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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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狼与犬 作者:李泊文
第3节
“没问题！”姚衡一口答应，还是如愿以偿的将韩小诺收到了肩膀下面，他没发现自己那一脸贱兮兮的笑容，似乎也忘记了被他们扔在烧烤摊前，此时正趴在桌子上抱着瓶酒一脸如痴如醉的左铃．．．．．．
到了韩小诺家，姚衡没看到任何人，上次来想着应该是工作去了，但现在都这么晚了，他不免好奇：“韩小诺，你家长呢？”
韩小诺不平不淡的回他：“我跟我妈住，她这会应该不会回来。”
“干嘛，工作吗，你妈挺辛苦的？”姚衡心想着原来韩小诺是个单亲家庭的，难怪性格古怪，又想着他妈这么晚还没回家，小伙子的热心肠，不免又有点可怜起韩小诺跟他妈起来！
韩小诺不知道姚衡在想什么，不用猜他就知道韩依依这会肯定在某个酒吧醉生梦死呢，他不想跟他谈论这些，于是转移话题：“我给你烧水洗澡，你把这身衣服先换了吧！”
“好的！”姚衡笑着应道，大概是表情做的太大，他又忍不住哎哟叫了两声，韩小诺懒得看他，他站在后面自顾自笑的像个傻瓜！
韩小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套休闲运动衣给姚衡换上，把姚衡的大身板勒得格外紧，但是看韩小诺在那边忙着给他烧水，他不好意思多说，就坐在卫生间的凳子上拼命在那里扯衣服！
韩小诺烧好了水走过来，看到姚衡背对着自己上下摆着手，像是想到什么，觉得这姚衡也太不注意场合了，不觉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听到他的声音，姚衡回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韩小诺知道自己想歪了，脸竟然有点发红，那边姚衡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把站起来，说：“好啊，看你平时正儿八经的，想法这么邪恶！”
韩小诺一把将水放在地上，面色也恢复了平时的那股平淡，他不接姚衡的话茬，自顾自的说：“水好了，你快洗吧，要是伤口不方便叫我！”说完，回身就走了！
姚衡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又想到刚才他微微红着的脸，虽然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挺冷淡的，没想到脸红起来还有点可爱，他这样想着，身下紧绷的衣服突然隆了起来，惊觉自己的反应，他立刻将卫生间的门给关上，之后洗澡好几次碰到伤口，他闷哼忍痛，硬是没敢叫韩小诺过来帮忙。
☆、第十一章：碰瓷风波
是夜，月光淡薄，窗外不知道是谁家的狗一直在拼了命的叫着，韩小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姚衡看到动来动去的，长胳膊大腿一伸，直接将他扣在了怀里，不等他反应，姚衡凑着脑袋在他耳边声音模模糊糊的说：“韩小诺，你丫的跳大神呢，动来动去！”
姚衡呼出的热气飘到韩小诺的耳朵，他一个激灵，伸手用力推开姚衡，他的床不大，下一秒，嘭隆一声，姚衡就摔在了地上！
我草！姚衡惊呼一声，穿着个裤衩子从地上爬起来，他盯着韩小诺，用惯有的委屈语气对他说：“韩小诺，你干嘛？”
韩小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着姚衡，这家伙洗澡时把绷带弄湿了，此时瞪着对满是伤口的脸，加上那副语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韩小诺突然心软，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可笑，于是说了声对比起，语气低低的，却让姚衡愣了一下。
姚衡这人就是不能给点好脸色，韩小诺刚道完歉，他就跨着长腿上床将韩小诺扣在了怀了，不管韩小诺的挣扎，他紧紧抱着他，说：“快睡觉，这床这么小，你要是待会再不小心转身我就掉下去了，我还是个伤员．．．．．．”
他越说越动情，韩小诺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但是也停下了挣扎，姚衡看他不动了，笑了笑，将他往怀里收了收，就闭上眼睛，不一会便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这家伙是真累了，韩小诺想着，慢慢转身试图离开他的怀抱，没想到刚一动，姚衡就将他用力一抱，直抱的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
姚衡以脸上的伤口没好，回家可能会被老爸打死的理由一直耐在韩小诺家里，韩依依每天早出晚归，估计都没发现自己家多了个男人。
那天晚上七点多钟，姚衡在冲澡，韩小诺家的电话就开始拼了命的响，韩小诺不打算接的，但是卫生间里姚衡一直叫他，他没办法，还是跑到客厅拿起了电话，刚拿起听筒，电话那头就传出韩依依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死哪儿去了，打了几个电话才接．．．．．．．”
韩小诺就知道韩依依找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她在路上被人讹了，要韩小诺赶紧过去！
那是1999年，在路上碰瓷的人并不像现在这么多，能碰上一个真的就是你运气好。所以，那时候一般发生这种事除了死不要脸的争论，就是认栽赔钱。
要韩依依的钱比要她的命还要难，这回要韩小诺过去，准是要他帮忙吵架去的。韩小诺不是会吵架的人，但是旁边站个男人总归是会让韩依依说话的声音更加尖锐几分。
韩依依说的地方是在一个不大的街巷里，韩小诺到时，现场已经被一群人围了起来，韩小诺老远就听到韩依依那尖锐的声音叫骂着：“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还想骗老娘的钱，老娘告诉你，今天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要不然你休想在老娘身上拿到一分钱！”
说完，韩小诺还看到她拍了拍旁边停着的一辆小轿车，韩小诺又听到她说：“我说小哥，你刚才也从旁边经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看到了，你下来帮忙说说理啊！”
韩小诺顺着目光看去，那坐在轿车主驾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闫斌！
此时此刻，他的车门被韩依依那只染满指甲的手用力抓着，车窗玻璃也被韩依依拍打着，满脸的不耐烦说明他已经强忍好久了。
他那种跟死人一样的气场其他人躲他都来不及了，也亏得是韩依依那性格，敢拉着他的车门要他主持公道．．．．．．韩小诺正想着，那边韩依依看到了他，连忙招手叫他：“小诺，这边，小诺．．．．．．”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韩依依的声音看了过来，那一刻，韩小诺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
韩小诺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头，正蜷缩着身子在那里哎呀哎呀的叫着，距离他身子不远处正是韩依依前几天费劲千辛万苦在别人那里买来的一辆二手电动车。
那时候骑电动车的人少之又少，也就这老头精明，还能找到倒霉的韩依依来碰个瓷儿。
韩依依玩累了准备回家，没想到电动车没骑多远就到这事了，那老头没啥事，她刹车急，整个人从车上摔下来，衣服都磨破了几个洞，她简直就是气到家了，韩小诺刚一靠近，她就顺势一倒，睡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韩小诺的脸瞬间就黑了，这韩依依其他的本事没有，借钱和大哭最拿手了，这也是韩小诺最不喜欢她的地方，韩依依是典型的南方女人，哭的时候张着嘴巴，总是喜欢把那些过去八百年的成年旧事拿出来痛诉一遍。
一如平时的那些：韩小诺那个他还没出生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爹；她这些年独自一个人抚养孩子多么的不易，这孩子还从来不听她的话；又因为韩小诺她跟娘家不和云云总总．．．．．．她总是跟唱戏一样，哭丧着，绘声绘色。
果不其然，那周围的一些人看了看一头黄发的韩小诺，又看了看衣服破了洞，哭得伤心欲绝的韩依依，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指责起韩小诺和那地上的老头．．．．．．
老头哎哟的叫声越来越小了，为难了他没有现在那些老人的毅力，在一顿自责中，他终于忍不住，迅速起身拍了拍屁股一溜烟的跑了！几个人围上去开始假模假样的劝慰韩依依，她哭到动情处，也不自觉放开了抓着闫斌汽车的手，闫斌见状启动汽车，当汽车开到韩小诺身边时，不知道是不是韩小诺的幻觉，他感觉闫斌刻意缓了几分，甚至还特别看了他一眼，最有油门嗡鸣，只留下了一屁股尾气。
韩小诺站在那里看着躺在地上大哭的韩依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那边几个人叫他，说：“你这怪孩子，你妈都哭的这么伤心了，你还不过来安慰安慰她！”
听到话的韩小诺像个木头一般僵硬的走到韩依依身边，然后弯腰抱住了她，那一刻，韩依依愣住了，连哭泣都忘记了。
围观的人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忙不住的互相点头微笑，指手称赞。
没有人知道韩小诺的心思，包括被他抱着的韩依依也不知道，就在刚才，韩小诺看到闫斌的车后面坐着一个人，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顾逸，韩小诺看到他苍白着脸，那样子像是早已没了生命气息．．．．．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股子皂角的清香，姚衡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巷子口，刚好看到了抱作一团的韩小诺跟他妈，直感叹他们母子情深，等到晚上的时候，韩依依像是中邪了一般，还在家里做了顿饭特意招待姚衡，姚衡嘻嘻哈哈的称赞韩依依做的菜好吃，韩小诺有这样一个妈妈真是幸福！
韩依依一改平时的泼辣，一脸害羞的摆手：“哪有，哪有，瞧你把阿姨夸的，你这孩子真讨喜，你不嫌弃就在这多住几天，省的我们家小诺一个人无聊．．．．．．”
姚衡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脸乖宝宝的形象，一边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韩小诺坐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脸色不觉黑了几分，他看着一桌子的菜，突然又想到傍晚时分看到的情景，心里的那股子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第十二章：春光乍泄
姚衡终于被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接走了，因为这家伙，韩小诺这几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头脑昏沉地挨到了放学，韩小诺刚从座位上坐起来，左铃就将他一把拉了下来。
“先别走！”也不管他一脸的不耐烦，左铃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对他说。
“干嘛？”韩小诺看着左铃那一脸猥琐的样子，无奈地问！
左铃看着他的样子后，突然改变表情，摆出一副仿佛看穿了什么的样子说：“哟，瞧我们小诺这春光满面的样子，快说，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韩小诺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白了一眼左铃就要走，左铃又拉住了他，他不耐烦的回头，就看到左铃轱辘着一对眼睛，往着四周看了一圈，接着满面潮红的伏在他的耳边说：“跟我回家！”
韩小诺被她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她，她一拳打在韩小诺肩膀上，接着说：“想什么呢，我有部好片子，想找个人和我一起看！”
韩小诺看她那样儿，就猜到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电影，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左铃咯咯咯的笑着说：“隔壁晓丽给我的，哥哥的片儿。”
“哥哥是谁？”韩小诺问她！
“韩小诺，你不是吧，哥哥你都不知道，张国荣啊，跟你一样，都是同性恋！”左铃口无遮拦，却把韩小诺吓了一跳，这喜欢男人的事情他其实慢慢也能接受，但是他还是不太习自己这个身份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左铃肯定注意不到他的表情变化，说完自己的话，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韩小诺就往自己家里跑，韩小诺跟在她后面，也忘记了要回家补觉的事情，满心思都想着这同性恋的电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没有失望。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夕阳模糊的黄昏，他跟左铃窝在家里看电视的情景。
傍晚时分，夕阳从旁边的窗户映照进来，左铃家的客厅中间摆着一个满是油污的桌子，对面是一个破旧沙发，客厅的地板是水泥的。黄头发的韩小诺和扎着马尾左铃就坐在地板上，夕阳在他们身边变成柔和的光，韩小诺脸上故作镇定，左铃的脸也激动成了夕阳的橘红色，在他们面前摆放着一部老式vcd，一部黑白电视机，上面放的是一部经典的同志电影：《春光乍泄》。
韩小诺记得电影开始没多久就是张国荣跟梁朝伟在出租屋里滚床单的画面，左铃拉着他咯咯咯的笑着，激动地快要从地上蹦起来了！韩小诺看着黑白镜头下的两个男人，第一次觉悟到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美妙。
电影里的黎耀辉从一开始就为了何宝荣那句“从头来过”而努力，两个男人，一个喜欢夜夜笙歌，一个喜欢平淡生活，而这两种个性本来就无法共存，所以最后两个人还是分道扬镳！
那时候的韩小诺看不出故事的现实，只是跟左铃一样对故事里主人翁最后的分开可惜，一直到后来，他真的去接触到那份感情，他才明了，原来，这世间对于两个男人的爱情，远远不只“我们两个人不合适”那么简单！
拒绝了左铃父亲的一再留饭，韩小诺从左铃家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
不理会左铃在后面嚷着明天学校见，韩小诺快步离开她们家所在的那条长巷，等他终于走到大街上时，他还是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
左铃的父亲，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全身上下都是酒气，大概是酗酒的原因，他的身上充斥着一股让人恶心的酒气，而且他的热情更让韩小诺感到不适。韩小诺嘲笑自己太过敏感，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放在了远处，此时，还未散尽的落日余晖飘飘洒洒，硬是将远处的天空染成了一阵红黄相间的颜色，街上几盏霓虹亮着，行人很少，一阵阵微风吹来，没有沙石，人们交谈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韩小诺走了没多远，看到前面一个背影，韩小诺看着那人一身丧气沉沉的黑色衣服就猜到了是谁，他准备绕道，可是对方竟然在这时候开口叫住了他，“韩小诺！”毫无感情的声音像个机器！
韩小诺撇了撇嘴，还是回过了头，他看着不远处的闫斌，对方也在看着他，不同的是，闫斌那对平时黑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此时竟然透出了一股子落寞！
韩小诺吃惊，但是表面上还是表现的风平浪静，闫斌看他停了下来，几步就走到他面前，不等韩小诺开口，他说：“有没有兴趣喝几杯！”
发生什么事了？韩小诺的第一感觉就是出事了，之前一直盘踞在胸口的那股不安浓烈的快要沸腾起来，他直觉应该是顾逸出事了，心中刚这么想，嘴上已经问出了口：“你把顾逸怎么了？！”
听到他的回答，闫斌愣了一下，他盯着面前像的韩小诺，此时的他像一只躬起了背的小猫，似乎准备随时挠自己一下，想到这，闫斌不觉好笑，但是他忍住了，丢下一句“来不来随你！”他便转身向前走开了！
