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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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季雨季:《浑不吝》 作者:南北逐风

    第2节

    或者说,他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也根本不知道快乐是怎样一种情感。

    父亲常年忙于事业,隋飏无人管教,顽皮的很。上小学的时候,他偷偷跑到书房里玩,碰倒了桌上的墨水瓶弄脏了一旁的笔记本,被父亲知道了后吊起来打了一顿。他印象中的男人总是十分冷漠,对他也爱答不理的,直到那一次看到男人因愤怒而变得通红的双目,隋飏才感觉到了害怕。

    他弄脏了母亲的笔记本,父亲生气了。

    事后,父亲说,我不希望她用生命留下来的是一个废物。

    这句话隋飏记得特别清楚,他因此而变得十分努力,不论是学习还是其他。他努力想变的优秀一点来获得认可,过程是怎样的他也并不太介意,只要结果是好的,完美的,那么他就都能接受。他逐渐长成了老师同学眼中的榜样,样貌好成绩好运动好家世好,大家都喜欢他,都围着他转,可是于亲情生活,隋飏也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家,只有一个冰冷的房子。

    隋飏觉得吴双好玩,也只是因为自己生活的无聊。他总是微笑,没有一点僵硬的痕迹,对人对事也游刃有余,即便是自己的不对,对方也不会太过为难他,说不定还会记他个好。他有一张美好的脸和一颗玲珑的心,便有足够的理由肆无忌惮。

    他喜欢阳光灿烂的吴双,但不知自己于对方而言是否是一个深渊泥潭。

    不过,管他呢?隋飏自私的想。

    秋天的落叶等到下一个春天才能抽芽,中间需要熬过一个漫长阴霾的冬季。

    春景易逝秋色愁短,京城里常见的是耐不住的酷夏和锋利的严寒,每到冬日,总有那么几天刮起大风,好像能生生刮掉一张皮。

    吴双揣了揣手靠在暖气片上,他的座位靠墙,正好有暖气,冬天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他没什么心情听课,暖和了就犯迷糊,打瞌睡,可稍微一弯腰,背后就火辣辣的疼。

    数学课是连在一起上的,第一节课讲课,第二节课做卷子,老师就去开会了,吴双终于得了睡觉的空儿,稍微靠在暖气上,嘴巴张开一点点缝隙。

    “隋飏,这个问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么?”

    “这个啊,你画一条辅助线,然后用方程解一下就可以了。”

    “什么方程?可以讲明白一点么?”

    吴双是在这个情节的时候醒来的,他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坐在隋飏前桌的女生正回头问他问题,朦胧中他觉得隋飏好像是不耐烦的厌恶表情,但只有那么一瞬间就过去了,像错觉一样。

    “你看,就是这么画。”隋飏很负责的在几何图形上画了几条辅助线,解题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这里需要用到一些几何定理,然后……”

    接下来的事情在吴双耳中就跟天书鬼画符一样,女同学娇羞的说对不起我真是太笨了连这个都不会,隋飏温柔的笑着说没关系这种题型做多几个就能够找到窍门了。

    这时候老师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隋飏在和女同学说话,老师敲了敲桌子,问:“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老师,我刚刚在给她讲题。”隋飏一脸无害回答,并表示这种题型是常见的容易出错的类型,同学之间要多互相帮助,只是赶巧了是在自习课上,一心只想着解题,就忘了这些,以后会注意的,尽量不影响到别的同学学习。

    他态度极好,老师听完之后笑容满面的夸奖了他,并让其他同学以隋飏为榜样,不懂就要问,这样才能有所进步。

    这番话语完全无视了隋飏上自习课说话的犯罪事实,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好学生就是不一样,吴双冷笑。

    第7章

    下了晚自习后,隋飏叫住了要偷摸儿溜走的吴双。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我不想听。”为了配合语言,吴双还做了一个抠耳朵的动作,然后掐着小拇指不屑地弹了弹。

    “你月考成绩太差了。”隋飏说,“老师说让我给你补习的。”

    “得了吧。”吴双说,“我还不知道你们?有点空儿不如自己多做几套练习题去,给我补习?不怕耽误您考清华北大?”

    “怎么说话呢?”隋飏下意识的去抓吴双的胳膊,他没感觉自己有多用力,吴双就“哎呦哎呦”的叫唤,隋飏明白了过来,问:“你又跟人打架了?”

    “你甭管我。”吴双甩开了隋飏,揉了揉胳膊,刚刚隋飏拽他的时候连带着他后背都觉得疼,“没事儿了吧?没事儿我走了,谁有工夫跟你这儿瞎配时。”

    天已经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外面的地上落了一层白,学校里没什么人,操场上整整齐齐的一片积雪。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比平时来的晚了一些。

    北京已经很久不下雪了,这座干燥的北方城市一进枯竭,吴双的记忆中只有小时候见过鹅毛一样的雪花,他就会在胡同里跟别的小朋友打雪仗,顺便把揉成团的雪球顺着女孩儿的脖子塞进衣服里。

    她们尖叫而愤怒,吴双心里却是得逞的兴奋。

    气温已经足够低了,落在地上的雪就能存住,脚才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吴双!”隋飏一路追了出来,“打架好玩么?你为什么总是要和学校对着干?”

    “学习好玩么?考试好玩么?”吴双反问,“你这种问题我都不稀罕回答,谁没事儿干天天打架?我被我爸打的行了吧?”

    “为什么打你?”

