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节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第18节

    然子从小到大，从来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子，给他介绍二凤他不要，到了省城还不见他找。每次让大儿子去问，带回来的答案都说工作太忙，要不就说没有看上的，缘分未到。

    缘分？林爸爸冷笑一声，他从来不信这一套。找个女人过日子才是真的，缘分是干嘛的，能当辣酱拌饭吃，还是能撒田里发芽？

    大儿子生了女儿，儿媳妇还可以再生一个，目前看来林家还没有陷入无嗣的绝境，再说大哥家有两个孙子呢。林爸爸担心和发火的，是然小子自己。唱戏那么忙，没个女人在家打理，自己烧饭洗衣做家务，这叫啥事！

    林老师为了加强效果，把蔚然留在省院所付出的辛苦值夸张了一些。修辞是修饰文字词句，运用各种表现方式，使语言表达得准确、鲜明而生动有力，不算撒谎。

    跟腱撕裂还一瘸一拐地每天去练唱；为了不耽误演出，打封闭带伤上阵；练习长枪串指，手指指腹反复磨破流脓水，一脱手套连着血痂撕下来；夏天集训满身痱子，挠破后发炎感染发高烧…听到儿子这么艰难还在拼搏，林爸爸再是铁面也不禁动容。

    你不用打他，孩子已经伤痕累累了。林老师就是这个意思。他知道二哥只是习惯了铁板脸，不代表他的心是铁的。就算真是金属心，那导热才更快呢。

    现在年代不一样了，林爸爸明白婚姻一事不再由父母做主了，他们村里那些小年轻儿，不都喊着恋爱自由然后跑水库边搂着乱啃么。他不是反对儿子寻找真爱，只是，当爹的怎么舍得孩子去倒插门！还是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林爸爸揪掉了一把头发。

    “你们单位的房子，什么时候分下来？”林爸爸终于开口了，粗声粗气的。

    嗯？林蔚然以为自己没听清。这时候问房子做什么,不是应该说沈秦天么。

    “第二批盖房的名单出来了，我排上了，明年雨季后开工。”

    就今早，院长告诉他被评选上优秀员工的时候，确认了他能够参加下一批集资盖房。

    “要多少钱？”

    “原来说是一万，但这几年物价涨了…”林蔚然嚅嗫着。他还是没明白他爹的意图，生怕一言不合，他爹一脚踢过来。

    “要多少！”林爸爸大吼一声。磨磨唧唧的，问你啥你就答啥呗。

    “一万八。”林蔚然不敢再废话，而且没敢说面积也由最早说的一百二十平米，缩小成一百平了。

    价钱涨价，面积小了，可想而知文件下发后，院里又迎来了怎样一批消极负面情绪。院长委婉地提示大家，看看现在的年份，去问问外单位的报价。作为低盈利文艺团体，这个集资建房的性价比不差了。

    看爸爸抬手，林蔚然梗着脖子没有躲。他豁出去了，大不了明天调休一天在家养伤，他攒了几天假还没休，本来是为了圣诞节去陪陪美国人沈秦天，不是说老外都过这个节日么。

    “跟你们领导说，这套房子必须分给你，不能再拖了！”林爸爸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丢向儿子，那手法迅速得跟发暗器似的。

    全家人定睛一看，林蔚然怀里躺着一本存折，旧旧的，都卷边了。

    都什么时候了，林蔚然脑子里还在飘英文：“卷边的说法是狗耳朵。”看看，每周五个单词没白背吧。

    看丈夫如此，林妈妈彻底放松：他同意了。

    ☆、第七十九章

    之前在村里，三弟突然跪下，她虽然在厨房听不清什么事，但猜也能猜到。两个娃娃都二十多的人了，何去何从，是该有个说法。

    那晚丈夫和三弟一直在客厅，她热了酒、炒了花生米，就退到房间里去了，没敢多过问。遇上这么大的事，丈夫需要安静考虑，而不是自己的唠叨。

    “爸？”林蔚然的脑子渐渐转过来了，但还不敢相信。

    “怎么了，你们领导还敢不同意？老子的儿子要结婚，没房子怎么成！”林爸爸依旧一张臭脸。

    结婚？！林蔚然用折磨了他几个月的智齿咬了咬脸颊内侧的肉。疼。

    “你敢倒插门试试！”林爸爸想想就暴躁，沈家那二小子，当年来参加蔚屏婚礼时，就比然子高半头，不知道现在几米，要是比然子高很多，那，看着多不和谐！

    林妈妈没有纠正丈夫这两个孩子不能去结婚登记。她懂丈夫的意思，他说的结婚，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过一辈子，穷也好富也罢，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分开。

    看着泪流满面使劲磕头的儿子，林爸爸终于不绷着了，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音量低下来：“去跪你三叔。”

    见林蔚然准备膝行过来，三婶马上把孩子扶了起来。刚才他在跪父母，三婶不方便说什么，现在要跪自己丈夫了，她有权利说话。

    “不跪了不跪了，地上太凉。”三婶把林蔚然拉到沙发上坐着，边说边给他揉膝盖。

    至此，林蔚然已然明白，一定是三叔做了大量工作，说服了他爹。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三叔是替他跪了大半夜。

    轻声谢了三婶，请三婶往三叔身边坐了，林蔚然郑重地跪下。感谢三叔出面求情，感谢三婶多年照料。主要今天林蔚屏出差去了，不然他还要感谢哥哥的保护。不用说，哥哥肯定也知道了，却一直没有拆穿。现在告诉家长的时机不错，远好过当年感情根基还不稳定的时候。

    最后，林蔚然跪到妈妈面前，趴在妈妈膝盖上。发发嗲嘛。嘿嘿，原来今天不是乐极生悲，是否极泰来！不，是多喜临门！

    林家这么热闹，沈家也没闲着。

    从许彦霖家出来后，沈越天独自喝了半瓶酒，决定把事情向家长说明。本来他想瞒着的，反正父母长年在沿海工作，爷爷奶奶住美国，叔叔满世界飞难得见一次，先瞒着他们让两个弟弟在一起，以后曝光了再想对策。

    结果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让他改变了主意。看许彦霖也四十出头两鬓开始染白，为了爱情只能和家里断绝关系躲在远方，逢年过节也不能拜见双亲，这种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悲凉，可千万不能落到弟弟头上。

    因为说好了要共迎新世纪，又加上圣诞节，沈家长辈已于十二月中旬齐聚省城，准备好好热闹一番。沈越天趁热打铁，把话说开。

    爷爷板着脸，奶奶在吃药，爸爸变木雕，妈妈惊呆了。只有叔叔，一拍大腿，说：“要我说，男人女人都别要，不如娶个青花瓷器，天天爱不释手的，它还没腿离开你！”

    沈越天努力把茶几对面的几位家长想象成刁钻古怪的谈判对象。他目前的处境还可以，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还放着养生茶。

    沈家毕竟接受了些西方思潮，遇到事不兴下跪磕头的。

    他家的规矩是男主外女主内，生意上的事归爷爷和长子沈国威管，近年来渐渐交给长孙沈越天，另有次孙沈秦天也开始学习经商。美国的内务由奶奶管，沿海的内务由长媳沈妈妈负责。另有一个怪人沈国武，自己做做古董文玩生意，和沈家大业不沾边。

