虞我诈，只为争夺写着继承权一纸遗书。正如萧家的另外两位少爷，萧祁和萧灿，此时已经是枪拔弩张。
萧灿的休息室被萧祁的手下一脚踹开，萧祁大步走进来，浑身散发地寒冰似的气息，他将一叠文书丢在萧灿的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
面前这样的挑衅，萧灿脸色非常难看，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挑眉看向萧祁：“你什么意思？”
门外萧灿的助理冲过来护主，“哎呦，二少爷大少爷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诶、诶疼！”，但萧祁带来的人手足够多，两下就把助理按倒在了地上。
萧祁对身后发生的事置若罔闻，阴冷的视线一直落在萧灿身上：“萧灿，我现在不想和你废话。”萧祁将桌上的文件翻到第一页，将文件缓慢地推到萧灿面前，声音冷冷，“我们法庭上见。”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发现章节贴错or贴重，请评论告诉我。
☆、一波未平(3)
得知次子萧祁要将萧灿告上法庭时，萧宇城勃然大怒，“祁儿！你再这么闹下去别怪爸不讲情面！”
“呵，别这样，法律前可不讲情面这东西。”萧祁双手抱臂，话里裹着浓厚的寒意，他脸上褪去了平日慵懒的笑容，一直刻意隐藏的气势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夫人温涵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萧祁巧妙地避开，她掩过脸上的难堪，苦笑着劝道：“祁儿，你爸何尝不是为你好，这次的事谁是谁非老爷怎么会不知道，可是闹上法庭，对萧家……对你……”
“哼，”萧宇城冷哼一声打断她，他把夫人拉到自己身后，然后阔步直逼萧祁跟前：“你以为这样就是为燃燃好吗？你就这么想把他也推到风口浪尖去么！”
提到萧倚燃，萧祁捏紧了手中的烟按进烟灰缸，“犯不着您老人家操心，从今往后，我都会护他周全。”我不能忍受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了，绝对不能。
旁边温涵急得湿了眼，扑上去抱住了丈夫：“宇城……你快想想办法，找人说说情，萧灿虽然犯了大错，到底也是你儿子啊！”
萧宇城低头拍拍妻子的肩膀，劝慰道：“别哭了，这宗诉讼不会有人接的。”
萧祁不以为然地挑眉：“父亲大人可真敢夸下海口，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萧祁！”萧宇城铁青着张脸，气得身子直颤，他多少次想和这二儿子好好说句话，可每次都是自找气受，“我倒要看看你会玩出个什么名堂出来！”气急了的萧宇城负手离去，温涵正要追上，只见萧宇城将楼梯边的高脚花瓶猛地砸在地砖上，然后一个人摔门离去。
温涵被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忙后退，家中仆人手脚快的忙冲上来扶住她，有的开始收拾地上狼藉。温涵兢兢战战地回头看了萧祁一眼，却见萧祁淡定地起身理好衣服，跨过碎瓷片大步走出房间。
萧倚燃对家中的闹剧毫不知情，他正坐在医院休息室的沙发上，睫毛轻覆下的眼睛一直盯着门的方向，安静地如一只精雕细琢的人偶。
门外，言泽一刻不停地接着电话。
说好的陪伴，但言泽的终端一直响个不停，接完电话回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又有来电，只能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
“我知道了。”言泽挂断通讯，转身回到休息室，但刚一脚迈进门他就被萧倚燃周身散发的寒气给冻得一僵。
萧倚燃脸上的不快几乎不能用明显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大写在脸上“我不开心”四个字。言泽尴尬地把终端揣进兜里，一手扶着门框说：“倚燃，我……”
萧倚燃打断他：“工作忙你走就好了。”说罢，他将视线移至房间的角落。
那张脸依旧是面无表情，但言泽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已经学会了去读懂萧倚燃的情绪。比如现在，他不仅是生气，还有委屈，甚至是嫉妒。
言泽眼神柔了几分，他走到萧倚燃跟前单膝蹲下：“抱歉，说好今天陪你到出院的，结果我却一直在忙自己的工作。倚燃……别生气了，”他挪到萧倚燃的视线内，拿出自己的终端，当着他的面关了机，“我保证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恩？”
这回轮到萧倚燃尴尬了，他拿起桌上的水喝了起来，用来掩盖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他承认自己这几天是被惯坏了，平时的他怎么会做出怄气这么幼稚的事，此时他权当没听见言泽的话，埋头喝水，可恰好的是，这时候的新闻快报里居然播出了陆潜的消息。
“此次实战演练中，几名表现优异的实习机甲师被总部授以表彰，擢升为正式机甲师，他们是庞左龙，陆潜，顾珉乐……”
“咳咳咳……咳、咳！”听到陆潜的名字，萧倚燃猛地呛了一口水，低头咳嗽了起来。
言泽连忙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一边递给他纸巾，“喝水的时候慢点。”
萧倚燃抬起头，屏幕上正播放着陆潜接过勋章的画面，以前那张稚嫩清隽的脸被晒黑了些，越发显得成熟稳重。他盯着电视画面，一时出神。
“倚燃？”言泽抬眼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他，继而了然地笑道，“是他啊，你在高台上救下的那个人，如今成了正式机甲师，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是啊，陆云枭说她哥哥的理想就是成为机甲师，如今理想成真，真是再好不过。但以后，大概也不会有瓜葛了，萧倚燃微微闪了闪眼眸，拨动手里的遥控器换了台。
“下面是特别新闻专题，针对全国目前机器人事故案件的频繁发生，国家领导人对此十分重视，昨天下午……”
“我就知道，”萧倚燃眯起眼盯着屏幕上机器人失控后发生的各种状况，一个名字接着在他脑中浮现，“苏隐不会善罢甘休的。”
言泽看到新闻，微叹了口气，“从电厂的事情过去以后，类似的病毒就开始频繁攻击平民的家庭机器人和缺乏管理的公共机器人，我们频繁接到这样的案件，光今天上午就有十多起。”
从新闻上的数据来看，不到三天的时间发生了近千起不同程度的机器人失控事件，而且毫无规则地分布全国各地，这至少可以猜到这背后不止苏隐一个人在操控，萧倚燃十指交错，严肃地分析道：“白天和我说苏隐以前创办过一个论坛，他手下一定还有不少黑客。”
言泽身子前倾认真地听着，“没错，网络犯罪部门采集到了多种不同的攻击方式，很可能不止苏隐一个人，但病毒类型大都和控制电厂的僵尸病毒出自一个模子。”
电视上正播放着一起由于海关机器人故障导致航班延误的案件，可以看出这病毒已经不仅仅威胁到了国内治安，还有趋势向海外蔓延和扩散。
萧倚燃交握的双手渐渐攒紧，低声自言自语道：“都三天了，吴家的动作还真是慢啊。”
一个带着暖暖笑意的声音适时在门口响起：“吴老爷子可准备着捞条大鱼呢，等病毒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才是他投放鱼饵的时候。”
“二哥！”看到萧祁推门进来，萧倚燃漆黑的双眸隐约亮起神采。
听闻这番对话，言泽一脸严肃地起身问他：“你说的鱼饵是什么意思？”
萧祁扫了眼这个已经被他设定到了情敌范围内的人，含蓄地避开了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偏头看向萧倚燃：“原来我们和吴氏的星龙软件谈的是三七分成，现在吴老爷子改主意了，愿意花三亿买断，你……”
“成交。”萧倚燃颔首道。
萧祁打着心里的小算盘，单手支颚，神色极认真地问：“你确定？”
萧倚燃则用势在必得的语气肯定道：“恩。”主动权在他手中，他可以肯定星龙软件以后还会来找他。
言泽在旁边听着，很快猜着了这其中的曲折，杀毒软件，这实在是妙招！用商业手段使得病毒破解程序快速传播，比网警一个个处理要快得多。
“倚燃……”萧祁口吻稍一转折，准备提及诉讼萧灿的事情，但想想还是止住了。
萧倚燃正背对他收拾背包，转头疑惑地恩了一声。
萧祁脸上迅速挂上温柔的笑容，眯起眼睛笑道：“没事，收拾东西吧，我们要出院咯。”
☆、转折点(1)
近来有两件事轰动了全国，一件是吴氏集团旗下的星龙软件发布了一款名叫网卡卫士的杀软，名字虽然土了一点，但经过测试该软件可以有效消除被僵尸病毒感染的隐患，已经感染的机器人安装该软件后也可以很快恢复正常。
听米娜给他说了第一件事，萧倚燃很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米娜明显没意识到网卡卫士就是出自面前这个抱着电脑发呆的少年之手，继续兴高采烈地挥动机器手臂说道：“第二件呢，就是萧家的大大大大事了，二少把大少爷萧灿一纸告上了首都法院。”
“哦……”萧倚燃平淡的声音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他猛然抬头，“什么？”
米娜高兴地双手合十：“是啊是啊，事故那天的录像被找到了，萧灿实在是太坏了，希望二少能赢，燃燃可不能白吃这个苦。嘿嘿，其实我本来准备辞职了，但作为你的心理医生，二少说我必须留下来出庭作证呢。”
萧倚燃眉峰微动，这么大的事萧祁居然和他提都没提过，就算那天他是被萧灿暗算，但这样的事曝光在媒体面前到底是给整个萧家脸上抹黑，他开始上网搜索相关词条，果然是真的，开庭的日期迫在眉睫。
他一边阅读网上的评论，一边问米娜道：“你要还的两亿凑到了么？”
米娜尴尬地绞着手指，泄了气般地说：“没，毕竟还有几天，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几天？”萧倚燃反问她，没等米娜回答他已经说道，“三天，你以为你还有时间？”
“唔……我下班以后再去银行问问，能不能多贷多一点钱。”
萧倚燃低着头，在键盘上敲打，已把自己账户上的两亿转给了米娜，“二哥告诉了我你的账户，这两亿是我付给你的工资。”