    “合着你爸没打过你啊?”吴双讥笑,“你可真是个好学生,爸妈疼你还来不及呢吧?我跟你可不一样,我老子恨不得打死我。”

    隋飏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说:“你就不能学点好?”

    吴双愣了愣,说:“变得像你一样好么?人人都觉得你好,可我怎么不觉得你好呢?今天王雨问你问题的时候,其实你很不耐烦吧,只不过是因为她在团委能帮你要点好处!你对谁都好,你累不累呀?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个虚伪的垃圾!”

    “我也可以对你好。”

    “我对你可没用。”

    雪花落在吴双的头发上,肩膀上,睫毛因为水汽结出了霜,他眨眼时有些晶莹的感觉。隋飏稍微低了一点头,说:“这是老师给我的任务,我完不成会很难办。”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吴双说,只能搬出这个理由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狗腿。”吴双暗暗骂道。

    “你身上疼不疼?”隋飏问。

    吴双刚要张口说话手机就响了,是他老妈打来的。他有些反感的接通了,听他敷衍的口气和表情大致就能猜到对方在说什么。

    “嗯,行行,一会儿就回去,外面下雪呢……我没在网吧!我在学校呢!我知道了您不用接我,我自己回得去,哎呀……我真没在外面瞎混!”

    隋飏看吴双好像在家长面前并没有什么信誉可言,就抢过了吴双的手机,对着那头笑意盈盈地说:“阿姨您好,我是隋飏,吴双的同班同学……啊,您知道我呀?嗯嗯,我跟他在一块儿呢,放学之后补习功课有点晚了,没事儿没事儿,他一会儿就回家了您放心吧,啊,那我把电话给他了啊。”

    吴双一脸愤怒的接过了电话,对着自己的老娘低声说:“得了得了,这下您还问不问了?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相信……我知道了,挂了吧挂了吧。”

    啪的按了电话,吴双老大的不痛快。

    “至少我对你是有点用的吧?”隋飏笑笑。

    这事儿之后,隋飏就没拦着吴双回家,主要是天气不好,下雪,他不知道再晚点会不会不好走了。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无论吴双有多么不情愿,早晚得到他身边儿来。

    事情的走向正像是隋飏想的那样,一周之后的家长会上,他见到了吴双的妈妈,那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中年阿姨,跟吴双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只能从长相看出来这是一对母子。吴双是摸爬滚打的泥猴,可他妈妈却温婉的可以。事实上是隋飏想多了,他是没见过吴双他妈泼辣起来的样子,十足十的来自北京朝阳的大妈。

    “哟,这就是隋飏吧!”吴双他妈倒也不见外,“我们家小双儿真是麻烦你啦!这孩子起小儿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惹着你,你就跟阿姨说,看我不打死他。回头补习功课什么的就跟家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诶行!吴双交给我您就放心吧!”隋飏满口答应。

    一边儿被老娘按着脖子的吴双心情跌到了谷底,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好像一个被卖了的孤苦儿童,对方不知道做着什么肮脏的py交易,他讨厌隋飏,也对自己老娘这种卖儿求荣的行为嗤之以鼻。

    月亮是国外的圆,儿子是别人的好。

    吴双完全有理由沉浸在悲剧情怀中,这一刻好像舞台中央只有他一个人,一盏寒冷的聚光灯跟着他叫他暴露在这个可憎的世界上,但是这不是最惨的,隋飏接着说:“没事儿,吴双可以上我家去补课,反正我家就我一个人,平时也没人跟我做伴儿。”

    吴双他娘惊道:“那你爸妈么?”

    隋飏说:“他们……”最后一个音隐没在意味深长的省略中,再配上有些纠结的表情,让后面的故事变的更加难以启齿。在吴双他娘这种熏陶在各种家庭伦理剧中的中年妇女眼中,这孩子背后肯定是一个堪比琼瑶一样狗血的复杂故事。

    母性就在这样不知不觉中激发了出来,吴双他娘说:“没事儿,回头就让小双儿下了课跟你回家,你俩好好玩,他跟你在一起要比跟那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强多了,你不嫌弃他就行。”

    “他挺好的。”隋飏说。

    吴双他娘一根食指戳了一下吴双拉拢下来的脑袋,你看看人家这觉悟!

    于是乎家长会后的第一个周末,吴双就被迫带上了崭新的跟刚买的一样的课本,被押送到隋飏家里。等待他的除了厚厚的卷子之外,还有一个未知的世界。

    第8章

    吴双拎着一盒稻香村站在隋飏他们家门口按门铃,大门一开,露出了隋飏的半个身子。

    “你家没人吧?”吴双探头探脑地问道,他最烦遇见家长,去发小儿家也是如此,总是会被问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叫人尴尬。

    “我家没别人,你进来吧。”隋飏把吴双迎进来,“你怎么还带东西?”

    “你当我乐意啊?”吴双没好气地把一整个点心匣子塞进隋飏怀里,“爱吃吃不吃拉倒。”

    隋飏把点心匣子撂桌子上打开,里面各色点心都码放了一点,分量不小,他把盒子盖上,扭头对吴双说:“你下次可以多买点桂花糕么?我喜欢吃那个。”

    “齁不死你!”吴双说,“撑脸是不是?”