    因此照理说，沈越天沈秦天的感情问题，当然也包括沈国武的感情问题，应该由奶奶和妈妈来讨论定夺。只是沈秦天和林蔚然这事儿吧，貌似超出了普通的感情范畴，需要全家人一起讨论。

    “怎么滴，全世界的同性恋都有个离婚的叔叔么！”有我什么事儿啊！见全家人都瞪着自己，沈国武不打算低头认罪。

    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婚会给二侄子这么大的心理阴影，但是，他又不是故意离婚玩啊，他幼小的心灵也受伤了嘛。他嘟囔着：“长这么大谁没受过打击，受打击就要变成同性恋啊！”

    听见他反复说“同性恋”三个字，沈国威握紧拳头，用眼神警告了弟弟。沈国武察觉后，也翻白眼回敬哥哥。

    “现在怎么处理？”沈越天得了爷爷的授意，出言打断父亲和叔叔的眼神对杀。怎么处理，他已经想好了，之所以这么问，那不是顾及长辈么。

    “把那混蛋叫来，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啥王法都不怕，现在又不会连坐，害不死你们各位！”

    沈国武不是看不起同性恋，在国外他见多了。他现在纯属被惹毛了，怎么这事变成他的罪魁了，那以后民政局办理离婚的地方还要写个友情提示：请问你有侄子么？有？那请不要离婚，当心他爱上男人。

    都哪儿和哪儿啊！

    “说说那孩子。”爷爷对沈国武的胡言乱语充耳不闻。

    沈越天面向爷爷，开始讲述林蔚然的情况。从进京剧幼儿班讲起，得过的奖，受过的伤，试用合同转正，落了省城户口，今年刚评了优秀。

    工作认真。爷爷喝了口茶，等待长孙的第二段汇报。

    说完了事业，沈越天介绍起林蔚然的品貌性格。平心而论，沈越天对林蔚然的印象不错，不是趋炎附势之辈，待人友善，虽然做事情有点一根筋，但用对地方的话，一根筋也算是优点。

    至于长相么，沈越天认为绝对是上品。瞧瞧他的女戏迷们，成天捧着花往台前幕后乱窜的那些，有几个真正懂戏的，大多是被他的英俊扮相迷人身段给勾了魂，想办法蹭到后台去，守在林蔚然身边，他描一下眉毛就喝一声彩，花痴声不绝于耳。

    “他家的情况呢？”爷爷继续面无表情，却已经知道林蔚然的家庭大概什么水平了。如果是和沈家相当的条件，长孙定然第一时间就说了。越天这孩子，到现在都还袒护他弟弟。

    听完沈越天的叙述，沈国威皱眉。是否出身于乡下，这个不要紧，关键是目前的状况。林家到现在都是务农，家产听起来也就是村里有套房子，省院有套待建集资房，外带人民币五位数以内的存款。只是沈爸爸还不知道，集资房和五位数存款是二选一的关系。

    “哈哈哈，传说中的凤凰男啊！”沈国武手指玩着穗子，他手里的和田玉已经发亮，看起来把玩了不少年头。

    “不是涂脂抹粉的那种人吧？”奶奶看了看药盒，确认刚才已经吃过药了。奶奶在国外见识过几次同性恋游行，她最怕那种妖里妖气打扮的男人。

    “怎么不是啊，妈我和您说啊，不光涂脂抹粉，人家还涂口红呢！越天不是刚说么，是秦天他们院里唱…”沈国武说到一半突然噎住。当年算命先生那句话蹦了出来，说他二侄子以后会学戏，还会找个同行共度一生。

    刚才一生气，倒把这一茬忘了！沈国武本来骑在沙发靠背上，想到此，他浑身乏力，慢慢滑落下来，还不待众人发问，他又踩了弹簧一样蹦起来，打开房门奔了出去。

    见惯了沈国武的不着调，大家也不在意，沈越天起身去关好了房门。今天家里谈的这些事不方便外人听，家里的保姆司机都被安排出去办事了。

    沈妈妈接过沈越天拿出的几张剧照，看完以后递给婆婆。

    “哟，沈家哥？找我有事？”林蔚屏很意外接到沈越天的来电，自从沈秦天上次回国和弟弟在北京相遇后，好像沈越天就没给他打过电话了。

    “人民遇到困难的时候，军队管不管？”沈越天的声音很高冷。

    十二月十八日周六，沈秦天生日十天后，林蔚然他们二团有折子戏专场演出。上午团里开例会时，团长说今晚的戏票销售情况非常好，不要说那些低价票了，就连票价最高的一档也全都售罄。

    一听这话，大家士气都很高涨，卯足了劲儿要好好演出，一是为了事业，二是为了收入。

    最近年底，又临近新世纪，各大影院轮番上映电影，商场也连续推出不打烊促销活动，年轻人本来就不看京剧，中老年人都被孩子带着出去观灯吃饭，京剧演出腹背受敌，票房那叫一个惨淡。

    上周末素来受欢迎的三国系列折子戏，上座率只有三成不到，观众买的还都是二楼或两侧的便宜票，偌大个剧场看起来空空的，大幕拉开时，台上大家伙儿心都凉了。

    但凉也得唱啊，哪怕台下一个人没有，演出还要继续，这是梨园的规矩。要是因为观众少掌声不热烈就怠工，那名声臭了以后更没人看。

    下周末是圣诞节，院里直接就不安排演出了，凑啥热闹呀，和那些现代娱乐项目相比，京剧在这种洋节日里太难抢客源了。

    其实别说洋节日了，就是咱们自己的传统节日，也能够变成京剧滑铁卢。今年七夕的时候，院里策划了一台千年情京剧韵，安排的都是许仙与白娘子，正德与凤姐，薛平贵与王宝钏，杨四郎与铁镜公主，张君瑞与崔莺莺，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创意很不错，省院从外地兄弟院团借了演员，提前两个月开始宣传，还有小礼物随票赠送。结果呢，不提也罢，院长的定力都快不够了。兄弟院团的领队安慰院长，他苦笑着说，这票房不差了，好歹省院名气很响，而且枫林剧院八九百座，来了一半观众也四百多人呢。他们剧团在三百座的小剧场演出都坐不满，票价就更不提了。

    之后院领导们分析了原因，有几方面没考虑妥当。首先，今年的七夕是个周二，省城因为是内陆，天黑得晚，很多单位是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六点半下班。晚上枫林剧院的演出是七点一刻开始，路上是有点赶不及。其次，那个月省城主干道排水管翻新，路挖得一塌糊涂。上述因素，哦对还要加上现代人对京剧的远离，导致票房不佳。

    因此今年圣诞节，院里宣布放假，没任何演出计划，但必须认真完成此前的剧目。把小年轻们给乐的呀，交口称赞领导英明，领导威武。

    开场前，林蔚然从台帘后面偷偷瞟了瞟观众席，嚯，果真是都坐满了，根本看不见红色椅背，只见黑压压的脑袋，感觉比上次某单位包场时上座率还高。林蔚然悄悄缩了头，把腰间丝绦系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没更新，因为，蠕动，我去看戏花痴演员去了！看完以后魂不守舍好多天，脸上各种爆痘，嘿嘿嘿，我喜欢了两年的一枚超级帅哥，啊啊啊啊。当时构思这篇文的时候还不认识他，所以不存在他是林蔚然原型一说哈。但索，尊的很帅很帅，帅到我满地打滚啊！推倒就算了，他有武功底子，目测腿功不错，一脚能把我踹飞。啥？摸摸他的鞋也是好的？这个，摸下巴，容我想想。