“什么——！！”米娜失态地夺过萧倚燃的笔记本，认真数了几遍零，才确定真的是两亿，“燃燃你哪儿来的钱！我不能要萧家的钱！”
“我说了这是工资。”萧倚燃面无表情地把笔记本电脑抢回来，生怕米娜的机器躯体不知轻重给弄坏了，毕竟他亲身见识过这台机器的危险性，“钱是星龙软件给我的报酬，与萧家无关。”
星龙，怎么听着好耳熟，米娜突然反应过来：“网、网卡，卫、士……卫士。”
萧倚燃没有耐心等她结巴完，索性直接点头：“是我写的软件，卖给了星龙。工资是预支给你的，我需要你有同等的表现。”
米娜瞪大了眼睛，坐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忽然发现原先那个安静柔弱的燃燃离她越来越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笼罩在神秘光芒下的三少爷，米娜感觉自己从未读懂过这个少年。但换个角度……或许是萧倚燃更相信她了，才把更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了她面前，这么一想，米娜不禁充满了干劲：“没问题，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萧倚燃放下电脑，郑重地与米娜对视：“我以前不信心理医生，但现在我需要你治好我，让我像正常人一样可以出门、可以见人，甚至是可以触碰。”
看到米娜惊愕地把嘴张成了o型，萧倚燃面不改色地继续：“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医生，我会配合治疗，你不是曾经说过么，只要我愿意相信你，就有希望。”
米娜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有，一定有希望。这个病如何我治不好，那全世界大概没有几个心理医生有这个能力治好了。
萧倚燃所住的东楼的三楼有一间宽敞的实验室，米娜以前就带他来过这里，这儿有全国最先进的心理治疗辅助仪器，其中有一台模拟舱可以让使用者身临其境地体验预设的场景。曾经的萧倚燃对这里极其抗拒，来过一次就再也不愿意来。
这是萧倚燃第二次来到这间实验室。
米娜上前启动模拟舱，“你不用害怕，一会儿我会用语音和你联系，用一定的催眠来引导你，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就告诉我，我会立即中断。”
第一次的模拟米娜把场景的决定权交给了萧倚燃，他打开眼前的预设列表，里面无非是一些寻常的助人放松的场景，比如草地、森林、花园，还有模拟的宇宙，正当他准备随便选一个的时候，眼睛撇到了“海洋”的选项。
场景确认后，萧倚燃睁眼便看到自己正蓝色的海水包裹身体，周围流动着暖暖的阳光，晶莹的小气泡缓缓上升，眼睛所及之处只有他一个人，由于这是模拟的场景，萧倚燃在海水中可以正常呼吸，他试着咽了一口海水，却是像真的海水一样又咸又苦。
米娜的声音透过舱室传给萧倚燃：“呵呵，别喝海水啊。你想象一下现在有一个游泳的人不小心来到了你附近，别担心，他很友好。”
萧倚燃开始看到远处游过来一个人，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由于米娜的暗示，他心理上感觉那个人是在笑。
“放松，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任何人，你信任的人。”
米娜的引导下，萧倚燃眼中那人的脸渐渐变了样，浮现出来的是前世陆潜的模样。陆潜似乎看到了他，露出了一脸温柔的微笑，渐渐向他靠近。
“陆潜……”萧倚燃无声地念出他的名字，本能地向上方伸出手，可就在陆潜靠近他时，他突然打了个冷战，他想起那通电话，电话里传来陆潜结婚的消息，陆潜的微笑不是对他笑的，而是对另一个女人。
他的身体在水中快速下沉，阳光离他越来越远，陆潜没有过来拉他，而是抓住了一个身穿泳装的女人的手。
“燃燃！你冷静下来，这都你的想象，不是真的！”发现萧倚燃的心跳出现异常，米娜慌忙中断了场景模拟。
萧倚燃惊魂未定地从舱室里坐起来，一直低头喘着粗气，他用胳膊挡住脸，使米娜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痛苦的表情。
米娜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燃燃，别怕……”，米娜改为抱住萧倚燃，渐渐感到萧倚燃停止了颤抖。米娜不认识画面上的那个男人，但她可以想见这其中必定参杂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从心理治疗的角度，她准备等到萧倚燃冷静下来以后再引导他走出阴影，“好了，下次再试吧。”
但萧倚燃拉住了准备起身的米娜，默默咬着牙：“没事，再来一次。”他必须先战胜自己，才有能力对抗别人，他现在不是不关心外面发生的事，但在那之前，他首先要有足够的资格，他无法像二哥萧祁一样，在人前面前谈笑自如，甚至能动用人脉绕过萧父的势力，将萧灿的所作所为大肆公布在媒体面前。
“我再强调一次，”萧祁在闪光灯下露出完美的笑容，“这场诉讼无关家族继承，我只是想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但有的人不仅没有，甚至筹谋残害兄弟，我想道德和法律都不会容许。”
萧祁的头一仗就赢得了完胜，他出色的口才使得人心完全倒向了他一方，而萧灿的老婆粉们气势大减少，她们望眼欲穿地等着自己的老公出来解释一句，结果萧灿不仅没有露面，在微博上也毫无任何消息，有博主爆料这是因为萧灿已经被萧家老爷骂得狗血淋头，关在了家中禁闭。
这样的舆论走向令受理此案的法官倍感压力，谁叫他做检察官的时候还给萧老爷端茶送水送过礼呢。
☆、转折点(2)
今天是萧家案子开庭的日子，首都法院还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门口被围得比开演唱都堵，检察官的车都开不进来，以至于还需要出动民警维持秩序。
“萧祁先生，请您谈一谈您对这次诉讼的信心好吗？”
“萧祁先生，我们很好奇您对萧灿先生的看法……”
“请问萧家……”
萧祁的车刚停到法院门口就被记者围满了，他的保镖上前把这群疯狂的记者拦住，另一个带墨镜的保镖上去给萧祁开门，在高频率的闪光灯中，身穿黑西装的萧祁从轿车里走出来，宽肩窄腰，一副大长腿，现场的女记者纷纷尖叫起来，由于闪光灯太强，他带上一副棕色墨镜对镜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转身去为后面的一辆车开门。
媒体的焦点再次聚集在了与萧祁同行的另一个人身上，只见一只修长的玉手搭上了萧祁的手，随后一位身姿姣好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从车中走出来，她把卷发盘在了脑后，对着萧祁轻笑了一下，很快抽回了自己的手。
“走吧。”萧祁伸手给米娜让出路，绅士地跟在她稍后的位置。
记者们再次尖叫起来，如果不是这两人都穿着深色正装，这场面简直好比走红毯的两位情侣明星！
萧祁苦笑了一下，这点他好像有些失策了，如果让媒体误以为他们是情侣就不妙了，因此他一直刻意和米娜保持一定的距离，等走进法院大门，他才走到米娜跟前，压低声音问：“和新闻时分的记者见过面了？”
米娜侧头婉转一笑：“当然，该爆的料一条都不会少。”
看到法官在二楼拐角和秘书交谈，萧祁准备去打个照面，走前还不忘问了米娜一句：“倚燃那儿你都安排好了么？”
“废话，真多事。”米娜斜了他一眼，提着包去洗手间补妆去了。
她的安排当然万无一失！
清风徐徐，萧府的花园里阳光正好。
“喵~”一只白猫从萧倚燃背后的灌木中飞窜出来，直扑向萧倚燃手中的猫粮。
“别舔我！”吓了一跳的萧倚燃慌忙把手里一把猫粮都撒了出去，这一手抖不要紧，关键是他口袋里的终端也被那只顽劣的白猫刮掉在了地上。
喂猫……亏米娜想得出来，居然说减轻对人的恐惧要从接触动物做起。
萧倚燃无语地把围在他脚边抢粮的一群猫拨开，寻找他掉的终端，但即便是一群宠物猫，遇上阻挠他们吃饭的家伙也不会客气，很快就听到萧倚燃大叫一声：“喂！别挠我！”
不远处，萧老爷疾步走过来，后面紧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西装男，萧宇城却面带怒容地骂道：“这么重要的资料也能忘了，怎么做事的！要是待会开庭来不及了，我就……”
“倚燃！？”萧宇城赶紧刹住脚步，他简直不敢相信向来闭门不出小儿子今天居然在花园……逗猫？
萧倚燃抬头看见父亲，手上握着自己好不容易从猫嘴里抢回来的终端机，面无表情地把一切都推到米娜身上：“米娜说这是治疗。”
管猫的女仆其实正站在远处，看见老爷来了，忙不迭地出来把话补充完整：“米医生说这样可以帮助少爷……她怎么说的来着、哦，解放自我！”
医生都这么说了，萧宇城也不好多嘴，只沉着声吩咐了句：“你看好了，别让猫伤了少爷。”
萧倚燃的心思不在父亲这儿，因为旁边那群猫都以为那台终端是吃的，一个劲地去攀他的腿，“去、去。”萧倚燃赶紧又撒了把猫粮在地上。
萧宇城见他这样心中甚是宽慰，这孩子似乎真的是比以前开朗了一些，他看了眼表，离开庭只有半个钟头了，他内心复杂不已，突然想问萧倚燃：“儿子，你知不知道今天……”
“今天什么？”萧倚燃平静地看向他。
“没、没什么，爸有事出去忙了，今天家人不在家，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萧宇城抬脚走向大门，因为惭愧而不安地加速心跳，他心底实在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刚刚出院的萧倚燃，但他毕竟也不想就这样失去另一个儿子。
萧倚燃没答话，在群猫期待的目光下伸手又去掏了把猫粮，眼前还是早点完成喂猫这个任务对他而言比较要紧。至于萧祁，他自己提起的诉讼，如果自己都没本事解决的话，可就不像是他认识的二哥了。
只不过……这群猫为啥怎么都吃不饱啊，别往我身上跳啊。
看到小少爷形同苦瓜的脸色，那女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提醒他说：“猫儿们是想和你玩呢，它们吃饱了，就喜欢人去摸摸它们。”
说着，已经有只黑白毛的猫懒洋洋地躺倒在萧倚燃脚边，眯着眼，一脸还不快来给朕按摩的表情。
“唉。”当初谁让自己说的配合治疗，萧倚燃叹了口气，僵硬地蹲下身，伸手放在那只猫的下巴下面，然后僵硬地开始弯曲手指。
