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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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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这剧情不对 作者:奶油馅

    第21节

    “堂兄,父皇他,真的是吃了这助兴药才死的?外祖父他……他为何要害父皇……”

    年少的赵贞绷直了脊背,双目放空,似乎无法相信,在威逼利诱之下,丘九郎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卖了个干净。

    赵笃清一直盯着他的眸子,这期间,赵贞的眸光暗淡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冀。

    他还只是个孩子,却一下子需要接纳那些曾经信任的人投射的恶意。

    “除了丘九郎,先帝驾崩至关重要的一点,还有西市的那家酒肆江苑。”

    “那个胡女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听说是当时的丘将军处置的那些胡人。胡女的尸体被拖去乱葬岗,酒肆还有个老头,名叫江坨,是个瘸子,出事之后就被关进了大理寺。”

    “有审问过吗?”

    赵笃清正要回答,这时门却被咚咚敲响,快三声慢三声,这是他和梁辛安之间的暗号。

    赵笃清起身往外走。

    待他出去,那重新关上的房门内,只剩赵贞一人。他坐在位子上,慢慢地蜷曲起身体,双臂拢住头,眼泪浸湿袖口。

    “父皇,儿该怎么办……”

    门外,赵笃清接过梁辛安带来的食盒,看了一眼里头的菜,饭香四溢,但看起来并不会叫里头那位陛下纾解的样子。

    “丘九郎审了?”

    “审了。”赵笃清叹了口气,“江坨那边呢?”

    梁辛安道:“着人盯着。之前楚三郎不是说过,他与大钺氏关系匪浅,赫连浑还亲自和他见过面。”

    赵笃清点点头:“此人需得当心。”

    江苑如今已经是一个废宅,江羌已死,江坨被捕,另一个胡女似乎带着孩子早已逃离。赵笃清曾经去找过江羌的尸体,但那时候的乱葬岗已经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大多在半夜遭到了野狗的啃食。

    至于江坨。如果不是有楚衡早前的提醒,赵笃清很难相信,江坨这样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会和赫连浑有联系。

    明德帝的死,和丘家,和大钺氏,谁也拖离不了关系。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赵笃清拍了拍梁辛安的臂膀,“这几日,王府里的事你帮阿娘多看顾看顾,两个孩子……你也帮我看着点……”

    “不好了!”

    突如其来的大喊,惊得赵贞都从门后跑了出来。

    梁辛安匆匆行礼,转身向外跑,很快就带回了消息。

    “有人劫狱!”他恨恨地咬牙道,“我们藏在暗处的人,都被杀了,来人劫走了江坨!”

    赵笃清愕然。

    江坨一直被关在大理寺内,丘家似乎是当他是寻常的胡人,并未施刑,只打算光上一段时间就放出去。可如今被劫走,是丘家打算将先帝之死的疑点转嫁到江坨的身上,还是……还是赫连浑?

    “世子!”

    又有人连滚带爬跑来。赵笃清定睛一看,竟是大理寺主簿。

    “何事惊慌?”

    “丘九郎死了!”

    第67章

    大理寺牢房内的清早,阴冷而潮湿,那些透过高高的窗栏照进牢房内的天光,微弱的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然而牢房内,隐隐藏着的血腥气,却随着脚步,越走越近,越近越重。

    关押江坨的牢房,锁链掉落在地上,看守的狱丞死在乱刀之下,受命监视他的几个世子亲卫,非死即伤,已经被陆续抬出大理寺。

    赵笃清微微蹙眉,挡住身后少年的视线,侧头低声道:“请陛下莫看。”

    赵笃清并不想带着赵贞一道进大理寺。

    江坨被劫闹出的动静这么大,足以猜到现场不会有多干净。但赵贞执拗地非要乔装成亲卫的样子,跟着进大理寺一探究竟,想要扶一把这个小皇帝的赵笃清,不由也让了一步。

    可现场的样子到底还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那满地的血,似乎还带着温度,来不及收走的断肢就那样明晃晃的躺在地上。

    赵笃清已经能听到了身后赵贞的作呕声。梁辛安将人扶住,试图带出大理寺。

    “别,带朕……带我去看看丘九郎。”

    赵笃清叹气,带着赵贞又往牢房深处走。原本关押着丘九郎的牢房前,几个狱丞瑟瑟发抖。

    他们命大,躲过了江坨被劫,却没躲过丘九郎的死。

    丘九郎的死相并不难看。

    因为有赵笃清的交代,狱丞们给他提供擦洗的水,还拿了换洗的衣裳。死的时候丘九郎穿的干干净净,显然进行了一番洗漱。牢房内,甚至还多了一张案几,上头摆了一盘点心。

    丘九郎就保持着死时的姿势,趴在案几上,一条手臂横在上头,手掌向下,只咬了半口的点心掉在了地上。

    “仵作呢?”