    隋飏笑了笑:“甭说这个了,我们去做作业吧。”他自己的作业早就写完了,吴双来之前他在预习新功课,这会儿吴双在,他也就是看着吴双写作业,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好给他解答。隋飏是个行为作息十分规律且井井有条的人,有时甚至不知道是偏执还是强迫症,他做每一件事儿都有很强的目的性并且一定要完成。对于吴双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隋飏就有些发作。

    更过分的是,他实在是高估了吴双的水平,眼前这个人写语文仅限于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剩下的开始瞎蒙,写数学就更是答案随缘了。隋飏叹了口气,问:“你从什么时候就不好好学习了?”

    “啊?”吴双想了想,“小学吧,怎么着,我是不是特差劲?”他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我要是真没得救了你也不用太费劲,你跟我妈糊弄糊弄就行,我又不指望干嘛。”

    隋飏里理他,起身从自己的书柜里翻出了高一的课本,上面有公正的笔记,但是崭新如初,看得出来他很爱护他的书本。

    “没关系,大不了就从头补。”隋飏拍拍手,“我就也当自己复习一遍了。”

    “哎哟……”吴双一脸愁苦的表情,“就不能把这个进步的机会留给别人么?我哪儿那么大脸呀就入了您的眼了?”

    “少废话。”隋飏铺开了个空白的笔记本,“今天从集合开始复习。”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同样,痛苦的时光尤为漫长。其实下午的补习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吴双却感觉自己要飞升了,当然这还不算完,补习完功课之后还有周末的家庭作业要做。吴双从来没自己写过做作业,这样的情况让他如坐针毡。

    吴双很难过,一难过就空虚,一空虚就觉得胃里没东西,然后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饿了?”隋飏问道。

    “没有。”吴双的下巴压在桌面上算算术,小狼狗垂头丧气没精神,就差把耳朵拉拢下来了。

    “我饿了。”隋飏走去厨房找东西,他自己是会做饭的但是很少做,原因很简答,他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没有一丁点成就感,还觉得十分寂寞疲惫。现在有了一个吴双,他不介意在吴双面前露一手,于是走回去问他:“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吴双惊讶的看着他说:“吃什么?”

    “我可以在家做饭。”隋飏说。

    “不不不我妈让我早点回去。”吴双指了指外面,“天儿黑的早。”

    “那晚上又是我一个人吃饭了。”隋飏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他最后的尾音很小,显得整个人十分小心谨慎,又有些落寞的神情,他像个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兔子,小狼狗忽然正义感爆棚,觉得自己有点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顺带着之前的恩恩怨怨一下子就自动屏蔽在脑后了。

    “你做饭好吃么?”吴双试探性的问。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隋飏笑道。

    后来,他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说在隋飏家吃完饭回去,如果换做平时,他妈那边儿早就炸了,但是他人在隋飏这儿,他妈就放心的跟个什么一样,还满口说着你有点眼力见儿帮人家干点活儿别让人家嫌弃你就行。吴双攥着电话,觉得自己一定是街边儿捡来的。

    他们这样半大的男孩子多数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没多少,隋飏不同,他站在案前切菜的时候也悠悠然,一点也没有忙乱的样子,他早早做饭,等吴双终于写不下去作业的时候,晚饭也就好了。

    吴双坐在饭桌前肚子开始疯狂叫,他的学习生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消耗体力过,这会儿早就饿的不行了,隋飏给他盛了饭,他就很自然的接过来,也不管隋飏,拿着筷子加了一小点菜送到嘴边然后就停下了。吴双闻了闻,伸出舌尖儿尝了尝,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张口吃饭。

    隋飏心想,狗德行。

    “下次你再来给你炖肉吃。”隋飏说,“今天家里没什么东西,凑合凑合吧。”

    吴双不理他,认真吃饭。

    大概是还处在发育期,吴双吃的特别多,得亏平时多动症一样上蹿下跳不怎么长肉,要不然全得囤身上。他吃完饭后歇了一会儿,隋飏趁着这个时间给他检查作业——当然是坏的里面挑好的矮子里面拔高的,差不多作业全部完成了就已经可以了,至于正确率,隋飏都不敢想。

    吴双离开的时候隋飏送他到了楼下,晚上冷,之前地上存着的雪还没融化干净,全都堆在树坑里。吴双说:“送鸡巴什么送,你回去吧。”

    “你路上小心。”隋飏穿的少,白净的脸被冻的通红,他搓了搓手说道,“到家之后给我发个信息。”

    “怎么比我妈事儿还多?”吴双“切”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然而他真的给隋飏发信息里,那会儿隋飏正窝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节目,因为太无聊了他都快睡着了,短信声音响起,他猛的一个激灵,拿着手机确认了好几遍是吴双发来的。

    “到了。”不情不愿的两个字,透过屏幕,隋飏都能脑补出吴双的表情,他笑了笑,忽然感觉今天整整一天都过的特别充实。

    都说冬天漫长而寒冷,可眨巴眨巴眼睛,日子也跟西北风一样呼呼的过。

    学生们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了,所有气氛就跟凝固了一样死气沉沉的,除了课间的时候打篮球的男生们还有一点活力。

    体委进了教室,特别严肃的敲了敲讲台,说:“同学们,有个事儿要跟大家说一下。”

    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聊天,写作业,看。

    “教委分派高中生体育联赛任务。”体委说,“别问我这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就跟突击检查一样。每个年级都要举办,这个学期是篮球联赛,以班为单位,今天放学之前就得把名单报上去,为了班级荣誉,有没有人要报名的?”

    一个球队五个人,但是即便是他们这种男生多的理科班要凑五个打的好的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体委问:“双儿,你来不?”