“对对，就是这样，这只小胖猫最喜欢这样了。”
被挠下巴的猫享受地曲着爪子，半眯着眼睛，一副快睡着的样子。看见这待遇，别的猫纷纷涌上来往萧倚燃手底下钻，动物柔软的皮毛一个劲地擦过他的掌心，萧倚燃只好拼命催眠自己忽视猫身上的温度，草草摸了它们一遍，可这还没完，立马又有猫凑过来舔他的手表示感谢。
“别！舔！我！”堂堂少爷被猫欺，萧倚燃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回房洗手。
那女仆只好把猫唤走了，远远跟在后头细声问他：“少爷，晚上米医生回来我怎么说啊？”
萧倚燃头也不回地走上小径：“随便你。”
回到东楼，他立即进到洗手间，打开雾气清洁器把手洗了两遍然后再消毒烘干，他这不是怕细菌，而是想洗掉刚刚接触活物的那股异样。
萧倚燃对着镜子叹了口气，把手放到镜子上，镜子中另一个与他样貌相同的人也把手放在同样的位置，他的黑色的发丝稍微零乱地垂在额前，显得脸更瘦更苍白。萧倚燃把手渐渐顺着镜子下滑，“萧倚燃，别这么没用。”他低着头轻声对自己说。
他扯了条架子上的毛巾，搭在肩上走出洗手间。在一楼的西北角有一间闲置的健身房，其实说不上闲置，因为萧倚燃已经一个人来过不少次。刚进门，就有一台身高仪竖在那儿，他和往常走到旁边量了下，测出来一米六二，才一周居然就高了两公分，看来在医院输的营养液没白输。
他先在垫子上做了一套拉伸骨骼的伸展动作，然后正式开始做重训，一套动作重复了三遍后，他浑身是汗，两腿酸得站都困难。
但为了训练更有效率，他趁着休息腿部肌肉的时候，接着做到卧推。这时候的卧推仪器会根据他的肌肉情况自动计数，“1，2，3，4，5，完成。”
提示完成，萧倚燃非但没把杠铃放到架子上，而是又一次放下杠铃到胸前，然后发力举起，他此时的肌肉已经十分疲劳，所以用力时手臂和胸前的肌肉如同在燃烧一样，当举到最高处，两只手臂几近发抖，但他确实多完成了一个卧推。出入安全考虑，仪器伸出支架抬住了杠铃，计数道：“超额完成1次，总数6次。”
萧倚燃松了口气坐了起来，由于他基础差，仪器给他设定的目标一直很低，确保循序渐进不伤害身体，但这对他来说实在太慢了，他算算自己还有两个月不到就十六了，他还不想到时候自己还是一副小鬼的模样。
没等到规定的一分钟休息时间过去，他就关掉了倒计时，躺下继续下一轮卧推。
“以上，完毕。”萧祁一方的律师说完所有的证词，恭敬鞠躬，拿起文件坐回自己的位置。
萧祁一直悠闲地交叠双腿，看似在漫不经心地把玩钢笔，实则眼神总时不时地飘向对面的萧灿，每一眼都散布着硝烟的味道。
法官清了清嗓子：“被告，你方的质证意见？”
萧灿面如土色地避开萧祁的视线，低着头给自己的律师使了个眼色，那位头发半白的老律师正埋头找资料，根本没看见萧灿的眼色，直到萧宇城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老头才抬起老花镜难堪地开口：“这个……不好说啊。”
“既然被告没话说了，我们还有话补充。”萧祁单手插在兜里，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覆满寒霜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对面。
法官暗地里看了眼萧宇城的脸色，沉声道：“原告，你的律师还坐着呢。”
萧祁目光扫过法官，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伴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缓步走到法庭正中，“法官大人，我也自学过法律。”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很冷，“所以我知道，被告萧灿当时威胁当事人走到室外，然后突然启动车辆，将当事人驱赶到闹市区，而萧灿完全知道我三弟患有对人恐惧症，与生人靠近时甚至可导致心跳骤停，因而意图借此杀人，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最高可处死刑。”
“萧祁！”萧宇城控制不住怒火，一掌拍向桌子站了起来，“你这个逆子！”
萧祁眼底笑意加深：“真正的逆子正坐在你身边呢，父亲。”
“我……”萧宇城正要继续吼，但在法官咳嗽声的提醒下只好干瞪着萧祁慢慢坐回原位。
“原告，请你坐回你的位置，被告还没有发表质证意见。”
萧祁面向法官颇有素质地垂首：“我洗耳恭听。”
对面的老律师终于站了起来，依旧是慢悠悠地开始解释说，事发当时，被告萧灿根本没有加害当事人的意思，而是与当事人协商后，一同前往闹市区，但当事人萧某没有坐车，是走去的，所以才出现了一人一车共同出现在闹市区的场面。
萧祁的律师嗤笑一声，高声问：“那被告何故要落荒而逃？”
法官严厉地打断他：“原告律师，现在是被告方在发言。”
有了法官的偏袒，老律师起初的紧张转变成了傲慢，朗声道：“那是因为，当时萧灿先生发现这条路是单行路线，而他的司机正在逆向行驶，才让他倒车回去。萧灿先生严厉批评了他的司机没有遵守交通法规，但因此耽误了当事人的病情，导致当事人病发后未能及时到场。”
萧祁仍是悠闲地坐着，但用口型在告诉对方：“编，继续编。”
老律师看懂了这话，尴尬地抹了把汗坐了下去，改由他旁边另一个女律师说话，她严厉地直视萧祁发言道：“法官大人，我身为被告律师有一事不明，当事人萧某是未成年人，如果发起诉讼，应当由监护人代为发起，但原告萧祁先生只是当事人的哥哥，不具备监护权，真正的监护人是坐在我旁边的萧宇城先生，他本人表示并没有发起诉讼的意愿。”
律师说这话时，萧宇城也一脸阴沉看着法官，他正是不明白，这件诉讼为何会被法庭受理。
法官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说起，两眼正瞥见萧祁举了手，他赶忙转移话语权：“原告请发言。”
萧祁唇边勾起一道淡淡的微笑，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温度，他起身站起来，“被告律师，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也是根据刑法第一百七十三条，当监护人无法履行其监护人的义务时，当事人的亲属可以代替监护人，为当事人提起诉讼。”
萧祁的律师向法官请示道：“法官大人，可否请证人出庭。”
☆、转折点(3)
萧祁请来的证人，正是与他一同前往法院的米娜，而萧宇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仅仅被他视作为萧家打工的女人，竟然一段话就扭转了局势。
“你……你说什么！”萧宇城震惊地用手指着站在证人席上的米娜。
米娜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私底下与萧祁交换了下眼神，再次开口：“既然没有听清，我可以重复一遍，我认为萧宇城先生和温涵女士未能尽到监护人的义务，作为父母，他们与孩子的交流微乎其微，一个月通话次数不足一次，亲子感情非常淡薄；且对当事人收到的伤害采取漠视态度，没有采取法律途径为当事人争取权益。”
这话说完，陪审团顿时人头攒动，唏嘘不已，那些不晓内幕的人顿时对年幼的萧倚燃感到同情不已。
法官不得不出来维持法庭秩序：“肃静！”
这时，被告方律师被允许向证人提问，那位白发的老律师起身提问，由于情绪太激动，他手里的资料被他捏的哗哗作响，“这位……米娜小姐，你和当事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比他父母还了解他！”
米娜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我是他的心理医生，除了心理疏导，还负责他的衣食住行八年之久，论陪伴的时间我是最长的。”
“你！你！”老律师气得直咬牙，接着问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是谁高价聘请你来医治他的儿子，是谁为当事人提供了舒适的环境，并花高价专门为他打造私人花园。”
眼看萧祁给自己的律师打了个手势，他的律师立刻会意，高声插嘴道：“是当事人的父亲萧宇城先生，但是请被告律师清楚一点，金钱不是关爱，如果金钱可以解决一切的话，为什么还需要监护人呢。”
“啪！”法官严厉地敲响法锤，“原告律师，请你注意法庭秩序，现在是被告方在提问。”
律师于是闭嘴，低头整理西装，但这一锤子来的太慢了，得到了提示的米娜立即会意一笑，看向那位老律师道：“是的，正如那位先生说的，我认为提供金钱固然是监护人的义务，但不是全部。我曾与萧祁少爷交流过，同样身为萧宇城先生的儿子，他也表示自己没有享受过多少父爱。”
在路卡国，监护权是个非常严重的话题，因为如今的出生率越来越低，正常家庭都只愿意生一个孩子，于是孩子是否幸福逐渐上升到一个法律程度的问题，一旦孩子在家中受到虐待或者歧视，被剥夺监护权是常有的事。
萧宇城听到此时，手心里已经是汗涔涔的，他终于明白萧祁来这么一出针对的根本不是萧灿，而是他自己。父子间多年的矛盾，竟然在今天激化到了公堂对峙的程度。
轮到了萧祁的律师发言，“米娜小姐，我只有几个非常简单的问题要问你，你可以简单地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我。第一，你认为萧祁与当事人的关系是否融洽？”
米娜弯了弯她漂亮的眸子：“是。”
“萧祁是不是与当事人每个月至少有过一次视频聊天？”
“是的，我这里有照片和录像。”米娜带来了之前拍下的萧倚燃和萧祁聊天的过程，从幼年到青少年时期的一一俱全。
“谢谢，我来帮你交给法官。”绅士地帮她把东西递给法官，律师继续问道，“那么他与当事人的陪伴时间是否远远长于当事人的父母？”
米娜很配合地点头：“是的。”
律师的语速渐渐加快：“那萧祁是否有足够的资金能力抚养当事人？”
“是。”
终于迎来了高潮：“所以米娜小姐是不是认为，萧祁更适合担当当事人的监护人！”
“是的。”米娜巧笑嫣然地看向法官，“从我个人的角度。”
没错，她和萧祁很早就排好了这一出了，这也是他们的诉讼能被法庭受理的原因。萧家终归是个是非之地，萧祁想把萧倚燃带走，所以他要拿到监护权，尽自己的全部来保护萧倚燃。
然而，对萧宇城来说，萧倚燃对他的分量是未来的继承人，他绝无可能轻易让萧倚燃离开萧家。
