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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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慌夜谈 作者:全芷言
第5节
是王维和一个陌生的人，奇怪的是竟然是那个陌生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困惑地看着他。
不记得了吗？我可是你的初中同学哦，虽然只是初一同学，不过我至今仍记得你，还有你写的故事。他笑着说。
我绞尽脑汁还是想不起来他，只得尴尬地笑笑。
不是应该是青灵的美貌让你记得吗？为什么是故事？我们一坐下，王维就问。
那当然，我记得当时有两个晚上睡不着，就因为她的那个故事。那个男孩说。
忘了告诉你，我叫尹枫。他笑着说。
快说说那个故事吧！王维已经等不及要听故事了，我也很好奇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说的是一个公主和一个小丑的故事。他说。我没有一点印象了，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写过那么一个故事。
在一个很漂亮的城堡里，住着一位美丽而孤独的公主。有一天，一个戏班来到了这座漂亮的城堡。公主去看了戏班的表演，戏班的小丑逗笑了几乎不笑的公主，那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从那以后，小丑便经常进宫为公主表演。小丑总是很卖力地表演，因为他爱上了美丽的公主。小丑卸了妆后还是很丑，他怎么配得上公主呢？
公主要嫁给残忍的王子了，小丑不忍心，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怎么办？
公主去见小丑最后一面，与小丑告别，可是却误喝了王子为小丑准备的毒酒。
美丽的公主死前最想见见小丑的笑容，可是小丑太难过了，笑不出来。
他最终想到了办法，就是用刀划开自己的脸，漂亮的愉悦的弧形，可是公主没有看到。小丑永远只能笑了，因为那弧形长在了他的脸上，可是公主没有看到。
你就像写诗一般叙述这个故事，恐怖而残忍。尹枫看着，带着诡异的笑容。
从那以后，我便记住了你。他说。
真的是个恐怖的故事。王维朝我吐吐舌头。
看不出来，你温柔漂亮的面孔下还有这么一面啊。王维笑着说。
我冲他笑笑，我记不得这个故事了，可是我却想起了之前做过的一个梦。
怎么会这样的巧合？我心里困惑不已。
第23章 湖（二）
我是偶然发现红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盛开在山坡之上了，只是今年我们都没有兴致去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些红色的枫叶在向下滴血，阳光下，血的颜色鲜红而明亮，格外明艳，看得人惊心动魄。
我正坐在湖边享受湖边的凉风时，却看到了王维，他似乎在找什么，一脸紧张而不安地望向湖面。
你怎么啦？我悄悄走到他身后问，他压根没有意识到我站在了他身后，被我吓了一跳。
在找什么？我笑着问。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他有些局促地说。
真的？可是我看你好像很紧张，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掉湖里了？我笑着问。
真的没什么。他不自然地说。
他像有话要说但说不出口的样子。
有什么可以跟我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可以听听，到时叫我们的姐妹一起出主意啊。我说。
我怕吓着你。他有些犹豫地说。
我尽量忍住笑，心想他会编什么故事来吓我。
你说说看。我认真地说。
我跟文博说了，他说我神经病，可是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是真的看见了。他先声明。
我心里已经有底了，一般的恐怖故事都是这样开头的。
说吧！我说，想着怎样才能认真地听他说完这个故事。
他刚要说，看看湖面，显出一脸畏惧的样子。
我们换个地方好不？他问。
好啊，免得被湖里的亡灵听见我们说他们的坏话。我轻声说，忍不住笑了。
你不要胡说，认真点行不行！他突然有些不高兴了，我忙点头。
我们到了学校的茶餐厅，点了壶菊花茶。
我真后悔那天一个人去图书馆，也不知道怎么的，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可是我愣是等到图书馆关门才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总觉得风有些阴冷阴冷的。王维开始说了。
就在我路过人工湖时，突然听到了哭声。
刚开始我以为是学校里某个神经质的女生在湖边哭而已，你也知道，每次情侣们吵架，总会有些小女生在那里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声音在跟着我。当时脑海里莫名的有一副奇怪的画面，有个女孩在那里的长凳上正瞪大哭泣的双眼看着我，她的眼神一只随着我前行。我是觉得这不可能凭声音听出来，所以我想只是我脑海有这么一副画面而已。我的腿不听我的使唤，它硬是迈向了那片湖。我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湖边的树木枝繁叶茂的，将整个湖边笼罩，格外阴森。我刚进去就打了一个寒颤，我很快发现声音不在岸上，而是从湖里传来的。我一听就觉得糟了，肯定有女生掉进湖里了。我着急地在岸上寻找，此刻也顾不上关于湖的那些传闻了。
你在哪儿？我一边找一边叫道。湖面突然安静极了，就连哭声都没有了。
我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
于是我便准备走了，心想一定是我听错了。可是我一转身，哭声又响起了，还是从湖里传来的，不过感觉声音离我近了。
我用手机的灯照着湖面，我看到了一个脑袋正浮在水面上，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我将灯打在她的脸上，虽然她的长头发有些遮住了脸颊，不过看上去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一边哭一边游向我。我长长舒了口气，心想还好这个女孩会游泳，不用我下水去救她。
把手伸过来，我拉你上来。我趴在湖边，将手伸向湖面。我不敢肯定能不能够到她，不过我很想试试。她一直看着我，却迟迟不肯将手递给我。
别怕，我拉你上来！我冲她说。
她张张嘴，吐出一口黑泥。她直直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后，她突然笑了。
我不怕，只是我没有手，该怎么办呢？她的声音阴冷，我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的确挺恐怖的。我喝了口茶，说。
我飞快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宿舍。我吓得睡不着，文博被我弄醒了，便问我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怎么也不肯相信我看到的，死活认定我是编故事。他很不服气地说。
我不怀疑文博会这样想，王维替学校编的杂志大家都很喜欢看，他还有自己的专栏，编故事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我说。
你相信我。他感激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不过学长，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人在逗你玩呢！就像你说的，她是慢慢靠近你的，她会游泳，怎么会没有手？别忘了，我们的人工湖没有什么大风浪，有的那么一点小波澜，能浮动人的身子吗？我提醒他说。
就算是一颗脑袋也无法浮动啊。我说。