韩小诺顿了一下，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是1999年，谢霆锋正大火，酒吧里常年循环着他的《因为爱所以爱》，质量不算好的音响一声声的叫嚣着“因为爱，所以爱！”，像一个被洗了脑的教徒，麻木地呼喊着自己的口号，让无数状似感情受伤的人在舞池中央疯狂的甩着脑袋，像一群失去了灵魂的神经病！
韩小诺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把脑袋当成皮球一样甩来甩去的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所谓的“坏”是多么幼稚，霓虹灯下的他突然有点慌张。这时候，自己的学生身份突然让他想离开这里，但是，闫斌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一般，一句话就让他的屁股狠狠定在了座位上。
“顾逸他．．．．．．死了！”
☆、第十三章：顾逸之死
“你相信命吗？”韩小诺搞不清楚，一向冷酷的闫斌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他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想着面前的男人应该是喝醉了。
似乎也没准备听他的回答，闫斌接着说：“我特别相信，顾逸走到今天这地步，全部都是他自找的。”
“你他妈放屁！”韩小诺冲过去就要打闫斌，闫斌却顺势将他的手一抓，翻身用力一压，将他压在了沙发上！
两个人面对着面，男人呼出的气体让韩小诺背脊发麻，他拼命挣扎，但是一如平常，闫斌的力气大的他毫无还手能力，他弯着膝盖准备踹开身上的闫斌，对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伸手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身子一蜷，胃酸都要出来了！
“同性恋？呵，被男人上就这么爽吗？”闫斌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道，韩小诺刚才吃了他一拳，此时后背上全是汗，恍惚中，酒吧的音乐响声震天，他根本就没听清男人在说什么。
但是闫斌却继续说：“该死的同性恋，我对你那么信任，你他妈的竟然就是为了爬上一个男人的床，你告诉我，他妈的被男人上就这么爽吗，你说啊，你他妈的给我回答！”
韩小诺看着灯光下的闫斌，他的五官立体，竖起的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落下来一束，落在他的嘴巴边，让他看起来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韩小诺以前伪装的那些强势在他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他被闫斌用力抓着，觉得背脊发凉。
此时酒吧里面的很多目光都放到了这边，韩小诺越发难堪了！
但是，让他更加难堪的事情是在几分钟后发生的，那时候，闫斌似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冲着韩小诺怒吼着，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韩小诺被他压在身上，除了挣扎，他说出来的那些话，他全部视若无睹，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嘴巴上一热，下一分钟，一股刺痛袭来，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吻了他，还咬了他！
这一下，换韩小诺疯了，他挥出胳膊，一拳头用力砸在了闫斌的脸上，趁着对方还未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他起身在一片唏嘘中冲出了酒吧。
韩小诺越走越快，街边的霓虹灯将他的脸照的明暗交错，让他的脸变得恍惚不清，他跌跌撞撞的走着，周遭一切的喧哗都被他隔离开来，他像一只被抽离了魂魄的尸体，浑浑噩噩地跌进黑暗里去。
从刚才开始，他的脑海里就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是闫斌那句不平不淡的话：“顾逸死了，昨天下葬的！”
一阵风吹来，风沙刮的他眼睛发疼。
韩小诺走到某个暗角时，一个提着裤腰带的男人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男人行色匆匆，都没看到魂不附体的韩小诺，猝不及防，就将他撞在了地上，男人晦气的朝着他骂了一声，他恍若未觉，最后干脆顺势靠在了巷子口的墙上。
远处一盏路灯透过来的暗黄色灯光照着他紧绷的后背，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狗！
他呜咽轻呼着，像是哭了！
“你没事吧？”过了一会，一个低低的声音问他。
韩小诺闻声抬起头，看到来人竟然是晏小云，韩小诺不会好奇这么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轻声回了句我没事，却又将头埋进了胳膊里，他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幅窝囊样，但他偏偏又忍不住。
片刻的沉默，晏小云又问他：“你怎么不回家，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一句话，韩小诺的背狠狠抖了一下，他再次想起了那个男人柔和的眼睛和温热的手掌，他想起男人低低的声音对他说：“乖，快回家吧！”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哭出了声音。
晏小云被他的反应弄的吓了一跳，她看着韩小诺抖动的肩膀，突然有点心疼，像是自然反应，她蹲下身去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少年黄色的头发硬硬的，刺的她指腹发麻。她看着韩小诺的背，说：“韩小诺，你刚到我们班级时，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只会打架的坏学生，后来通过左铃了解到你，发现你跟她说的一样，不过是个喜欢把什么事情藏起来，佯装坚强的孩子罢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是说句实话，看着你哭挺心疼的。”
“你要是不介意，你就把我当成朋友，有什么事情你就对我发泄吧！”
韩小诺抬起头，用一对发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晏小云，巷子外的灯光照着她，让她看起来既柔和又亲切，韩小诺突然想抱抱她，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不太愿意跟人去分享自己的童年和关于顾逸的一切，于是他对她说：“谢谢你，我没事。”
晏小云听到他的回答笑了笑，说：“没事就好，快回家吧，都这么晚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路灯突然熄灭了，一阵风吹来，带来了入秋来的第一阵寒凉，黑暗在他们周身旋转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光，韩小诺看着模糊中的晏小云，他从不曾想到，巷子里这场状似温和的相遇，不过是某个人的堕落之举罢了。
☆、第十四章：陆野
韩小诺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像个被掏空了的壳子，没有温度，没有气息，他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他的脑子里一直像默片电影一般回想着关于顾逸的一切，想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对自己说的那句，乖快回家吧；想起重遇后他带着苍白的面孔对他说，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想起他要自己多交一些朋友但是，这一切在最后都化成了灰烬。顾逸死了，他带着韩小诺的一些感情一同死了，韩小诺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想到巷子里的那个小孩，似乎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最后都离他远去了。他的思绪乱飞，脑子里动不动就嗡嗡作响，这样一直持续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混混沌沌的睡去。没睡多久，客厅里的电话就开始拼了命地响起来，韩小诺有气无力的去接电话。
是左铃。
韩小诺接起电话就听到她激动不已的宣布，她要去追陆野！
韩小诺没休息好，脑袋发晕，连口都懒得开，电话那边左铃却像是胜券在握一般跟他分析：“你不知道，最近啊，陆野可关心我了，每天晚上放学都等着我一起回去，中午时还趁着你们不注意偷偷跑到班级来找我，问我吃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吃饭；甚至要我邀请我加入他们网球社韩小诺，你快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不等韩小诺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一定是的，陆野一定是感觉到了我那的那颗心咯咯咯咯”
韩小诺隔着电话听着左铃那宛如鸟鸣的笑声，突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中午的时候，云梦开始下雨，大西北的雨来势汹涌，不休不止，等到了傍晚，雨还没停，韩小诺正对着家里的黑白电视发呆，左铃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说：“韩小诺，我在你家门口，你下来一下！”
韩小诺顺手抓了一件衬衣穿上，拿着伞匆匆下楼，刚走出楼梯，就看到了站在楼道口瑟瑟发抖的左铃，都入秋了，她还穿着一件碎花裙子，打着个赤脚，地上一滩水，旁边扔着一双高跟鞋，头发被雨水冲的乱糟糟的，像是感觉到铃韩小诺的出现，她蓦然抬头，韩小诺吓了一跳！
她化妆了，但是妆容被雨水冲开了，此时脸上青青紫紫的，配上那乱七八糟的头发，看起来像个腐烂了一半的尸体。
她看到韩小诺，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张着嘴巴大哭起来，不等韩小诺过去，她冲过来一把将他抱住，然后将自己乌烟瘴气的脸用力盖在了韩小诺的胸口！
韩小诺看着自己那件被染成各种颜色的白衬衣，脸一下就黑了，但是他还是伸手在左铃鸡窝似的头发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身上湿淋淋的，像一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韩小诺无语，又听到她说：“韩小诺，他不喜欢我，他有女朋友了呜呜呜”
韩小诺早就料到了结局，他开始有点自责自己没有拦住左铃，左铃在他怀里继续书：“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今天早上特意起来很早，还用我妈的化妆品化了妆，这化妆品我妈死的时候都没舍得用一下呜呜呜”
“他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问他，他不说，我就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也不说，我生气下打了他一拳，打了我就心疼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了我一巴掌”
韩小诺听到左铃的话，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不停的拍着她的背，这招当然毫无作用，左铃依旧哭着，越哭越大声，直到将外面的下雨声都给覆盖了。
楼道里传来谁家女人的大骂：“谁啊，大白天的哭丧啊！”
左铃的哭声更大了
星期一的时候，左铃知道了陆野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不仅是左铃，连韩小诺都知道了，因为陆野又来他们班级了，这一次不是找左铃，而是来找晏小云的。
阳光大男孩爽朗地叫晏小云的名字，等晏小云走到教室门口，他递了一封信给她，还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一脸的害羞模样。班级的其他学生一下就起哄开来了，韩小诺从一开始就注意着坐在旁边的左铃，从刚开始陆野出现在门口时她脸上的惊喜，到她听到对方叫晏小云时眼睛里的失落和惊讶，再到她盯着晏小云手里的那封信，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死去，又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
☆、第十五章：魑魅魍魉
谣言是从那天开始传开的，关于晏小云的。
那天课间操，林杰拦住了准备出教室的晏小云，左铃凶他：“滚开，好狗不挡道！”
林杰不理她，而是转身一脸鄙夷的看着晏小云，说：“晏小云，听说五十块就可以草你了，这事是真的吗？”
同学们的议论声一下子炸开了锅。
韩小诺看着晏小云，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了。
“林杰，你他妈的闭嘴，不就是没答应你的表白吗，你至于吗，说话这么损小心出门被车撞！”左铃将晏小云拦在身后，冲着林杰叫到。
“左铃，你少在这里给我装英雄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关于晏小云在外面卖的谣言，就是你传出去的！”林杰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平地里点燃了一根□□，哄得一声，平静被炸开了。
韩小诺冲过去一拳打在林杰的脸上，对方却并没有跟之前一样对他张牙舞爪，他摸了摸被韩小诺打的淤青的嘴巴，然后满脸鄙夷地说：“呵，韩小诺，我不把你看在眼里，你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丫的就是一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男妓！”
韩小诺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左铃，对方脸上写满惊慌，此时此刻，左铃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正在拼命冲着韩小诺摇头，仿佛在说：“韩小诺，不是我说的，这件事与我无关！”
但是，整座学校，除了左铃，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知道韩小诺的这个秘密了。
就在气氛僵硬的时候，林杰继续说：“晏小云，亏我当时追你，你还不答应，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货色，没想到是个给钱就能上的□□。”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左铃流着泪冲过去一巴掌甩在林杰的脸上，林杰挥手要打，几天都没来学校的姚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适时一把抓住了林杰的胳膊，这时候，晏小云推开众人冲了出去，面色苍白。韩小诺想也没想，跟着追了过去！
左铃愣在原地，泪水从她那对大眼珠子里拼了命的往下掉，她觉得自己像个被人雕坏了的雕像，定在那里，丑陋不堪。她突然想起那天和陆野一起吃饭的路上，对方顺口问了句，你跟新来的同学相处的挺好的啊！
她像是深怕对方误会了什么，连忙娇羞的摆着手：“你别误会了，我跟他只是好朋友，小诺喜欢的是男生，不会喜欢我的”
要是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啊！
可是，有些伤害，他一旦发生了，一定就是深到骨子里再也剔不走了。
秋风刮来，气温又下降了几分。
韩小诺追着晏小云跑过了无数个巷子，最后两个人停在一个青砖围起的院子前面，晏小云回头对韩小诺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韩小诺看着面前的晏小云，她的黑色长发落在一件小花衬衣上，面色苍白，眼睛里全是泪水，看起来脆弱的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韩小诺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在某个巷子相遇时的情形，那时候的晏小云挽着头发，微笑的样子是那么美好，面前的这个人太过真实，韩小诺一点都不相信她是林杰口中的那种女孩。