    ☆、第八十章

    他今天一出《周仁献嫂》选段。故事讲的是明朝年间，严嵩当权，谗害朝臣杜文学。杜入狱前仓促托妻于义弟周仁。不料杜被捕之时，严府总管严年看见杜妻美貌过人，便以杜生命作为要挟，强迫周仁献出杜妻，威胁说如不答应，当场就杀了周仁。

    听一言来魂魄丧，身入牢笼无主张。背转身来暗自想，无非舍身蹈义亡，咬定牙关与贼抗。西皮散板，林蔚然耳听琴音，算着节奏，开口唱戏。今天他嗓子状态相当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父母同意了！同意他和秦天了！他爸虎着脸说：“到时候必须先在你单位分的房子里办酒宴，然后才能去沈家办第二场！”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算你们沈家有钱，但我们家然子不是倒插门！我们自己有房！

    林蔚然直接搂住爸爸亲了一口。他长这么大，面对父亲从来没这样感情外露过，他爸竟然难得没有推开他说肉麻。

    果然车到山前必有路是真理，古人诚不欺我！曾几时，他只求父母能够默许他和秦天在一起，没想到现在竟然同意办酒！雷震子啊雷震子，你当时是在哪里摘的仙杏儿，我也想吃了长出翅膀，去天空中翱翔一圈！

    所以他今天的演出又跑偏了？怎么会！既然父母三叔同意了，他必须好好工作，让长辈放心才是。这几天兴奋归兴奋，但上了舞台，话筒打开之际，他的情绪早就调整好了。他态度端正着呢，就当他的沈大帅也在观众席里，那必须打起一万分精神呐！

    为救杜文学，周仁假意先应下。见周仁答允，严年强行让人带周仁更衣，给了他官职，并拿出凤冠，让他回家把杜娘子送上花轿。

    肮脏的乌纱帽玷辱我周仁。依仗他严府冰山峻，威胁利诱逼我献上嫂夫人。文学兄他与我似手足的情份，我岂能下井投石丧尽了良心。

    这一段西皮娃娃调原板曲调高昂，唱腔华丽，把周仁的情绪激动和内心煎熬展现得淋漓尽致。

    正投入地看着台上一身宝蓝色官服的林蔚然，沈妈妈忽觉自己的手背被拍了拍。她往右侧一扭头，沈奶奶马上凑过来咬耳朵：“这孩子很俊啊，刚一上台我就看着他好！穿上现在这套官服更好，又高贵又清冷，完全没有同流合污的感觉！还不畏强权，重情重义，品德好！”

    老太太说着说着激动了，沈妈妈左边的沈爸爸也听见了。他非常无语。妈妈这番评价，到底是冲林蔚然的，还是给周仁的。

    沈爸爸扭头看向另外一侧，用眼神征求沈爷爷的意见。老爷子一言不发，但正在椅子扶手上打节奏的右手食指，还是出卖了一点他的情绪。

    和媳妇说完还不过瘾，沈奶奶又对着右边的长孙嘀咕：“这孩子卸了妆以后变化不大吧？还是很俊的吧？”得到沈越天的肯定答复后，沈奶奶又加了一句：“你让助理准备一下，等会儿我也要上台去。”

    沈越天满口答应，转向后一排，吩咐了一句。一个小伙子马上悄声离席，去做准备工作。沈老太太下了懿旨，那必须给她最好的花束。

    没错，今天沈家集体出动，来看戏。首要任务当然是考察，其次，是捧场。沈奶奶长久没有进过国内的戏院，并不知道现在国内的京剧演员生存状况如此不佳。因为二孙子也唱戏，老太太在美国有去看过京剧，都是场场爆满，于是她一直以为不管哪里只要是华人都热爱京剧，却没想过京剧院多久才去一次美国，邀请方当然早就组织好了客源。

    听沈越天说现在国内京剧不景气，演员辛苦排练却没人看戏，沈奶奶瞬间心疼了，她脑内出现自家孙子在练功房浑汗如雨，登台后却场下空空的场景。都是孩子，不管谁家的，都应该好好支持！

    于是沈奶奶第一时间接受了沈越天的提议，并说服了丈夫和儿子，一起去剧场里看看林家这个孩子，又让沈越天把空余的戏票全买下了，安排公司员工去看，算加班给加班费。更让准备了鲜花和点心，算好台上有多少位演员，哪怕是跑龙套的，也都要有份，乐队和服装也不能少。

    在沈奶奶的爱心关怀下，演出前，枫林剧院的停车场里来了几辆卡车，装满了花束，黄月季粉百合，满天星配康乃馨，都是冬季很难在省城见到的鲜切花，是提前找花店预定后，专程从南方空运来的。每把花束下都有一盒点心，是省城最大老字号糕点铺的招牌式样，包装精致，内容丰富。

    剧院工作人员瞧见，不禁感慨：有钱真好。却不知是来捧哪位的。今天一共四场折子戏呢，主演众多。

    被捧的林蔚然，毫不知情，还在台上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思索对策。周仁心内焦急，口中也唱得飞快，一段西皮快板听得观众也跟着担忧。

    除非有人来替混，愧我不是女儿身。女儿身，假冒真，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周仁抬着凤冠，不知如何是好。

    噗，观众席里的沈二叔乐了，这唱词真应景哈。要你是女儿身就好了，那还用费这么大周折，这几天我哥哥恨不得给我下毒了都。不过你就算是男子，也是命中注定要和我沈家结亲。

    有算命先生的预言在先，沈国武完全不反对这份亲事。而且，他现在越看这个林蔚然越眼熟，说不定什么时候在梦里见过吧。有可能哈，月老带着这个小伙子，说：“沈国武啊，这是你二侄子媳妇，赶紧领回家去，我保佑你生意大发。”艾玛，神明的意思不可违啊！古董文玩这圈子鱼龙混杂，不靠保佑不行啊，有些顶级假货做得那叫一个逼真，掏钱的时候真是赌博g！

    那把扇子瞅着不错啊！沈二叔盯着舞台上严年手中的折扇。他刚上场时，沈国武就眼前一亮，越看越好。瞧那扇骨是梅鹿的，九寸十八档。可惜太远了，不知道近看做工如何。

    事实证明，咱们的沈二叔是个被保佑着的文玩商人，他眼光确实准，“严年”手中的，还真是把好东西。先别赞叹省院的道具费用，这把折扇啊，不是道具箱里拿出来的。

    今天晚上一共四出折子戏，《火烧裴元庆》、《周仁献嫂》、《探阴山》、《徐策跑城》。本来林蔚然今晚只有几个龙套任务，结果原定的一场《天女散花》，演出五天前女主演肩伤发作，手都抬不起来，完全没有办法舞动十五米长绸。为了救火，二团长把正在向洪君时学习《周》剧的林蔚然推到了台前，来一出小生戏。

    真是天意呢，如果沈家人浩浩荡荡来看演出，结果只看到龙套，就算林蔚然一向兢兢业业跑龙套也认真，但毕竟效果会打折。初次印象可是很重要的。当初沈大帅初见小林林，就是后者在练功房里挥汗如雨。假设正好被瞧见的是扳着脚丫修老茧或者咧着嘴剔牙缝，估计沈大帅没那么容易动心…吧。