是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而已我明明看到那个女孩的脖子和肩膀了。我真是…他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
学长，所以我们宁愿说你在编故事，而不想说你被戏弄了。我笑着说。
学长看上去不再紧张，他终于又是轻松的模样了。我却忍不住问自己，冰冷的湖水，那么漆黑的夜，谁会想去作弄一个不相识的人呢？
我趴在地上，朝着黑暗深处伸出手去，黑暗中，一线光明打在一张惨白的脸上。我紧张地望着，她冲我狡黠地笑。
我虽然没有手，可是我却能抓住你！她的笑声撕扯着宁静的夜。
一只不知从何而出的手拉住了我，将我拼命拉向黑暗。我在挣扎，可是我的气力不够，于是我看着自己滑向黑夜。
我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真不想睁开双眼，好累好累，累的我不愿睁开双眼，可是我还是睁开了。不明白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睁开双眼，是为了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还是确认自己还活着？
第24章 湖（三）
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一个平静的声音说。
我惊醒过来，讲台上老师还在讲课。
老师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忍不住问。
你在说什么？汉娜奇怪地看着我。
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
汉娜一脸狐疑。
你做梦了吧？昨天没有睡好吗？怎么会突然打瞌睡的？她问。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睡着，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记忆中我一直在认真地听课啊。
正在吃饭的时候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其实很不想接电话，我不想想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六年的同学情谊，说没就没有了，不过我当初走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打电话过来，我在想要不要接，接了之后要说些什么。
怎么不接电话？汉娜看着我，一脸狐疑。
没有来电显示。我撒了个小谎，电话铃声停了，我放心地舒出一口气。
好久没有出去玩玩了，对不对？苏瑞问。
是啊，找个时间出去玩吧！飞扬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说。
去ktv吧，我去团购一个，你们定一下时间。苏瑞说。
好啊，好久没唱，嗓子都要哑了。飞扬拍手赞成。
我和汉娜都没有异议。
时而忧伤，时而欢快，时而嘶吼，时而平静，这就是我们选择的歌曲。包厢里的彩灯打的绚烂多彩，我们碰着手里的酒杯，笑得肆无忌惮。
将所有的一切抛诸脑后，这是我们此刻希望的，我们做到了。酒在我体内慢慢发挥作用，我开始头晕目眩。
好开心啊！身旁的林娟凑在我的耳畔说。
我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们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疯狂了。
我还记得大学第一次通宵上网，只敢躲在学校的网吧里面进行。想想当时好傻，竟然紧张的害怕，从小到大第一次夜不归宿呢，苏瑞说我是第一次尝试什么叫青春的生活。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可以喝一整个晚上。我说。
她笑了，很开心，她的脸在我眼前闪烁，迷糊。
你们这么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的。林娟说。
我笑了，很开心。
要永远这样开心，一直开心下去。林娟说。
不可以再蹙眉，不可以难过地掉不下眼泪，将过去的种种都抛诸脑后，好不好？林娟说，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那么哀伤？我的头开始有些痛了，觉得有些恶心。
我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洗脸，我从来没有觉得头如此晕眩，差点站不稳了。一到洗手间便吐了，昏天暗地。
没事吧！我听见一个声音问。我摇摇头，抬起头，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那个真是我吗？为什么那样看着我？那是什么眼神？我伸出手去擦镜子，她那么做了，可是一直看着我，那种眼神不是困惑不解的，而是忧伤的。我不解，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那样忧伤的看着我，那张脸，那不是我的脸，不该看上去那么纯净。你是谁？我忍不住问镜子。
她看着，却不回答，然后她突然笑了，嘲弄地笑了，她在嘲笑我。
我听见啜泣声从一旁传来，循着声音望去，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一旁哭泣，她靠在墙上，离我很近，尽管灯光很暗，我却看到她身上一道道淤青的伤痕。
我轻轻走到她的身边，她抬起头看我，她看上去跟刚刚在镜子里的那个人好像。我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的眼泪，可是汉娜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青灵，你没事吧？我转身看她时，手还保持伸出去的状态，转过身，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我看到一个受伤的女孩。我说。
汉娜笑了。
那很正常，看到一个因受伤哭泣的女孩总比看到一个躲在角落里吸毒的女孩要好的多。汉娜说。
不是，是一个小女孩。我连忙解释。
是吗？小女孩也会跑到ktv来吗？现在很晚了，父母都不管吗？汉娜有些气恼地说。
我知道她不懂我说什么，我也知道我无法解释，我们都不是很清醒。
宿舍已经回不去了，可是我们都好累，于是便去了最近的酒店要了一个双标。
我们都没有说话，直接躺下了。
林娟看上去一点都不累，她帮我和汉娜盖好被子，就站在一旁看着我们。
你不累吗？我看着她，问。
我累死了。汉娜翻了个身睡，嘟囔着睡了。
林娟摇摇头。
我不累，你们好好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们。她轻声说。
我冲她甜甜地笑了。
好累，眼皮已经不受我控制，轻轻合拢了。
第25章 湖（四）
听说你们前几天去唱歌了？王维站在一旁，看上去很开心。
哟，看上去心情不错嘛！汉娜笑着说。
对啊，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心情好的没话说。王维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本为飞扬留的位置上。
怎么搞的，那个是飞扬的位子。苏瑞不太高兴地说。
位子又没有主人，有种你叫它，它要是应了你我就承认它是飞扬的。王维一脸赖皮地说。
苏瑞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不再言语。
王维偷偷瞄了苏瑞两眼，发现她的眼神里的愤怒丝毫没有褪减，只好灰溜溜地撤了，差点撞上了打好饭过来的飞扬。
我正想怎么叫你给我让座呢。飞扬笑呵呵地说。
王维做了鬼脸，没有理会，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