“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韩小诺对她说。
晏小云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说：“我没事，你回去上课吧。”
韩小诺回她：“逃都逃了，不回去了。”
晏小云瞪着一对黑色的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回过身进院子去了，韩小诺跟在后面，晏小云小声对他说：“你回去吧，我妈看到了不好。”
韩小诺说：“没事，你就说是同学过来玩，再说了，今天又不是休息，你一个人跑回来还不好交代。”
晏小云刚要开口，房间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是小云吗？”紧接着，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音传来，晏小云应着声急忙进了屋。
一串叮咚声响，韩小诺听到晏小云说：“妈，你别乱动，杯子都摔地上了。”
“小云，你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回来了。”沙哑的女声问道。
韩小诺在这时候走了进去，他看到晏小云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女人一对眼睛泛白，手到处摸着，显然是看不见，但是她却感知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她问旁边的晏小云：“小云，有同学来了？”
晏小云还没开口，那边韩小诺率先说到：“阿姨好，我是晏小云的同学，今天学校临时安排学生出去拔草，我们没去，就过来了。”
妇女对着韩小诺的方向笑了笑，说：“好，快坐快坐，小云，你快去给同学倒杯水。”说着，她又继续说，“小云从来不带同学来，我还以为她是碍于我们家这情况，有朋友就好，有朋友就好。”
按照晏小云的年龄算，面前这位妇女最多不过五十岁，但是言行举止已经宛若老者，韩小诺猜想应该跟她的眼睛有关，那边晏小云似乎有点难为情，韩小诺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说：“阿姨真是多想了，晏小云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朋友多的很呢！”
韩小诺的话让晏小云呆了一下，她看着面前的韩小诺，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善良的可爱，不免微微笑了一下，韩小诺看见她笑了，悬在心上的那颗心也落了下来。
这些年，韩小诺是亲身体验过那些流言蜚语的威力的，他从小就被人骂没爹养没娘教的孩子，杂种，没人要的东西……这些恶毒的话总是被那些看似纯真的孩子们说出来，像一根根淬了剧毒的尖锐针管，一根根□□他的心脏，一边抽干他的善良，一边给他注入让他麻木的毒素。
他变得冷淡，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但是韩小诺终究是个孩子，他有同情心，也会因为别人施舍的一点温柔而对其珍贵相待，他觉得晏小云把他当朋友，那么，他就不应该辜负这份信任，所以，他想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对晏小云笑着，毫无伪装的笑，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微微的红晕，黄色头发下的那对大眼睛闪烁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晏小云看着他，内心突然狠狠抽动了一下。
第二天，晏小云正常来上学，但是人们看她的眼光变了，关于她的谣言也多了起来，在学校的体育室，后操场，天台，甚至是锅炉师傅的床上，有关她的故事越来越绘声绘色，之前那些说是打死都不会相信晏小云是这种人的学生们也开始在背后偷偷议论起来。
韩小诺这几天一直注意着晏小云，虽然对方总是微笑的对他说自己没事，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晏小云憔悴了不少。
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头发也开始变得乱糟糟起来，说话都迟钝了很多。看吧，来自学生的谣言多么恐怖，它像个包着彩色华衣的魔鬼，一步步拉拽着，撕扯着，终于还是将那个人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事情是在星期五发生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天空像一块厚重的灰色幕布，压抑的人心情难受，没有一丝风，韩小诺在教室里面坐着都会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狂躁不安，他回头看了一眼左铃，她坐在位子上双眼放空，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这样了，韩小诺想跟她说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怪她，但是，关于晏小云的事情，韩小诺没有那个能力代替别人去原谅她，就在韩小诺思考的时候，左铃突然抬起了头，他们的目光撞到一起，韩小诺看到左铃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没来由的有点儿难过，却又不知道如何来处理这种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时候，教室外面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同学冲了进来，气都没喘上一口，就叫道：“我操，没想到晏小云真的是那种人，就在刚才，有人看到她跟体育部的那个陆野在体育室．．．．．．”
后面的话韩小诺已经听不清了，他听到这里已经起身冲了出去，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宛如浪潮一般冲击了他的头脑，他猛地冲出教室，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韩小诺猛地抬起头，他看到一个黑影从对面的楼上坠落下来．．．．．．
耳边传来左铃不可置信的惊呼声，韩小诺听到有人喊“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晏小云，大秋天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绽放成了一朵殷红的花。
韩小诺突然想起中午晏小云出教室时对他说的那句话，她说：“韩小诺，你以后可别这样，不能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恨不得心肝肺都掏出来，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想保护谁呢？”
那时候，韩小诺问她：“你干嘛去？”
她冲着韩小诺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她今天化了妆，头发也盘成了那天韩小诺在巷子里看到她时的样子，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望着远处聚集起来的人群，韩小诺立在原地变成了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可是，他的眼睛分明是温热的。
☆、第十六章：过去与现在
“后来呢？”酒吧的音乐震天的响着着，迷离不定的灯光下，一个儒雅的男人盯着眼前黑色短发，眼睛漂亮的男人，任凭自己如何发挥想象力，都无法想到男人留着一头长发一脸抑郁的样子，但他敢保证，那样的男人一定是妖艳的。
“后来．．．．．．”韩小诺看着面前蓄着短胡须的儒雅男人，笑了笑，说，“欲听故事后续，先把酒钱付了！”
儒雅的男人盯着韩小诺的笑，不觉愣了愣，他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个透着股痞气的男人跟那个胆小忧郁的少年扯到一起去，他不免怀疑到：“小诺，你可别为了喝酒编个故事来骗我啊！”
韩小诺听到男人的话，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他晃了晃面前晶莹剔透的酒杯，接着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冲着旁边的男人说了声老规矩，你结账，然后起身，向酒吧外走去。
男人匆匆结账，连忙追出去，等他刚走出酒吧门，韩小诺已经上了一辆黑色的宝马，消失在夜色中，男人无奈的撇了撇嘴巴，原本以为有场艳遇的他只得回身继续到酒吧里物色新目标去了！
韩小诺从坐进车里就没说一句话，刚才还带着笑的脸蛋这回已经完全绷住了，他看了一眼主驾驶，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闫斌。
平时都是闫斌手下那个戴着眼镜姚飞来接他，两个人这几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韩小诺也喜欢这种沉默，闫斌很少会来接他，一旦有这样的意外，韩小诺就知道，自己晚上准没好果子吃！
韩小诺看着外面渐渐远离的霓虹灯，这不是回家的路，不对，应该说，不是回闫斌家的路，那个地方于韩小诺而言，不过是个牢笼罢了，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的？
这个故事，他没有对那个陌生的男人讲，虽然今天他确实有点话多了，但是几杯酒还不至于让他掏心掏肺，更不会让他暴露自己男宠的尴尬身份。
他突然想起晏小云死后，自己去过一次她们家，韩小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晏小云母亲嘶哑的声音喊“小云，是你吗，小云？”，他顿了顿，然后逃了，那一次，韩小诺真正切实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怯弱，就如晏小云所说的，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能去保护谁呢？他韩小诺不过是这世间渺小人物中那不起眼的一个，他的故事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能够滚床单前的即兴娱乐罢了。
肩膀上的一阵刺痛将韩小诺从臆想中唤醒，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也盯着他，只是与他眼睛里的平淡不同，男人黑色的凤眼里面溢满了显而易见的怒气，他听到男人哑着声音咬牙切齿到：“你要是再敢走神，我就把你脱光了扔到街上去！”
像小孩子置气说的话，但是韩小诺知道男人是干得出来的，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关于面前这个男人，他可以说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男人杀人不眨眼，办事心狠手辣，床上从来不考虑对方的感受，活的像个没有血肉的野狼．．．．．．
又是一阵刺痛，闫斌明显染上了欲望的声音从韩小诺的胸口传来，他说：“叫，我他妈的花那么多钱不是买了一个尸体！”
韩小诺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是啊，对方是自己的雇主，他有责任巧夺心思去讨好他，想到这，韩小诺仰着头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接着开始有节奏的喘息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回档在狭窄的车厢里，直让身上的男人变得更加凶猛起来！
曾经一口一句讨厌同性恋的男人，韩小诺想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愿意花那么高的价格将自己买在身边，不过隐约中，韩小诺还是能够感受到，身上的男人是恨他的，或者说，是通过他在恨另外一个人。
是顾逸，这个已经死了将近五年的男人，让他们恨着彼此，又将彼此拉扯着堕入到对方的身体上去。
汽车停在深巷里面，喘息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从里面传出来，刺破黑暗，在平静的夜色中荡漾起点点涟漪。
“小诺，我走了。”那一年韩小诺读高三，左铃突然对他说，她要休学出去打工了。
那一年是2000年，人们称之为千禧年，在那几年里，无数向左铃这样的男孩女孩，为了父母口中的那句“早点出去赚钱养家”早早休学，踏上了北上或是南下的长途客车。
走的那天，韩小诺去送左铃，同行的还有姚衡，左铃那个长期处于醉酒状态的父亲在他走的那天都没来送一下。
韩小诺记得那天，他们三个人坐在客车站门口的长椅上聊了很多，聊他们的梦想，聊以后无论怎样都不要忘记对方。
那一天，云梦的天空也是灰沉沉的，左铃坐在韩小诺旁边，她的脚下放着两个巨大的蛇皮袋子，里面放着换洗的衣服和被褥，左铃还是扎着那头马尾辫，穿着一件碎花的衬衣，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净是光，她说：“我以后啊，就想做个裁缝！”
姚衡笑她没出息，她说：“你懂个屁，我可是受够了这种碎花衣服，太丑了！”
姚衡说：“人设计衣服的那叫设计师，还裁缝，你土不土！”
左铃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个崇洋媚外的家伙，什么设计师，那是老外的叫法，在咱们国家，那就是裁缝，裁缝你懂不懂，从古流传到现在的！”
难得姚衡没有跟她争论，她突然回过头，一脸殷切的看着韩小诺，问他：“小诺，你以后想做什么？”
韩小诺一愣，支支吾吾半天，说：“医生吧！”
“行啊，小诺，看不出来，你还有一颗济世的心！”左铃拉着他，一脸的没想到。那边姚衡却不问自说：“那我以后就当个商人。”
“你就那腐败思想！”左铃鄙视他，不料他却说：“这样，我就有足够的资本去开一家全世界最好的医院！”
一阵风吹来，三个人的脸都红了红。
不知道聊了多久，话题突然就被扯到了以前，是左铃先开的口，她低着头一边用自己磨毛了边的球鞋踢着脚下的蛇皮袋子，一边对旁边的韩小诺说：“小诺，高二的那件事，对不起。”
韩小诺笑了笑了，他从来没有怪过她，更谈不上说没关系。
但是左铃不这么想，谈到这里，她黑色的大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说：“你说，要是我当时不那么嘴贱，晏小云她，她．．．．．．”
气氛一下子变得悲伤起来，姚衡试图调节气氛，他说：“左铃，你看你这大胳膊大腿的，出去不干包工头也是个主管，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了，可别忘了咱哥俩！”
左铃挥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流着眼泪咯咯咯的笑着，说：“你滚开，我要是有钱了一定第一个把你忘记了！”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高中两年我可没少吃你家伙，你要是敢忘了我，我以后赖你家里去，就跟你男人说我是你养的情夫！”姚衡挥着手对左铃说。
左铃继续咯咯咯的笑着，眼泪却越来越多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呜呜呜的大哭起来，她这一哭，韩小诺跟姚衡的眼睛也微微红了。
左铃将手埋在胳膊下说：“姚衡，你家里条件好，别忘记了照顾下小诺！”
姚横一把拉过韩小诺，冲着左铃说到：“那还用你说，我就等着你走了过咱俩的二人世界呢！”
“滚吧你。”左铃起身要打他，说，“你可别打我们小诺的主意，他以后是要找个高富帅的！”
“我不是高富帅吗！”姚衡冲着左铃叫到，左铃不理他，没人在乎他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韩小诺看着他俩打闹着，心中的不舍更加强烈，这时候，左铃转过身对他说：“小诺，照顾好自己，什么事情都别太逞强了！”
韩小诺冲着他点头，她又一次咯咯咯的笑着，这时候，不远处的售票员冲着这边嚷：“那边的还走不走了，又不是去火葬场，要死要活的！”