    “我这种灵魂射手还是算了吧。”吴双会打篮球,但是也仅仅是课间或者体育课大家玩玩游戏那个水平,他们班有两个是校队的,吴双并不想上去丢人现眼。他窝在暖气片旁边,忽然说:“你找隋飏啊,他打篮球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到隋飏身上,隋飏有点尴尬地说:“我……就那样吧。”

    “我对灯发誓,丫巨牛逼。”吴双正直的说道。其实隋飏也就上体育课的时候打打篮球,也看不出来什么,吴双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记着上次隋飏悄默声的拐了自己一下,那种站位和手法特别老油条,反正这么算在一起,吴双不打算让隋飏混过去。

    体委看隋飏不是特别乐意的表情,说:“要不你考虑考虑吧,今儿下午放学才报上去呢。”

    “嗯。”隋飏点头。

    中午放学的时候,隋飏拿着饭卡去食堂吃饭,吴双跟在他后面,弯腰拾起来一个石头子扔隋飏。

    “你干吗?”隋飏皱着眉毛问道。

    “不干吗,叫你一声儿。”吴双走上前说,“为班级做贡献呢,你还挺不乐意的。”

    “我不想去。”隋飏很直白地说,“该期末考试了,我要复习。”

    “我的天好学生都这么没集体荣誉感么?”吴双故作惊讶,然后一拍脑门,“噢——我知道了!去打比赛就得腾出时间来训练,训练就浪费你复习的时间,复习不好就考不好,考不好就不能被万人敬仰了,所以你不乐意是吧?我才知道原来你除了虚伪之外,竟然还这么自私。”

    “那个比赛是输是赢也不会影响什么,我不认为我这么考虑有问题。”隋飏说,“你想怎么着?你这么上心你去啊。”

    第9章

    “我去?”吴双莫名其妙,“得得得,爱干嘛干嘛,我怎么那么贱得慌啊操心这个,复你的习去吧。”

    这叫隋飏有些为难,当然,最令他为难的是傍晚上自习课的时候,他正认真的配平化学公式呢,体委就暗搓搓的跑到他边儿上,有些愁苦的跟他谈心,谈完心之后往自己口袋里摸了摸,隋飏害怕他直接掏出来个万人血书,便说:“我能去,但是我不参加训练。”

    “这不能吧。”体味有点犹豫,“不一起训练一下怎么打?”

    “那我不去了。”隋飏说。

    “别介呀!成吧成吧。”体委勉为其难地答应,反正先把壮丁抓住,至于结果时好时坏,随风散了吧。

    这个不知道好坏的事儿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他们班的第一场比赛。可能是运气好,碰上的是文科班,文科班女生偏多,抓出来男生也都文绉绉的,在吴双看来,都属于跟隋飏一个类型的。他本以为在隋飏的拒绝之后事情就黄了,没想到隋飏还是上了。这个消息在他们年级来说算是个轰炸性的新闻,有事儿没事儿的女生都来看比赛。

    高中女生其实一点都不挑,她们喜欢男生可能是因为学习好也可能是因为运动好还有可能单纯因为长得帅,理由很多变,但都不是唯一要求。男生们也知道这点,难得露一手的时候就各个卯足了劲儿,各个热身的身段摆的十成十,要么做潇洒投篮状,要么做不羁运球状。而众人的目光焦点隋飏同学此时此刻站在角落里,正在一脸生无可恋毫无灵魂的拍球,象征性的当做自己真的有在热身。

    他其实打篮球可以,有专门系统的学习过,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喜欢打篮球,而是这在他看来属于学生时代一种不可或缺的社交手段,仅此而已。

    纵观漫长的校园生活,其实很难发现一个一丁点体育都不擅长的男生,几乎百分之九十的男生都是会打篮球的,剩下的百分之十会从事比如足球或者羽毛球这种运动,当然踢毽子并不列在男生需要必备的体育技能里。

    一个不懂得运动的男生仿佛是可耻并孤独的。

    隋飏基本认同这个观点,所以他很有意识的培养自己的各种技能,可能在别人眼里他哪里都好,而且好的浑然天成,但是没人知道他真的会去苦心经营这些。本质上,他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学习,可惜他没有办法拒绝。

    通往优秀的道路本身就是披荆斩棘的冒险,没人可以轻易得到。

    隋飏把篮球抱在怀里,他没其他队友那么热血,以至于大冬天的冻的他够呛。五个人和对方握手,各自去了站位,裁判一颗球抛出,比赛正式开始。

    他们班的女生疯狂喊隋飏的名字,吴双懒懒的靠在栏杆上,觉得这些人都特别肤浅。灌篮高手他是看过的,眼前的阵仗隐约有种故事中的流川枫的套路,他不喜欢流川枫,并坚定的认为那个小白脸没什么值得说道的,男人就应该像猩猩队长一样稳重而可靠,或者像三井寿一样坚忍不拔,总之一切的一切要看性格和能力。

    看脸并不可取,于是他就把这些人都划分到一个类型里,并且打上嘲讽的标签。

    “哎,其实挺帅的。”一旁的齐明明感慨。

    “怎么连你也叛变革命了?”吴双痛心道。

    “我没叛变革命呀。”齐明明拍了拍吴双的肩膀,“你也很帅,但是女生不吃你这一套,太搞笑的她们不要。像那种——”他指了指场上奔跑的隋飏,“那种酷酷的她们喜欢。”

    吴双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真懂啊,呵呵,妇女之友。”

    “也不行。”齐明明很谦虚的回答。

    隋飏一个漂亮的过人然后起跳投篮,动作一气呵成,下面的女同学就又炸了。

    “肤浅!”吴双觉得这个比喻还不太够,又补了一句,“三俗!”