法庭上，萧祁毫无畏惧地与自己的父亲对视，这场诉讼在他的安排下已经悄然偏离了主题，他含笑的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和萧倚燃的未来，只等父亲顺着他的棋子一步步落败。
接下来，他们又请上了一位证人，来人穿着古朴的中山装，发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往脑后，然而身形提拔，步子精神抖擞，完全不像一个年过耄耋的老头子。
陪审团的人再一次震惊了，萧祁这次请来的证人也太大牌了，居然是软件行业的垄断企业家，吴家的家主。
看见老友，萧宇城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萧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吴老爷子和他交情不浅，总归不会在法庭上不给他面子。可不料，吴老爷朝他这儿看过来，一眼瞧见了缩在位子上的萧灿，眉毛立马就皱了起来。萧宇城恨不得现在就给萧灿一巴掌，全是这小子在外面乱来惹的祸，现在吴家的千金早就暗示了几次说要退婚了，吴老爷看到他心里哪能舒服。萧宇城只好朝他赔笑，那吴老爷子倒也顾得情面，也回笑着点了下头，萧宇城心里这才踏实了。
萧祁看着这两位前辈在那儿互相使眼色，倒也不急，等吴老爷站到证人席上，他才给自己的律师抬了下手指，那律师会意，拿起他们的“剧本”走上前去。
“吴老爷，我们请您出庭主要是想证实一件事，被告萧灿是否是图谋钱财，才加害当事人。”
律师还没说话，萧灿就不顾场合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我图他什么钱，零花钱么？”萧宇城黑着脸低头翻阅文件，都无脸去制止自己的长子在这儿出洋相了，果然，法官出声警告他不得喧哗，让原告律师继续发言。
“谢谢您的公正，”律师有礼地一笑，继续问证人，“我了解到就在当天的早上，萧祁代理当事人与您谈成了一笔交易。”
吴老爷点点头，这话不假，想起来他都后悔那天怎么没答应两亿买断呢，结果后来白白又被萧祁坑走了一亿。
律师转身问萧宇城：“作为当事人的父亲，您是否知道此事？”
萧宇城也点点头：“我知道，倚燃和我说他写了个软件，想去给吴老爷看看。”
律师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继续问他：“毕竟吴家是软件界的权威，您可听说过吴氏集团旗下的星龙最近还推出了一个具有突破性意义的杀毒软件，叫网卡卫士？”
萧宇城身边的女律师立即皱眉，举起手高声向法官请示：“问题与案件无关。”
但萧宇城并不懂得法庭上的这几个伎俩，觉得问题并无异样，很快正色回道：“我是知道，吴家真是人才辈出。”
吴老爷听这话愣是瞪圆了眼，急忙问萧宇城：“你不知道网卡卫士是你小儿子写的？”
惊诧，不可置信，萧宇城此刻再多的话全然汇聚成了一句“什么？！”，这么大的事倚燃根本没有和他提过。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父亲，才发现自己居然根本不了解萧倚燃，他只能隐隐记得那孩子渐渐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却怎么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萧祁的律师又把问题绕回了案件，继续问萧灿是否知道这笔交易额的事，但坐在陪审团上的记者们的重点已经完全不在这儿了，新闻界要炸了，因为他们居然才知道最近发生的两件重大新闻，其实是一件新闻！
直到闭庭，萧祁都悠闲地坐着，没有再发言过，从他们罗列的证据和陪审团的反应来看，萧灿几乎无回天之力，剩下的，就是他与萧宇城之间的监护权争夺。
而事件的主人公全然置身事外，在家中运动完去洗澡，然后一个人吃完晚饭，最后敲了几行代码，上床睡觉。
临睡着，放在床头柜上的终端上收到了封邮件，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来看了眼，没有署名，也没有发件人，只写了一句话，“今天过得好么？”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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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你也退后。”言泽低声命令她道。
周幸儿讪笑地赶紧退到一边：“是……是。”她回头看向队长，却笑不出来了，言泽正跪着地上，两手压在萧倚燃的胸口，快速有力地下压。
他在做心脏复苏，说明躺在地上的萧倚燃已经没有心跳了。
“倚燃！”言泽从没有这么慌过，他俯下身，抬起萧倚燃的下颚，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口对口往他嘴里送气。
看到呼吸没有恢复的迹象，他咬着牙，颤抖着手继续做心脏复苏。
持续了两分钟，当言泽再次做完人工呼吸时，周幸儿看到他的表情几乎是快哭出来的，她从来没有看到队长露出过这样脆弱的表情，从来没有。“队长……”她呢喃着放下□□。
再过了一会儿救护车终于到了，但几名护士下车翻看了一下电子报表，忽然神情苦恼。
“你们怎么不救人啊！”有个大叔朝他们喊。
护士脸色难堪地道歉道：“对不起啊，这名病患我们不能救。”
人群怒了：“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
“对不……”护士话没说完，后面紧接着又驶来一辆救护车，只不过，从车上下来的，却是机器人。
“这名病人只能接受特殊救护。”护士终于把话说完，她对人群歉意地鞠了一躬，转身上了她家的救护车。
第一次看到机器人来急救，人群纷纷惊讶地嗟叹，只见为首机器人从胸口伸出两只机械手，机械手前端类似心脏除颤器的两个手柄，言泽给机器人让出位置，机器人将两只手柄贴到萧倚燃的胸口，电击，再抬起。
电击，抬起。
机器是没有感情，它只会简单重复急救的动作，但每一次的电击动作在言泽眼里，都如同在直击他的心脏一样疼痛。
终于在第三次，当机器人抬起手柄的时候，言泽看见萧倚燃终于微弱地吸了口气，“他有呼吸了！”控制不住激动心情的言泽扑上去握住了萧倚燃的手。
“喂喂喂——”这辆救护车驾驶座上跳下一个男医生，“别碰他，让机器人把他搬上救护车。”
“我知道，我知道。”摸到萧倚燃开始有微弱的脉搏跳动，言泽长舒了一口气，他松开萧倚燃的手，却突然见这只手竟反过来抓紧了他的手，抓得指甲都发白，死死不放。
机器人死机了，他们的认知里强行拽开会对病人造成危险，于是判断不给力的系统开始求助那位男医生。男医生啧了一声，着急地下令：“别磨叽了，让他跟着，赶紧上车！”
救护车开进了有皇家医院之誉的怀和私立医院，一路上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护驾随行。很快，接到通知的萧祁最先赶到了抢救室外，他的脸白成了一张纸，看见抢救室门外坐着一个身材娇小、黑衣服的女生，他抓住对方就问：“怎么回事！”
“诶？”周幸儿惊讶地抬头，眨眼道，“萧祁？”
萧祁皱眉：“我们见过？”
“我们见过两次了好么，我是言泽的同事，言泽你记得吧？”
听到这名字，萧祁变了脸色，愤怒地抓紧了周幸儿问：“他把倚燃怎么了！！！”
“啊！”周幸儿痛得叫出来，作为警察的她立即捏住萧祁的手腕，施以巧劲一拧，才得以挣脱，“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是萧倚燃突然给言泽的终端发了实时定位请求，队长觉得事情不对立马赶去救他，可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晕倒在路边了！”
萧祁面色狰狞，颤抖着吸了口气，然后将紧握的拳头重重砸在椅面上，发出哐当一声。
路过的护士不禁皱眉责备道：“声音小一点，里面还在急救呢！”
不知道萧祁有没有听不进去，他只是表情惨淡地靠在墙上，嘴里不住呢喃：“我就不该把他一个留下，我就不该……”
萧父、萧母随后就到了，周幸儿看见他们又只好把发生的事重新解释了一遍，顺便一努嘴补充道：“对了，他哥哥萧祁也来了，不过他现在去外面抽烟了。”
萧祁坐在吸烟区的草坪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眼看一包烟快没了，他才站起来，准备去再买一包烟，却在医院门口撞上一个人。
“米娜？”萧祁惊讶地抬眸。
他眼前的米娜，没有化妆，穿着朴素的衬衫和牛仔裤，背后还拉着一个巨大的旅行箱，看见萧祁米娜也是一愣，但随即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二少爷，我已经跟老爷辞职了，是今天的航班，但是听说……”她仰头看了看天掩住眼底的泪光，“听说燃燃又出事了，我想再来看看他。”
萧祁把空掉的烟盒捏扁，丢进了垃圾箱，沉着声说：“娜姐，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诶诶诶……说好的吻戏啊，干嘛动手！【啊！！额！（来自作者的惨叫）】
☆、一波未平(2)
两人走到草坪上，米娜背后的行李箱随着地形变化改为悬浮在空中，继续跟着它的主人，直到无人的角落里，萧祁才停下来。
“你想和我说什么？”米娜靠在她的箱子上笑问。
萧祁微锁着眉，缓慢转过身：“你知道倚燃买软件给吴氏集团，要价两亿的事么？”
“咦？话说我不懂商业上的事啊，不过软件卖两亿……太夸张了吧。”米娜用指尖绕着发丝，着实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萧祁仔细留意米娜任何一丝的表情变化，继续说：“倚燃私下和我说，那笔钱如果到手，他打算给你。”
米娜不可思议地捂住嘴，瞪着萧祁半响不知道说什么，等缓过神才满脸震惊地问：“……什么？”她深吸了两口气，低下头使劲挠了挠头，确保自己没在做梦，然后忍不住地一声笑了出来，“噗嗤，那孩子真有心，二少，你替我谢谢他，也祝他的软件能大卖！”
萧祁绷紧了脸问：“你不信？”
米娜弯着眼笑了起来，她吐了吐舌头搞怪似的说道：“两亿诶？噗……我还不会当真呢。”她渐渐又收起了笑容，呼了一口长气说，“二少爷，以前的……谢谢你，虽然我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也会努力把你借我的钱还给你！”