韩小娜跟姚衡弯腰去帮左铃扛东西，却被她拒绝了，她说：“你们可别，我从来没有享受这种待遇，今天也不想享受。”说着，她弯腰两手一提，两大袋东西就被她挽在了手腕上，她快步走向车门，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对韩小诺和姚衡说：“你们两个好好的，等我回来！”然后咧着一排大牙齿咯咯咯的冲他们笑，笑完了一根大马尾一甩，就这样消失在人群之中。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韩小诺都再没听过左铃的消息。他去打听过她，但是韩小诺在云梦也再也没有见过左铃的父亲，他根本无从打听起，那时候，他只知道左铃是去了南方，连她具体去了那座城市都不知道，他从没想过，有些分别一转身就可能是一辈子的无缘无分。
一股钝痛袭来，韩小诺从回忆中惊醒，身上的男人像个发了疯的猛兽，将他的身子用力一掰，直接将他翻过过去，韩小诺的脸被男人用力按在车座椅上，身后一阵阵的钝痛让他头晕脑胀，混沌中，他听到男人说：“我他妈的叫你走神，老子今天□□你！”
夜风习习，狭窄的车厢里，被按在车座椅上的韩小诺突然笑了笑，他突然想，要是当初的那两个人知道了自己今天的这幅处境，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同情？悲伤？失望？还是一如韩依依当初看他那样，是满满的鄙夷和不耻呢．．．．．．
☆、第十七章：入狱
滴答滴答．．．．．．水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在耳边响起，韩小诺的头被一个打着赤膊的莽汉按在水池的石壁上动弹不得，他试图挣扎身体，但是他只要动一下，旁边那个男人就会毫不犹豫一拳砸在他身上，每一下都足以让他晕厥过去。
韩小诺伏在那里喘息着，试图找下个空挡挣脱，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水房外面传来了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模糊中，韩小诺听到有人说：“老大，全照您的吩咐，那小子现在就在水房里面。”
一阵沉默，韩小诺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他来不及抬起眼睛就感觉脖子一紧，整个人便被来者拽着后衣领强行提着站了起来，他未站稳，早就受伤的嘴角又被一双粗粝的手用力捏住了，韩小诺被迫与来者对视，对方是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五官立体，方正的下巴上密密麻麻的胡茬，呼吸间充满荷尔蒙的气息，一对眼睛宽又长，看着韩小诺时眼神里全是戏谑，仿佛是在看一只困于囚笼的小兽。
韩小诺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打昨天进来，他就在各种人的口中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叫方强，杀人犯，是这所监狱的老大，韩小诺昨天进来时，他就找人教训了他一顿，原因是韩小诺拒绝了他派人送来的一个边角发了霉的馒头。
韩小诺以为被打了一顿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他又被人封锁在监狱的水房里面，在接受了一顿痛打后，韩小诺算是见到了这位不知道为何，从一开始就看他不爽的男人。
韩小诺盯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畏惧，这倒是让面前的方强愣了一下，须臾，他咧着嘴巴笑了一下，那样子看起来像一只呲了下牙齿的大狮子，他问韩小诺：“怎么进来的？”
韩小诺看着他不说话，旁边一个人见状一脚踹在韩小诺的后膝盖上，差点将他踹的跪倒在地上，那人说：“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你他妈是聋子还是哑巴？！”
方强顺势扶了一下韩小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自己的手下打韩小诺，韩小诺是被人打大的，一般时候他都是沉默不语，但是今天他很清楚，要是他不说话，他很可能会把命交代在这里，他咳出喉咙里的一口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他说：“故意杀人！”
气氛一下子有点僵硬，旁边站着的那些人看着面前身材清瘦的少年，都不太相信他是那种会杀人的人，不过方强看着韩小诺的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他哦了一声，眼睛里带着光，他问：“用什么杀的？”
韩小诺诧异的抬起头，他竟然从方强的眼睛看到了一种诡异的兴奋，这感觉让他心脏难受，但是他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砖头！”
片刻的沉默，方强平静的声音说：“你在撒谎。”
笃定的语气让韩小诺有点慌乱，就在这时候，方强吩咐旁边的那些人：“你们出去吧！”
没有质疑，那些人快速退离了水房，随着水房的门砰的一声合上，整个空间一下子安静的只剩下了水滴落在水池里的声音。
滴答滴答……那声音让韩小诺越发不安。他抬着头盯着面前的方强，对方眯着眼睛回望着他，他们像一对正在对峙的猛兽，可惜实力太过悬殊了，韩小诺已经开始忍不住发起抖来。
片刻后，他听到男人说：“把衣服脱了。”
带着命令的口气一下子将韩小诺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暧昧不清的灯光下，闫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处在一片光明一片灰暗中，看起来像一只正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魔鬼，让他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没听到吗，我叫你把衣服脱了！”恍惚中，韩小诺又听到闫斌命令他，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伸出手开始缓慢的脱起衣服来，一件件的，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站在床边的闫斌，对方站在那里，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腰窄背宽，看起来那么有安全感，却总是让他噩梦连连。
“你他妈的磨蹭什么呢！”显然，闫斌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不等韩小诺反应，他已经扑过来一把将他按在了身下，三下两除二就将他身上的衣服连同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成了碎片，韩小诺弓着背，他听到闫斌低沉的声音说：“抬腿。”
于是，他像个欲求不满的□□一般，将自己的一双长腿高高抬了起来，没有任何前期准备，男人进入时的钝痛差点让他晕厥过去，闫斌将他翻身放在自己身上，命令他自己动，他用力抱着男人宽阔的后背，第一次，他竟然哭了！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滴在了男人肌肉饱满的胸膛上，感受到异样的闫斌先是一愣，随即就是一股浓浓的鄙夷，他一把推开韩小诺，将他摔在床上，接着用充满嘲讽的语气对他说：“真他妈的恶心！”
说完，光着身子走了出去！
韩小诺躺在床上，下面撕裂的疼痛顺着后背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意识在一阵混沌一阵清明中反复，一道白光袭来，他像是看到了过去。
那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恰好是周六，那天早上韩依依一如平时早早的就出了门，她早就忘记了韩小诺是什么时候出生的，除了韩小诺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
因为从一清早天空就阴沉沉，像是随时要下起雨来了，韩小诺不想出去，就干脆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电视，他不矫情，根本就不在意这种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的日子，中午的时候，姚衡打来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市中心买点学习用具。
值得一提的是，高三的时候，一直游手好闲的姚衡像是突然变了性，开始拼了命的学习起来，虽然成绩没有什么长进，但是他还是干劲十足，一度感动了老师也感动了他自己。
韩小诺不想出门，就拒绝了他，姚衡在电话那边抱怨他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对着电话笑了笑，然后挂了电话。
下午时，外面开始响起一声声沉闷的雷声，前几天刚出了个下雨时一家人在家里看电视被电死的新闻，韩小诺想到这，就起身关了电视，他倒也不是怕死，他是怕韩依依的宝贝电视机被电坏了，他都想得到对方张牙舞爪的冲自己发火的样子，想到这，韩小诺不免笑了笑。
突然，一道闪电越过，昏暗的房间里一瞬间亮的有些刺眼，韩小诺莫名的心慌，他侧过头，窗外开始下起雨来了，春天的雨水不算大，但从窗户看过去外面还是绵绵连连的一片，看不清远方，又是一声雷闪过，叮铃铃，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韩小诺看着不停响着的电话，迟疑了一下，起身去接起了电话。他从没想到，就因为这个电话，他的人生将会被彻底改变。
韩小诺拼了命的在雨中狂奔着，他还记得电话里姚衡颤抖的声音对他说：“小诺，你快来……我出事了！”
那声音充满绝望，让他的身体都冷了半截。
韩小诺是在一个巷子里找到姚衡的，当时的他已经完全吓傻了，那么高的一个人，蜷缩在巷子角落里面，早已经被雨水湿了全身。
他像是知道韩小诺来了一般，颤巍巍的抬起头，却又颤巍巍的将头低了下去，他的眼睛里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光。
一股强烈的不安冲击了韩小诺的全身，他疾步走过去，不等姚衡开口就伸手一把抓住了他，他控制不住的声音颤抖，他听到自己冲着姚衡叫到：“你丫的干嘛了？”
这一下，姚衡像是被他叫醒了一番，整个人一个激灵，接着僵硬的抬起头，他的嘴唇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雨水的原因，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他看到韩小诺，那一刻，他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大咧咧的男孩了，他是个杀人犯，他开始胆小怕事起来，他说：“韩……韩小诺，我……我杀人了！”
一声惊雷响起，雨更大了。
“人呢！”韩小诺不知道哪来的冷静，他冲着已经完全吓傻的姚衡叫着。
姚衡眼睛通红，一张好看的脸上沾满了泪水和眼泪，满满的惊魂未定，在听到韩小诺的话后，他缓慢又绝望的侧过头看了一眼对面，韩小诺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不远处一个人倒在地上，雨水拼命砸在他的身体上，他却纹丝不动。
韩小诺看到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上流下来，顺着雨水流向四周，那一刻，韩小诺的灵魂一下子被抽干了，他听到姚衡恐惧又痛苦的声音说：“小诺，小诺，怎么办，我爸会杀了我的！”
韩小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在他听到姚衡无助的声音后，他轻轻放开他，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着那个人走了过去，身后传来姚衡的哭声，雨水拼了命的往他身上砸，但是那一瞬间，他像是屏蔽了四周的所有事物，他像个直赴刑场的战士，一步步走着，终于，他停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是林杰，他躺在地上，头上一个伤口往外面汩汩涌着血，似乎早就没了声息。
韩小诺听到姚衡嘶哑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没有理会他，片刻的迟疑后，他缓慢又僵硬的弯下腰，捡起了林杰身边的一块碎砖头，没有再犹豫，他伸手用力向着他的脑袋上面砸了下去……
☆、第十八章：炼狱人生
“201478，有人来探，跟我走！”韩小诺有点惊讶，不只是他，连方强都有点惊讶，半年时间，从来没有人来探监，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发慈悲，想起了这个少年。
韩小诺拖着疲乏的身体跟着狱警向探监室走，刚走到探监室门口他就愣住了，在里面走来走去一脸不安的那个人不正是姚衡吗。
“有什么事情快点说！”韩小诺愣神的片段带路的狱警不耐烦的将他推了进去，一个踉跄，他差点摔倒，再次抬头就迎上姚衡充满愧疚的眼神。
这是韩小诺最不愿意看到的眼神，他假意咳嗽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姚衡冲上来要抱他，他向他示意了一下角落的监控，对方愣在原地，然后悻悻然的放下了已经伸出的胳膊。
两厢坐定，沉默片刻后，姚衡沙哑的声音说：“小诺，对不起。”
韩小诺也不是什么圣母，半年的监狱时间让他多多少少变了一点，他觉得这声对不起自己完全受得住，他沉默着将目光放在了右边墙上的那扇狭窄窗户上，此时，恰好一只嫩黄色的鸟儿飞到了窗户外面，由窗户透进暗室里的光被鸟儿扑棱的翅膀摇晃的光影交错，韩小诺紧紧盯着那束光，眼睛却黯淡了几分。
他的一举一动姚衡都看在眼里，姚衡觉得自己心脏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但是他又无能为力，他看着韩小诺身上那件灰不灰黑不黑的衣服，他害怕变成这样。
韩小诺瘦了好多，五官的棱角凸显出来，像一把锋利的刀，他的面色憔悴，眼睛却永远是黑亮黑亮的，姚衡好几次想与他对视，但是最后都泄气地低下了眼睛，他怕自己眼睛里的懦弱被韩小诺看到，片刻的沉默后，姚衡低着头说：“小诺，我要走了。”
一句话，韩小诺的身体还是忍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姚衡没有发现他这细微的动作，依旧低着头自顾自的说到：“我爸给我办了出国手续，明天就走，去日本，可能两年都回不来。”
韩小诺终于回过头将目光放在了姚衡身上，曾经没心没肺笑着的少年此时颓唐地低着头，黑色的短发里竟然有了丝丝白光，他分明才十□□岁，想到这，韩小诺原本的后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冲着姚衡笑了笑，说：“出国了要听话，可别再惹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我可不在身边。”
风轻云淡的语气却让姚衡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叫：“小诺．．．．．．”
一声声的，声音越来越低哑，最后干脆又低下头将脸捂在了手心，他哭了，韩小诺看着他宽厚的肩膀耸动着，突然生出了一点不舍。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没发出一个音节，片刻后，他听到姚衡嗡嗡的声音说：“我跟我爸说了，小诺，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句话，让韩小诺想起了那个自己极力想忘记的事实——他是一个被判了死缓的杀人犯——韩小诺脑袋里变得一片空白，他说：“你带烟了吗？”
姚衡抬起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接着开始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掏烟，韩小诺看着他颤抖着拿起一根烟在自己嘴巴里面点燃，然后又颤巍巍的伸手递过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张着嘴叼住了那微微咸湿的烟头。
他猛地吸了一口呼出，烟雾让他的五官模糊起来，姚衡坐在对面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手铐，又看了看烟雾中他朦胧的眼睛，忍不住说到：“小诺，你吸烟的样子真好看！”
韩小诺一个机灵，他迅速将回忆和现实分开，他盯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确认到他那对平时冷冰冰的眼睛此刻的确是一片热切的盯着自己后，不觉生出来一股子恶心，像是为了让他明白那不是梦，对面的闫斌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他说：“韩小诺，你吸烟的样子真他妈的好看！”
韩小诺捏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疑惑不解的看着刚才出现在客厅里的男人，看了半天后他明白了，闫斌是喝醉了。