我听到湖里传来哭泣声，便循着声音找去。有人溺水了，我没有想太多，直接跳进了水里。我看到了那个女孩，可是当我游向她时，我却没能像我预想的那样抱住她的腰。我又在她四周尝试了几遍，还是没有触碰到她，别说她的身子了，连她的衣服我都没有触摸到。我潜入水中，可是天太黑，什么都看不到。我踩着水站起来时差点撞到了女孩的脸。微光中我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然后她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岸上。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对男女，男的狠狠地抓住女孩，将她按在了地上。
不要，住手！我尖叫着，可是我叫不出声，我听见女孩在尖叫，在呼救。那个戴着魔鬼面具的男子冷冷地笑着，根本不为之所动。
他举起了斧头，砍断了我的双手。湖里，女孩在我耳边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我看到那个挣扎的女孩同湖里女孩一模一样的脸，我看到男孩举起了斧头，女孩的尖叫，血溅进了湖里，荡起轻微的涟漪。
他举起斧头，砍断了我的双腿。女孩的声音在我耳旁，像无法赶跑的苍蝇一样回旋。
斧头砍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溅进水里的声音，女孩的尖叫声，我紧闭双眼也跟着叫起来。我突然住了口，因为女声变成了男音，熟悉的王维的尖叫声。睁开双眼，王维就在我的面前，看着我。
第三斧，他将我的肩膀砍下，于是我的脖子连着头掉进了湖里。他轻声说。
岸上，我看到女孩在冲我微笑，她手里的斧头正淌着血，她身旁无头的半尸血如泉涌。
血液流进了湖里，湖在一瞬间成了血湖，尖叫，我的声音响在黑夜的湖面。
我被叫醒的时候，林娟就坐在我的身旁。
你全身都是汗，一定做了噩梦了。林娟轻声说。
我冲她点点头。
我梦见，我梦见了王维…我刚要说，她却堵住了我的嘴。
不要害怕，青灵，痛只是一瞬间，他不疼了，也不再害怕。林娟的声音很平静。
我困惑地看着她。
你根本发生了什么，我梦见他死了，你知道吗？他被砍成了好几段，你知道吗？我着急地说。
我知道。她轻声说，一脸怆然。
我呆住了，她怎么会知道呢？
睡吧，青灵，不要想太多。我想睁着眼睛看着她，可是我的眼皮睁不开，我的眼皮一直在挣扎，可是却没能再睁开。
王维失踪的消息是几天后传来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当担忧席卷全身时，我只好不停地安慰自己，他仅仅是失踪了而已，也许只是躲起来了。他只是害怕，于是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等到有一天，我们都觉得自己忘记了他，他就会突然跑出来，嘲笑我们的健忘。
寒风开始席卷校园。
第26章 天台（一）
知道吗？我那天梦见林娟了。有一天苏瑞对我说。
我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我梦见你被噩梦惊醒，她坐在你的床头安慰你，我听见你说，有人死了。苏瑞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感情。
我感觉她已经从我们生命里消失了，有时我甚至以为我们从来都只有四个人，可是她却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苏瑞看着我，眼里闪着泪光。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说什么可以让她好受一些，所以只有沉默了。
见我沉默，苏瑞接着看她手里的旅游札记了。我摆弄着手里的雾都孤儿，怎么也无法看进去。
你在看什么？好一会儿后，我凑过去问。
我看到枫叶布满了书页，那些被挑选过载入书页的枫叶都是没有缺憾的，完整的，漂亮的难以言喻。
很多女孩都喜欢花，为什么你却喜欢枫叶？苏瑞看着我问。
我也喜欢花啊。我笑着说。她合上书，认真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
真的，我真的也喜欢花的。我说。
她没有发表言语，打开书接着看了，我还是看不进去书。胡乱张望时，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在冲我微笑。
是王维的那个学弟，尹枫。
我冲他笑笑，还是很不习惯，他看我就像看一个很熟的朋友一般。
我让你不自然吗？我去书架找苏瑞看的那本书时，尹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点点头。
他笑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说。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递给我一本书。
这里面有很多你喜欢的枫叶。他笑着说。
我吃了一惊，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
我的名字里有枫叶的枫。他轻声说，没有看我。
你是因为喜欢我的名字喜欢枫叶呢还是因为…他突然问。
你是因为喜欢我的名字喜欢枫叶呢还是因为喜欢我才喜欢枫叶？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看上去很哀伤。我听过这样的一句话，或者这句话很熟悉，不然我不会猜到后半句。
我喜欢枫叶。他说。
非常喜欢，因为有个女孩说她要嫁给枫叶。他看着我，笑着说。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没有人会要嫁给枫叶的。我说。
后来我才知道，她要嫁的枫叶就是我。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的心被触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感动，又觉得哀伤。
苏瑞在叫我，我应了一声，放下书准备离开。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的眼里全是不舍。对于我而言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可是为什么他的眼里全是隐忍的感情？
我同学叫我呢。我提醒他说，他的手轻轻松开了。
对不起。他说，然后他笑了。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漫天的白雪，我在雪中冻得瑟瑟发抖。一个男孩就坐在我的身边，我靠在他的身上。
白雪过后，温暖的太阳就会出来了，所以青灵，不要害怕。他的声音好温暖。
我的眼泪打湿了被襟，我在这个深夜，蜷缩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哭了会，却没有眼泪。
我突然听见呜咽的声音，我开始以为只是窗外的风而已，没有在意。
随着心情的平复，夜越来越静，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是苏瑞的声音。
你没事吧？我轻声问。
她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我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来。
我害怕。她轻声说。
我忍不住笑了。
是做噩梦了吗？不要害怕，我们都在这里啊。我说。
要是真的害怕，把我们都叫醒陪你就好了。我提议说。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说。
学校的灵异事件是真的。她说。
我感觉一股寒流袭击了被窝，我紧张地等着她说话。
你在吗？青灵。她轻轻叫我。
在呢，我在听着。我说。
我看到了，我们本来要去湖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到了学校四号教学楼的天台。她说。
我听过四号教学楼的传说，那里经常有人从上面跳下去。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我的身边了，我只好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找他。然后我看到…她又开始哭了。