见萧祁皱眉，米娜不满地嘟起嘴：“诶——别不信啊，我一次心理咨询也能挣挺多钱的啊，顶多就是……时间久一点……”
“不会是你……”萧祁喃喃道。
“什么？”米娜睁大了眼，一脸茫然。
而萧祁却转过身去，嘴里低喃道：“不可能是你，如果是你现在下手，根本拿不到那两亿……”
“二少你在说什么！”米娜震惊地去拽他，“你怀疑是我害的燃燃？”
“不。”萧祁脸色肃然地推开她的手，迈开长腿走向医院的停车场，“你留在医院等我回来，我现在得出去一趟。”
反应不及的米娜在后面结巴道：“诶——我下、下午两点的飞机啊……”随后只好叹了口气，还是等到燃燃病情稳定再走比较好，届时，还可以再和孩子作个正式的道别。
“滴，滴，滴……”
睡了一天一夜的人在医疗仪表一成不变的节拍中渐渐转醒，每一次都是这种声音，听得他都快腻了。
“滴，滴，滴……”
萧倚燃皱起眉想翻个身用枕头盖住耳朵，却感到身上压着什么，沉沉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个脑袋映入眼帘，他打了激灵，不可置信地使劲眨了下眼，待看清那人有棱有角的英俊五官才冷静下来。
“言泽？”他没有太费力地就发出了声音，只不过声音依旧沙哑。
言泽闻声就动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睛，看上去累的不行。萧倚燃眉眼舒展，与言泽对视道：“怎么……又是你？”他还记得，上次在医院醒过来看到的也是言泽，只不过那一次是以机器人作了媒介。
看萧倚燃还有精力开玩笑，言泽疲惫的脸上渐透出笑意，用磁性的嗓音轻声解释：“你也许不记得了，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抓着我的手，怎么都掰不开，我只好一直呆在你旁边。”说着，他就准备抽走自己的右手。
萧倚燃有一秒钟的出神，他记得前世在研究所第一次见到陆潜的时候。
“你们干什么！没看到他很难受吗！”穿着白褂子的陆潜一把推开玻璃门，疯了似的将围在自己身边的医生大力推开，然后蹲下来把吓傻了的萧倚燃搂在怀里，“别怕，孩子，谁都不能伤害你，别怕……”
那时候的萧倚燃就因为这一句话，从不与人接触的他颤抖着小手抓紧了陆潜的衣服，在陆潜把他带回自己家的一路上，他都死死的抓着陆潜不放。
就像，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熟悉的无助感再次涌上来，萧倚燃下意识地上前抓住了言泽准备抽离的手，人体传来的温热令他一瞬间紧张得无所适从，他深吸了口气才忍住了身体条件反射的颤抖，却依旧抓着不放：“别走。”他小心翼翼地盯着言泽，生怕被拒绝。
看他故作坚强地样子，言泽无奈地低头一笑，然后慢慢地弯曲手指包住萧倚燃的手，用行动给予回应，“放心，我不走。”
言泽很想问他，事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足不出户的萧倚燃怎么会出现在步行街，又为什么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但眼前的萧倚燃显然还未从阴影中走出来，言泽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正确时机。
他握着萧倚燃微凉的手，声音柔柔地安抚道：“倚燃，谁都有无助和害怕的时候，比如我刚当警察的时候，追捕犯人的时候击毙了一个拒捕的逃犯，那时候我第一次真正杀人。说起来惭愧，开完枪我就吓傻了，回家开始做噩梦，不敢碰枪，也不敢穿警服，一个月没去上班，局里还给我找心理咨询。”
“后来呢？”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后来。”言泽的微笑成熟又稳重，他轻抚过萧倚燃的手背，“你一直在输液，但有没有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萧倚燃微阖着眼，懒懒地把身体往后仰了仰，“有是有……但是，在那之前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什么事？”言泽微俯下身，认真地听。
“就是，”萧倚燃眼神飘向地砖，声音突然放轻，“能不能帮我把导尿管拔了，我不舒服。”
“咳咳，你认真的……？”言泽僵在原地，脸色微微泛红，可看到萧倚燃敛着眉默不作声，言泽以为他生气了，只好映着头皮准备去掀他的被子。
萧倚燃忽然低笑了声，忙止住他，“我开玩笑的。”他的声音温凉，却听得言泽脸颊更加发烫。
病房外头，收到儿子已经清醒的通知的萧父和萧母心情万分激动，围着医生查问儿子的状况。
那位王姓的医生说：“其实这次还是多靠了孩子手臂里的那枚生物芯片，专门的救护车才能及时收到消息赶赴现场，现在这份报告呢是芯片汇报出来的孩子目前的各项体征，整体上都是在正常范围内……”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换下无菌服的言泽从里面走出来，并回头将门关好。
“言警官，我儿子怎么样了？醒了吧，精神状态还好么？”萧宇城迫切地跑到言泽面前，完全没有了一个上流老爷的姿态，此时他只是一个担心儿子的普通父亲。
“他醒了，都挺好。”言泽礼貌地点头，“萧倚燃说他想喝粥，我去一趟医院外面给他买。”
温涵拦在他面前，低头委婉地一笑：“哪里用得着麻烦言警官，因为那孩子任性，都已经麻烦您陪了燃燃这么久，萧家谢您都来不及。小周啊，去五楼的厨房让赵师傅给燃燃做碗粥来。”
温涵旁边那个梳平头的男人恭敬地弯腰称是，转身走开。言泽抬脚就跟上了他，说：“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小周按下了顶楼私人专用的按钮，言泽略微诧异地问：“萧家在医院还有专用的厨房？”
小周扫了他一眼，笑了笑礼貌地说：“其实怀和医院的这栋楼就是萧老爷捐的。”
“哦……哦。”言泽局促地扬了扬嘴角，萧家……毕竟是豪门。和这孩子萧倚燃相处久了，他竟忘了他是在和一个豪门公子相处。
萧倚燃大概是萧家最不像少爷的少爷，言泽想象中的豪门子弟，应该是明争暗斗亦或尔虞我诈，只为争夺写着继承权一纸遗书。正如萧家的另外两位少爷，萧祁和萧灿，此时已经是枪拔弩张。
萧灿的休息室被萧祁的手下一脚踹开，萧祁大步走进来，浑身散发地寒冰似的气息，他将一叠文书丢在萧灿的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
面前这样的挑衅，萧灿脸色非常难看，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挑眉看向萧祁：“你什么意思？”
门外萧灿的助理冲过来护主，“哎呦，二少爷大少爷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诶、诶疼！”，但萧祁带来的人手足够多，两下就把助理按倒在了地上。
萧祁对身后发生的事置若罔闻，阴冷的视线一直落在萧灿身上：“萧灿，我现在不想和你废话。”萧祁将桌上的文件翻到第一页，将文件缓慢地推到萧灿面前，声音冷冷，“我们法庭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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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3)
得知次子萧祁要将萧灿告上法庭时，萧宇城勃然大怒，“祁儿！你再这么闹下去别怪爸不讲情面！”
“呵，别这样，法律前可不讲情面这东西。”萧祁双手抱臂，话里裹着浓厚的寒意，他脸上褪去了平日慵懒的笑容，一直刻意隐藏的气势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夫人温涵上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萧祁巧妙地避开，她掩过脸上的难堪，苦笑着劝道：“祁儿，你爸何尝不是为你好，这次的事谁是谁非老爷怎么会不知道，可是闹上法庭，对萧家……对你……”
“哼，”萧宇城冷哼一声打断她，他把夫人拉到自己身后，然后阔步直逼萧祁跟前：“你以为这样就是为燃燃好吗？你就这么想把他也推到风口浪尖去么！”
提到萧倚燃，萧祁捏紧了手中的烟按进烟灰缸，“犯不着您老人家操心，从今往后，我都会护他周全。”我不能忍受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了，绝对不能。
旁边温涵急得湿了眼，扑上去抱住了丈夫：“宇城……你快想想办法，找人说说情，萧灿虽然犯了大错，到底也是你儿子啊！”
萧宇城低头拍拍妻子的肩膀，劝慰道：“别哭了，这宗诉讼不会有人接的。”
萧祁不以为然地挑眉：“父亲大人可真敢夸下海口，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萧祁！”萧宇城铁青着张脸，气得身子直颤，他多少次想和这二儿子好好说句话，可每次都是自找气受，“我倒要看看你会玩出个什么名堂出来！”气急了的萧宇城负手离去，温涵正要追上，只见萧宇城将楼梯边的高脚花瓶猛地砸在地砖上，然后一个人摔门离去。
温涵被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忙后退，家中仆人手脚快的忙冲上来扶住她，有的开始收拾地上狼藉。温涵兢兢战战地回头看了萧祁一眼，却见萧祁淡定地起身理好衣服，跨过碎瓷片大步走出房间。
萧倚燃对家中的闹剧毫不知情，他正坐在医院休息室的沙发上，睫毛轻覆下的眼睛一直盯着门的方向，安静地如一只精雕细琢的人偶。
门外，言泽一刻不停地接着电话。
说好的陪伴，但言泽的终端一直响个不停，接完电话回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又有来电，只能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
“我知道了。”言泽挂断通讯，转身回到休息室，但刚一脚迈进门他就被萧倚燃周身散发的寒气给冻得一僵。
萧倚燃脸上的不快几乎不能用明显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大写在脸上“我不开心”四个字。言泽尴尬地把终端揣进兜里，一手扶着门框说：“倚燃，我……”
萧倚燃打断他：“工作忙你走就好了。”说罢，他将视线移至房间的角落。