    “正……正在赶来……”

    “点心是谁送来的?”

    “不……不知……小的们才刚轮值,并……并不知……”

    牢房没有锁上,赵笃清直接进了门。牢房两次的囚犯,此时都不敢说话,偷偷打量着这头的动静,见赵笃清进门,伸手要去扶起尸体。有人不由出声喊:“那位大人,您当心些。”

    赵笃清抬头。

    “这人是被毒死的,小心他的那些血啊白沫什么的,听说有厉害的毒,还能透过血再毒死别人。”

    “你怎么知道是毒死的?”

    “他之前还好好的,畏畏缩缩的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哥几个还调侃他来着。结果来了个脸生的狱丞相,我们还以为是新来的,没留意。那人给送了点心,他就吃了这么一口,突然就吐了一口血,咚的就倒了,可不是被毒死的。”

    丘九郎的确是被毒死的。

    下在点心里的毒,是最简单不过的砒霜。

    而那个脸生的狱丞,在赵笃清与大理寺将所有狱丞召集过来,命临近囚犯指认时,早已消失无踪。

    丘九郎的死,似乎眨眼间就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是谁?”

    从大理寺出来,赵贞仍旧在发抖。

    “丘家。”

    赵笃清笃定道。

    赵贞发愣。

    “胡人与丘九郎无仇,且一开始就打算劫狱,顺便要杀人灭口的话,不会用下毒这样明显容易节外生枝的方法。都是杀人,为何不顺带一刀了解丘九郎的性命?”

    “可丘九郎怎么说也是丘家的子孙,外祖父怎么会……”

    “陛下别忘了那张药方。”

    是了。丘家都能明德帝身上用药了,又怎么会没有狠心肠,杀人灭口。

    赵贞渐渐沉下心来,想起被劫走的江坨,忍不住问赵笃清该如何是好。

    赵笃清却早有主意。

    天光大亮,从楚衡手里讨要来的机甲鸟,带着赵笃清亲笔所书的密信,穿云过雨,飞向崇山之外的西北边关。

    一个时辰后,庆王世子赵笃清,亲率军士,出城追捕遭劫狱的囚犯。

    至于这个囚犯因何入狱,无人知晓。

    阿苏娜的病很快就痊愈了。

    庆王府并不阻拦她往外走,街上的百姓似乎也对她这个胡人丝毫不觉得好奇。

    只是,兴许是出于安全考虑。庆王特地拨了几个亲卫,不远不近跟着。

    皇宫里的皇帝换了人,对于边关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阿苏娜看着热闹的街道,倒是慢慢恢复了心情。待到日落黄昏,终于回到庆王府时,离离已经玩得累了,一见到楚衡,就往人怀里扑,一边打哈欠一边喊楚楚。

    楚衡彼时正与庆王、陆庭三人坐在廊下喝茶,见阿苏娜带着江离回来,便擦了擦手,往江离嘴里塞了一块小点心。

    搀了药材的点心,带着淡淡的药香,不仅能强身健体,用膳前吃上两块,还能开胃。

    江离几下吃完点心,张口说话时,嘴里还透着药香:“好吃。”

    她如今官话说的越发顺溜,偶尔将起江羌特地教的屠支话,听着也别有意思。楚衡笑着把人抱在腿上,要江离教自己说几句屠支话。

    阿苏娜同庆王行礼,完了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

    “此地比起燕都如何?”