这个平时把自己包裹在冰墙里的男人只要一喝酒，就跟变了个人似得，这也是韩小诺这两年来在他身上找到的唯一个乐趣。
他抬着头看着男人刚毅的脸上微微浮起的红晕，突然恶趣味的笑了笑，闫斌被他的笑弄得一愣，下一秒钟，他就看着韩小诺站起身迈着一对细长的腿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他盯着韩小诺黑色的眼睛，心里不断揣测他要干嘛。然后，韩小诺停在了他面前。
第3节
恋耽美
第3节
“没问题！”姚衡一口答应，还是如愿以偿的将韩小诺收到了肩膀下面，他没发现自己那一脸贱兮兮的笑容，似乎也忘记了被他们扔在烧烤摊前，此时正趴在桌子上抱着瓶酒一脸如痴如醉的左铃．．．．．．
到了韩小诺家，姚衡没看到任何人，上次来想着应该是工作去了，但现在都这么晚了，他不免好奇：“韩小诺，你家长呢？”
韩小诺不平不淡的回他：“我跟我妈住，她这会应该不会回来。”
“干嘛，工作吗，你妈挺辛苦的？”姚衡心想着原来韩小诺是个单亲家庭的，难怪性格古怪，又想着他妈这么晚还没回家，小伙子的热心肠，不免又有点可怜起韩小诺跟他妈起来！
韩小诺不知道姚衡在想什么，不用猜他就知道韩依依这会肯定在某个酒吧醉生梦死呢，他不想跟他谈论这些，于是转移话题：“我给你烧水洗澡，你把这身衣服先换了吧！”
“好的！”姚衡笑着应道，大概是表情做的太大，他又忍不住哎哟叫了两声，韩小诺懒得看他，他站在后面自顾自笑的像个傻瓜！
韩小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套休闲运动衣给姚衡换上，把姚衡的大身板勒得格外紧，但是看韩小诺在那边忙着给他烧水，他不好意思多说，就坐在卫生间的凳子上拼命在那里扯衣服！
韩小诺烧好了水走过来，看到姚衡背对着自己上下摆着手，像是想到什么，觉得这姚衡也太不注意场合了，不觉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听到他的声音，姚衡回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韩小诺知道自己想歪了，脸竟然有点发红，那边姚衡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把站起来，说：“好啊，看你平时正儿八经的，想法这么邪恶！”
韩小诺一把将水放在地上，面色也恢复了平时的那股平淡，他不接姚衡的话茬，自顾自的说：“水好了，你快洗吧，要是伤口不方便叫我！”说完，回身就走了！
姚衡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又想到刚才他微微红着的脸，虽然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挺冷淡的，没想到脸红起来还有点可爱，他这样想着，身下紧绷的衣服突然隆了起来，惊觉自己的反应，他立刻将卫生间的门给关上，之后洗澡好几次碰到伤口，他闷哼忍痛，硬是没敢叫韩小诺过来帮忙。
☆、第十一章：碰瓷风波
是夜，月光淡薄，窗外不知道是谁家的狗一直在拼了命的叫着，韩小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姚衡看到动来动去的，长胳膊大腿一伸，直接将他扣在了怀里，不等他反应，姚衡凑着脑袋在他耳边声音模模糊糊的说：“韩小诺，你丫的跳大神呢，动来动去！”
姚衡呼出的热气飘到韩小诺的耳朵，他一个激灵，伸手用力推开姚衡，他的床不大，下一秒，嘭隆一声，姚衡就摔在了地上！
我草！姚衡惊呼一声，穿着个裤衩子从地上爬起来，他盯着韩小诺，用惯有的委屈语气对他说：“韩小诺，你干嘛？”
韩小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着姚衡，这家伙洗澡时把绷带弄湿了，此时瞪着对满是伤口的脸，加上那副语气，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韩小诺突然心软，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可笑，于是说了声对比起，语气低低的，却让姚衡愣了一下。
姚衡这人就是不能给点好脸色，韩小诺刚道完歉，他就跨着长腿上床将韩小诺扣在了怀了，不管韩小诺的挣扎，他紧紧抱着他，说：“快睡觉，这床这么小，你要是待会再不小心转身我就掉下去了，我还是个伤员．．．．．．”
他越说越动情，韩小诺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但是也停下了挣扎，姚衡看他不动了，笑了笑，将他往怀里收了收，就闭上眼睛，不一会便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这家伙是真累了，韩小诺想着，慢慢转身试图离开他的怀抱，没想到刚一动，姚衡就将他用力一抱，直抱的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
姚衡以脸上的伤口没好，回家可能会被老爸打死的理由一直耐在韩小诺家里，韩依依每天早出晚归，估计都没发现自己家多了个男人。
那天晚上七点多钟，姚衡在冲澡，韩小诺家的电话就开始拼了命的响，韩小诺不打算接的，但是卫生间里姚衡一直叫他，他没办法，还是跑到客厅拿起了电话，刚拿起听筒，电话那头就传出韩依依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死哪儿去了，打了几个电话才接．．．．．．．”
韩小诺就知道韩依依找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她在路上被人讹了，要韩小诺赶紧过去！
那是1999年，在路上碰瓷的人并不像现在这么多，能碰上一个真的就是你运气好。所以，那时候一般发生这种事除了死不要脸的争论，就是认栽赔钱。
要韩依依的钱比要她的命还要难，这回要韩小诺过去，准是要他帮忙吵架去的。韩小诺不是会吵架的人，但是旁边站个男人总归是会让韩依依说话的声音更加尖锐几分。
韩依依说的地方是在一个不大的街巷里，韩小诺到时，现场已经被一群人围了起来，韩小诺老远就听到韩依依那尖锐的声音叫骂着：“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还想骗老娘的钱，老娘告诉你，今天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要不然你休想在老娘身上拿到一分钱！”
说完，韩小诺还看到她拍了拍旁边停着的一辆小轿车，韩小诺又听到她说：“我说小哥，你刚才也从旁边经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看到了，你下来帮忙说说理啊！”
韩小诺顺着目光看去，那坐在轿车主驾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闫斌！
此时此刻，他的车门被韩依依那只染满指甲的手用力抓着，车窗玻璃也被韩依依拍打着，满脸的不耐烦说明他已经强忍好久了。
他那种跟死人一样的气场其他人躲他都来不及了，也亏得是韩依依那性格，敢拉着他的车门要他主持公道．．．．．．韩小诺正想着，那边韩依依看到了他，连忙招手叫他：“小诺，这边，小诺．．．．．．”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韩依依的声音看了过来，那一刻，韩小诺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
韩小诺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头，正蜷缩着身子在那里哎呀哎呀的叫着，距离他身子不远处正是韩依依前几天费劲千辛万苦在别人那里买来的一辆二手电动车。
那时候骑电动车的人少之又少，也就这老头精明，还能找到倒霉的韩依依来碰个瓷儿。
韩依依玩累了准备回家，没想到电动车没骑多远就到这事了，那老头没啥事，她刹车急，整个人从车上摔下来，衣服都磨破了几个洞，她简直就是气到家了，韩小诺刚一靠近，她就顺势一倒，睡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韩小诺的脸瞬间就黑了，这韩依依其他的本事没有，借钱和大哭最拿手了，这也是韩小诺最不喜欢她的地方，韩依依是典型的南方女人，哭的时候张着嘴巴，总是喜欢把那些过去八百年的成年旧事拿出来痛诉一遍。
一如平时的那些：韩小诺那个他还没出生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爹；她这些年独自一个人抚养孩子多么的不易，这孩子还从来不听她的话；又因为韩小诺她跟娘家不和云云总总．．．．．．她总是跟唱戏一样，哭丧着，绘声绘色。
果不其然，那周围的一些人看了看一头黄发的韩小诺，又看了看衣服破了洞，哭得伤心欲绝的韩依依，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指责起韩小诺和那地上的老头．．．．．．
老头哎哟的叫声越来越小了，为难了他没有现在那些老人的毅力，在一顿自责中，他终于忍不住，迅速起身拍了拍屁股一溜烟的跑了！几个人围上去开始假模假样的劝慰韩依依，她哭到动情处，也不自觉放开了抓着闫斌汽车的手，闫斌见状启动汽车，当汽车开到韩小诺身边时，不知道是不是韩小诺的幻觉，他感觉闫斌刻意缓了几分，甚至还特别看了他一眼，最有油门嗡鸣，只留下了一屁股尾气。
韩小诺站在那里看着躺在地上大哭的韩依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那边几个人叫他，说：“你这怪孩子，你妈都哭的这么伤心了，你还不过来安慰安慰她！”
听到话的韩小诺像个木头一般僵硬的走到韩依依身边，然后弯腰抱住了她，那一刻，韩依依愣住了，连哭泣都忘记了。
围观的人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忙不住的互相点头微笑，指手称赞。
没有人知道韩小诺的心思，包括被他抱着的韩依依也不知道，就在刚才，韩小诺看到闫斌的车后面坐着一个人，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顾逸，韩小诺看到他苍白着脸，那样子像是早已没了生命气息．．．．．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股子皂角的清香，姚衡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巷子口，刚好看到了抱作一团的韩小诺跟他妈，直感叹他们母子情深，等到晚上的时候，韩依依像是中邪了一般，还在家里做了顿饭特意招待姚衡，姚衡嘻嘻哈哈的称赞韩依依做的菜好吃，韩小诺有这样一个妈妈真是幸福！
韩依依一改平时的泼辣，一脸害羞的摆手：“哪有，哪有，瞧你把阿姨夸的，你这孩子真讨喜，你不嫌弃就在这多住几天，省的我们家小诺一个人无聊．．．．．．”
姚衡一边大口扒着饭一脸乖宝宝的形象，一边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韩小诺坐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脸色不觉黑了几分，他看着一桌子的菜，突然又想到傍晚时分看到的情景，心里的那股子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第十二章：春光乍泄
姚衡终于被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接走了，因为这家伙，韩小诺这几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头脑昏沉地挨到了放学，韩小诺刚从座位上坐起来，左铃就将他一把拉了下来。
“先别走！”也不管他一脸的不耐烦，左铃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对他说。
“干嘛？”韩小诺看着左铃那一脸猥琐的样子，无奈地问！
左铃看着他的样子后，突然改变表情，摆出一副仿佛看穿了什么的样子说：“哟，瞧我们小诺这春光满面的样子，快说，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韩小诺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白了一眼左铃就要走，左铃又拉住了他，他不耐烦的回头，就看到左铃轱辘着一对眼睛，往着四周看了一圈，接着满面潮红的伏在他的耳边说：“跟我回家！”
韩小诺被她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她，她一拳打在韩小诺肩膀上，接着说：“想什么呢，我有部好片子，想找个人和我一起看！”
韩小诺看她那样儿，就猜到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电影，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左铃咯咯咯的笑着说：“隔壁晓丽给我的，哥哥的片儿。”
“哥哥是谁？”韩小诺问她！
“韩小诺，你不是吧，哥哥你都不知道，张国荣啊，跟你一样，都是同性恋！”左铃口无遮拦，却把韩小诺吓了一跳，这喜欢男人的事情他其实慢慢也能接受，但是他还是不太习自己这个身份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左铃肯定注意不到他的表情变化，说完自己的话，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韩小诺就往自己家里跑，韩小诺跟在她后面，也忘记了要回家补觉的事情，满心思都想着这同性恋的电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没有失望。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夕阳模糊的黄昏，他跟左铃窝在家里看电视的情景。
傍晚时分，夕阳从旁边的窗户映照进来，左铃家的客厅中间摆着一个满是油污的桌子，对面是一个破旧沙发，客厅的地板是水泥的。黄头发的韩小诺和扎着马尾左铃就坐在地板上，夕阳在他们身边变成柔和的光，韩小诺脸上故作镇定，左铃的脸也激动成了夕阳的橘红色，在他们面前摆放着一部老式vcd，一部黑白电视机，上面放的是一部经典的同志电影：《春光乍泄》。
韩小诺记得电影开始没多久就是张国荣跟梁朝伟在出租屋里滚床单的画面，左铃拉着他咯咯咯的笑着，激动地快要从地上蹦起来了！韩小诺看着黑白镜头下的两个男人，第一次觉悟到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美妙。
电影里的黎耀辉从一开始就为了何宝荣那句“从头来过”而努力，两个男人，一个喜欢夜夜笙歌，一个喜欢平淡生活，而这两种个性本来就无法共存，所以最后两个人还是分道扬镳！
那时候的韩小诺看不出故事的现实，只是跟左铃一样对故事里主人翁最后的分开可惜，一直到后来，他真的去接触到那份感情，他才明了，原来，这世间对于两个男人的爱情，远远不只“我们两个人不合适”那么简单！
拒绝了左铃父亲的一再留饭，韩小诺从左铃家出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
不理会左铃在后面嚷着明天学校见，韩小诺快步离开她们家所在的那条长巷，等他终于走到大街上时，他还是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
左铃的父亲，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全身上下都是酒气，大概是酗酒的原因，他的身上充斥着一股让人恶心的酒气，而且他的热情更让韩小诺感到不适。韩小诺嘲笑自己太过敏感，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放在了远处，此时，还未散尽的落日余晖飘飘洒洒，硬是将远处的天空染成了一阵红黄相间的颜色，街上几盏霓虹亮着，行人很少，一阵阵微风吹来，没有沙石，人们交谈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韩小诺走了没多远，看到前面一个背影，韩小诺看着那人一身丧气沉沉的黑色衣服就猜到了是谁，他准备绕道，可是对方竟然在这时候开口叫住了他，“韩小诺！”毫无感情的声音像个机器！
韩小诺撇了撇嘴，还是回过了头，他看着不远处的闫斌，对方也在看着他，不同的是，闫斌那对平时黑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此时竟然透出了一股子落寞！
韩小诺吃惊，但是表面上还是表现的风平浪静，闫斌看他停了下来，几步就走到他面前，不等韩小诺开口，他说：“有没有兴趣喝几杯！”
发生什么事了？韩小诺的第一感觉就是出事了，之前一直盘踞在胸口的那股不安浓烈的快要沸腾起来，他直觉应该是顾逸出事了，心中刚这么想，嘴上已经问出了口：“你把顾逸怎么了？！”