我看到一个女孩将另一个女孩推下楼去了。她说。
我还看到了他。她的声音很轻柔，却还是摆脱不了声音里的苦楚。
第27章 天台（二）
你在想什么？我正呆呆地坐在湖边，尹枫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我耳边。
没什么。我看着他，本来我应该勉强地笑的，可是我竟然笑不出来。
他蹲在我的旁边，看着我。
是你同学的事？他问。
我看着他，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个男孩因我而死，我会多难过。而如果我是真爱那个男孩的话，我该多么痛苦。我说。
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掉，把这一切都忘掉。尹枫说。
可是又有谁会希望被忘掉呢？我叹了口气，说。
他笑了。
是啊，没有人会想要被忘掉，可是只有活着的人怕被忘记吧？他说。
活着的人？我诧异地看着他。
不然为什么会送死者勿忘我呢？他问完便笑了。
不要这么难过好吗？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看着他，他避过了我的眼神，他看上去很难过，可是却不想我知道。
我觉得痛，只是不知道痛楚从何而来。
我们去弹钢琴好吗？他问，还不等我回答，他已经拉住我的手走了。
我不是很擅长弹钢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听着。
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被他专注的表情吸引了。好熟悉的侧脸，好迷人的侧脸。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可是却停留在空中。
手机在包包里振动，我连忙出来接电话。是汉娜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了。
我坐在教学楼外的台阶上，突然莫名地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我已经好久没有流泪了，可是此刻我却哭出来，不知道原由。
梦里笑，醒来却是悲，相思成堆。
我被一个女孩的声音惊了一下，她就在不远处，看着我微笑。
有时真羡慕你。她说。我四周望望，才确定她是在和我说话。
我认识你吗？我困惑地问。
我们见过，不过你忘记了罢了。她笑着说。
她走到我身边，我才发现她的衣服竟然是湿的，在滴水。
不冷吗？我惊讶地问。
冷过头了，所以不觉得冷。她说。
她看上去很平常，不像冷的样子，可是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气。
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可以哭出来。她说着，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比你幸福。她笑着说。我望着她，惊讶她如此直接。
因为我已经死了。她回望着我，平静地说。
我害怕地站了起来，后退好几步。
你害怕？她笑得很欢。
你不应该害怕，你怎么能害怕呢？她笑着说。
她的脸突然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笑着的嘴。
我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在音乐教室里，身上披着尹枫的外套。
尹枫还在专注地弹着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弹的曲子很熟悉。
我看看手机，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肚子有些饿。
我们去吃饭吧！曲子结束后，我对尹枫说。一说完，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突兀。
我和别人有约了。尹枫想了会儿说。
我有些尴尬，便先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哀伤。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办法看书，总是想尹枫弹的曲子。
如果你再这样，我看我们不如回去休息得了。苏瑞看着我，不太高兴地说。
我怎么啦？我不解地问。
你今天一个晚上都在发呆，你下午见谁了？苏瑞问。
一个同学。我说。
你在想他吗？苏瑞问。
没有啊，我只是想自己听过的一首曲子而已。我说。
对了，你和你的那位最近怎么样啦？我笑着问。
我们已经分手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意识到自己问错问题了，只好住了口。
我们回去吧！苏瑞说着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没有说话，听话地跟着她收拾东西。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浓烈的血腥味突然弥漫在我们回去的路上。
你闻到了吗？苏瑞轻声问。
有什么东西死了，还在滴血。她异常冷静地说。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望向草丛，味道是从那儿来的。
我们相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我看到一只大白兔，倒挂在一簇矮树枝上，它的眼睛圆睁着，四肢摊开，腹部的肉被平铺开来，正滴着血。
谁会这么残忍，将一只可爱的兔子开膛破肚？苏瑞忧郁地说。我摇摇头，我不觉得那只兔子可爱，因为我觉得它一直在看着我，它在笑，那笑容带来一阵冷风，从地底钻进我的裤筒，我感受浑身的汗毛都在树立。
我们回去吧!我轻声说。苏瑞看着我，我从来没有看到她那么忧伤的面孔。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回去的路上，苏瑞说。
我永远忘不了那场景，浴缸的水在往外涌，她的手臂浸泡在水里，将水染成了红色。她说。
我愣住了，看向她，她却冲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说她决定自杀，我以为不会，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直到我半夜起身上洗手间，我看到了我一生最难忘的场景。她说话的时候，眼泪不经意地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不会安慰人。
她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只是因为我们那时关系不好，我便没有告诉父母她要自杀的事情。苏瑞说，脸上满是散不去的忧云。
那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双手滴血的女子走在校园的街道上，在街的尽头，她朝我转过身来，一脸忧伤，然后如烟花般散去。
第28章 天台（三）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了，可是我一直无法忘记那晚的场景，还有那个梦。我的心隐隐不安，我觉得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可是苏瑞似乎已经忘记了，忘记那晚的事，忘记那晚她说过的故事，她一直都很高兴，很快乐。
我很难领会什么叫乐极生悲，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救救她！在那个平静的夜里，一个强烈的声音将我从梦中唤醒。
我没有想太多，飞快地爬起来，向四号教学楼跑去。我没有冷静下来想想为什么是四号教学楼，因为我没有时间。就像预言一般，就像我早就知道是四号楼。我的脚像踩着风一般，我从来没有以那么快的速度跑过。
苏瑞就站在栏上，晚间的风吹着她的卷发，像极了吸血鬼电影里美艳的吸血鬼。