    “……这有什么关系么。”齐明明扶额。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翻,屏幕上的信息一晃而过,只是这么个瞬间,齐明明的脸色就变了又变。

    “怎么了?”吴双问道。

    “没、没什么。”齐明明把手机收了起来,也赶忙整理好了自己的神情。

    吴双看了看四周,凑到齐明明耳边说:“打胎啊?”

    “你瞎说什么呢!”齐明明推了一下吴双,“满嘴狗臭屁。”

    吴双翘了兰花指晃了晃,装了个鬼脸。

    他们没关心后面的比赛是输是赢,齐明明溜的比吴双早,吴双是因为被老妈制裁的最近不太敢放肆,怎么着也得晃荡到下课的点才能离开。他跟齐明明约了放学之后见,那会儿早就天黑了。

    “明明!”吴双去了他们经常聚集的那个小公园,吹了个口哨,“哪儿呢明明?”

    “双儿。”齐明明叫了一声儿,从树后面走出来,只是他好像身体是紧绷的,表情也不太对,吴双觉得有点反常,没走过去,离着老远问他:“明明你怎么了?”

    没什么……”

    吴双警觉的后退,这时从树影后面又慢慢的走出来一个人,但看轮廓,是个高大的男人,他站在齐明明背后,推着齐明明往前走,直到走出阴影,才见到他微笑的脸。

    “关……关朔?”吴双心里咯噔了一下。

    “好久不见。”那个被称呼为关朔的青年笑了很温和,声音也悦耳动听,“双儿。”

    这本该是个颇为宁静的画面,只是被隋飏打破了。放学之后他还来不及叫吴双就看着他溜了,吴双去的地方他大概能猜到,就一路尾随。打比赛打输了他都不太计较,他只想下了场看看吴双的反应,可吴双就这么跑了。

    他看吴双跟人对峙以为又是什么约架,大老远的就叫他:“吴双!”

    关朔看看走来的隋飏,问道:“他是谁?”

    “我同学。”吴双说,“可能路过遇见打个招呼吧。”他搓了搓手又说,“天儿太冷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都不打个招呼。”

    “打不打招呼不也得见见你么?”关朔朝着吴双笑了笑,还拍了拍早就僵直的齐明明,“还有明明。”

    隋飏过来了,他先是看了看吴双,又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人,便问吴双:“你大晚上跟外面瞎晃荡什么呢?”

    吴双却是一脸谨慎严肃的跟隋飏说:“你赶紧走吧,我有事儿,不方便。”

    关朔笑道:“还是一尖孙儿,双儿,你同学可以呀。”

    第10章

    “嗯,是挺可以的。”吴双顺着关朔的话继续说,然后又不是很耐烦的对隋飏说,“好孩子放了学赶紧回家吧,别瞎凑热闹。”他反复的强调这件事儿让隋飏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隋飏就便拉着吴双的手要往外走,说道:“那你跟我一块儿走吧。”吴双问:“明明呢?”

    他们好像都忽略了齐明明的存在,他站的离关朔最近,好像也是最紧张的一个。

    “他?”隋飏用只有吴双能听到的印量低声说,“关我什么事儿?”

    吴双瞪大了眼睛看着隋飏,对方却是一脸漠然的表情。

    “我本想跟你聊聊天。”关朔说,“不过你好像今天晚上没什么时间,朋友约你你就先走吧。明明呢?明明有事儿么?”

    “我……”齐明明张张嘴,接不下去话了。

    隋飏看了关朔一眼,不等吴双说话,拉着他就快步跑了,吴双叫叫嚷嚷的,最终被隋飏拉出了小树林。关朔笑了笑,按在齐明明肩膀上的手换了位置,盖在他的头顶上摸了摸。

    齐明明回头看关朔,他同一年前一点都不一样,好像经历过什么一样变的有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他们还停留在十六七岁的年华里,关朔却一脚踏入了成人的世界了。

    关朔也看齐明明,还对他笑了笑,手也放了下来,说:“太晚了,明明回家吧。”

    “你松手!你放开我!”吴双不知道隋飏哪儿来的这么大劲儿竟然拖着他往外走,“不管明明啦?你这人怎么这样儿!你怎么这么自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不是!”

    “我这人就这样。”隋飏也不撒手,直到走到了一片霓虹的大马路上,“你管什么别人?”

    “那是别人么?”吴双反问。

    “那个人是谁?”隋飏显然不太关心齐明明的问题。

    “这个跟你也没关系,你管什么别人?”吴双拿隋飏刚才的话还了回去,跟绕口令一样。

    “不说拉倒。”

    隋飏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个人跟他们都不一样,他没在学校周围见过,也从来没听谁提起过,但是他看吴双和齐明明对待那个人都有说不出的谨慎,这是叫他最奇怪的。隋飏心中好奇,可也不强求吴双说什么。

    他还牵着吴双的手,因为刚才情形太过匆忙,吴双也没觉出来这个事儿不对,过后才发觉两个人手牵着手吵架很奇怪。吴双像是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赶紧甩开了隋飏的手,并嫌弃厌恶的在校服上擦了擦。

    “走吧,我送你去地铁站。”隋飏说。

    “什么?”吴双不太乐意地说,“我又不是女的你送我干吗?”