听到他的回答，闫斌愣了一下，他盯着面前像的韩小诺，此时的他像一只躬起了背的小猫，似乎准备随时挠自己一下，想到这，闫斌不觉好笑，但是他忍住了，丢下一句“来不来随你！”他便转身向前走开了！
韩小诺顿了一下，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是1999年，谢霆锋正大火，酒吧里常年循环着他的《因为爱所以爱》，质量不算好的音响一声声的叫嚣着“因为爱，所以爱！”，像一个被洗了脑的教徒，麻木地呼喊着自己的口号，让无数状似感情受伤的人在舞池中央疯狂的甩着脑袋，像一群失去了灵魂的神经病！
韩小诺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把脑袋当成皮球一样甩来甩去的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所谓的“坏”是多么幼稚，霓虹灯下的他突然有点慌张。这时候，自己的学生身份突然让他想离开这里，但是，闫斌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一般，一句话就让他的屁股狠狠定在了座位上。
“顾逸他．．．．．．死了！”
☆、第十三章：顾逸之死
“你相信命吗？”韩小诺搞不清楚，一向冷酷的闫斌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他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想着面前的男人应该是喝醉了。
似乎也没准备听他的回答，闫斌接着说：“我特别相信，顾逸走到今天这地步，全部都是他自找的。”
“你他妈放屁！”韩小诺冲过去就要打闫斌，闫斌却顺势将他的手一抓，翻身用力一压，将他压在了沙发上！
两个人面对着面，男人呼出的气体让韩小诺背脊发麻，他拼命挣扎，但是一如平常，闫斌的力气大的他毫无还手能力，他弯着膝盖准备踹开身上的闫斌，对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伸手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身子一蜷，胃酸都要出来了！
“同性恋？呵，被男人上就这么爽吗？”闫斌咬牙切齿的对他说道，韩小诺刚才吃了他一拳，此时后背上全是汗，恍惚中，酒吧的音乐响声震天，他根本就没听清男人在说什么。
但是闫斌却继续说：“该死的同性恋，我对你那么信任，你他妈的竟然就是为了爬上一个男人的床，你告诉我，他妈的被男人上就这么爽吗，你说啊，你他妈的给我回答！”
韩小诺看着灯光下的闫斌，他的五官立体，竖起的头发因为他的动作落下来一束，落在他的嘴巴边，让他看起来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韩小诺以前伪装的那些强势在他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他被闫斌用力抓着，觉得背脊发凉。
此时酒吧里面的很多目光都放到了这边，韩小诺越发难堪了！
但是，让他更加难堪的事情是在几分钟后发生的，那时候，闫斌似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冲着韩小诺怒吼着，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韩小诺被他压在身上，除了挣扎，他说出来的那些话，他全部视若无睹，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嘴巴上一热，下一分钟，一股刺痛袭来，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吻了他，还咬了他！
这一下，换韩小诺疯了，他挥出胳膊，一拳头用力砸在了闫斌的脸上，趁着对方还未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他起身在一片唏嘘中冲出了酒吧。
韩小诺越走越快，街边的霓虹灯将他的脸照的明暗交错，让他的脸变得恍惚不清，他跌跌撞撞的走着，周遭一切的喧哗都被他隔离开来，他像一只被抽离了魂魄的尸体，浑浑噩噩地跌进黑暗里去。
从刚才开始，他的脑海里就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是闫斌那句不平不淡的话：“顾逸死了，昨天下葬的！”
一阵风吹来，风沙刮的他眼睛发疼。
韩小诺走到某个暗角时，一个提着裤腰带的男人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男人行色匆匆，都没看到魂不附体的韩小诺，猝不及防，就将他撞在了地上，男人晦气的朝着他骂了一声，他恍若未觉，最后干脆顺势靠在了巷子口的墙上。
远处一盏路灯透过来的暗黄色灯光照着他紧绷的后背，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狗！
他呜咽轻呼着，像是哭了！
“你没事吧？”过了一会，一个低低的声音问他。
韩小诺闻声抬起头，看到来人竟然是晏小云，韩小诺不会好奇这么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轻声回了句我没事，却又将头埋进了胳膊里，他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幅窝囊样，但他偏偏又忍不住。
片刻的沉默，晏小云又问他：“你怎么不回家，这么晚了，快回家吧！”
一句话，韩小诺的背狠狠抖了一下，他再次想起了那个男人柔和的眼睛和温热的手掌，他想起男人低低的声音对他说：“乖，快回家吧！”
于是，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哭出了声音。
晏小云被他的反应弄的吓了一跳，她看着韩小诺抖动的肩膀，突然有点心疼，像是自然反应，她蹲下身去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少年黄色的头发硬硬的，刺的她指腹发麻。她看着韩小诺的背，说：“韩小诺，你刚到我们班级时，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只会打架的坏学生，后来通过左铃了解到你，发现你跟她说的一样，不过是个喜欢把什么事情藏起来，佯装坚强的孩子罢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是说句实话，看着你哭挺心疼的。”
“你要是不介意，你就把我当成朋友，有什么事情你就对我发泄吧！”
韩小诺抬起头，用一对发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晏小云，巷子外的灯光照着她，让她看起来既柔和又亲切，韩小诺突然想抱抱她，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不太愿意跟人去分享自己的童年和关于顾逸的一切，于是他对她说：“谢谢你，我没事。”
晏小云听到他的回答笑了笑，说：“没事就好，快回家吧，都这么晚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路灯突然熄灭了，一阵风吹来，带来了入秋来的第一阵寒凉，黑暗在他们周身旋转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光，韩小诺看着模糊中的晏小云，他从不曾想到，巷子里这场状似温和的相遇，不过是某个人的堕落之举罢了。
☆、第十四章：陆野
韩小诺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像个被掏空了的壳子，没有温度，没有气息，他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他的脑子里一直像默片电影一般回想着关于顾逸的一切，想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对自己说的那句，乖快回家吧；想起重遇后他带着苍白的面孔对他说，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想起他要自己多交一些朋友但是，这一切在最后都化成了灰烬。顾逸死了，他带着韩小诺的一些感情一同死了，韩小诺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想到巷子里的那个小孩，似乎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最后都离他远去了。他的思绪乱飞，脑子里动不动就嗡嗡作响，这样一直持续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混混沌沌的睡去。没睡多久，客厅里的电话就开始拼了命地响起来，韩小诺有气无力的去接电话。
是左铃。
韩小诺接起电话就听到她激动不已的宣布，她要去追陆野！
韩小诺没休息好，脑袋发晕，连口都懒得开，电话那边左铃却像是胜券在握一般跟他分析：“你不知道，最近啊，陆野可关心我了，每天晚上放学都等着我一起回去，中午时还趁着你们不注意偷偷跑到班级来找我，问我吃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吃饭；甚至要我邀请我加入他们网球社韩小诺，你快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不等韩小诺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一定是的，陆野一定是感觉到了我那的那颗心咯咯咯咯”
韩小诺隔着电话听着左铃那宛如鸟鸣的笑声，突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中午的时候，云梦开始下雨，大西北的雨来势汹涌，不休不止，等到了傍晚，雨还没停，韩小诺正对着家里的黑白电视发呆，左铃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说：“韩小诺，我在你家门口，你下来一下！”
韩小诺顺手抓了一件衬衣穿上，拿着伞匆匆下楼，刚走出楼梯，就看到了站在楼道口瑟瑟发抖的左铃，都入秋了，她还穿着一件碎花裙子，打着个赤脚，地上一滩水，旁边扔着一双高跟鞋，头发被雨水冲的乱糟糟的，像是感觉到铃韩小诺的出现，她蓦然抬头，韩小诺吓了一跳！
她化妆了，但是妆容被雨水冲开了，此时脸上青青紫紫的，配上那乱七八糟的头发，看起来像个腐烂了一半的尸体。
她看到韩小诺，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张着嘴巴大哭起来，不等韩小诺过去，她冲过来一把将他抱住，然后将自己乌烟瘴气的脸用力盖在了韩小诺的胸口！
韩小诺看着自己那件被染成各种颜色的白衬衣，脸一下就黑了，但是他还是伸手在左铃鸡窝似的头发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身上湿淋淋的，像一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韩小诺无语，又听到她说：“韩小诺，他不喜欢我，他有女朋友了呜呜呜”
韩小诺早就料到了结局，他开始有点自责自己没有拦住左铃，左铃在他怀里继续书：“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今天早上特意起来很早，还用我妈的化妆品化了妆，这化妆品我妈死的时候都没舍得用一下呜呜呜”
“他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我问他，他不说，我就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也不说，我生气下打了他一拳，打了我就心疼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了我一巴掌”
韩小诺听到左铃的话，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不停的拍着她的背，这招当然毫无作用，左铃依旧哭着，越哭越大声，直到将外面的下雨声都给覆盖了。
楼道里传来谁家女人的大骂：“谁啊，大白天的哭丧啊！”
左铃的哭声更大了
星期一的时候，左铃知道了陆野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不仅是左铃，连韩小诺都知道了，因为陆野又来他们班级了，这一次不是找左铃，而是来找晏小云的。
阳光大男孩爽朗地叫晏小云的名字，等晏小云走到教室门口，他递了一封信给她，还忍不住抓了抓后脑勺，一脸的害羞模样。班级的其他学生一下就起哄开来了，韩小诺从一开始就注意着坐在旁边的左铃，从刚开始陆野出现在门口时她脸上的惊喜，到她听到对方叫晏小云时眼睛里的失落和惊讶，再到她盯着晏小云手里的那封信，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死去，又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
☆、第十五章：魑魅魍魉
谣言是从那天开始传开的，关于晏小云的。
那天课间操，林杰拦住了准备出教室的晏小云，左铃凶他：“滚开，好狗不挡道！”
林杰不理她，而是转身一脸鄙夷的看着晏小云，说：“晏小云，听说五十块就可以草你了，这事是真的吗？”
同学们的议论声一下子炸开了锅。
韩小诺看着晏小云，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了。
“林杰，你他妈的闭嘴，不就是没答应你的表白吗，你至于吗，说话这么损小心出门被车撞！”左铃将晏小云拦在身后，冲着林杰叫到。
“左铃，你少在这里给我装英雄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关于晏小云在外面卖的谣言，就是你传出去的！”林杰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平地里点燃了一根□□，哄得一声，平静被炸开了。
韩小诺冲过去一拳打在林杰的脸上，对方却并没有跟之前一样对他张牙舞爪，他摸了摸被韩小诺打的淤青的嘴巴，然后满脸鄙夷地说：“呵，韩小诺，我不把你看在眼里，你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丫的就是一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男妓！”
韩小诺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左铃，对方脸上写满惊慌，此时此刻，左铃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正在拼命冲着韩小诺摇头，仿佛在说：“韩小诺，不是我说的，这件事与我无关！”
但是，整座学校，除了左铃，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知道韩小诺的这个秘密了。
就在气氛僵硬的时候，林杰继续说：“晏小云，亏我当时追你，你还不答应，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货色，没想到是个给钱就能上的□□。”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左铃流着泪冲过去一巴掌甩在林杰的脸上，林杰挥手要打，几天都没来学校的姚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适时一把抓住了林杰的胳膊，这时候，晏小云推开众人冲了出去，面色苍白。韩小诺想也没想，跟着追了过去！
左铃愣在原地，泪水从她那对大眼珠子里拼了命的往下掉，她觉得自己像个被人雕坏了的雕像，定在那里，丑陋不堪。她突然想起那天和陆野一起吃饭的路上，对方顺口问了句，你跟新来的同学相处的挺好的啊！
她像是深怕对方误会了什么，连忙娇羞的摆着手：“你别误会了，我跟他只是好朋友，小诺喜欢的是男生，不会喜欢我的”
要是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啊！
可是，有些伤害，他一旦发生了，一定就是深到骨子里再也剔不走了。
秋风刮来，气温又下降了几分。
韩小诺追着晏小云跑过了无数个巷子，最后两个人停在一个青砖围起的院子前面，晏小云回头对韩小诺说：“你回去吧，我没事。”
韩小诺看着面前的晏小云，她的黑色长发落在一件小花衬衣上，面色苍白，眼睛里全是泪水，看起来脆弱的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韩小诺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在某个巷子相遇时的情形，那时候的晏小云挽着头发，微笑的样子是那么美好，面前的这个人太过真实，韩小诺一点都不相信她是林杰口中的那种女孩。
“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韩小诺对她说。