苏瑞！我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不要跳！我叫道，心到了嗓子眼。
第5节
恋耽美
第5节
是王维和一个陌生的人，奇怪的是竟然是那个陌生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困惑地看着他。
不记得了吗？我可是你的初中同学哦，虽然只是初一同学，不过我至今仍记得你，还有你写的故事。他笑着说。
我绞尽脑汁还是想不起来他，只得尴尬地笑笑。
不是应该是青灵的美貌让你记得吗？为什么是故事？我们一坐下，王维就问。
那当然，我记得当时有两个晚上睡不着，就因为她的那个故事。那个男孩说。
忘了告诉你，我叫尹枫。他笑着说。
快说说那个故事吧！王维已经等不及要听故事了，我也很好奇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说的是一个公主和一个小丑的故事。他说。我没有一点印象了，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写过那么一个故事。
在一个很漂亮的城堡里，住着一位美丽而孤独的公主。有一天，一个戏班来到了这座漂亮的城堡。公主去看了戏班的表演，戏班的小丑逗笑了几乎不笑的公主，那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从那以后，小丑便经常进宫为公主表演。小丑总是很卖力地表演，因为他爱上了美丽的公主。小丑卸了妆后还是很丑，他怎么配得上公主呢？
公主要嫁给残忍的王子了，小丑不忍心，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怎么办？
公主去见小丑最后一面，与小丑告别，可是却误喝了王子为小丑准备的毒酒。
美丽的公主死前最想见见小丑的笑容，可是小丑太难过了，笑不出来。
他最终想到了办法，就是用刀划开自己的脸，漂亮的愉悦的弧形，可是公主没有看到。小丑永远只能笑了，因为那弧形长在了他的脸上，可是公主没有看到。
你就像写诗一般叙述这个故事，恐怖而残忍。尹枫看着，带着诡异的笑容。
从那以后，我便记住了你。他说。
真的是个恐怖的故事。王维朝我吐吐舌头。
看不出来，你温柔漂亮的面孔下还有这么一面啊。王维笑着说。
我冲他笑笑，我记不得这个故事了，可是我却想起了之前做过的一个梦。
怎么会这样的巧合？我心里困惑不已。
第23章 湖（二）
我是偶然发现红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盛开在山坡之上了，只是今年我们都没有兴致去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些红色的枫叶在向下滴血，阳光下，血的颜色鲜红而明亮，格外明艳，看得人惊心动魄。
我正坐在湖边享受湖边的凉风时，却看到了王维，他似乎在找什么，一脸紧张而不安地望向湖面。
你怎么啦？我悄悄走到他身后问，他压根没有意识到我站在了他身后，被我吓了一跳。
在找什么？我笑着问。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他有些局促地说。
真的？可是我看你好像很紧张，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掉湖里了？我笑着问。
真的没什么。他不自然地说。
他像有话要说但说不出口的样子。
有什么可以跟我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可以听听，到时叫我们的姐妹一起出主意啊。我说。
我怕吓着你。他有些犹豫地说。
我尽量忍住笑，心想他会编什么故事来吓我。
你说说看。我认真地说。
我跟文博说了，他说我神经病，可是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是真的看见了。他先声明。
我心里已经有底了，一般的恐怖故事都是这样开头的。
说吧！我说，想着怎样才能认真地听他说完这个故事。
他刚要说，看看湖面，显出一脸畏惧的样子。
我们换个地方好不？他问。
好啊，免得被湖里的亡灵听见我们说他们的坏话。我轻声说，忍不住笑了。
你不要胡说，认真点行不行！他突然有些不高兴了，我忙点头。
我们到了学校的茶餐厅，点了壶菊花茶。
我真后悔那天一个人去图书馆，也不知道怎么的，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可是我愣是等到图书馆关门才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总觉得风有些阴冷阴冷的。王维开始说了。
就在我路过人工湖时，突然听到了哭声。
刚开始我以为是学校里某个神经质的女生在湖边哭而已，你也知道，每次情侣们吵架，总会有些小女生在那里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声音在跟着我。当时脑海里莫名的有一副奇怪的画面，有个女孩在那里的长凳上正瞪大哭泣的双眼看着我，她的眼神一只随着我前行。我是觉得这不可能凭声音听出来，所以我想只是我脑海有这么一副画面而已。我的腿不听我的使唤，它硬是迈向了那片湖。我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湖边的树木枝繁叶茂的，将整个湖边笼罩，格外阴森。我刚进去就打了一个寒颤，我很快发现声音不在岸上，而是从湖里传来的。我一听就觉得糟了，肯定有女生掉进湖里了。我着急地在岸上寻找，此刻也顾不上关于湖的那些传闻了。
你在哪儿？我一边找一边叫道。湖面突然安静极了，就连哭声都没有了。
我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
于是我便准备走了，心想一定是我听错了。可是我一转身，哭声又响起了，还是从湖里传来的，不过感觉声音离我近了。
我用手机的灯照着湖面，我看到了一个脑袋正浮在水面上，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我将灯打在她的脸上，虽然她的长头发有些遮住了脸颊，不过看上去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一边哭一边游向我。我长长舒了口气，心想还好这个女孩会游泳，不用我下水去救她。
把手伸过来，我拉你上来。我趴在湖边，将手伸向湖面。我不敢肯定能不能够到她，不过我很想试试。她一直看着我，却迟迟不肯将手递给我。
别怕，我拉你上来！我冲她说。
她张张嘴，吐出一口黑泥。她直直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后，她突然笑了。
我不怕，只是我没有手，该怎么办呢？她的声音阴冷，我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的确挺恐怖的。我喝了口茶，说。
我飞快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宿舍。我吓得睡不着，文博被我弄醒了，便问我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怎么也不肯相信我看到的，死活认定我是编故事。他很不服气地说。
我不怀疑文博会这样想，王维替学校编的杂志大家都很喜欢看，他还有自己的专栏，编故事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我说。
你相信我。他感激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不过学长，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有人在逗你玩呢！就像你说的，她是慢慢靠近你的，她会游泳，怎么会没有手？别忘了，我们的人工湖没有什么大风浪，有的那么一点小波澜，能浮动人的身子吗？我提醒他说。
就算是一颗脑袋也无法浮动啊。我说。
是的，我怎么没有想到，而已我明明看到那个女孩的脖子和肩膀了。我真是…他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