    庆王看出了阿苏娜的局促,找了个话题道。

    “酒肆生意忙,我同阿姐至今还未逛遍整座燕都。不过用读书人的话说,燕都那是珠光宝气之地,而这里,我瞧着十分亲切,若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一定很幸福。”

    她说话时,脸上还留着几分天真。庆王见她就如同见到族中那些小辈,再见江离,更是觉得疼惜。

    “如果喜欢这里,就留下吧。留在这里,起码西山营和庆王府还能护住你们二人。”庆王将阿苏娜打量一番,笑道,“我营中有不少将士,年纪与你相仿,若你尚未婚配,不如考虑看看。有合适的,本王为你主婚。”

    阿苏娜闻言红了脸,抱起江离就要回西厢院去。江离呀呀叫了两声还想吃点心。楚衡忙笑着叫人把点心送去西厢院。

    等人走,庆王忽然叫住他:“今日听说南方下了半月的大雨。”

    陆庭闻言,微微蹙眉:“接连半个月?”

    庆王颔首:“府内负责采买的管事今日从商队口中得知的,说是已接连下了半个月,不少地方都发了大水。”

    楚衡有些吃惊:“近来还未收到山庄来信,还不知允城的情况。”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奔波于王府和西山营两处,老陈头离开归雁城回山庄去了,白术也并未写信送来,楚衡虽然听说南方大雨的事,但也是刚知道竟然一连下了半个月。

    好在如今入了冬,地里没有多少庄家,多少能避免些损失。

    庆王也只是随口一问,余下的话便没有多说,只在用膳时叮嘱楚衡,若是山庄有什么需要就说一声。

    楚衡点头称是,用过膳后回房,却坐在桌旁发起呆来。

    屋内烧着银炭,暖融融的,熏得人浑身舒服。陆庭回屋后换下身上的棉袍,只穿着中衣便在屋内走动,见楚衡出神,遂拿了块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担心山庄被淹?”

    屋里没有旁人,楚衡不必再装样,靠在陆庭臂弯中点了点头:“别云山庄的地势你也是见过的,河道涨水,变成洪汛并不可怕,但若是大雨造成山洪……”

    别云山庄的地势并不高,周围还有山,一旦发生山洪,情况并不会比发大水好上多少,只可能伤及更多的佃户和周边村民。

    陆庭的眉头同样皱起,不由问道:“要么,我陪你一道回山庄看看?”

    楚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世子不在城中,你就是庆王殿下的左膀右臂,不能离开这里。”

    归雁城现在谁也不能走。

    因为新帝登基,关外诸国又有些蠢蠢欲动,尤其大钺氏,呼伦王已经几番试探边关。西山营众将士们对边关一代的巡逻,也从往常的数日一回,变成了每日一巡逻。

    谁也不是蠢的,甘愿一辈子臣服。想要趁乱瓜分大延疆土的小国并不少,哪怕是附属小国,或是有着友好往来的,也各有心思,只等着边关出现任何漏洞。

    “我可与你早去早回。”陆庭低头,在楚衡唇上落下一吻,“你心里挂着事,夜里就不能好好休息,到了白天又要忙着和营里的军医商讨行军药散的事,还时常被城中医馆叫走救急,这样你只会更累。倒不如回一趟山庄,定定心。”

    楚衡眉毛抬了抬,要再说点什么,可看着陆庭的脸,舌尖的话转了个弯,到底还是点了头:“嗯。”

    他俩在一起的日子,满打满算起来,并不多。可兴许是这份意外得来的感情,真正融洽之后,水到渠成,竟已如老夫老妻一般相处起来。

    谁也不会因为一两日的不得见,而闷闷不乐。心底的事,也几乎是你不藏着我,我不瞒着你。

    只是,陪楚衡回别云山庄这事,却显然不能实现了。

    从赵笃清手中传出的信,言明朝廷内三分而立的局势,坦言赵贞登基后,如坐针毡的困境,并称元王明面上虽是被人架空的摄政王,实则已渐渐收拢朝中部分老臣。

    信中还提到丘家与大钺氏共同牵涉到明德帝之死。

    丘家心狠手辣,为避免过多牵扯,放弃被抓的丘九郎,并涉嫌在大理寺牢房中下毒谋害丘九郎。而与大钺氏关系匪浅的江坨,与丘九郎被毒死的当夜,被人劫狱,一路西行。

    看到信中赵笃清说要亲自带兵追捕江坨,楚衡心里没来由突了一下。

    当着庆王的面,楚衡最后还是回绝了陆庭要陪着一起回别云山庄的打算。

    “你留在这。”楚衡道,“别的我不知道,但你留在这,不管什么事,你都能帮上忙。”