晏小云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说：“我没事，你回去上课吧。”
韩小诺回她：“逃都逃了，不回去了。”
晏小云瞪着一对黑色的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回过身进院子去了，韩小诺跟在后面，晏小云小声对他说：“你回去吧，我妈看到了不好。”
韩小诺说：“没事，你就说是同学过来玩，再说了，今天又不是休息，你一个人跑回来还不好交代。”
晏小云刚要开口，房间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是小云吗？”紧接着，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音传来，晏小云应着声急忙进了屋。
一串叮咚声响，韩小诺听到晏小云说：“妈，你别乱动，杯子都摔地上了。”
“小云，你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回来了。”沙哑的女声问道。
韩小诺在这时候走了进去，他看到晏小云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女人一对眼睛泛白，手到处摸着，显然是看不见，但是她却感知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她问旁边的晏小云：“小云，有同学来了？”
晏小云还没开口，那边韩小诺率先说到：“阿姨好，我是晏小云的同学，今天学校临时安排学生出去拔草，我们没去，就过来了。”
妇女对着韩小诺的方向笑了笑，说：“好，快坐快坐，小云，你快去给同学倒杯水。”说着，她又继续说，“小云从来不带同学来，我还以为她是碍于我们家这情况，有朋友就好，有朋友就好。”
按照晏小云的年龄算，面前这位妇女最多不过五十岁，但是言行举止已经宛若老者，韩小诺猜想应该跟她的眼睛有关，那边晏小云似乎有点难为情，韩小诺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说：“阿姨真是多想了，晏小云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朋友多的很呢！”
韩小诺的话让晏小云呆了一下，她看着面前的韩小诺，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善良的可爱，不免微微笑了一下，韩小诺看见她笑了，悬在心上的那颗心也落了下来。
这些年，韩小诺是亲身体验过那些流言蜚语的威力的，他从小就被人骂没爹养没娘教的孩子，杂种，没人要的东西……这些恶毒的话总是被那些看似纯真的孩子们说出来，像一根根淬了剧毒的尖锐针管，一根根□□他的心脏，一边抽干他的善良，一边给他注入让他麻木的毒素。
他变得冷淡，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但是韩小诺终究是个孩子，他有同情心，也会因为别人施舍的一点温柔而对其珍贵相待，他觉得晏小云把他当朋友，那么，他就不应该辜负这份信任，所以，他想保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对晏小云笑着，毫无伪装的笑，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微微的红晕，黄色头发下的那对大眼睛闪烁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晏小云看着他，内心突然狠狠抽动了一下。
第二天，晏小云正常来上学，但是人们看她的眼光变了，关于她的谣言也多了起来，在学校的体育室，后操场，天台，甚至是锅炉师傅的床上，有关她的故事越来越绘声绘色，之前那些说是打死都不会相信晏小云是这种人的学生们也开始在背后偷偷议论起来。
韩小诺这几天一直注意着晏小云，虽然对方总是微笑的对他说自己没事，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晏小云憔悴了不少。
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头发也开始变得乱糟糟起来，说话都迟钝了很多。看吧，来自学生的谣言多么恐怖，它像个包着彩色华衣的魔鬼，一步步拉拽着，撕扯着，终于还是将那个人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事情是在星期五发生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天空像一块厚重的灰色幕布，压抑的人心情难受，没有一丝风，韩小诺在教室里面坐着都会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狂躁不安，他回头看了一眼左铃，她坐在位子上双眼放空，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这样了，韩小诺想跟她说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怪她，但是，关于晏小云的事情，韩小诺没有那个能力代替别人去原谅她，就在韩小诺思考的时候，左铃突然抬起了头，他们的目光撞到一起，韩小诺看到左铃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没来由的有点儿难过，却又不知道如何来处理这种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时候，教室外面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同学冲了进来，气都没喘上一口，就叫道：“我操，没想到晏小云真的是那种人，就在刚才，有人看到她跟体育部的那个陆野在体育室．．．．．．”
后面的话韩小诺已经听不清了，他听到这里已经起身冲了出去，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宛如浪潮一般冲击了他的头脑，他猛地冲出教室，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韩小诺猛地抬起头，他看到一个黑影从对面的楼上坠落下来．．．．．．
耳边传来左铃不可置信的惊呼声，韩小诺听到有人喊“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晏小云，大秋天的，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绽放成了一朵殷红的花。
韩小诺突然想起中午晏小云出教室时对他说的那句话，她说：“韩小诺，你以后可别这样，不能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恨不得心肝肺都掏出来，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想保护谁呢？”
那时候，韩小诺问她：“你干嘛去？”
她冲着韩小诺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她今天化了妆，头发也盘成了那天韩小诺在巷子里看到她时的样子，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望着远处聚集起来的人群，韩小诺立在原地变成了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可是，他的眼睛分明是温热的。
☆、第十六章：过去与现在
“后来呢？”酒吧的音乐震天的响着着，迷离不定的灯光下，一个儒雅的男人盯着眼前黑色短发，眼睛漂亮的男人，任凭自己如何发挥想象力，都无法想到男人留着一头长发一脸抑郁的样子，但他敢保证，那样的男人一定是妖艳的。
“后来．．．．．．”韩小诺看着面前蓄着短胡须的儒雅男人，笑了笑，说，“欲听故事后续，先把酒钱付了！”
儒雅的男人盯着韩小诺的笑，不觉愣了愣，他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个透着股痞气的男人跟那个胆小忧郁的少年扯到一起去，他不免怀疑到：“小诺，你可别为了喝酒编个故事来骗我啊！”
韩小诺听到男人的话，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他晃了晃面前晶莹剔透的酒杯，接着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冲着旁边的男人说了声老规矩，你结账，然后起身，向酒吧外走去。
男人匆匆结账，连忙追出去，等他刚走出酒吧门，韩小诺已经上了一辆黑色的宝马，消失在夜色中，男人无奈的撇了撇嘴巴，原本以为有场艳遇的他只得回身继续到酒吧里物色新目标去了！
韩小诺从坐进车里就没说一句话，刚才还带着笑的脸蛋这回已经完全绷住了，他看了一眼主驾驶，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闫斌。
平时都是闫斌手下那个戴着眼镜姚飞来接他，两个人这几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韩小诺也喜欢这种沉默，闫斌很少会来接他，一旦有这样的意外，韩小诺就知道，自己晚上准没好果子吃！
韩小诺看着外面渐渐远离的霓虹灯，这不是回家的路，不对，应该说，不是回闫斌家的路，那个地方于韩小诺而言，不过是个牢笼罢了，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的？
这个故事，他没有对那个陌生的男人讲，虽然今天他确实有点话多了，但是几杯酒还不至于让他掏心掏肺，更不会让他暴露自己男宠的尴尬身份。
他突然想起晏小云死后，自己去过一次她们家，韩小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晏小云母亲嘶哑的声音喊“小云，是你吗，小云？”，他顿了顿，然后逃了，那一次，韩小诺真正切实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怯弱，就如晏小云所说的，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能去保护谁呢？他韩小诺不过是这世间渺小人物中那不起眼的一个，他的故事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能够滚床单前的即兴娱乐罢了。
肩膀上的一阵刺痛将韩小诺从臆想中唤醒，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也盯着他，只是与他眼睛里的平淡不同，男人黑色的凤眼里面溢满了显而易见的怒气，他听到男人哑着声音咬牙切齿到：“你要是再敢走神，我就把你脱光了扔到街上去！”
像小孩子置气说的话，但是韩小诺知道男人是干得出来的，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关于面前这个男人，他可以说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男人杀人不眨眼，办事心狠手辣，床上从来不考虑对方的感受，活的像个没有血肉的野狼．．．．．．
又是一阵刺痛，闫斌明显染上了欲望的声音从韩小诺的胸口传来，他说：“叫，我他妈的花那么多钱不是买了一个尸体！”
韩小诺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是啊，对方是自己的雇主，他有责任巧夺心思去讨好他，想到这，韩小诺仰着头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接着开始有节奏的喘息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回档在狭窄的车厢里，直让身上的男人变得更加凶猛起来！
曾经一口一句讨厌同性恋的男人，韩小诺想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愿意花那么高的价格将自己买在身边，不过隐约中，韩小诺还是能够感受到，身上的男人是恨他的，或者说，是通过他在恨另外一个人。
是顾逸，这个已经死了将近五年的男人，让他们恨着彼此，又将彼此拉扯着堕入到对方的身体上去。
汽车停在深巷里面，喘息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从里面传出来，刺破黑暗，在平静的夜色中荡漾起点点涟漪。
“小诺，我走了。”那一年韩小诺读高三，左铃突然对他说，她要休学出去打工了。
那一年是2000年，人们称之为千禧年，在那几年里，无数向左铃这样的男孩女孩，为了父母口中的那句“早点出去赚钱养家”早早休学，踏上了北上或是南下的长途客车。
走的那天，韩小诺去送左铃，同行的还有姚衡，左铃那个长期处于醉酒状态的父亲在他走的那天都没来送一下。
韩小诺记得那天，他们三个人坐在客车站门口的长椅上聊了很多，聊他们的梦想，聊以后无论怎样都不要忘记对方。
那一天，云梦的天空也是灰沉沉的，左铃坐在韩小诺旁边，她的脚下放着两个巨大的蛇皮袋子，里面放着换洗的衣服和被褥，左铃还是扎着那头马尾辫，穿着一件碎花的衬衣，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净是光，她说：“我以后啊，就想做个裁缝！”
姚衡笑她没出息，她说：“你懂个屁，我可是受够了这种碎花衣服，太丑了！”
姚衡说：“人设计衣服的那叫设计师，还裁缝，你土不土！”
左铃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个崇洋媚外的家伙，什么设计师，那是老外的叫法，在咱们国家，那就是裁缝，裁缝你懂不懂，从古流传到现在的！”
难得姚衡没有跟她争论，她突然回过头，一脸殷切的看着韩小诺，问他：“小诺，你以后想做什么？”
韩小诺一愣，支支吾吾半天，说：“医生吧！”
“行啊，小诺，看不出来，你还有一颗济世的心！”左铃拉着他，一脸的没想到。那边姚衡却不问自说：“那我以后就当个商人。”
“你就那腐败思想！”左铃鄙视他，不料他却说：“这样，我就有足够的资本去开一家全世界最好的医院！”
一阵风吹来，三个人的脸都红了红。
不知道聊了多久，话题突然就被扯到了以前，是左铃先开的口，她低着头一边用自己磨毛了边的球鞋踢着脚下的蛇皮袋子，一边对旁边的韩小诺说：“小诺，高二的那件事，对不起。”
韩小诺笑了笑了，他从来没有怪过她，更谈不上说没关系。
但是左铃不这么想，谈到这里，她黑色的大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说：“你说，要是我当时不那么嘴贱，晏小云她，她．．．．．．”
气氛一下子变得悲伤起来，姚衡试图调节气氛，他说：“左铃，你看你这大胳膊大腿的，出去不干包工头也是个主管，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了，可别忘了咱哥俩！”
左铃挥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流着眼泪咯咯咯的笑着，说：“你滚开，我要是有钱了一定第一个把你忘记了！”
“好你个狼心狗肺的，高中两年我可没少吃你家伙，你要是敢忘了我，我以后赖你家里去，就跟你男人说我是你养的情夫！”姚衡挥着手对左铃说。
左铃继续咯咯咯的笑着，眼泪却越来越多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呜呜呜的大哭起来，她这一哭，韩小诺跟姚衡的眼睛也微微红了。
左铃将手埋在胳膊下说：“姚衡，你家里条件好，别忘记了照顾下小诺！”
姚横一把拉过韩小诺，冲着左铃说到：“那还用你说，我就等着你走了过咱俩的二人世界呢！”
“滚吧你。”左铃起身要打他，说，“你可别打我们小诺的主意，他以后是要找个高富帅的！”
“我不是高富帅吗！”姚衡冲着左铃叫到，左铃不理他，没人在乎他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韩小诺看着他俩打闹着，心中的不舍更加强烈，这时候，左铃转过身对他说：“小诺，照顾好自己，什么事情都别太逞强了！”
韩小诺冲着他点头，她又一次咯咯咯的笑着，这时候，不远处的售票员冲着这边嚷：“那边的还走不走了，又不是去火葬场，要死要活的！”
韩小娜跟姚衡弯腰去帮左铃扛东西，却被她拒绝了，她说：“你们可别，我从来没有享受这种待遇，今天也不想享受。”说着，她弯腰两手一提，两大袋东西就被她挽在了手腕上，她快步走向车门，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对韩小诺和姚衡说：“你们两个好好的，等我回来！”然后咧着一排大牙齿咯咯咯的冲他们笑，笑完了一根大马尾一甩，就这样消失在人群之中。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韩小诺都再没听过左铃的消息。他去打听过她，但是韩小诺在云梦也再也没有见过左铃的父亲，他根本无从打听起，那时候，他只知道左铃是去了南方，连她具体去了那座城市都不知道，他从没想过，有些分别一转身就可能是一辈子的无缘无分。