学长，所以我们宁愿说你在编故事，而不想说你被戏弄了。我笑着说。
学长看上去不再紧张，他终于又是轻松的模样了。我却忍不住问自己，冰冷的湖水，那么漆黑的夜，谁会想去作弄一个不相识的人呢？
我趴在地上，朝着黑暗深处伸出手去，黑暗中，一线光明打在一张惨白的脸上。我紧张地望着，她冲我狡黠地笑。
我虽然没有手，可是我却能抓住你！她的笑声撕扯着宁静的夜。
一只不知从何而出的手拉住了我，将我拼命拉向黑暗。我在挣扎，可是我的气力不够，于是我看着自己滑向黑夜。
我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真不想睁开双眼，好累好累，累的我不愿睁开双眼，可是我还是睁开了。不明白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睁开双眼，是为了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还是确认自己还活着？
第24章 湖（三）
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一个平静的声音说。
我惊醒过来，讲台上老师还在讲课。
老师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忍不住问。
你在说什么？汉娜奇怪地看着我。
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问。
汉娜一脸狐疑。
你做梦了吧？昨天没有睡好吗？怎么会突然打瞌睡的？她问。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睡着，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记忆中我一直在认真地听课啊。
正在吃饭的时候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其实很不想接电话，我不想想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六年的同学情谊，说没就没有了，不过我当初走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打电话过来，我在想要不要接，接了之后要说些什么。
怎么不接电话？汉娜看着我，一脸狐疑。
没有来电显示。我撒了个小谎，电话铃声停了，我放心地舒出一口气。
好久没有出去玩玩了，对不对？苏瑞问。
是啊，找个时间出去玩吧！飞扬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说。
去ktv吧，我去团购一个，你们定一下时间。苏瑞说。
好啊，好久没唱，嗓子都要哑了。飞扬拍手赞成。
我和汉娜都没有异议。
时而忧伤，时而欢快，时而嘶吼，时而平静，这就是我们选择的歌曲。包厢里的彩灯打的绚烂多彩，我们碰着手里的酒杯，笑得肆无忌惮。
将所有的一切抛诸脑后，这是我们此刻希望的，我们做到了。酒在我体内慢慢发挥作用，我开始头晕目眩。
好开心啊！身旁的林娟凑在我的耳畔说。
我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们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疯狂了。
我还记得大学第一次通宵上网，只敢躲在学校的网吧里面进行。想想当时好傻，竟然紧张的害怕，从小到大第一次夜不归宿呢，苏瑞说我是第一次尝试什么叫青春的生活。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可以喝一整个晚上。我说。
她笑了，很开心，她的脸在我眼前闪烁，迷糊。
你们这么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的。林娟说。
我笑了，很开心。
要永远这样开心，一直开心下去。林娟说。
不可以再蹙眉，不可以难过地掉不下眼泪，将过去的种种都抛诸脑后，好不好？林娟说，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着泪光。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那么哀伤？我的头开始有些痛了，觉得有些恶心。
我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洗脸，我从来没有觉得头如此晕眩，差点站不稳了。一到洗手间便吐了，昏天暗地。
没事吧！我听见一个声音问。我摇摇头，抬起头，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那个真是我吗？为什么那样看着我？那是什么眼神？我伸出手去擦镜子，她那么做了，可是一直看着我，那种眼神不是困惑不解的，而是忧伤的。我不解，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那样忧伤的看着我，那张脸，那不是我的脸，不该看上去那么纯净。你是谁？我忍不住问镜子。
她看着，却不回答，然后她突然笑了，嘲弄地笑了，她在嘲笑我。
我听见啜泣声从一旁传来，循着声音望去，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一旁哭泣，她靠在墙上，离我很近，尽管灯光很暗，我却看到她身上一道道淤青的伤痕。
我轻轻走到她的身边，她抬起头看我，她看上去跟刚刚在镜子里的那个人好像。我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的眼泪，可是汉娜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青灵，你没事吧？我转身看她时，手还保持伸出去的状态，转过身，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
我看到一个受伤的女孩。我说。
汉娜笑了。
那很正常，看到一个因受伤哭泣的女孩总比看到一个躲在角落里吸毒的女孩要好的多。汉娜说。
不是，是一个小女孩。我连忙解释。
是吗？小女孩也会跑到ktv来吗？现在很晚了，父母都不管吗？汉娜有些气恼地说。
我知道她不懂我说什么，我也知道我无法解释，我们都不是很清醒。
宿舍已经回不去了，可是我们都好累，于是便去了最近的酒店要了一个双标。
我们都没有说话，直接躺下了。
林娟看上去一点都不累，她帮我和汉娜盖好被子，就站在一旁看着我们。
你不累吗？我看着她，问。
我累死了。汉娜翻了个身睡，嘟囔着睡了。
林娟摇摇头。
我不累，你们好好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们。她轻声说。
我冲她甜甜地笑了。
好累，眼皮已经不受我控制，轻轻合拢了。
第25章 湖（四）
听说你们前几天去唱歌了？王维站在一旁，看上去很开心。
哟，看上去心情不错嘛！汉娜笑着说。
对啊，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心情好的没话说。王维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本为飞扬留的位置上。
怎么搞的，那个是飞扬的位子。苏瑞不太高兴地说。
位子又没有主人，有种你叫它，它要是应了你我就承认它是飞扬的。王维一脸赖皮地说。
苏瑞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不再言语。
王维偷偷瞄了苏瑞两眼，发现她的眼神里的愤怒丝毫没有褪减，只好灰溜溜地撤了，差点撞上了打好饭过来的飞扬。
我正想怎么叫你给我让座呢。飞扬笑呵呵地说。
王维做了鬼脸，没有理会，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