    受到全场观众热烈掌声的鼓励，第一折《火烧裴元庆》演出非常成功，谢幕谢了两次不说，还每位演员都有鲜花和点心礼盒。

    看着台上这么热闹，大家都很意外，今天是什么纪念日么？怎么观众如此热情？哦，大概是快跨世纪了吧，观众想再品味品味在咱神州大地从上世纪就唱起的国粹。虽然这解释牵强了点儿，但实在想不出其它理由了啊。

    第二出戏的演员已经在台帘口就位，“严年”拿起道具折扇再次检查。幸亏这位演员细致，他这一检查，还真检查出问题来。这折扇不知道哪个批发市场买的，质量太次，中间的小扇骨竟然断了两根，他哗啦一扇，扇面就歪了。

    道具师赶紧再递了一把过来，“严年”再一扇，得了，铆钉掉了。严府总管好气势。

    二团长当场黑了脸，道具师吓坏了，先不说扣不扣钱，这马上要开锣了，影响了演出可是犯大错了啊，多对不起台下各位观众，这大冷天儿的专门来看戏。

    林蔚然几步冲回休息室，从自己座位上抓起把折扇，迅速跑了回来。“二爷，用这把。”

    二爷，是周仁在剧中对严年的称呼，这马上要上场，林蔚然已经调整好状态入戏了。“严年”接过，打开折扇检查了一遍，没问题。

    这段戏中，严年最先出场，此时他领口的微型话筒已经打开，因此他不能说闲话了，只对林蔚然点头致谢。

    道具师抹了把汗，二团长对林蔚然竖了拇指，这小子真是能救场哈，能救受伤演员，还能救破损折扇。

    有了这把友情赞助的非道具，严年的上场亮相很威武，扇子刷拉一声打开，再连着几个耍扇动作，台下几个老戏迷齐声喊好。

    耳听砰的一声轻响，林蔚然胸前的话筒也打开了，周仁上场。林蔚然跟着锣鼓经做着动作，没时间再去心疼自己的折扇。那，可是秦天送的。

    搞文艺工作的人，多少都有点酸，喜欢字画啦古董啦，平时手里经常把玩点寿山石和田玉的，仅有的那点工资花了一大半在文玩上。最近不知是谁的副业做成功了，推销功夫了得，省院几乎人手一条菩提子手串。为了练功时放在凳子上不会搞混，大家只好重新自定义隔珠配饰，你用绿松石是吧，那我整点南红，他来几颗青金石。

    林蔚然也不例外，他最喜欢的是古琴，但这玩意儿太贵了，够多少串爆满金星小叶紫檀了，而且没法带着把玩。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把第二心爱的折扇，买了好几把。只是买吧他又没钱，净整些地摊货，自己在空白扇面上写写字，再打磨打磨毛边儿。

    那次在北京学昆曲的时候，他又买了便宜扇子，沈秦天一看就不乐意了。咱们小林林绝世佳人，怎么能用十块钱一把而且扇面还是印刷出来的东西！沈大帅一拍胸脯说你等着，我回去给你整几把好的。

    到省城参加孙瑞婚礼之际，沈秦天还真抱了一堆扇子来，林蔚然也不客气，挑了一把玉竹扇骨一把梅鹿扇骨，男朋友的一片心，要收下。哪知沈秦天把那十多个扇盒往书桌上一放，说这些全是给你的，够不够，要不我再去抢点儿。

    吓得我们小林林直摇头，这些扇子一看就是老料，打磨精细做工优良，少说也都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了，价钱不会便宜。本来仗着是热恋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己挑了两把已经很贪心了，全要就过分了。而且听那意思，这扇子是秦天从谁那里拿来的，不是他的。

    沈大帅非要小林林收下所有扇子，小林林偏只肯拿两把扇子。两个人最后赌了一把，落败的沈大帅只得乖乖把其余那些扇子都拿了回去，但留下话说等自己以后赚钱了，一定给你买一百把好扇子，家里弄一整面墙让你挂！

    至于赌的是啥，咳，沈大帅肩头的小魔鬼才不会说是赌他们两个谁的时间长就听谁的。什么时间？喂喂你够了，小魔鬼难道会进一步解释说是两情相悦手口互帮时持久的时间么！那天沈大帅太兴奋，必须不解释！

    于是说，今天林蔚然贡献出来这把梅鹿黑纸扇，绝非批发市场五块钱一把的，而是五后面加了几个零，收藏级别的东西，我们小林林带在身边把玩的，不然十二月多谁用折扇啊，又不是树袋熊的邻居澳洲人民。

    再于是说，沈二叔看见的，就是他自己买来的藏品喽，只是因为同类型的扇子他收了好多，远远地哪里认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仁献嫂》后面情节是周仁归家告诉妻子冯素蕙，夫妻不愿背信弃义趋炎附势，冯素蕙毅然乔充杜妻，戴上凤冠，身藏利器，上轿前往。最后冯素蕙谋刺严年未果，自刎而死。

    前年我看过全剧，周仁夫妻别离那段我真的哭了，周围好多人也在擦眼泪。此前真心没想过看京剧还会看哭。舞台艺术的魅力，逐渐吸引了俺。

    ☆、第八十一章

    周仁在台上耍纱帽翅，这一折就要结束。沈越天早已扶着奶奶，换到了最靠近舞台侧面小楼梯的座位，反正这一片都是沈总买的票，而且今天来看演出是给加班费的，工作时间谁敢顶撞沈总说不换。

    被要求换座位的小姑娘，弯着腰跑到沈老太太刚才的座位上去，抬头一看舞台，瞬间泪目了。这个角度太棒了，看演员真清楚！这个林蔚然实在太帅！怪不得公司里大家总爱议论他，名不虚传！申请以后这样的加班经常有，不给加班费也来！还有恳请沈总再组织联谊会，进公司晚伤不起啊！

    小姑娘得了临时色盲，眼前一片粉红，只顾着咬手绢，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觊觎的是公司二少夫人/姑爷！

    哦哟，老人家您慢点儿。红幕拉开，准备谢幕的林蔚然一眼瞧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捧着巨大一把花束，走上台来。他赶紧上前一步，接过花，道了谢，又搂着老太太一起面向观众席，合影留念。老太太明显很激动，也抬手挽着他。

    到了后台，林蔚然眼睛左右瞟了瞟，发现自己这把花比别人的都大都漂亮，别人的花束里虽然也有月季，但他这把，用的是省城今年特别流行的魔幻妖姬，研究室里捣鼓出来的新型月季品种，每朵颜色都不一样，有的绿中透紫，有的瓣尖带橙，关键还馨香扑鼻，沁人心脾。

    林蔚然在花市逛的时候打听过，这花一朵都要几十块，现在这一大把有几十朵…

    捧着价值一个半月工资的鲜花，还来不及换下宝蓝色官服的周仁同志有点飘飘然，很有点新官上任的踌躇满志。不过必须埋在心里，得意忘形是大忌。看来刚才的演出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份点心礼盒，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机智过人的小林林就是聪明，他这份点心，外包装看着和别人的一样，但盒底盖的是金色印章而不是红色，里面的点心比红色印章的少两个，却多了一把袖珍紫砂壶，和一个紫砂小茶碗。还配了张证书，来自江南制壶大师的获奖作品，有签名有印章，用的是小半个世纪前开采的极品老矿紫泥。