那张脸依旧是面无表情，但言泽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已经学会了去读懂萧倚燃的情绪。比如现在，他不仅是生气，还有委屈，甚至是嫉妒。
言泽眼神柔了几分，他走到萧倚燃跟前单膝蹲下：“抱歉，说好今天陪你到出院的，结果我却一直在忙自己的工作。倚燃……别生气了，”他挪到萧倚燃的视线内，拿出自己的终端，当着他的面关了机，“我保证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恩？”
这回轮到萧倚燃尴尬了，他拿起桌上的水喝了起来，用来掩盖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他承认自己这几天是被惯坏了，平时的他怎么会做出怄气这么幼稚的事，此时他权当没听见言泽的话，埋头喝水，可恰好的是，这时候的新闻快报里居然播出了陆潜的消息。
“此次实战演练中，几名表现优异的实习机甲师被总部授以表彰，擢升为正式机甲师，他们是庞左龙，陆潜，顾珉乐……”
“咳咳咳……咳、咳！”听到陆潜的名字，萧倚燃猛地呛了一口水，低头咳嗽了起来。
言泽连忙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一边递给他纸巾，“喝水的时候慢点。”
萧倚燃抬起头，屏幕上正播放着陆潜接过勋章的画面，以前那张稚嫩清隽的脸被晒黑了些，越发显得成熟稳重。他盯着电视画面，一时出神。
“倚燃？”言泽抬眼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他，继而了然地笑道，“是他啊，你在高台上救下的那个人，如今成了正式机甲师，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是啊，陆云枭说她哥哥的理想就是成为机甲师，如今理想成真，真是再好不过。但以后，大概也不会有瓜葛了，萧倚燃微微闪了闪眼眸，拨动手里的遥控器换了台。
“下面是特别新闻专题，针对全国目前机器人事故案件的频繁发生，国家领导人对此十分重视，昨天下午……”
“我就知道，”萧倚燃眯起眼盯着屏幕上机器人失控后发生的各种状况，一个名字接着在他脑中浮现，“苏隐不会善罢甘休的。”
言泽看到新闻，微叹了口气，“从电厂的事情过去以后，类似的病毒就开始频繁攻击平民的家庭机器人和缺乏管理的公共机器人，我们频繁接到这样的案件，光今天上午就有十多起。”
从新闻上的数据来看，不到三天的时间发生了近千起不同程度的机器人失控事件，而且毫无规则地分布全国各地，这至少可以猜到这背后不止苏隐一个人在操控，萧倚燃十指交错，严肃地分析道：“白天和我说苏隐以前创办过一个论坛，他手下一定还有不少黑客。”
言泽身子前倾认真地听着，“没错，网络犯罪部门采集到了多种不同的攻击方式，很可能不止苏隐一个人，但病毒类型大都和控制电厂的僵尸病毒出自一个模子。”
电视上正播放着一起由于海关机器人故障导致航班延误的案件，可以看出这病毒已经不仅仅威胁到了国内治安，还有趋势向海外蔓延和扩散。
萧倚燃交握的双手渐渐攒紧，低声自言自语道：“都三天了，吴家的动作还真是慢啊。”
一个带着暖暖笑意的声音适时在门口响起：“吴老爷子可准备着捞条大鱼呢，等病毒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才是他投放鱼饵的时候。”
“二哥！”看到萧祁推门进来，萧倚燃漆黑的双眸隐约亮起神采。
听闻这番对话，言泽一脸严肃地起身问他：“你说的鱼饵是什么意思？”
萧祁扫了眼这个已经被他设定到了情敌范围内的人，含蓄地避开了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偏头看向萧倚燃：“原来我们和吴氏的星龙软件谈的是三七分成，现在吴老爷子改主意了，愿意花三亿买断，你……”
“成交。”萧倚燃颔首道。
萧祁打着心里的小算盘，单手支颚，神色极认真地问：“你确定？”
萧倚燃则用势在必得的语气肯定道：“恩。”主动权在他手中，他可以肯定星龙软件以后还会来找他。
言泽在旁边听着，很快猜着了这其中的曲折，杀毒软件，这实在是妙招！用商业手段使得病毒破解程序快速传播，比网警一个个处理要快得多。
“倚燃……”萧祁口吻稍一转折，准备提及诉讼萧灿的事情，但想想还是止住了。
萧倚燃正背对他收拾背包，转头疑惑地恩了一声。
萧祁脸上迅速挂上温柔的笑容，眯起眼睛笑道：“没事，收拾东西吧，我们要出院咯。”
☆、转折点(1)
近来有两件事轰动了全国，一件是吴氏集团旗下的星龙软件发布了一款名叫网卡卫士的杀软，名字虽然土了一点，但经过测试该软件可以有效消除被僵尸病毒感染的隐患，已经感染的机器人安装该软件后也可以很快恢复正常。
听米娜给他说了第一件事，萧倚燃很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米娜明显没意识到网卡卫士就是出自面前这个抱着电脑发呆的少年之手，继续兴高采烈地挥动机器手臂说道：“第二件呢，就是萧家的大大大大事了，二少把大少爷萧灿一纸告上了首都法院。”
“哦……”萧倚燃平淡的声音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他猛然抬头，“什么？”
米娜高兴地双手合十：“是啊是啊，事故那天的录像被找到了，萧灿实在是太坏了，希望二少能赢，燃燃可不能白吃这个苦。嘿嘿，其实我本来准备辞职了，但作为你的心理医生，二少说我必须留下来出庭作证呢。”
萧倚燃眉峰微动，这么大的事萧祁居然和他提都没提过，就算那天他是被萧灿暗算，但这样的事曝光在媒体面前到底是给整个萧家脸上抹黑，他开始上网搜索相关词条，果然是真的，开庭的日期迫在眉睫。
他一边阅读网上的评论，一边问米娜道：“你要还的两亿凑到了么？”
米娜尴尬地绞着手指，泄了气般地说：“没，毕竟还有几天，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几天？”萧倚燃反问她，没等米娜回答他已经说道，“三天，你以为你还有时间？”
“唔……我下班以后再去银行问问，能不能多贷多一点钱。”
萧倚燃低着头，在键盘上敲打，已把自己账户上的两亿转给了米娜，“二哥告诉了我你的账户，这两亿是我付给你的工资。”
“什么——！！”米娜失态地夺过萧倚燃的笔记本，认真数了几遍零，才确定真的是两亿，“燃燃你哪儿来的钱！我不能要萧家的钱！”
“我说了这是工资。”萧倚燃面无表情地把笔记本电脑抢回来，生怕米娜的机器躯体不知轻重给弄坏了，毕竟他亲身见识过这台机器的危险性，“钱是星龙软件给我的报酬，与萧家无关。”
星龙，怎么听着好耳熟，米娜突然反应过来：“网、网卡，卫、士……卫士。”
萧倚燃没有耐心等她结巴完，索性直接点头：“是我写的软件，卖给了星龙。工资是预支给你的，我需要你有同等的表现。”
米娜瞪大了眼睛，坐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忽然发现原先那个安静柔弱的燃燃离她越来越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笼罩在神秘光芒下的三少爷，米娜感觉自己从未读懂过这个少年。但换个角度……或许是萧倚燃更相信她了，才把更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了她面前，这么一想，米娜不禁充满了干劲：“没问题，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萧倚燃放下电脑，郑重地与米娜对视：“我以前不信心理医生，但现在我需要你治好我，让我像正常人一样可以出门、可以见人，甚至是可以触碰。”
看到米娜惊愕地把嘴张成了o型，萧倚燃面不改色地继续：“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医生，我会配合治疗，你不是曾经说过么，只要我愿意相信你，就有希望。”
米娜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有，一定有希望。这个病如何我治不好，那全世界大概没有几个心理医生有这个能力治好了。
萧倚燃所住的东楼的三楼有一间宽敞的实验室，米娜以前就带他来过这里，这儿有全国最先进的心理治疗辅助仪器，其中有一台模拟舱可以让使用者身临其境地体验预设的场景。曾经的萧倚燃对这里极其抗拒，来过一次就再也不愿意来。
这是萧倚燃第二次来到这间实验室。
米娜上前启动模拟舱，“你不用害怕，一会儿我会用语音和你联系，用一定的催眠来引导你，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就告诉我，我会立即中断。”
第一次的模拟米娜把场景的决定权交给了萧倚燃，他打开眼前的预设列表，里面无非是一些寻常的助人放松的场景，比如草地、森林、花园，还有模拟的宇宙，正当他准备随便选一个的时候，眼睛撇到了“海洋”的选项。
场景确认后，萧倚燃睁眼便看到自己正蓝色的海水包裹身体，周围流动着暖暖的阳光，晶莹的小气泡缓缓上升，眼睛所及之处只有他一个人，由于这是模拟的场景，萧倚燃在海水中可以正常呼吸，他试着咽了一口海水，却是像真的海水一样又咸又苦。
米娜的声音透过舱室传给萧倚燃：“呵呵，别喝海水啊。你想象一下现在有一个游泳的人不小心来到了你附近，别担心，他很友好。”
萧倚燃开始看到远处游过来一个人，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由于米娜的暗示，他心理上感觉那个人是在笑。
“放松，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任何人，你信任的人。”
米娜的引导下，萧倚燃眼中那人的脸渐渐变了样，浮现出来的是前世陆潜的模样。陆潜似乎看到了他，露出了一脸温柔的微笑，渐渐向他靠近。
“陆潜……”萧倚燃无声地念出他的名字，本能地向上方伸出手，可就在陆潜靠近他时，他突然打了个冷战，他想起那通电话，电话里传来陆潜结婚的消息，陆潜的微笑不是对他笑的，而是对另一个女人。
他的身体在水中快速下沉，阳光离他越来越远，陆潜没有过来拉他，而是抓住了一个身穿泳装的女人的手。
“燃燃！你冷静下来，这都你的想象，不是真的！”发现萧倚燃的心跳出现异常，米娜慌忙中断了场景模拟。
萧倚燃惊魂未定地从舱室里坐起来，一直低头喘着粗气，他用胳膊挡住脸，使米娜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痛苦的表情。