我听到湖里传来哭泣声，便循着声音找去。有人溺水了，我没有想太多，直接跳进了水里。我看到了那个女孩，可是当我游向她时，我却没能像我预想的那样抱住她的腰。我又在她四周尝试了几遍，还是没有触碰到她，别说她的身子了，连她的衣服我都没有触摸到。我潜入水中，可是天太黑，什么都看不到。我踩着水站起来时差点撞到了女孩的脸。微光中我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然后她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岸上。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对男女，男的狠狠地抓住女孩，将她按在了地上。
不要，住手！我尖叫着，可是我叫不出声，我听见女孩在尖叫，在呼救。那个戴着魔鬼面具的男子冷冷地笑着，根本不为之所动。
他举起了斧头，砍断了我的双手。湖里，女孩在我耳边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我看到那个挣扎的女孩同湖里女孩一模一样的脸，我看到男孩举起了斧头，女孩的尖叫，血溅进了湖里，荡起轻微的涟漪。
他举起斧头，砍断了我的双腿。女孩的声音在我耳旁，像无法赶跑的苍蝇一样回旋。
斧头砍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溅进水里的声音，女孩的尖叫声，我紧闭双眼也跟着叫起来。我突然住了口，因为女声变成了男音，熟悉的王维的尖叫声。睁开双眼，王维就在我的面前，看着我。
第三斧，他将我的肩膀砍下，于是我的脖子连着头掉进了湖里。他轻声说。
岸上，我看到女孩在冲我微笑，她手里的斧头正淌着血，她身旁无头的半尸血如泉涌。
血液流进了湖里，湖在一瞬间成了血湖，尖叫，我的声音响在黑夜的湖面。
我被叫醒的时候，林娟就坐在我的身旁。
你全身都是汗，一定做了噩梦了。林娟轻声说。
我冲她点点头。
我梦见，我梦见了王维…我刚要说，她却堵住了我的嘴。
不要害怕，青灵，痛只是一瞬间，他不疼了，也不再害怕。林娟的声音很平静。
我困惑地看着她。
你根本发生了什么，我梦见他死了，你知道吗？他被砍成了好几段，你知道吗？我着急地说。
我知道。她轻声说，一脸怆然。
我呆住了，她怎么会知道呢？
睡吧，青灵，不要想太多。我想睁着眼睛看着她，可是我的眼皮睁不开，我的眼皮一直在挣扎，可是却没能再睁开。
王维失踪的消息是几天后传来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当担忧席卷全身时，我只好不停地安慰自己，他仅仅是失踪了而已，也许只是躲起来了。他只是害怕，于是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等到有一天，我们都觉得自己忘记了他，他就会突然跑出来，嘲笑我们的健忘。
寒风开始席卷校园。
第26章 天台（一）
知道吗？我那天梦见林娟了。有一天苏瑞对我说。
我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我梦见你被噩梦惊醒，她坐在你的床头安慰你，我听见你说，有人死了。苏瑞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感情。
我感觉她已经从我们生命里消失了，有时我甚至以为我们从来都只有四个人，可是她却突然出现在我的梦里。苏瑞看着我，眼里闪着泪光。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说什么可以让她好受一些，所以只有沉默了。
见我沉默，苏瑞接着看她手里的旅游札记了。我摆弄着手里的雾都孤儿，怎么也无法看进去。
你在看什么？好一会儿后，我凑过去问。
我看到枫叶布满了书页，那些被挑选过载入书页的枫叶都是没有缺憾的，完整的，漂亮的难以言喻。
很多女孩都喜欢花，为什么你却喜欢枫叶？苏瑞看着我问。
我也喜欢花啊。我笑着说。她合上书，认真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
真的，我真的也喜欢花的。我说。
她没有发表言语，打开书接着看了，我还是看不进去书。胡乱张望时，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在冲我微笑。
是王维的那个学弟，尹枫。
我冲他笑笑，还是很不习惯，他看我就像看一个很熟的朋友一般。
我让你不自然吗？我去书架找苏瑞看的那本书时，尹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点点头。
他笑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说。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递给我一本书。
这里面有很多你喜欢的枫叶。他笑着说。
我吃了一惊，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
我的名字里有枫叶的枫。他轻声说，没有看我。
你是因为喜欢我的名字喜欢枫叶呢还是因为…他突然问。
你是因为喜欢我的名字喜欢枫叶呢还是因为喜欢我才喜欢枫叶？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看上去很哀伤。我听过这样的一句话，或者这句话很熟悉，不然我不会猜到后半句。
我喜欢枫叶。他说。
非常喜欢，因为有个女孩说她要嫁给枫叶。他看着我，笑着说。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没有人会要嫁给枫叶的。我说。
后来我才知道，她要嫁的枫叶就是我。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的心被触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感动，又觉得哀伤。
苏瑞在叫我，我应了一声，放下书准备离开。
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的眼里全是不舍。对于我而言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可是为什么他的眼里全是隐忍的感情？
我同学叫我呢。我提醒他说，他的手轻轻松开了。
对不起。他说，然后他笑了。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漫天的白雪，我在雪中冻得瑟瑟发抖。一个男孩就坐在我的身边，我靠在他的身上。
白雪过后，温暖的太阳就会出来了，所以青灵，不要害怕。他的声音好温暖。
我的眼泪打湿了被襟，我在这个深夜，蜷缩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哭了会，却没有眼泪。
我突然听见呜咽的声音，我开始以为只是窗外的风而已，没有在意。
随着心情的平复，夜越来越静，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是苏瑞的声音。
你没事吧？我轻声问。
她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我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传来。
我害怕。她轻声说。
我忍不住笑了。
是做噩梦了吗？不要害怕，我们都在这里啊。我说。
要是真的害怕，把我们都叫醒陪你就好了。我提议说。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说。
学校的灵异事件是真的。她说。
我感觉一股寒流袭击了被窝，我紧张地等着她说话。
你在吗？青灵。她轻轻叫我。
在呢，我在听着。我说。
我看到了，我们本来要去湖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到了学校四号教学楼的天台。她说。
我听过四号教学楼的传说，那里经常有人从上面跳下去。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我的身边了，我只好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找他。然后我看到…她又开始哭了。
我看到一个女孩将另一个女孩推下楼去了。她说。
我还看到了他。她的声音很轻柔，却还是摆脱不了声音里的苦楚。
第27章 天台（二）