    趁左右无人注意，林蔚然把点心盒整个塞到自己的双肩包里去了，还故意把外包装揉得很难看。这东西用小脑想也知道很贵重，可别被不知情的同事错拿了。

    至于鲜花倒是不用担心，送花人非常有心，看了舞台两侧屏幕上打出的演员名单后，在随花附送的卡片上写了每位演员的名字，预祝一切顺利。

    弄完了这些，赶紧的，卸妆去。观众只道台上演员衣着光鲜、妆容精致，可实际上这些都是对演员的极大考验。虽说是大冬天，但舞台上灯光几千瓦，扮上以后哪怕不说话不动，只要站个十分钟，就能全身大汗淋漓，湿透水衣。

    就算只是折子戏，也要演几十分钟，为了妆容不花，脸上的油彩都是防水的，而且要涂很厚。毛孔被堵塞住不说，出了汗还不能擦。

    服装盔头就更折磨人了，如果光唱文戏还好说，要是有武打动作，那勒头的时候根本就是古代酷刑，不勒紧了盔帽会掉。刚学戏的时候，不少学生都被勒吐过。

    今天虽然主要是唱，但周仁有几个甩发的动作，所以林蔚然今天的勒头也格外紧，要不是考虑到谢幕时的视觉效果，刚才大幕拉上时他就恨不得一把掀了头上所有不是原装天生的东西。

    洗了脸更了衣，林蔚然背着双肩包，捧着鲜花从剧院后门出去。因为没有班车统一接送，谁的戏份结束就自己回家，不用等剧院熄灯后再一起离开。

    只是今天剧场的盥洗室刚才有点堵了，找师傅疏通了一阵子，所以等林蔚然洗好换好，台上的演出也正好都结束了，观众散场中。

    “哥！”刚出后门，林蔚然就看见他哥林蔚屏站着。这种下班后有亲人来接的感觉，真好！

    “额…沈，沈大哥。”林蔚然看看从他哥身后闪出来的沈越天，有点结巴。虽然沈越天早已知道自己和秦天的事，但今天是林家内部挑明之后第一次和沈越天打照面，林蔚然多少有些不自在

    。

    因为还不知道沈家什么态度呢，结婚，毕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不过，看目前这架势…貌似自己马上就要知道沈家的态度了。

    就算现在夜黑风高，林蔚然还是一眼看见了剧院转角的小马路上，停着一辆崭新的银灰色小轿车，什么牌子不懂，但看着比上次沈家别墅车库里那辆宝蓝色的还高级。后座车窗落下，里面坐的是刚才那位给自己献花的老奶奶，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先前在台上太激动，没注意看，现在仔细瞧瞧，老人家确实和照片上一样，那五官漂亮的，不用遥想年轻时，现在仍旧风姿绰约气质高雅。

    第一次去沈秦天的公寓过生日，他不是看过全家福合影么。

    银灰轿车后，还有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车窗都齐刷刷摇下，每双眼睛都注视着自己。商务车后面，还有一辆熟悉的林肯，是沈越天的座驾。

    说到这里插一句，还要感谢剧院水管子堵塞，不然林蔚然早早卸妆完毕，还得等着沈家人看戏结束。因为自家的孩子也学戏，沈家人都很尊重梨园，看戏从来不提前退场，他们深知看到一半走人，剧场里好像抽签一样渐渐空出座位来，是很不礼貌的。

    林蔚然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潜逃多年的案犯，换了身份打入省院当演员，可就算化了这么浓的戏装，还是被识破，为了不影响演出，抓捕人员在后门蹲守，终于把他缉拿归案。

    在两位哥哥的押解，哦不，陪同下，林蔚然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上了发条似的，啪嗒啪嗒往前走，等回过神儿来，他已经坐在林肯车里，身边坐着林蔚屏，帮他抱着花束拎着双肩包。

    吁，出了口气，还好，不是直接在车里见过沈家长辈。按照里的套路，应该在豪华奢靡、金碧辉煌的别墅里被家长约谈。车里空间狭小，空气更容易凝结。

    沈越天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林家兄弟，点火，开车，驶向沈家别墅。

    看哥哥很淡定，林蔚然知道他已经和三叔说过了，自己就不用打电话回去报告晚归了。

    接到沈越天的电话后，林蔚屏答应了带弟弟单独拜见沈家长辈，不等沈秦天一起。沈家毕竟财大气粗，家大业大，林蔚屏倒不是怕他们，而是他能理解有钱人的心情：我们沈家已经放低姿态不在意什么门当户对了，那你们林家的态度是不是也应该积极一点？

    沈越天这个主意，虽说有一定好意，但主要还是试探。他让林蔚然独自去向沈家长辈恳求他们接受，碍于面子，沈家家长还不至于当面刁难林蔚然。

    可要是沈秦天也在，那倒不好说了，别人家的孩子不好打，自己家的还不能揍么。到时候一旦沈秦天挨打，场面就难看了。

    同时，这个主意也能看看林蔚然对沈秦天的真心，敢不敢一人面对沈家长辈，愿不愿自己入龙潭虎穴，而让沈秦天啥也不知道完全不受委屈。

    再说，沈家哥这不是考虑到林蔚屏出差没参加林家大会么，于是给军队一个机会，来沈家见证一下他弟弟怎么闯关成功的。是不是很有鱼水情！非常值得评一个拥军好模范！对了，以后都一家人，那沈家哥是不是也算军属了？

    懒得计较沈越天那些小心思，林蔚屏同意了。男子汉么，为了爱情，多付出一点也是应该的。他也想看看，弟弟为了沈秦天，肯忍受到哪一步。

    几辆车先后开到沈家别墅，林蔚然赶紧下车，去和沈家其他人打招呼。

    见父母兄嫂站成排，林蔚然迎面走来，身后跟着沈越天林蔚屏，沈国武乐坏了。

    “派遣十万天兵天将，前往花果山捉拿妖猴。”沈二叔看热闹不嫌大，粗声粗气像说书一样，刻意把“捉”字拖了个长音。

    天兵沈越天见怪不怪，天将林蔚屏忍笑。

    还天兵天将呢，哼哈二将差不多。这人挺逗的，林蔚然想接他的话，却碍着场合不对。

    见妖猴走近，沈国武瞪大了眼睛。这人卸了妆竟然是他！怪不得好眼熟！

    “你过来你过来！”他急急招手。

    “先进去再说。”沈爸爸压低声音。他以为弟弟真要揍林蔚然，虽然现在已经夜里十一点了，但周围毕竟住着不少邻居，让人瞧见不好。

    林蔚然也认出了沈国武，那个在他姨家附近集市上买核桃的怪大叔。

    “……”林蔚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当时他豪情万丈地和对方约定：下次再见我就喊你哥。

    后来受那两个核桃的点化，我们小林林工作发奋，被选派去北京学习昆曲，然后和沈大帅甜蜜重逢，所以他心里很感激这个怪大叔。可现在真的见到了，难道真喊他…哥？

    “岔辈啦！”沈国武一声惨叫，率先冲进家门去了，只留余音绕梁：“他是我口头承诺的结拜兄弟，那以后我岂不是变成沈越天沈秦天的哥哥了，那我大哥岂不是我大伯，我爸爸岂不是我爷爷！”