    隋飏耸肩:“我顺路行了吧。”

    其实他去地铁站并不是特别顺路,反倒有点绕腾,吴双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如果是顺路的话,马路那么宽,吴双也管不着他。

    今年北京的冬天雪下的多,下雪之后的空气能被洗涤的干净透亮有些,风依旧是带着来自西伯利亚的寒冷,但是不至于阴霾。

    隋飏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吴双身边,两个人都穿着冬季的校服,并排走着站了很大一块地方,有人从隋飏身边过去,隋飏就向里挤吴双,胳膊碰在了一起,手也碰了碰。吴双用胳膊捅了隋飏一下:“你离我远点。”隋飏仍旧是挨着他,手指若有若无的碰着吴双的手。

    吴双烦了,抓着隋飏的领子怒道:“我再重复一遍!离我远点!你个二刈子!死兔子!”他恶狠狠的甩了隋飏一下,隋飏问:“你今天怎么了?不开心?要不要我给你布置点练习题?”

    “你滚吧!”吴双终于爆发,本来今天晚上的事儿就让他很烦躁,隋飏还在他身边一直跟个苍蝇一样嗡嗡不停就叫他更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忽然感觉这个学期的事儿好像都跟赶集一样的出现了,一点也不符合他只想开开心心的逃课,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混混的初衷。

    他愤恨的与隋飏分开进了地铁站,这个时间地铁里还有很多的上班族,奔波于大城市的他们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无比的疲惫不堪。有的人斜斜地躺在座位上补眠,有的人举着手机不知道是在玩游戏还是看电影……吴双抖了一下肩膀,觉得这一刻好像一脚踏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世界里,大家都像是遵守社会规则的机器,毫无灵魂和生气。

    这就是未来的生活么?他这样想,却无法完全的感知。

    这叫吴双一下子就想到了关朔,那个与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人。

    关朔比他们大一级,如果还在上学的话,这会儿都应该准备高考冲刺了。他不是吴双他们学校的,离着也有些远,是那会儿吴双在外面瞎混时认识的人。吴双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关朔的时候是在一个台球厅里,夏天,关朔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拄着台球杆站在一边,等轮到他了,他便靠在桌子前,上半身往下压,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向面前的那颗球。他趴下的时候有种因为年轻而生出来的慵懒和满不在乎的感觉,然后手肘轻轻一动,球杆撞击到台球,滚出一道笔直的线条,就进了洞。

    吴双问别人,这个人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

    对方说,关朔呀,你多久才来一次,能认得他?

    吴双撇撇嘴,心说,真够新鲜的。

    正巧赶上关朔回头,他看了看吴双,并且朝他笑了一下,带着远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痞气和只有在武侠里才能见到的侠义。

    后来,吴双时常想到那个画面,一片污浊闷热的空气之中的关朔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一切都似乎都能定格在那里,炎热无望的夏天,和十六七岁的脸。

    如果什么都不发生,他们仍旧是还可以当朋友的吧?

    隋飏和吴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

    这一年终于走到了尽头,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剧情,从他们放寒假开始,北京的人流量就开始在渐渐减少,一直到年三十那天,这个热闹的繁华都市一下次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期末考试怎么样?”隋飏的父亲边开车便问道。

    “第三。”隋飏回答。

    “下降了?”

    “嗯。”隋飏点点头,表情很是木然,“期末比较忙。”

    对方不再继续说什么了,隋飏大概也感知到了这样的沉默中的不满,扭头看向了窗外。他早习惯了漆黑无边的压抑,只是最近才觉得心中厌烦的情绪在慢慢生长,那感觉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他也不知道。

    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他给吴双发了个信息,编辑了好久不知道写什么,来回的删改,这东西真的比写作文难上太多了,他能背出历年高考满分作文金句选集,但是不知道对着吴双要说什么。最终只能潦草的发一句“新年快乐”。

    也未得到任何回应。

    寒假因为中间有一个春节,本身也短,过的就很快。吴双这个假期学聪明了一点,在开学前一个礼拜他竟然就主动联系了隋飏,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一个字都没写啊?”隋飏问道。

    “我哪儿有时间写这个。”吴双说,“能记起来就不错了,你作业放哪儿啦?”他一大早就把隋飏闹起来了,颇有一些热火朝天的寻宝架势。

    “这会儿不嫌弃我二刈子死兔子了?”隋飏问。

    吴双凑到隋飏面前,眨着眼睛看着他,说:“你真是啊?记什么仇?哎呀别操猫了赶紧着吧!”

    “中午想吃什么?”隋飏顾左右而言他。

    他的脸长得着实完美,五官已经将将要脱去幼稚而变得英挺了,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稍微颔首看吴双时就压的很低,有点酷也有点严肃,只是他的眼睛太过漆黑,能映出光亮来。吴双大体知道这个模样是好看的,与隋飏对视时不禁有点脸红。

    脸红个什么劲儿呀!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可惜隋飏真的是哪儿都好。

    “随便儿。”吴双嘟囔了一声就坐回了书桌前。隋飏把自己的寒假作业拿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吴双面前,说道:“你可别全抄了。”

    “我知道,你废话真多。”

    隋飏笑了笑,也就不看着吴双了。趁着吴双在他家抄作业的档口,隋飏下楼去了趟超市买东西,他想着吴双一会儿半会儿写不完,正好能做顿饭。只是没料到他刚提着一堆东西进门,吴双就在急哄哄的收拾东西要往外跑。

    “你干吗去?”