你在想什么？我正呆呆地坐在湖边，尹枫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我耳边。
没什么。我看着他，本来我应该勉强地笑的，可是我竟然笑不出来。
他蹲在我的旁边，看着我。
是你同学的事？他问。
我看着他，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个男孩因我而死，我会多难过。而如果我是真爱那个男孩的话，我该多么痛苦。我说。
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掉，把这一切都忘掉。尹枫说。
可是又有谁会希望被忘掉呢？我叹了口气，说。
他笑了。
是啊，没有人会想要被忘掉，可是只有活着的人怕被忘记吧？他说。
活着的人？我诧异地看着他。
不然为什么会送死者勿忘我呢？他问完便笑了。
不要这么难过好吗？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看着他，他避过了我的眼神，他看上去很难过，可是却不想我知道。
我觉得痛，只是不知道痛楚从何而来。
我们去弹钢琴好吗？他问，还不等我回答，他已经拉住我的手走了。
我不是很擅长弹钢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听着。
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被他专注的表情吸引了。好熟悉的侧脸，好迷人的侧脸。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可是却停留在空中。
手机在包包里振动，我连忙出来接电话。是汉娜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后便挂了。
我坐在教学楼外的台阶上，突然莫名地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我已经好久没有流泪了，可是此刻我却哭出来，不知道原由。
梦里笑，醒来却是悲，相思成堆。
我被一个女孩的声音惊了一下，她就在不远处，看着我微笑。
有时真羡慕你。她说。我四周望望，才确定她是在和我说话。
我认识你吗？我困惑地问。
我们见过，不过你忘记了罢了。她笑着说。
她走到我身边，我才发现她的衣服竟然是湿的，在滴水。
不冷吗？我惊讶地问。
冷过头了，所以不觉得冷。她说。
她看上去很平常，不像冷的样子，可是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气。
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可以哭出来。她说着，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比你幸福。她笑着说。我望着她，惊讶她如此直接。
因为我已经死了。她回望着我，平静地说。
我害怕地站了起来，后退好几步。
你害怕？她笑得很欢。
你不应该害怕，你怎么能害怕呢？她笑着说。
她的脸突然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笑着的嘴。
我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在音乐教室里，身上披着尹枫的外套。
尹枫还在专注地弹着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弹的曲子很熟悉。
我看看手机，已经下午六点多了，肚子有些饿。
我们去吃饭吧！曲子结束后，我对尹枫说。一说完，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突兀。
我和别人有约了。尹枫想了会儿说。
我有些尴尬，便先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哀伤。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办法看书，总是想尹枫弹的曲子。
如果你再这样，我看我们不如回去休息得了。苏瑞看着我，不太高兴地说。
我怎么啦？我不解地问。
你今天一个晚上都在发呆，你下午见谁了？苏瑞问。
一个同学。我说。
你在想他吗？苏瑞问。
没有啊，我只是想自己听过的一首曲子而已。我说。
对了，你和你的那位最近怎么样啦？我笑着问。
我们已经分手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意识到自己问错问题了，只好住了口。
我们回去吧！苏瑞说着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没有说话，听话地跟着她收拾东西。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浓烈的血腥味突然弥漫在我们回去的路上。
你闻到了吗？苏瑞轻声问。
有什么东西死了，还在滴血。她异常冷静地说。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望向草丛，味道是从那儿来的。
我们相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我看到一只大白兔，倒挂在一簇矮树枝上，它的眼睛圆睁着，四肢摊开，腹部的肉被平铺开来，正滴着血。
谁会这么残忍，将一只可爱的兔子开膛破肚？苏瑞忧郁地说。我摇摇头，我不觉得那只兔子可爱，因为我觉得它一直在看着我，它在笑，那笑容带来一阵冷风，从地底钻进我的裤筒，我感受浑身的汗毛都在树立。
我们回去吧!我轻声说。苏瑞看着我，我从来没有看到她那么忧伤的面孔。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回去的路上，苏瑞说。
我永远忘不了那场景，浴缸的水在往外涌，她的手臂浸泡在水里，将水染成了红色。她说。
我愣住了，看向她，她却冲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说她决定自杀，我以为不会，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直到我半夜起身上洗手间，我看到了我一生最难忘的场景。她说话的时候，眼泪不经意地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我不会安慰人。
她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只是因为我们那时关系不好，我便没有告诉父母她要自杀的事情。苏瑞说，脸上满是散不去的忧云。
那天晚上，我梦见一个双手滴血的女子走在校园的街道上，在街的尽头，她朝我转过身来，一脸忧伤，然后如烟花般散去。
第28章 天台（三）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了，可是我一直无法忘记那晚的场景，还有那个梦。我的心隐隐不安，我觉得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可是苏瑞似乎已经忘记了，忘记那晚的事，忘记那晚她说过的故事，她一直都很高兴，很快乐。
我很难领会什么叫乐极生悲，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
救救她！在那个平静的夜里，一个强烈的声音将我从梦中唤醒。
我没有想太多，飞快地爬起来，向四号教学楼跑去。我没有冷静下来想想为什么是四号教学楼，因为我没有时间。就像预言一般，就像我早就知道是四号楼。我的脚像踩着风一般，我从来没有以那么快的速度跑过。
苏瑞就站在栏上，晚间的风吹着她的卷发，像极了吸血鬼电影里美艳的吸血鬼。
苏瑞！我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不要跳！我叫道，心到了嗓子眼。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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