    被他这么一打岔，现场气氛放松了不少。其实，沈家人本来也没打算为难林蔚然。

    沈爷爷是美国华人企业家资深代表，沈爸爸也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沈越天最近风头很劲，经常被省城的各种电台或刊物采访。先不说沈爷爷和沈爸爸的主观意愿如何，单凭他们的身份，就不可能把一个年轻小伙子绑回家里来刁难欺负。

    “小然，来坐这儿。”沈奶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看着林蔚然。

    老太太的态度非常明显了，她喜欢这个小伙子，人长得俊，演出也认真，怎么看怎么顺眼。既然二孙子非要喜欢男孩子，那这个帅出新纪元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男孩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哼哼，咱们老太太也懂时髦用语的。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见沈爷爷很舒适地靠着沙发，大家也采用了类似的姿势，包括林蔚然。只是他并没有把全身力气都压上去，毕竟，在长辈面前的礼数不能少，不能表现得太轻松太无畏，三叔教过，戏里也演过。

    当然，现在也不能太缩头缩脑，秦天家毕竟是做大生意的，肯定不喜欢懦弱之辈。所以见沈爷爷放松，林蔚然也不刻意紧绷着，没有如临大敌的惊恐。

    别说，小林林这情商，不算低。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梅鹿是斑竹的一种，不是梅花鹿的骨头

    京剧妆真的很难受，脸上出汗的话根本化不上，只能一层层地涂定妆粉，昨天微博里还看一位武汉的演员在求火德星君收了神通。舞台上光站着就出汗，也是一位京剧演员告诉我的，他说扮上以后各种不舒服。最后谢幕的时候，如果有演员尤其是武戏演员还带着盔头出来谢幕，请大家一定要给予最热烈的掌声，因为真的太难受了，他绝对是为了给大家以视觉上的美感，才强忍着没有掭头的（就是把头上的盔头那些都拿掉）。

    本来以为八十一章能写完，九九八十一难嘛，结果我低估了自己的废话程度和龟速otz

    明天去内蒙旅游一周，所以旅游回来后抓紧完成收尾部分！然后会全文捉虫（目前我已经发现好几只八阿哥了），并注释一些文中涉及的京剧知识，争取自己画点配图，风格参见封面图

    我会在大草原上总结这篇文章的不足之处，争取下一篇有所提高。

    再次感谢看过本文的亲们，虽然点击率有限，但每一次的数字变化，都是对我的鼓励，谢谢你们3

    ☆、第八十二章

    你猜我爷爷会说啥。

    沈越天把手上的小字条递给林蔚屏。沈总不光只是练过总裁签名，一手字还是不错的，比他弟弟的软骨爬虫字体强多了。

    沈家客厅很大，但两个哥哥刻意挑了个不是大家视线落点的地方呆着。

    会说让你赶紧结婚。

    林蔚屏拔开笔帽，回了一行字。他的字虽然没有林蔚然的那么帅气，但也算得上潇洒不凡。

    尽管现在沈家家长还没有点头，但林家哥和沈家哥明显已经结盟，统一了战线。这不，两个人笑眯眯地你一句我一行，鸿雁传书。就是这鸿雁的飞行距离短了点儿。

    你也抓紧生儿子！

    沈越天专门画了一个很粗的感叹号。

    在车里来沈家的路上，林蔚然脑子飞转，他想着如果沈爷爷问他“以后你还打算唱戏吗”，他就回答“秦天为了支持我才辞的职，所以我一定会继续唱，为了我，也为了他”。如果沈爷爷又问“让我孙子在家里给你洗衣服做饭吗”，他就回答“我们不排演新戏的时候没有那么忙，练完功以后就没事了。现在秦天工作量比我还大，只要我有时间，家务事我都做”。

    反正就是各种表忠心嘛。

    可惜，他这些小心思只能和小年轻过过招，哄哄对方，对商场中沉浮数十载的沈家掌舵人，没用。老爷子完全没问他话，只是请他喝茶，真正意义上的喝茶，外带请他吃点心。

    今天林蔚然的演出才进行到三分之一时，沈爷爷就明白这两个孩子根本分不开的。他没有真凭实据，靠的是感觉。

    尽管长年居住在国外，但沈爷爷对子孙的管教从来没有松懈过，他深知良好的家庭教育非常重要，是保证家族根基的核心要素。

    两个孙子的感情问题一直是家族里的头等大事，比沈家在各大洲开了多少分公司重要多了，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越明白一个道理：优生，从选择另一半开始。

    长孙越天看似风流不羁，女朋友换了无数个。沈爷爷倒是不着急，因为这孩子脑子清醒，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够领进婚姻殿堂。他今年三十有三，终于在一次当地政府表彰优秀企业的午餐会上，遇到了真命女神酷爱中国文化的美国姑娘艾莉。她高挑漂亮、青春洋溢、善解人意，从不觊觎沈家财产，还经常劝说外交官父亲把薪水拿出来做慈善。

    和长孙完全相反的是，二孙子秦天对女性向来都是视若无睹，从来没见他对着电视里哪个女明星露出过惊艳的表情，更没听他讲过身边哪个女孩子很可爱。

    秦天在美国读书这几年，家里没少给他介绍家世相当有才有貌的女孩子，有的是沈家看中主动邀约到家里来，还有更多是女方自己有意想办法登门拜访。

    刚开始，二孙子面对燕瘦环肥的各路女子总是百般推脱，躲不过去就装聋装哑装面瘫，从学术角度诠释了目不斜视的标准定义。

    后来，二孙子学会了兵来将挡。再有相亲任务，他就打扮帅气，在高级饭店订个雅座，开着跑车去接姑娘共进晚餐。一路上都在播放京剧老戏录音，关键，是被他把激光面故意磨损过的光盘，耳膜那叫一个酸爽。

    听说，把跑车停在酒店停车场后，我们沈二少会小跑着过来打开副驾驶车门，用足以让方圆五十米都能清地声音说：“啊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那南腔北调的，不知是哪个剧种的念白，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

    一顿饭期间，秦天说话总是用戏曲发音说话，对相亲对象如此，对邻桌食客如此，对服务员还如此。

    若是探查到姑娘想进一步与他讨论结婚可能性，他就兴奋地憧憬说以后办婚礼的时候去剧院包场，从国内空运手绣戏装过来，再请上京剧院的化妆师和乐队。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很美妙有没有！

    听了女方家属的反馈，沈爷爷都气乐了：这孩子是懂事了，知道明着对抗不是好办法，会影响沈家和对方的关系。毕竟，能被沈家应允的相亲对象，绝不会来自等闲之家，都是非官即商的，弄僵了不利于可持续发展。

    他这么良辰美景奈何天地来上几次，基本没有女孩子想正式交往了，都是在美国长大的姑娘，喜欢传统戏曲的虽然少但不是没有，可也架不住这戏疯子的做派吧。还说婚后应该彼此称呼做官人娘子的，说话也应该学学唱词里的斯文。

    又不是嫁不出去非吊死在他这棵树上，豪门姑娘只得满腹遗憾地把沈二少的照片打了红叉。这脑子貌似不正常，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但偏偏女方家里还挑不出什么错来，人家小伙子没哪点儿亏待自家闺女，吃饭都是带去豪华餐厅，次次车接车送的，还送过不少京剧老唱片尽管音响效果很伤耳朵，可那是半个世纪前的古董呀。自家姑娘诉苦说沈家二少痴迷戏曲，但人家曾经就是京剧演员，这在相亲之前是早就知道的，再说干一行爱一行，也没有什么错嘛。