一股钝痛袭来，韩小诺从回忆中惊醒，身上的男人像个发了疯的猛兽，将他的身子用力一掰，直接将他翻过过去，韩小诺的脸被男人用力按在车座椅上，身后一阵阵的钝痛让他头晕脑胀，混沌中，他听到男人说：“我他妈的叫你走神，老子今天□□你！”
夜风习习，狭窄的车厢里，被按在车座椅上的韩小诺突然笑了笑，他突然想，要是当初的那两个人知道了自己今天的这幅处境，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同情？悲伤？失望？还是一如韩依依当初看他那样，是满满的鄙夷和不耻呢．．．．．．
☆、第十七章：入狱
滴答滴答．．．．．．水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在耳边响起，韩小诺的头被一个打着赤膊的莽汉按在水池的石壁上动弹不得，他试图挣扎身体，但是他只要动一下，旁边那个男人就会毫不犹豫一拳砸在他身上，每一下都足以让他晕厥过去。
韩小诺伏在那里喘息着，试图找下个空挡挣脱，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水房外面传来了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模糊中，韩小诺听到有人说：“老大，全照您的吩咐，那小子现在就在水房里面。”
一阵沉默，韩小诺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他来不及抬起眼睛就感觉脖子一紧，整个人便被来者拽着后衣领强行提着站了起来，他未站稳，早就受伤的嘴角又被一双粗粝的手用力捏住了，韩小诺被迫与来者对视，对方是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五官立体，方正的下巴上密密麻麻的胡茬，呼吸间充满荷尔蒙的气息，一对眼睛宽又长，看着韩小诺时眼神里全是戏谑，仿佛是在看一只困于囚笼的小兽。
韩小诺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打昨天进来，他就在各种人的口中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叫方强，杀人犯，是这所监狱的老大，韩小诺昨天进来时，他就找人教训了他一顿，原因是韩小诺拒绝了他派人送来的一个边角发了霉的馒头。
韩小诺以为被打了一顿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他又被人封锁在监狱的水房里面，在接受了一顿痛打后，韩小诺算是见到了这位不知道为何，从一开始就看他不爽的男人。
韩小诺盯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畏惧，这倒是让面前的方强愣了一下，须臾，他咧着嘴巴笑了一下，那样子看起来像一只呲了下牙齿的大狮子，他问韩小诺：“怎么进来的？”
韩小诺看着他不说话，旁边一个人见状一脚踹在韩小诺的后膝盖上，差点将他踹的跪倒在地上，那人说：“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你他妈是聋子还是哑巴？！”
方强顺势扶了一下韩小诺，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自己的手下打韩小诺，韩小诺是被人打大的，一般时候他都是沉默不语，但是今天他很清楚，要是他不说话，他很可能会把命交代在这里，他咳出喉咙里的一口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他说：“故意杀人！”
气氛一下子有点僵硬，旁边站着的那些人看着面前身材清瘦的少年，都不太相信他是那种会杀人的人，不过方强看着韩小诺的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他哦了一声，眼睛里带着光，他问：“用什么杀的？”
韩小诺诧异的抬起头，他竟然从方强的眼睛看到了一种诡异的兴奋，这感觉让他心脏难受，但是他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砖头！”
片刻的沉默，方强平静的声音说：“你在撒谎。”
笃定的语气让韩小诺有点慌乱，就在这时候，方强吩咐旁边的那些人：“你们出去吧！”
没有质疑，那些人快速退离了水房，随着水房的门砰的一声合上，整个空间一下子安静的只剩下了水滴落在水池里的声音。
滴答滴答……那声音让韩小诺越发不安。他抬着头盯着面前的方强，对方眯着眼睛回望着他，他们像一对正在对峙的猛兽，可惜实力太过悬殊了，韩小诺已经开始忍不住发起抖来。
片刻后，他听到男人说：“把衣服脱了。”
带着命令的口气一下子将韩小诺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猛地睁开眼睛，暧昧不清的灯光下，闫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处在一片光明一片灰暗中，看起来像一只正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魔鬼，让他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没听到吗，我叫你把衣服脱了！”恍惚中，韩小诺又听到闫斌命令他，迟疑了一下，他还是伸出手开始缓慢的脱起衣服来，一件件的，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站在床边的闫斌，对方站在那里，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腰窄背宽，看起来那么有安全感，却总是让他噩梦连连。
“你他妈的磨蹭什么呢！”显然，闫斌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不等韩小诺反应，他已经扑过来一把将他按在了身下，三下两除二就将他身上的衣服连同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成了碎片，韩小诺弓着背，他听到闫斌低沉的声音说：“抬腿。”
于是，他像个欲求不满的□□一般，将自己的一双长腿高高抬了起来，没有任何前期准备，男人进入时的钝痛差点让他晕厥过去，闫斌将他翻身放在自己身上，命令他自己动，他用力抱着男人宽阔的后背，第一次，他竟然哭了！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滴在了男人肌肉饱满的胸膛上，感受到异样的闫斌先是一愣，随即就是一股浓浓的鄙夷，他一把推开韩小诺，将他摔在床上，接着用充满嘲讽的语气对他说：“真他妈的恶心！”
说完，光着身子走了出去！
韩小诺躺在床上，下面撕裂的疼痛顺着后背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意识在一阵混沌一阵清明中反复，一道白光袭来，他像是看到了过去。
那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恰好是周六，那天早上韩依依一如平时早早的就出了门，她早就忘记了韩小诺是什么时候出生的，除了韩小诺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
因为从一清早天空就阴沉沉，像是随时要下起雨来了，韩小诺不想出去，就干脆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电视，他不矫情，根本就不在意这种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的日子，中午的时候，姚衡打来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市中心买点学习用具。
值得一提的是，高三的时候，一直游手好闲的姚衡像是突然变了性，开始拼了命的学习起来，虽然成绩没有什么长进，但是他还是干劲十足，一度感动了老师也感动了他自己。
韩小诺不想出门，就拒绝了他，姚衡在电话那边抱怨他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对着电话笑了笑，然后挂了电话。
下午时，外面开始响起一声声沉闷的雷声，前几天刚出了个下雨时一家人在家里看电视被电死的新闻，韩小诺想到这，就起身关了电视，他倒也不是怕死，他是怕韩依依的宝贝电视机被电坏了，他都想得到对方张牙舞爪的冲自己发火的样子，想到这，韩小诺不免笑了笑。
突然，一道闪电越过，昏暗的房间里一瞬间亮的有些刺眼，韩小诺莫名的心慌，他侧过头，窗外开始下起雨来了，春天的雨水不算大，但从窗户看过去外面还是绵绵连连的一片，看不清远方，又是一声雷闪过，叮铃铃，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韩小诺看着不停响着的电话，迟疑了一下，起身去接起了电话。他从没想到，就因为这个电话，他的人生将会被彻底改变。
韩小诺拼了命的在雨中狂奔着，他还记得电话里姚衡颤抖的声音对他说：“小诺，你快来……我出事了！”
那声音充满绝望，让他的身体都冷了半截。
韩小诺是在一个巷子里找到姚衡的，当时的他已经完全吓傻了，那么高的一个人，蜷缩在巷子角落里面，早已经被雨水湿了全身。
他像是知道韩小诺来了一般，颤巍巍的抬起头，却又颤巍巍的将头低了下去，他的眼睛里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光。
一股强烈的不安冲击了韩小诺的全身，他疾步走过去，不等姚衡开口就伸手一把抓住了他，他控制不住的声音颤抖，他听到自己冲着姚衡叫到：“你丫的干嘛了？”
这一下，姚衡像是被他叫醒了一番，整个人一个激灵，接着僵硬的抬起头，他的嘴唇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雨水的原因，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他看到韩小诺，那一刻，他已经完全不是那个大咧咧的男孩了，他是个杀人犯，他开始胆小怕事起来，他说：“韩……韩小诺，我……我杀人了！”
一声惊雷响起，雨更大了。
“人呢！”韩小诺不知道哪来的冷静，他冲着已经完全吓傻的姚衡叫着。
姚衡眼睛通红，一张好看的脸上沾满了泪水和眼泪，满满的惊魂未定，在听到韩小诺的话后，他缓慢又绝望的侧过头看了一眼对面，韩小诺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不远处一个人倒在地上，雨水拼命砸在他的身体上，他却纹丝不动。
韩小诺看到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上流下来，顺着雨水流向四周，那一刻，韩小诺的灵魂一下子被抽干了，他听到姚衡恐惧又痛苦的声音说：“小诺，小诺，怎么办，我爸会杀了我的！”
韩小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在他听到姚衡无助的声音后，他轻轻放开他，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着那个人走了过去，身后传来姚衡的哭声，雨水拼了命的往他身上砸，但是那一瞬间，他像是屏蔽了四周的所有事物，他像个直赴刑场的战士，一步步走着，终于，他停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是林杰，他躺在地上，头上一个伤口往外面汩汩涌着血，似乎早就没了声息。
韩小诺听到姚衡嘶哑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没有理会他，片刻的迟疑后，他缓慢又僵硬的弯下腰，捡起了林杰身边的一块碎砖头，没有再犹豫，他伸手用力向着他的脑袋上面砸了下去……
☆、第十八章：炼狱人生
“201478，有人来探，跟我走！”韩小诺有点惊讶，不只是他，连方强都有点惊讶，半年时间，从来没有人来探监，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发慈悲，想起了这个少年。
韩小诺拖着疲乏的身体跟着狱警向探监室走，刚走到探监室门口他就愣住了，在里面走来走去一脸不安的那个人不正是姚衡吗。
“有什么事情快点说！”韩小诺愣神的片段带路的狱警不耐烦的将他推了进去，一个踉跄，他差点摔倒，再次抬头就迎上姚衡充满愧疚的眼神。
这是韩小诺最不愿意看到的眼神，他假意咳嗽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姚衡冲上来要抱他，他向他示意了一下角落的监控，对方愣在原地，然后悻悻然的放下了已经伸出的胳膊。
两厢坐定，沉默片刻后，姚衡沙哑的声音说：“小诺，对不起。”
韩小诺也不是什么圣母，半年的监狱时间让他多多少少变了一点，他觉得这声对不起自己完全受得住，他沉默着将目光放在了右边墙上的那扇狭窄窗户上，此时，恰好一只嫩黄色的鸟儿飞到了窗户外面，由窗户透进暗室里的光被鸟儿扑棱的翅膀摇晃的光影交错，韩小诺紧紧盯着那束光，眼睛却黯淡了几分。
他的一举一动姚衡都看在眼里，姚衡觉得自己心脏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但是他又无能为力，他看着韩小诺身上那件灰不灰黑不黑的衣服，他害怕变成这样。
韩小诺瘦了好多，五官的棱角凸显出来，像一把锋利的刀，他的面色憔悴，眼睛却永远是黑亮黑亮的，姚衡好几次想与他对视，但是最后都泄气地低下了眼睛，他怕自己眼睛里的懦弱被韩小诺看到，片刻的沉默后，姚衡低着头说：“小诺，我要走了。”
一句话，韩小诺的身体还是忍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姚衡没有发现他这细微的动作，依旧低着头自顾自的说到：“我爸给我办了出国手续，明天就走，去日本，可能两年都回不来。”
韩小诺终于回过头将目光放在了姚衡身上，曾经没心没肺笑着的少年此时颓唐地低着头，黑色的短发里竟然有了丝丝白光，他分明才十□□岁，想到这，韩小诺原本的后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冲着姚衡笑了笑，说：“出国了要听话，可别再惹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我可不在身边。”
风轻云淡的语气却让姚衡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叫：“小诺．．．．．．”
一声声的，声音越来越低哑，最后干脆又低下头将脸捂在了手心，他哭了，韩小诺看着他宽厚的肩膀耸动着，突然生出了一点不舍。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没发出一个音节，片刻后，他听到姚衡嗡嗡的声音说：“我跟我爸说了，小诺，我不会让你死的！”
一句话，让韩小诺想起了那个自己极力想忘记的事实——他是一个被判了死缓的杀人犯——韩小诺脑袋里变得一片空白，他说：“你带烟了吗？”
姚衡抬起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接着开始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掏烟，韩小诺看着他颤抖着拿起一根烟在自己嘴巴里面点燃，然后又颤巍巍的伸手递过来，迟疑了一下，还是张着嘴叼住了那微微咸湿的烟头。
他猛地吸了一口呼出，烟雾让他的五官模糊起来，姚衡坐在对面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手铐，又看了看烟雾中他朦胧的眼睛，忍不住说到：“小诺，你吸烟的样子真好看！”
韩小诺一个机灵，他迅速将回忆和现实分开，他盯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确认到他那对平时冷冰冰的眼睛此刻的确是一片热切的盯着自己后，不觉生出来一股子恶心，像是为了让他明白那不是梦，对面的闫斌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他说：“韩小诺，你吸烟的样子真他妈的好看！”
韩小诺捏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疑惑不解的看着刚才出现在客厅里的男人，看了半天后他明白了，闫斌是喝醉了。
这个平时把自己包裹在冰墙里的男人只要一喝酒，就跟变了个人似得，这也是韩小诺这两年来在他身上找到的唯一个乐趣。
他抬着头看着男人刚毅的脸上微微浮起的红晕，突然恶趣味的笑了笑，闫斌被他的笑弄得一愣，下一秒钟，他就看着韩小诺站起身迈着一对细长的腿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他盯着韩小诺黑色的眼睛，心里不断揣测他要干嘛。然后，韩小诺停在了他面前。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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