米娜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燃燃，别怕……”，米娜改为抱住萧倚燃，渐渐感到萧倚燃停止了颤抖。米娜不认识画面上的那个男人，但她可以想见这其中必定参杂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从心理治疗的角度，她准备等到萧倚燃冷静下来以后再引导他走出阴影，“好了，下次再试吧。”
但萧倚燃拉住了准备起身的米娜，默默咬着牙：“没事，再来一次。”他必须先战胜自己，才有能力对抗别人，他现在不是不关心外面发生的事，但在那之前，他首先要有足够的资格，他无法像二哥萧祁一样，在人前面前谈笑自如，甚至能动用人脉绕过萧父的势力，将萧灿的所作所为大肆公布在媒体面前。
“我再强调一次，”萧祁在闪光灯下露出完美的笑容，“这场诉讼无关家族继承，我只是想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但有的人不仅没有，甚至筹谋残害兄弟，我想道德和法律都不会容许。”
萧祁的头一仗就赢得了完胜，他出色的口才使得人心完全倒向了他一方，而萧灿的老婆粉们气势大减少，她们望眼欲穿地等着自己的老公出来解释一句，结果萧灿不仅没有露面，在微博上也毫无任何消息，有博主爆料这是因为萧灿已经被萧家老爷骂得狗血淋头，关在了家中禁闭。
这样的舆论走向令受理此案的法官倍感压力，谁叫他做检察官的时候还给萧老爷端茶送水送过礼呢。
☆、转折点(2)
今天是萧家案子开庭的日子，首都法院还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门口被围得比开演唱都堵，检察官的车都开不进来，以至于还需要出动民警维持秩序。
“萧祁先生，请您谈一谈您对这次诉讼的信心好吗？”
“萧祁先生，我们很好奇您对萧灿先生的看法……”
“请问萧家……”
萧祁的车刚停到法院门口就被记者围满了，他的保镖上前把这群疯狂的记者拦住，另一个带墨镜的保镖上去给萧祁开门，在高频率的闪光灯中，身穿黑西装的萧祁从轿车里走出来，宽肩窄腰，一副大长腿，现场的女记者纷纷尖叫起来，由于闪光灯太强，他带上一副棕色墨镜对镜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转身去为后面的一辆车开门。
媒体的焦点再次聚集在了与萧祁同行的另一个人身上，只见一只修长的玉手搭上了萧祁的手，随后一位身姿姣好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从车中走出来，她把卷发盘在了脑后，对着萧祁轻笑了一下，很快抽回了自己的手。
“走吧。”萧祁伸手给米娜让出路，绅士地跟在她稍后的位置。
记者们再次尖叫起来，如果不是这两人都穿着深色正装，这场面简直好比走红毯的两位情侣明星！
萧祁苦笑了一下，这点他好像有些失策了，如果让媒体误以为他们是情侣就不妙了，因此他一直刻意和米娜保持一定的距离，等走进法院大门，他才走到米娜跟前，压低声音问：“和新闻时分的记者见过面了？”
米娜侧头婉转一笑：“当然，该爆的料一条都不会少。”
看到法官在二楼拐角和秘书交谈，萧祁准备去打个照面，走前还不忘问了米娜一句：“倚燃那儿你都安排好了么？”
“废话，真多事。”米娜斜了他一眼，提着包去洗手间补妆去了。
她的安排当然万无一失！
清风徐徐，萧府的花园里阳光正好。
“喵~”一只白猫从萧倚燃背后的灌木中飞窜出来，直扑向萧倚燃手中的猫粮。
“别舔我！”吓了一跳的萧倚燃慌忙把手里一把猫粮都撒了出去，这一手抖不要紧，关键是他口袋里的终端也被那只顽劣的白猫刮掉在了地上。
喂猫……亏米娜想得出来，居然说减轻对人的恐惧要从接触动物做起。
萧倚燃无语地把围在他脚边抢粮的一群猫拨开，寻找他掉的终端，但即便是一群宠物猫，遇上阻挠他们吃饭的家伙也不会客气，很快就听到萧倚燃大叫一声：“喂！别挠我！”
不远处，萧老爷疾步走过来，后面紧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西装男，萧宇城却面带怒容地骂道：“这么重要的资料也能忘了，怎么做事的！要是待会开庭来不及了，我就……”
“倚燃！？”萧宇城赶紧刹住脚步，他简直不敢相信向来闭门不出小儿子今天居然在花园……逗猫？
萧倚燃抬头看见父亲，手上握着自己好不容易从猫嘴里抢回来的终端机，面无表情地把一切都推到米娜身上：“米娜说这是治疗。”
管猫的女仆其实正站在远处，看见老爷来了，忙不迭地出来把话补充完整：“米医生说这样可以帮助少爷……她怎么说的来着、哦，解放自我！”
医生都这么说了，萧宇城也不好多嘴，只沉着声吩咐了句：“你看好了，别让猫伤了少爷。”
萧倚燃的心思不在父亲这儿，因为旁边那群猫都以为那台终端是吃的，一个劲地去攀他的腿，“去、去。”萧倚燃赶紧又撒了把猫粮在地上。
萧宇城见他这样心中甚是宽慰，这孩子似乎真的是比以前开朗了一些，他看了眼表，离开庭只有半个钟头了，他内心复杂不已，突然想问萧倚燃：“儿子，你知不知道今天……”
“今天什么？”萧倚燃平静地看向他。
“没、没什么，爸有事出去忙了，今天家人不在家，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萧宇城抬脚走向大门，因为惭愧而不安地加速心跳，他心底实在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刚刚出院的萧倚燃，但他毕竟也不想就这样失去另一个儿子。
萧倚燃没答话，在群猫期待的目光下伸手又去掏了把猫粮，眼前还是早点完成喂猫这个任务对他而言比较要紧。至于萧祁，他自己提起的诉讼，如果自己都没本事解决的话，可就不像是他认识的二哥了。
只不过……这群猫为啥怎么都吃不饱啊，别往我身上跳啊。
看到小少爷形同苦瓜的脸色，那女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提醒他说：“猫儿们是想和你玩呢，它们吃饱了，就喜欢人去摸摸它们。”
说着，已经有只黑白毛的猫懒洋洋地躺倒在萧倚燃脚边，眯着眼，一脸还不快来给朕按摩的表情。
“唉。”当初谁让自己说的配合治疗，萧倚燃叹了口气，僵硬地蹲下身，伸手放在那只猫的下巴下面，然后僵硬地开始弯曲手指。
“对对，就是这样，这只小胖猫最喜欢这样了。”
被挠下巴的猫享受地曲着爪子，半眯着眼睛，一副快睡着的样子。看见这待遇，别的猫纷纷涌上来往萧倚燃手底下钻，动物柔软的皮毛一个劲地擦过他的掌心，萧倚燃只好拼命催眠自己忽视猫身上的温度，草草摸了它们一遍，可这还没完，立马又有猫凑过来舔他的手表示感谢。
“别！舔！我！”堂堂少爷被猫欺，萧倚燃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回房洗手。
那女仆只好把猫唤走了，远远跟在后头细声问他：“少爷，晚上米医生回来我怎么说啊？”
萧倚燃头也不回地走上小径：“随便你。”
回到东楼，他立即进到洗手间，打开雾气清洁器把手洗了两遍然后再消毒烘干，他这不是怕细菌，而是想洗掉刚刚接触活物的那股异样。
萧倚燃对着镜子叹了口气，把手放到镜子上，镜子中另一个与他样貌相同的人也把手放在同样的位置，他的黑色的发丝稍微零乱地垂在额前，显得脸更瘦更苍白。萧倚燃把手渐渐顺着镜子下滑，“萧倚燃，别这么没用。”他低着头轻声对自己说。
他扯了条架子上的毛巾，搭在肩上走出洗手间。在一楼的西北角有一间闲置的健身房，其实说不上闲置，因为萧倚燃已经一个人来过不少次。刚进门，就有一台身高仪竖在那儿，他和往常走到旁边量了下，测出来一米六二，才一周居然就高了两公分，看来在医院输的营养液没白输。
他先在垫子上做了一套拉伸骨骼的伸展动作，然后正式开始做重训，一套动作重复了三遍后，他浑身是汗，两腿酸得站都困难。
但为了训练更有效率，他趁着休息腿部肌肉的时候，接着做到卧推。这时候的卧推仪器会根据他的肌肉情况自动计数，“1，2，3，4，5，完成。”
提示完成，萧倚燃非但没把杠铃放到架子上，而是又一次放下杠铃到胸前，然后发力举起，他此时的肌肉已经十分疲劳，所以用力时手臂和胸前的肌肉如同在燃烧一样，当举到最高处，两只手臂几近发抖，但他确实多完成了一个卧推。出入安全考虑，仪器伸出支架抬住了杠铃，计数道：“超额完成1次，总数6次。”
萧倚燃松了口气坐了起来，由于他基础差，仪器给他设定的目标一直很低，确保循序渐进不伤害身体，但这对他来说实在太慢了，他算算自己还有两个月不到就十六了，他还不想到时候自己还是一副小鬼的模样。
没等到规定的一分钟休息时间过去，他就关掉了倒计时，躺下继续下一轮卧推。
“以上，完毕。”萧祁一方的律师说完所有的证词，恭敬鞠躬，拿起文件坐回自己的位置。
萧祁一直悠闲地交叠双腿，看似在漫不经心地把玩钢笔，实则眼神总时不时地飘向对面的萧灿，每一眼都散布着硝烟的味道。
法官清了清嗓子：“被告，你方的质证意见？”
萧灿面如土色地避开萧祁的视线，低着头给自己的律师使了个眼色，那位头发半白的老律师正埋头找资料，根本没看见萧灿的眼色，直到萧宇城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老头才抬起老花镜难堪地开口：“这个……不好说啊。”
“既然被告没话说了，我们还有话补充。”萧祁单手插在兜里，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覆满寒霜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对面。
法官暗地里看了眼萧宇城的脸色，沉声道：“原告，你的律师还坐着呢。”
萧祁目光扫过法官，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伴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缓步走到法庭正中，“法官大人，我也自学过法律。”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很冷，“所以我知道，被告萧灿当时威胁当事人走到室外，然后突然启动车辆，将当事人驱赶到闹市区，而萧灿完全知道我三弟患有对人恐惧症，与生人靠近时甚至可导致心跳骤停，因而意图借此杀人，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最高可处死刑。”
“萧祁！”萧宇城控制不住怒火，一掌拍向桌子站了起来，“你这个逆子！”