    他不敢说心里有些不放心赵笃清追捕江坨的事,只好想办法劝说陆庭留下。

    庆王将信放到烛台,火苗一下子烧着了信件,很快只余下灰烬:“本王给你一些人马,兴许回去的时候能搭把手。”

    楚衡点头,翌日清晨就骑上马离开归雁城。

    他如今已经能自如地骑着马匹到处跑,再不会像那年一样,狼狈地在马背上忍耐焦急,忍耐被摩擦出血的大腿内侧的痛楚。

    出城时,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晨曦初亮,身后这座必须守住的城池又一日迎来了人潮。

    可他不知,这一走后,遇到的那些事,竟是星火燎原。

    第68章

    楚衡这一路,途中几次换马,都竭尽全力用最快地速度在往别云山庄赶。

    某日路上忽然下起了暴雨,连借宿的驿馆都差点被淹,看着驿丞们在不断地向外扫水,加固马棚,楚衡心里越发担心起山庄的情况。

    这场雨,似乎压根就没有停的打算。一直下到楚衡终于赶到了允城,才稍稍减少了雨势。

    饶是如此,楚衡也被这挡也挡不住的雨,淋成了落汤鸡。

    回别云山庄前,楚衡带着庆王派给他的十五个亲卫找了一家邸店暂时落脚,各自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又吃了热乎的汤饭,这才重新上路。

    只是才出门,雨势忽的又加大了。

    这雨很大,屋檐下的雨水能连成串,天地间哗啦哗啦皆是白茫茫的一大片,离得远了谁也看不见谁。

    楚衡抹了一把脸,一头栽进雨幕中。

    这场大雨像是把整个世界都笼罩了起来,雨声大得挡住了其他的声音。身后亲卫的马蹄声也似乎彻底掩盖在了雨声中。

    楚衡骑着马,循着勉强能看清的街边商铺,找到出城去山庄的路。

    雨滴很大,砸在身上啪啪作响。身后的亲卫策马追上:“楚大夫,这雨太大了,要不然还是先找个地方,等雨小点再走。”

    楚衡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天上连云层接壤的地方都看不见。“这雨恐怕近日都不会小了,还是劳烦几位兄弟跟我再赶赶路,等到了山庄,楚某好酒好菜招待你们。”

    都是行武出身,这些年吃的苦也不少,大雨中操练的事更是没少干,自然不怕这大雨。几个亲卫在雨中也不好交流,随即各自表示愿意跟着赶路。

    到了山庄,雨势又稍稍小了一些,老陈头正带着邵阿牛在查看水渠,一高一矮两个人穿着蓑衣站在路边,乍一眼看过去倒有些像田里扎的稻草人。

    “三郎回来了!”

    最先发现楚衡的,不是老陈头和邵阿牛,反倒是顶着雨出来给披着蓑衣的两人送伞的五味。

    不过一年多不见,小萝卜团一般大的五味拔高了不少,肉乎乎的脸颊瘦了一些,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亮。

    楚衡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点头应了一声:“我回来了。”

    三郎回来了!

    这个消息几乎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山庄。就连大雨也没能阻挡佃户们托邵阿牛送自家产的干货的热情,还有不少孩子淋着雨就跑来想找三郎看自家新练的字。

    老陈头收下了那些干货,把孩子们的字帖也都收拢起来,然而转身去了内院。

    庆王府的亲卫被安顿好了住处。老陈头走到主屋,隔着门就听见屋内主仆三人的对话。

    “三郎瘦了。”这是五味,语调中带了一丝的憋屈。

    “没瘦,我还长了好多肉,不过是结实了。”

    “三郎晒黑了。”这是白术,声音哑过一段时间,如今低沉不少。

    “边关日照时间长,难免要晒黑。男人白白嫩嫩的不好看。”

    “可扬州最近还流行郎君傅粉呢,说是一派风流。”