    “有事儿。”吴双朝他晃了一下手机,“我作业就先撂你这儿了啊,回头再来给你拿。”

    “你不吃了饭再走啊?”

    “着急。”吴双动作很莽撞,穿了鞋站起来的时候撞到了隋飏,手里的手机跌了出去,隋飏帮他捡起来的时候屏幕亮了一下,有新信息,来自关朔。

    第11章

    关朔从来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他约吴双在他们家附近的一个吃涮羊肉的馆子里见面,桌上就他一个人,吴双到的时候,铜锅里的水已经煮沸了。

    “来啦,吃了么?”

    “这话问的。”吴双把书包放在一旁,拉了椅子坐下,他觉得自己好像跟这个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今儿不是上课的日子也没穿校服,但是他莫名有点心虚,“你不就是叫我吃饭么?”

    关朔点了点头,一把羊肉涮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漂浮在水面上,他沾了口麻酱,觉得味道不够,又跟服务员要了点韭菜花,腾出嘴开跟吴双说话。

    “怎么样?”

    他说话很简单,语气像他这个人一样有些沉默,大概意思是问吴双这段时间过的怎样,吴双能如何回答呢?高中生活本来就没有什么丰富的内容,他们穿着面口袋一样的校服潦草的混日子,当然有志愿的同学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吴双嫌弃他们是僵尸,然而他自己也是僵尸,没什么不同,更加浑浑噩噩。

    “就那样呗,不是,咱们是一年没见还是十年没见,为什么问这么老气横秋的问题?”吴双抓了抓头发,“你约在麦当劳里我都不说你什么,这地方我爸都不见得来,装什么老炮儿。”

    关朔笑了,说:“我也不知道,就是饿了,赶巧了就进来了这边儿,你不喜欢么?”

    “那样儿吧。”

    吴双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他不太敢直视关朔,两个人之间也时不时的没了对话,只剩下火锅里沸腾的冒泡儿声。

    “我觉得这样够别扭的,咱们实话实说了吧。”吴双忽然说,“冤有头债有主,当初那事儿跟明明没关系,是我惹的,你要算就算我头上,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保准儿眉都不皱一下。”他说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关朔却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戳了一下,挑了挑锅里的东西,一口没吃,筷子又架在了碗上。

    “你这是哪儿学来的戏文?”关朔说,“我可没工夫跟你瞎计较。”

    “那你叫我干吗?”

    “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叫出来吃个饭不可以么?”关朔说,“还是你嫌弃哥们儿底子不干净,要划清界限?”

    吴双低头,他与关朔之间隔着缭绕的白色烟雾,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说:“对不起。”

    至于还关朔的哪句对不起,吴双也不想分辨。

    说起与关朔的相识,是在那次台球厅之后的故事了。那个周末,吴双发小儿要去跟人茬架,就叫了吴双助阵。老辈子的时候茬架是很有讲究的,带什么人拿不拿家伙,打完了之后怎么算账,一板一眼的,不守规矩的人以后没法儿在道儿上混。这点江湖传统传到他们这脑残的一代时已经没剩下多少了,但是打群架就是靠人海战术,他们从父辈那里没学到的东西在后来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里学的那叫一个透彻。

    所以关朔总那这事儿茬吴双,说他那会儿正蹲在河边儿抽烟呢,就看见一群生瓜蛋子跟小学生放学一样乌央乌央的就过来了,他没太在意,等打完架之后他才从人堆儿里拎出来吴双——这小孩儿他见过,蓬头垢面满脸是血的早就没了当时那个生气勃勃的劲儿。关朔第一个反应是笑了笑,然后把吴双拖出来,吴双以为关朔要弄他,死命挣扎,关朔却一把掏了吴双的裤裆,问道,毛长齐了么学人打架?

    这叫吴双颜面扫地,扑着关朔就打,当然最后以关朔把他按在地上而告终。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不打不相识的开端,后来再回忆起这事儿,吴双总是朝着关朔叫嚣,你又比我大多少了还成天说我?关朔就会笑着回答,大一天也是大,大一分钟你也得乖乖管我叫哥。然后他就会咬一下烟嘴儿,再喷吴双一脸。

    他待吴双确实像弟弟一样,总是带在身边儿,他教吴双学会了抽烟,但是他不叫吴双自己买烟,总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烟盒,再慢慢悠悠的分给吴双一根。就连吴双去割包皮都是他陪着去的,也总爱拿这个事儿逗吴双。

    关朔开玩笑地说,姑娘们的疼痛青春可能是打胎,咱们这是什么,陪你去割包皮么?吴双又气有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可关朔乐此不疲。割了包皮的少年要随时保持镇定管好自己受到创伤的小兄弟,有天吴双在关朔他们家打游戏呢,大夏天的特别热,关朔看了吴双一会儿,忽然不知道来了什么兴致,就摸了吴双一把。

    吴双天天跟外面摸爬滚打也是一副油光水滑的模样,又是青春年少满脸分泌胶原蛋白的年纪,掌心中微热的触感带着一丁点湿汗的黏腻,关朔忽然从背后抱着吴双偷袭。关朔说,你这样儿下面要是起来了得怎么感觉啊?吴双大叫疼疼疼,关朔就更来劲了。这个年纪本来就容易冲动,关朔又是诚心弄他,吴双没法儿只能缴械。下面的伤口没好,又疼又胀,吴双蜷缩着跟床上躺了好一会儿那个劲儿才下去,关朔还特意给他买了根儿冰棍赔礼道歉。