萧祁眼底笑意加深：“真正的逆子正坐在你身边呢，父亲。”
“我……”萧宇城正要继续吼，但在法官咳嗽声的提醒下只好干瞪着萧祁慢慢坐回原位。
“原告，请你坐回你的位置，被告还没有发表质证意见。”
萧祁面向法官颇有素质地垂首：“我洗耳恭听。”
对面的老律师终于站了起来，依旧是慢悠悠地开始解释说，事发当时，被告萧灿根本没有加害当事人的意思，而是与当事人协商后，一同前往闹市区，但当事人萧某没有坐车，是走去的，所以才出现了一人一车共同出现在闹市区的场面。
萧祁的律师嗤笑一声，高声问：“那被告何故要落荒而逃？”
法官严厉地打断他：“原告律师，现在是被告方在发言。”
有了法官的偏袒，老律师起初的紧张转变成了傲慢，朗声道：“那是因为，当时萧灿先生发现这条路是单行路线，而他的司机正在逆向行驶，才让他倒车回去。萧灿先生严厉批评了他的司机没有遵守交通法规，但因此耽误了当事人的病情，导致当事人病发后未能及时到场。”
萧祁仍是悠闲地坐着，但用口型在告诉对方：“编，继续编。”
老律师看懂了这话，尴尬地抹了把汗坐了下去，改由他旁边另一个女律师说话，她严厉地直视萧祁发言道：“法官大人，我身为被告律师有一事不明，当事人萧某是未成年人，如果发起诉讼，应当由监护人代为发起，但原告萧祁先生只是当事人的哥哥，不具备监护权，真正的监护人是坐在我旁边的萧宇城先生，他本人表示并没有发起诉讼的意愿。”
律师说这话时，萧宇城也一脸阴沉看着法官，他正是不明白，这件诉讼为何会被法庭受理。
法官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说起，两眼正瞥见萧祁举了手，他赶忙转移话语权：“原告请发言。”
萧祁唇边勾起一道淡淡的微笑，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温度，他起身站起来，“被告律师，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也是根据刑法第一百七十三条，当监护人无法履行其监护人的义务时，当事人的亲属可以代替监护人，为当事人提起诉讼。”
萧祁的律师向法官请示道：“法官大人，可否请证人出庭。”
☆、转折点(3)
萧祁请来的证人，正是与他一同前往法院的米娜，而萧宇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仅仅被他视作为萧家打工的女人，竟然一段话就扭转了局势。
“你……你说什么！”萧宇城震惊地用手指着站在证人席上的米娜。
米娜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私底下与萧祁交换了下眼神，再次开口：“既然没有听清，我可以重复一遍，我认为萧宇城先生和温涵女士未能尽到监护人的义务，作为父母，他们与孩子的交流微乎其微，一个月通话次数不足一次，亲子感情非常淡薄；且对当事人收到的伤害采取漠视态度，没有采取法律途径为当事人争取权益。”
这话说完，陪审团顿时人头攒动，唏嘘不已，那些不晓内幕的人顿时对年幼的萧倚燃感到同情不已。
法官不得不出来维持法庭秩序：“肃静！”
这时，被告方律师被允许向证人提问，那位白发的老律师起身提问，由于情绪太激动，他手里的资料被他捏的哗哗作响，“这位……米娜小姐，你和当事人是什么关系？难道比他父母还了解他！”
米娜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我是他的心理医生，除了心理疏导，还负责他的衣食住行八年之久，论陪伴的时间我是最长的。”
“你！你！”老律师气得直咬牙，接着问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是谁高价聘请你来医治他的儿子，是谁为当事人提供了舒适的环境，并花高价专门为他打造私人花园。”
眼看萧祁给自己的律师打了个手势，他的律师立刻会意，高声插嘴道：“是当事人的父亲萧宇城先生，但是请被告律师清楚一点，金钱不是关爱，如果金钱可以解决一切的话，为什么还需要监护人呢。”
“啪！”法官严厉地敲响法锤，“原告律师，请你注意法庭秩序，现在是被告方在提问。”
律师于是闭嘴，低头整理西装，但这一锤子来的太慢了，得到了提示的米娜立即会意一笑，看向那位老律师道：“是的，正如那位先生说的，我认为提供金钱固然是监护人的义务，但不是全部。我曾与萧祁少爷交流过，同样身为萧宇城先生的儿子，他也表示自己没有享受过多少父爱。”
在路卡国，监护权是个非常严重的话题，因为如今的出生率越来越低，正常家庭都只愿意生一个孩子，于是孩子是否幸福逐渐上升到一个法律程度的问题，一旦孩子在家中受到虐待或者歧视，被剥夺监护权是常有的事。
萧宇城听到此时，手心里已经是汗涔涔的，他终于明白萧祁来这么一出针对的根本不是萧灿，而是他自己。父子间多年的矛盾，竟然在今天激化到了公堂对峙的程度。
轮到了萧祁的律师发言，“米娜小姐，我只有几个非常简单的问题要问你，你可以简单地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我。第一，你认为萧祁与当事人的关系是否融洽？”
米娜弯了弯她漂亮的眸子：“是。”
“萧祁是不是与当事人每个月至少有过一次视频聊天？”
“是的，我这里有照片和录像。”米娜带来了之前拍下的萧倚燃和萧祁聊天的过程，从幼年到青少年时期的一一俱全。
“谢谢，我来帮你交给法官。”绅士地帮她把东西递给法官，律师继续问道，“那么他与当事人的陪伴时间是否远远长于当事人的父母？”
米娜很配合地点头：“是的。”
律师的语速渐渐加快：“那萧祁是否有足够的资金能力抚养当事人？”
“是。”
终于迎来了高潮：“所以米娜小姐是不是认为，萧祁更适合担当当事人的监护人！”
“是的。”米娜巧笑嫣然地看向法官，“从我个人的角度。”
没错，她和萧祁很早就排好了这一出了，这也是他们的诉讼能被法庭受理的原因。萧家终归是个是非之地，萧祁想把萧倚燃带走，所以他要拿到监护权，尽自己的全部来保护萧倚燃。
然而，对萧宇城来说，萧倚燃对他的分量是未来的继承人，他绝无可能轻易让萧倚燃离开萧家。
法庭上，萧祁毫无畏惧地与自己的父亲对视，这场诉讼在他的安排下已经悄然偏离了主题，他含笑的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和萧倚燃的未来，只等父亲顺着他的棋子一步步落败。
接下来，他们又请上了一位证人，来人穿着古朴的中山装，发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往脑后，然而身形提拔，步子精神抖擞，完全不像一个年过耄耋的老头子。
陪审团的人再一次震惊了，萧祁这次请来的证人也太大牌了，居然是软件行业的垄断企业家，吴家的家主。
看见老友，萧宇城暗自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萧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吴老爷子和他交情不浅，总归不会在法庭上不给他面子。可不料，吴老爷朝他这儿看过来，一眼瞧见了缩在位子上的萧灿，眉毛立马就皱了起来。萧宇城恨不得现在就给萧灿一巴掌，全是这小子在外面乱来惹的祸，现在吴家的千金早就暗示了几次说要退婚了，吴老爷看到他心里哪能舒服。萧宇城只好朝他赔笑，那吴老爷子倒也顾得情面，也回笑着点了下头，萧宇城心里这才踏实了。
萧祁看着这两位前辈在那儿互相使眼色，倒也不急，等吴老爷站到证人席上，他才给自己的律师抬了下手指，那律师会意，拿起他们的“剧本”走上前去。
“吴老爷，我们请您出庭主要是想证实一件事，被告萧灿是否是图谋钱财，才加害当事人。”
律师还没说话，萧灿就不顾场合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我图他什么钱，零花钱么？”萧宇城黑着脸低头翻阅文件，都无脸去制止自己的长子在这儿出洋相了，果然，法官出声警告他不得喧哗，让原告律师继续发言。
“谢谢您的公正，”律师有礼地一笑，继续问证人，“我了解到就在当天的早上，萧祁代理当事人与您谈成了一笔交易。”
吴老爷点点头，这话不假，想起来他都后悔那天怎么没答应两亿买断呢，结果后来白白又被萧祁坑走了一亿。
律师转身问萧宇城：“作为当事人的父亲，您是否知道此事？”
萧宇城也点点头：“我知道，倚燃和我说他写了个软件，想去给吴老爷看看。”
律师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继续问他：“毕竟吴家是软件界的权威，您可听说过吴氏集团旗下的星龙最近还推出了一个具有突破性意义的杀毒软件，叫网卡卫士？”
萧宇城身边的女律师立即皱眉，举起手高声向法官请示：“问题与案件无关。”
但萧宇城并不懂得法庭上的这几个伎俩，觉得问题并无异样，很快正色回道：“我是知道，吴家真是人才辈出。”
吴老爷听这话愣是瞪圆了眼，急忙问萧宇城：“你不知道网卡卫士是你小儿子写的？”
惊诧，不可置信，萧宇城此刻再多的话全然汇聚成了一句“什么？！”，这么大的事倚燃根本没有和他提过。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父亲，才发现自己居然根本不了解萧倚燃，他只能隐隐记得那孩子渐渐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却怎么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萧祁的律师又把问题绕回了案件，继续问萧灿是否知道这笔交易额的事，但坐在陪审团上的记者们的重点已经完全不在这儿了，新闻界要炸了，因为他们居然才知道最近发生的两件重大新闻，其实是一件新闻！
直到闭庭，萧祁都悠闲地坐着，没有再发言过，从他们罗列的证据和陪审团的反应来看，萧灿几乎无回天之力，剩下的，就是他与萧宇城之间的监护权争夺。
而事件的主人公全然置身事外，在家中运动完去洗澡，然后一个人吃完晚饭，最后敲了几行代码，上床睡觉。
临睡着，放在床头柜上的终端上收到了封邮件，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来看了眼，没有署名，也没有发件人，只写了一句话，“今天过得好么？”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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