    话听到这里,老陈头轻轻扣响门,得了里头应允后,方才推门入内。

    屋内的摆设依旧是楚衡离开前的模样。每日都有白术亲自打扫角角落落,一年四季,但凡花开,兄弟俩还会折下几枝,摆在屋内增香添色。

    这一年多以来,尽管书信不断,来往的商队也多次保证三郎并未吃什么苦,过得并不差,但牵肠挂肚总是难免,如今人回来了,却一回来就撞上了百年一遇的大雨。

    “厨房里正在赶着上菜,郎君是打算去外头吃,还是在屋内用膳?”老陈头看了眼赤着上身更衣的楚衡,比当时在庆王府见时要黑了一些,也更瘦了。他思量着存粮和肉菜,打算叮嘱厨房这几日多做点荤菜,好给楚衡补补肉。

    “在屋内吧。”楚衡看了眼廊外的大雨,半边走廊被雨水打湿,空气中透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的泥腥味。“这雨……山庄里可有受灾?”

    “庄子里的排水目前都还够用,已叮嘱各家各户平日里要当心水势。但,这雨若是再不停,只怕就得出问题了。”

    楚衡穿上衣裳,闻声顿了顿:“扬州的情况又如何?如果可以,就带着人先去扬州避一避。”

    他从允城过来,看得清楚允城的境况也不大好。只怕一旦发大水,允城也要淹掉大半,但扬州不同,扬州地势优越,边上还有江河湖泊,足以接纳这些水,届时扬州必然受灾最轻。

    谁知,老陈头摇了摇头,连带着白术和五味也是满脸的一言难尽。

    楚衡有些奇怪:“怎么了?难道楚家又来闹过事?”

    “不是,三郎不知道吗,扬州太守不久前暴毙,新上任的太守……有些倨傲,连日审了好几桩旧案,屈打成招了好些关在牢中还在调查真相的百姓。”

    五味说着说着,看了白术一眼,见兄长脸上并无反对的神色,于是越发有底气了。

    “陈管事去找三郎那几日,那太守看上了三郎的云山汤,想把山头强占了。薛长史说三郎与庆王府关系匪浅,那太守还当着我们的面啐了一口。”

    楚衡一愣,问:“那新来的太守姓什么?”他更想知道这人的来头,但显然朝中官员派系一类的消息,五味他们并不会知情多少。

    五味想了想,说:“姓桂。”

    “啊,姓桂啊。”兄弟俩看着楚衡不说话,楚衡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姓桂就好猜了。桂家当年靠着桂氏水涨船高,如今依附丘家,想来也是有更深的打算的。扬州富饶,每年缴纳的税收都能养活一支军队。丘家这是把手伸到了新帝赵贞的钱袋子里。

    在楚衡回到别云山庄,终于在风尘仆仆后踏踏实实睡上一觉的时候,赵笃清的亲卫裹着一身风沙,扑通跪倒在庆王的面前。

    “出关后不久,世子根据犯人行踪,入了梭尼城,意外遇到沙暴,而后人马走散,世子与其他人不知所踪?”

    那亲卫单膝跪地,不敢抬头:“是……是的……弟兄们不敢蹉跎,已经在关外寻找世子的踪影……”

    庆王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亲卫,双目锐利如鹰。

    赵笃清近身的几个亲卫,他都记得脸孔。面前这个人,的确是世子亲卫没错,但……

    “成檀,”庆王突然开口,跪在地上的亲卫情不自禁打了个颤,“此子背主,当诛。”

    几乎是在话音落在的刹那,龙泉剑出,那亲卫甚至来不及叫屈,背后一瞬间升起寒意,骤然间天地只余那双冰冷锐利的眸子。

    而后,被一剑割喉的尸体轰然倒地。

    “他是世子亲卫中的斥候,斥候之责在于侦查。关外日前水草充沛,除非往西走。”

    大延边陲一代,半壁都是草原,人口稀少,偶有游牧民族与部落停留。往西则全是沙漠,人迹罕至,有几座空城,多是当年遭大钺氏屠戮后留下的鬼城。

    赵笃清进的这个梭尼城,就是鬼城之一。当年是屠支国的一座边陲小城,亦是诸国商队往来频繁的一座小城。

    但此地,自大钺氏屠戮后,就荒无人烟,更是时常发生沙暴,以至于大钺氏屠城后,也并未占据此地。就连游牧部落,如非必要,也绝不进城。

    身为斥候,又在边陲之地待了这么多年,理当知道不入梭尼的民间说法。

    赵笃清率亲兵一路追击江坨及劫狱者出关,遣斥候先行探路,却被斥候引进梭尼,若说不是与劫狱江坨之人同一路,庆王无论如何不会相信。

    庆王面上虽镇定,双拳却早已紧紧握住。绷在手背上的青筋,高高拱起。

    “闻生是个固执的孩子。”

    陆庭漠然地擦拭完手中龙泉剑,听见庆王的声音,抬头看去。

    “大钺氏敢以我儿安危威胁西山营,他日本王必直捣黄龙,杀他赫连氏片甲不留!”