    只是吴双年纪小,并未察觉关朔的动作有什么别的意思,而关朔本人,对此则是毫不在意的,一直到他替吴双打架出头,闹到最后把自己也给送进了少管所里。

    他跟吴双太亲了,难免就有人挑事儿,往外面散他的谣言,说他跟吴双搞玻璃,这事儿本来关朔不知道,是吴双先知道的,他把散播这事儿的人的嘴扯了个豁口,然后大家就都炸了猫了,按规矩来,这事儿得打一架。

    最终还是齐明明把这事儿捅到了关朔那,对方人太多,齐明明觉得吴双抗不下来。

    关朔听了之后炸了,他觉得那帮人侮辱了吴双,也侮辱了他们的友谊,但是他都没想过什么那天他会带着刀去。天大的事儿他都是赤手空拳的,那回真的是脑子一热,他的双儿叫人欺负了,他不能坐视不理,他得给双儿报仇。

    鲜血能蒙蔽一个人的眼睛,他看见几个人围着吴双打,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到最后一片血肉狼藉,以警察的出现为告终。索性是他命大,没砍死人,但是其中伤的挺严重的那个家里有点背景,关朔先是在看守所呆了几天,因未成年,随后就转进了少管所里改造。

    吴双知道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们成天喊打喊杀的,可是从来没想过现实的后果和制裁离他们这么近,要不是那会儿齐明明眼尖拉着他就跑了,想必这事儿也有他一份儿。他第一次觉得特别害怕,想要退缩。上了高中之后,吴双只停留在小打小闹的阶段,收敛了许多,他只有偶尔的时候会想起来关朔,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遥远。

    他不知道关朔会不会恨他。

    关朔原先就不是特别爱说话,现下更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吴双跟他晃荡到天黑,电话就响了,隋飏冷冷地问他你还拿不拿你东西了,吴双吱吱呜呜的说一会儿过去拿,他是真的没心情跟隋飏墨迹,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谁呀?”关朔问。

    “同学。”吴双简单回答。

    “是上次长的挺帅的那个么?”关朔继续问。

    吴双点点头。

    “哦。”关朔想了想,没接着说。

    “你……你……”吴双犹豫地说,“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嘛?”

    “你就甭担心我了,管好你自己得了。”关朔站定,手抄进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揉皱了的烟盒,里面只剩下两根烟了,他都拿了出来,递给了吴双一根,“以后别瞎混了,学点好。”

    吴双接过了烟,手指捋了一下,然后反过来敲了敲,把里面的烟丝摇匀,轻轻的咬在了口中,关朔是先给他点上的,一点星光冒起,在这个昏暗的夜晚里。

    “啧。”关朔怎么着也打不着火了,他甩了甩还是没用,便无可奈何的把打火机扔到了一边儿的垃圾桶里,然后叫了一声吴双的名字。吴双靠在墙边,稍微往前探了探,关朔一低头,自己的烟就跟吴双对到了一起,总算是点着了。

    关朔深深的吸了一口,见吴双眨着大眼睛看他,他就坏坏的一笑,像是当初一样,呼出去的烟全喷在了吴双脸上,吴双挥了挥手,把烟雾都拨开。关朔凝视了他一会儿,笑道:“真好。”

    “好什么?”

    “好像回到了过去一样。”他望着吴双的眼神很深沉,总是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双儿,你会看不起我么?”

    吴双摇头:“不会。”

    关朔伸出手抬在半空中,然后握成了拳头,吴双怔了怔,也慢慢抬起了握紧拳头的手,轻轻地跟关朔撞了一下。

    有些东西吴双不知道它的存在,而关朔分不清它的存在。

    吴双回去隋飏家的时候差不多是吃完饭的时间。但是隋飏没做饭,吴双一进去就感觉到一股冷气,他皱了皱鼻子,说:“你为什么开着窗户?多冷啊。”

    “我忘了。”隋飏敷衍地说,“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你回家吧。”

    吴双见隋飏好像有点不太开心,还来不及问为什么怎么了,隋飏就把他的作业全丢给了他,然后客客气气的轰他出门。他都晃荡到隋飏家楼下了,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了。

    他隐约觉得好像是自己什么事儿没做好招惹了隋飏,但是丫脾气也真够大的,只是他不想理那个兔子,后来抄作业就找齐明明搭伙去了。

    齐明明问:“关朔找你了么?”

    “怎么了?”吴双回答,“你关心这个干吗?”

    “我就是问问。”齐明明闷头写作业,“怕他找你麻烦。”

    “他不会的。”

    “哦。”齐明明说,“也是,你俩当初那么好,那次虽然是我拖着你走的,但是他要是不乐意也能把你招出来。他既然能一个人把事儿抗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谁知道呢。”吴双也闷头写,然后叫了一声,“哎呦你这题怎么写的啊,抄都抄不对!这少了个负号你都不知道啊?”

    “有的抄就不错了哪儿那么多事儿?我看看——哎!你怎么知道是对是错啊就你那水平,装什么装!”

    “不是,这道题我见过,隋飏他……”吴双说到这里就住口了。

    齐明明抬了一下下巴:“从今往后和好学生为伍了?”

    “滚你丫的!”

    第12章

    新学期并没有新气象。

    同学还是那些同学老师还是那些老师,冬天名义上转变成了春天,可天儿冷的又跟什么一样。齐明明只能摇头晃脑的来一句,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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