    于是好几次最后是女方家长觉得过意不去，自己孩子先看上人家小伙子，接触一次又反悔了，有那么一丁点儿出尔反尔的意思哈。最终结果就是每次沈二少相亲失败后，沈家在生意场上就能得到不少便利，算是赔礼。美男计威武。

    故意捣乱，说明他心里有主意。老爷子很自信，沈家养出来的二孙子不会找个无理取闹没有教养的女孩子，只是没想到，找了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小伙子。

    当真如之前越天汇报时所说，除却性别，这个林蔚然确实和秦天很般配。虽然他家条件普通，但私家侦探带回来的情报显示，林家数代人善良淳朴，家境清白，不论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娶进来的媳妇，都通情达理手脚勤快，村里每年的五好家庭评选，总少不了他们家。

    了解一个人，并不一定要问他多少问题，沈爷爷慧眼，从细节上就能分析出来。

    台上演出时姑且不论，那是按剧本表演，和演员人品没有直接联系，沈爷爷的观察从散场开始。他始终相信，一个礼貌有加待人和善的年轻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散场后直接把他带回沈家，其实是霸道了，有点仗势欺人兴师问罪的意思。但林蔚然不气不恼，只小心翼翼，是个聪明人。太太，这个词虽然不适合林蔚然的性别，但这个词的含义明显他懂。在伴侣的家人面前要“太小”，缩小自己的不愉快，与伴侣单独相处时，可以“太大”，撒娇发嗲甚至拧耳朵，那都是你们小两口的事儿了。

    和对方家里人都无法和睦相处的人，对伴侣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心。一家人过日子，无非就是一个字：忍。别人闹脾气的时候，你忍忍；你不爽的时候，别人忍忍。

    沈爷爷的第六感探知，林蔚然和秦天相处时，林蔚然忍耐得更多。

    还有，林蔚然竟然能和沈国武交朋友，沈爷爷觉得很有趣。他这个儿子脾气古怪是出了名的，平时和客户交流都相当困难，宁愿不做生意也要争个高下，却能和林蔚然称兄道弟，呵呵，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我说伙计，”沈二叔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我沈家三代不招白衣女婿。你且上京应举，得中回来与你成亲；若是不中，休来见我！”

    沈二叔念的是京剧《红娘》里崔夫人的唱词。他想了很久也不知该怎么称呼林蔚然比较合适。大兄弟是肯定不能喊了，侄媳妇还是侄女婿，喊错了可关系到自家侄子的定位唷。

    听此言，沈国威拧了拧眉头。今天看过林蔚然的演出，客观地说外在条件是很优秀，只是弟弟刚才的话说到点子上了。

    我沈家虽不是一手遮天的朱门，但你林家却是真真的白衣，积蓄是积蓄微薄，人脉是人脉浅薄。虽然不是指望着孩子的婚姻必须为家族带来什么直接利益，但也不至于找个一点忙都帮不上的亲家吧。

    以沈家的条件，完全可以帮助林家脱贫，给点股份不是难事。只是心里想着有点膈应，虽说男人和男人谈不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倒贴总归不太愉快。

    沈爸爸的肩膀被戳了戳，他一扭头，看见弟弟手里拎着张照片，正当作扇子扇风。

    大冬天的，沈二叔不是为了乘凉而扇风，他这不是，提醒他哥呢么。

    前几天家庭内部会议时，沈二叔突然想起算命先生的话，于是翻箱倒柜把证据找了出来。他当时为了验证，把后半句即“会找个同行共度一生”写在纸上，到省城地标之一的旧水塔前，举着拍了照。前半句说的是沈秦天会学戏，早就证明是对的。

    旧水塔爆破好多年了，这张认证照一直被沈二叔收藏着，和他那些值钱古董一起，锁在密室隔层保险柜里。

    初次看到这张照片，沈爸爸和沈妈妈惊讶不已。沈二叔一向信天地鬼神，绝无道理乱编。他们两口子自己也是生意人，也请高人指点过，不然为啥多年来一直在沿海经商不换地盘，就是因为高人说他们的财源之地在那里。曾经沈爸爸试图去北方开拓市场，很快铩羽而归。

    但是，难道因为这句话，就要接受林蔚然？戏曲界的女人多了，同行也不一定非要是男人吧。夫妻俩彻夜不眠。

    虽说工作重心在沿海，但他们基本每个月回省城住个几天，一个是带货回来，一个是了解孩子的情况。眼见地，这几年秦天确实越来越开朗，每次去单位之前都乐呵呵的，越是集训加训他越开心。尽管他曾经也是很热爱工作，但按照时间表推测，他遇到林蔚然以后，愈发愿意花时间在练功房。

    原来是为了两个人在一起。倒是想的挺长远，我从商你唱戏，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继续京剧事业。看来秦天就是怕家里不接受林蔚然，于是非要提高自己收入来给林蔚然撑腰，而不是两个穷演员一起当米虫。

    沈二叔的一声“白衣”再加一嗓子“上京应举”，让林蔚然有点尴尬，好吧他其实早就觉得自己身份尴尬了。虽然秦天从来没看不起自己，甚至还隐瞒沈家的家世怕自己觉得差距过大，但不管秦天怎么想，林蔚然心里本身是有阴影的。

    当时他哥选择了同村的女孩子当老婆，拒绝了官二代，说是门当户对很重要。林蔚然，同意这个观点。

    怪不得都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儿，出身这东西真是一辈子改不了，是勋章，是烙印，看个人的命了。

    说心里话，林蔚然一向自认是个幸运儿。为啥？长得帅嘛。好吧自夸是有点不害臊，但不可否认出色的外表实在很有用，不说台上演出了，就说每年上级部门来调研，林蔚然都会被安排给领导端茶送水拉车门，撑门面嘛。

    爸妈，三叔三婶，玲子，他哥还有他姐，家里亲人随便哪个都很好，从不惹事，踏实做人。所以说他算是戴着勋章的人。

    决心和沈秦天好之后，他也经常在想怎么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来匹配对方。赚钱是不敢想的，他完全没有投资意识，单位里不少同事都炒股呢，上次有人还拉着他一起集资打新股，他听不懂，也不敢。

    虽然知道他和沈秦天在家庭条件上的差距相当明显，但林蔚然从来没打算过自欺欺人不管了。现在沈二叔主动说起这个话题，他准备正面回答。

    “回您的话，明年有个电视京剧邀请赛，我已经报名了小生组比赛，希望能有个好成绩。”林蔚然规规矩矩地回答着，当着沈家家长的面，他再不敢和沈二叔开玩笑了，以后私下倒是可以继续闹闹。

    其实他不是普通报名，而是作为优秀员工，被省院推荐他参加比赛的。院里还张贴了个好汉榜，实时更新动态，供大家给参赛选手加油鼓劲。

    听他老老实实回答，他身边的沈奶奶更加满意了。只是，自己收藏的那些珠宝首饰的，都没法给他戴呢！多好一孩子啊！嗯对，明天一早就叫设计师来家里，把钻戒重新镶嵌成男款，把祖母绿耳钉改成袖扣，再把那些些宝石项链都改成领带夹。