    那握紧的拳头砸在桌案上,“咚”的一声,震碎了手边的茶盏。

    “义父,我带人去找闻生。”

    “成檀……”

    “如今情况紧急,元王在拉拢朝中大臣,随时可能反扑丘家,而大钺氏也虎视眈眈,谁也不知何时伸出獠牙。如今之计,唯有我带人轻骑疾奔,沿途去找闻生。”

    他生于燕都,却因有一个胡人生母,勉强精通汉话和胡语,此时乔装打扮后轻骑疾奔,不仅方便沟通寻找,更能掩人耳目。

    “你要带多少人?”

    “五百足以。若遇见大钺氏铁骑,绕道便是。”

    “如此亦可。”

    庆王颔首。

    五百轻骑很快就从西山营中精心挑选出来。陆庭带着人当即出关,临行前于马背上,向庆王辞行。

    “天佑我儿。”他看着陆庭,低声道,“不论情况如何,记住,早日归来。”

    “砰”。

    盛着去岁进贡香茗的茶盏,忽的摔落在地上。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皇后与高氏身上。所有略显突兀的寂静,在看清从二人捂着嘴的指缝间流出的血后,顿时被宫人凄厉的惨叫声打破。

    那血,是浓黑的,透着一点点的红,顺着指缝不断地往外流。宫人们扑上去将二人扶住,却是一不留神撞了高氏一胳膊。

    “噗”的一声,一口黑血喷出,喷了跟前宫人半身污血。

    “快传奉御!传奉御进宫!”

    太后已然反应过来,那些血虽然没有喷溅到她的身上,可哪怕只是这么看着,她也觉得那血腥味就在鼻尖。

    太皇太后显然也被眼前的场景懵住了。

    高氏今日进宫,特地为赵贞带了点心。之后又与太后及皇后一道,祖孙三人去向太皇太后请安。

    去岁进贡的香茗口味甘甜,最适宜女子。太皇太后索性留人一道吃着茶点,品尝香茗。中途新帝与摄政王叔侄二人突然来访,这一坐便坐到了现在。

    原本好端端吃着点心,喝着香茗,怎么突然就……

    太皇太后下意识地看向赵殷。

    叔侄二人似乎对于这突然的状况十分吃惊。

    赵殷慌忙指挥宫人去请奉御,一个转身差点撞上显然已经被吓坏了的赵贞。

    “皇上!”扶着皇后的宫人脸色惨白,手上全是血,“皇后娘娘快不行了……”

    赵贞没吓得有些不敢上前,七窍流血的皇后即便有着一张曾经一度吸引过他的脸,如今也惨白得毫无人色。

    赵殷上前将人推了一把:“陛下,快……”

    赵贞终究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将皇后揽进怀中,手臂微微发抖:“皇后……”

    皇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张大嘴,血水横流,口中更是不断有血涌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

    在谁也看不到的位置,赵殷压下了唇角的笑意。

    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这毒真要追究起来,却是丘家的手笔。

    他看向被吓懵的太皇太后,心底不无遗憾。

    怎么就没毒死这个老太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斥候的职责是打探前路,回禀路况和前方的局势。只要得到充分的信任,斥候所能做的事情也不会小。只可怜了赵柿子。

    ——————

    陆庭:可怜的,回来后我让我媳妇给你扎几针,应该能聪明点。

    赵柿子:……

    第69章

    皇后死了。

    在太皇太后的宫里,皇后吃了被人下了砒霜的柿饼,当场七窍流血,死于中毒。

    和皇后一起食用了柿饼的,还有国丈丘壑之妻高氏,亦是皇后丘氏的祖母。高氏年长,砒霜毒发后,甚至来不及说话,就断了气息。

    而太皇太后,因近日牙疼,只吃了一小块其他点心,侥幸逃过一劫。

    丘府中,丘壑闻得此事,登时掀翻了摆满桌面的美味佳肴,更是踢开身侧的娇娘美妾。

    丘鑫今日本是休沐,和兄弟几人一道,与父亲饮酒赏舞,见从宫里来的眼线因丘壑一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顿觉心头一冽。

    “蠢货!”丘壑口中骂道,“那是给元王和皇上吃的下了药的柿饼,根本不是砒霜,她们怎么会……”

    屋内的几个美妾跪了一地,正竖着耳朵听,熟料丘壑之说了这几句,便气急不语,只喘了几口粗气,狠狠道:“去拿我的官袍来!老大,你先带人进宫,将所有目睹此事的宫人太监,全部杖毙!一个也不需留!”

    丘鑫当即跪下,双手握拳,口中迟疑了一下:“可那些宫人,大多是太皇太后的人。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只怕受不得这惊吓……”

    丘壑眯了眯眼:“那又如何?先发制人,总比被人拿刀架住脖子,却还无力反抗的强。”

    他话罢,又喊来老二:“带人围住丘府。不许任何人进出。若是宫里来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聚在一起的几个儿子,最终将悲悯的视线留在了老五身上,“如果宫里来了人,就把老五交出去。”

    “阿爹!”

    五房庶子,亦是先前被丘家抛弃的棋子丘九郎生父,此刻满脸惊愕地抬头望着丘壑。难以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骇人惊闻的话。

    丘壑的话,叫其余几子心里皆是一突,可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目光狠戾:“老五,九郎之死,你怎能心生怨恨,设计下毒谋害皇族!今日之事,饶是阿爹也保不了你了!”

    尔后不等五房再怎么挣扎,兄弟几人亲自上手,捂住他的口鼻,捆住四肢扔到了后院柴房中。

    干完这一切,丘鑫领兵赶往皇宫。余下兄弟几人留在府内,将方才听了一耳朵秘密的美妾舞姬全部灭口。

    那些上一刻还年轻美艳,依附在身侧娇柔轻喘的女子,如今全都瞪圆了死不瞑目的眼睛,被人投入后院最偏角一口废弃的深井当中。

    那底下早已是和着淤泥的累累白骨,不过是多添了几具尸首,对于丘家而言,也仅仅如此。

    丘鑫到底晚了一步,到宫里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被安抚好睡下,赵殷以赵贞为名,早就将太皇太后宫中所有目睹此事的宫人太监关押了起来,还调动摄政王府的人马,贴身紧盯每一个进出宫殿的司药局的人。

    丘鑫想要杀人,却是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叫赵贞拿下了。

    昔日年少胆怯的小皇帝第一次挺直了脊背,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末了,他唤来身侧的大太监银华,给丘鑫捆上双手。

    “为皇后和高老太太诊脉的奉御说,她二人是吃了砒霜才死的。桌上所有点心,都有司药局当着朕的面一一检查了,砒霜就下在柿饼上。而这些柿饼,是高老太太进宫探望皇后时,留给皇后,再借由皇后送到朕的御书房的!当时,朕和皇叔正在御书房中议事,若不是皇叔知道太皇太后素来爱吃柿饼,遂与朕一道来见太皇太后,朕还不知皇后和老太太竟也到了太皇太后宫中。”

    丘鑫闻言,脸色铁青,下意识地看向赵殷。

    柿饼里的药是他们下的,目的是什么,不用多言,但并非一开始就想着置人于死地,因此必然不会是砒霜。但为什么,柿饼里的药会被人替换成砒霜,而且……还会准确无误地被她们吃下去……

    “朕竟然不知,丘家已经忍不住想要毒杀朕和皇叔!若不是凑巧朕把柿饼带来见太皇太后,是不是这些柿饼,就要把朕和皇叔毒死在御书房里!好一个狼子野心,好一个丘家!先帝容得了你们,朕却是片刻也容不下你们了!”