    ☆、第八十三章

    沈秦天松了安全带，坐正身体，注视着那个颀长帅气的身影一路走来。

    十二月二十四日，西方的平安夜。几年前，省里已经按照国家规定，开始执行双休日。今天是新世纪前的最后一个的平安夜，又正值周五，必定是个不眠之夜。

    咱们的沈大帅是两天前回到省城的。为了和家人团聚，他和同事们小宇宙爆发，今年所有订单都提前处理完毕。当然啦，这和镇上领导们的支持分不开，他们晓得美国人要过圣诞节，贴心地加快了审批流程，非常不辜负沈秦天提前送去的圣诞烤火鸡，可是从美国空运来的真空包装呢。

    虽然总裁哥哥一定会同意他回来过节，但业务员弟弟铆着劲儿呢，这是他第一个工作项目，他可不想在家人面前示弱，因为，弱了不利于把小林林介绍给家人。

    于是说被团在保护圈中心的沈大帅，完全不知道上周的某一天，家里人和林蔚然已经见过聊过。

    “你怎么知道是这辆车？这么远你看得清楚我的脸？” 沈秦天侧身过来，亲住了副驾驶座上的林蔚然。

    林蔚然抬手按住沈秦天的后脑，舌尖用力探入，回应着对方的亲密。

    这是郊区的省院新址，沈秦天停车的小街更是人迹罕至，两个人完全不担心有人窥见车内的一片旖旎。沈大帅摸索着，想放倒座椅，让彼此的姿势都舒服一点并且进一步亲密一会儿，却被小林林抓住了手腕。

    害羞吗？沈大帅笑弯了眉，用鼻尖蹭了蹭林蔚然还潮湿的鬓角，坐回驾驶座。好熟悉的柠檬香皂味儿，这么多年了，省院盥洗室的标配还是没变。

    林蔚然尽量放松上半身，不让沈秦天看出自己的背部有拉伤。

    那天晚上，沈家人没有全票通过同意他们俩的事。沈奶奶和沈二叔举双手支持，沈爷爷和沈妈妈未明确表态，沈爸爸要求林蔚然明年比赛一定要拿奖，然后再议。

    这个结果比林蔚然预想的好多了。他原以为沈家两位老人都不会同意，毕竟对于他们那一辈而言，自己和秦天的感情实在过于另类。至于沈爸爸和沈叔叔，他脑补出来的形象都是过分严肃的中年人，能用严厉的目光杀死自己。他只认为沈妈妈会因为心疼儿子，最终松口答应。

    母子连心是万古真理嘛。

    他分析沈妈妈其实也是同意的，沉默就算默许呗，只不过是看在沈爸爸的态度上，她才选择不表态。沈爸爸的思路明显被沈二叔的话影响了，从一开始的铁面冷脸，到最后放话要求自己在事业上拿出点成绩来。

    为了达到沈爸爸的要求，也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林蔚然这几天发奋练功，比初来省院面试的时候劲头还足，院里的日程表上，经常是：上午为小林加工唱腔；下午坐唱某某唱段；晚上继续说唱腔，京胡参加。剩下的休息时间，就是他自己练功的时间。工作强度大了，就容易受伤。

    这辆白色宝马是沈秦天新买的，几乎用完了他今年的所有工作提成，所以他才想着只能请沈总裁赞助一辆商务车，作为他以后接送孩子们的座驾。当然啦，前提是如果他短期内被调回省城的话。

    tr0812的车牌，让下班出来的林蔚然瞬间就知道是沈秦天。秦天和蔚然，简称天然，小林林八月十二日生，沈大帅十二月八日，多有缘。看到么，纯天然无公害的缘分。

    “今天明天我都要在家里过节。”沈秦天不无遗憾地宣布。虽然他家里没有人加入西方宗教，但因为长年居住在美国，沈家已经把圣诞节视为每年必过的节日了。

    和省城商家宣传出来的热闹翻天的平安夜不同，沈家每年的平安夜，都是全家人静静相守，吃饭聊天，很温馨的家庭聚会。然后从次日开始，各种狂欢节目时间到，拆礼物，唱歌跳舞，任意发挥。

    林蔚然笑笑表示没关系，明年，他们就能够一起过圣诞了。他把手指慢慢插进沈秦天浓密乌黑的发根里，发出邀请：“三十一日，一起迎新年吧？”

    闻言，沈秦天兴奋又紧张，猛地挺直了腰板，却因头发被扯住而疼得龇牙。小林林的意思他明白，这个一起，说的是沈家和林家一起！

    就是见家长！

    “你别乱动呀！”林蔚然心疼的，赶紧把手指抽出来，用掌心轻轻揉着他的发根，缓解他的疼痛。

    “你爸爸妈妈喜欢什么发型？要不要剪短一点？”沈秦天开始扒拉自己的头发，一会儿拨成五五分，一会儿抓成大背头。

    看他头顶鸟窝的样子，林蔚然乐了：“又不是马上就要见面，还好几天呢！”

    “我给他们买了一对瑞士制造的手表，你爸爸会不会觉得华而不实？”沈大帅如坐针毡。

    林蔚然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林家已经同意了。算了还是不说，他和两位哥哥已经商量过了，就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他和秦天一起，去恳求林家和沈家长辈同意。

    “要不给你爸妈办个护照，带他们去美国旅游旅游？他们吃海鲜过敏么？我订个海鲜自助餐请他们尝尝好么？”为了顺利过门，沈大帅想尽办法讨好公婆。果然女大三，抱金砖，这个贴心的小媳妇，正好比林蔚然大三岁。

    “我说，要不先解释下这个怎么回事？”看他急的那样，林蔚然无奈，只得自己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行驶证。车主信息一栏，写的是他的名字。林蔚然上车落座前，正好看见了翻开着的内页。刚才沈大帅一紧张，倒是真忘了，今天他开着香车来接美男，是为了送礼的。这车，是他送给小林林的礼物。

    怪不得非要亲自开车来接自己下班，原来存了这心思。林蔚然不打算跟他客气，他拍了拍沈秦天瘦长的腿：“换座位。”

    每个本本族，都有要上路的一天。林蔚然驾照考好有阵子了，沈秦天催着他去的并且已经帮交了费用。只是用宝马来练车，感觉比上台紧张多了。好在这郊区偏远，人迹罕至，撞不到谁，最多蹭个大树，单车事故。

    沈秦天忙着辅导，林蔚然忙着踩刹车，却不知各自家中，长辈们操碎了心。

    别墅里，沈奶奶一脸不高兴地埋怨沈爸爸：“都是你，干嘛非要让秦天今晚必须回来过节嘛，和小然在一起不好么！”

    沈妈妈看看挂钟：“秦天他开着车出去的，他说六点半以前回来，今天这交通状况，够呛。”

    沈二叔嘟囔：“是啊是啊，都怪大哥你要求他必须拿奖否则免谈，不然今天一起来吃火鸡多好，看这鸡屁股肥的。”

    沈爸爸被两个女人加一个弟弟嚷得头疼，冲沈越天一努嘴，说：“给你妹妹打电话，问他到哪儿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不管你是我儿子还是我女儿，今天我还就要你回家来！

    沈越天嘴里答应着，眼睛却看向爷爷。见爷爷跟没听到似的靠在红木椅上淡定读报中，沈越天脚下磨蹭，一直走不到电话机旁。

    林蔚屏家中，林爸爸拿着遥控器乱调台，非常暴躁：“这洋节日的，然子有没有买点东西去沈家？要是空着手可没教养！”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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