    “陛下!那柿饼里的毒不是我们……”

    “不是丘家又会是谁?难道你们要说是皇叔吗?”赵贞怒不可遏,少年天真的脸庞罩着怒意,“皇叔一片孺慕之心,与朕一道亲自将柿饼送来给皇祖母,还是朕亲自命宫人装盘的柿饼,难道你想说,是皇叔和朕故意想要毒死皇祖母不成!”

    丘鑫百口莫辩,脸色难看得叫赵贞心中一阵难过,当即命人把丘鑫和站在殿外的那些军士们全部带走。

    “银华。”被叫到名字的大太监上前一步,赵贞看了看他,忽地悲哀的笑了笑,“还好堂兄给朕留了人手,不然,朕在这宫中,真的就是手无寸铁,差一点连制住这些人的力量都没有。”

    银华低声安抚,又听得赵贞问道:“你说,皇叔那边可有将人拿下?”

    “应当……拿下了。”

    丘府外,摄政王赵殷的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已将整座府邸围拢。

    看着一箭穿胸,死在门前的老五,丘家兄弟几人终于想起,面前的这个摄政王,即便从前不过是个少年时便远离朝堂的皇子,却也是先帝亲口说过“此子肖我”的亲子。

    看着面露惊恐的丘家兄弟,高头大马之上,年轻的摄政王面露笑意,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

    “丘家满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他道,“你们,束手就擒吧。”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些年究竟在燕都安插了多少人手。在高氏经过丘壑点头后下药的那一刻,就已有消息传到了他的手上,更不用说太皇太后宫里那些常年伺候的宫人太监里,又有多少是他慢慢安插培养出来的眼线。

    不过是换种药罢了,从柿饼被重新装盘端上桌的那一刻起,他的目的就不仅仅只是毒死皇后和高氏。

    看着高高悬挂的丘府匾额,赵殷抬手,弯弓射箭,将那一箭,牢牢扎进匾额。

    外力的猛然撞击,竟将那匾额直接从门上砸了下来。

    一个丘家倒了,他的敌人就少了一部分。

    真好。

    燕都的这一场变故,并未来得及传入江南以及诸王藩地。

    江南的大雨依旧如常,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一辆马车顶着瓢泼大雨进了允城,在城中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郎君。”邵阿牛有些迟疑地叫住下了马车就要往酒楼里走的楚衡,“要不要……”

    楚衡看了眼门内若有若无打量过来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邵阿牛得令,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把马车往后拉。

    昨日得了新任太守的请帖,邀他在此地一聚,怕也是为了云山汤而来。

    桂家人不一定都认得他,楚衡心里提防着,自然身边带了人,庆王府的那十五人亲卫,早已各自找了地方候着,只等桂太守不耐烦先礼后兵后,再动手。

    自赵贞登基以来,大延似乎并未过过一日风调雨顺的日子。江南的这场大雨,更是令百姓对于这一位新君产生了怀疑。更令人怀疑的,是被调来扬州的桂太守。

    百姓们不会知道这是谁的人,依附谁,和皇帝是不是一条心。他们只知道,这个人在扬州横行霸道,惹是生非,颠倒黑白。

    楚衡见到桂太守第一眼,便看出这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人。

    比桂二十一郎看着还惹人讨厌。

    这人倒是直接,上来便直言,要楚衡让出云山汤,说是他看上了那座山头,看上了上头的温汤泉,又搬出燕都丘家,要楚衡自己思量让还是不让。

    “为何要让?”

    楚衡笑着品了口手中的茶。

    对面的男人瞪圆了眼睛。

    “大人要楚某的云山汤,难道不该拿出诚意来买吗?”楚衡抬眼,凤眼微挑,似笑非笑,“先不论楚某卖不卖云山汤,这云山汤在我别云山庄内,大人想要温汤泉,想要那座山,那就得进出山庄。楚某的地盘,为何要让外人随意进出?”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桂太守拍案而起,一声喊,外头立马有人高声接应。

    然而楚衡的神色却越发笑得诡秘。半晌,门外本该直冲而入的太守府护卫却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到这时,桂太守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背脊发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衡搁下茶碗,身侧的白术递上帕子:“在下不过一介白身,手里侥幸有几位兄弟出身庆王府,碰巧能治一治你。”

    楚衡的话叫一旁跟着来的五味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直到对上白术的眼神,这才咳嗽两声,瞪眼看向桂太守。

    第2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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