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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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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次相亲 作者:炮姐

    第1节

    《最后一次相亲》作者:月亮出来了/炮姐

    文案:

    互攻文,一个是放高利贷的,一个是小警察

    第1章

    “王叔,求求你别再让我去受罪了。”徐远航坐在局长的大办公桌上,手里拿着张照片愁眉苦脸地央求。王局马上有个挺重要的会,不耐烦地把他从桌子上轰下去。

    “敢不去老子打折你腿!”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非常精致的卡片塞到徐远航的上衣兜里。“街对面新开的那家发廊的贵宾卡,我用不上,你去把你那烂鸟窝儿拾掇利落再跟人家姑娘见面。”徐远航看了一眼他可怜的地方支援中央的头发,想笑又不敢笑。

    “还有,不许一上来就跟人家说你们家的情况。等处上了有了感情再说不迟。”都走到门口了,王局又回过头不放心地叮嘱。

    “那不成骗人了吗王叔?”徐远航低着头小声嘀咕。

    “善意的谎言你小子懂不懂懂不懂?”王局折回到桌子前面,指着上面摆放的的一个相框情绪突然有点激动。“如果在三十岁之前不能给你成家立业,我到底下找你爸谢罪去!”

    王局摔门而出,屋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最后一抹夕照日铺满了整张桌子,照片里两个英武的青年警官搂着脖子正冲着镜头咧嘴傻笑。徐远航摸了一下那个高个子警官的脸,吸了吸鼻子。

    “爸,你也不愿意我去骗人吧?”

    还有三个月自己就满三十岁了。徐远航看了一眼手中照片里姑娘那张漂亮的瓜子脸琢磨:王局的美好愿望还真是有点悬。

    “欢迎光临。”徐远航刚一推开发廊的门,马上就有两个穿旗袍的漂亮小姑娘冲他鞠躬。他唬了一跳,有点不敢往里走了。

    “傻了傻了。”他心里直犯怵。他所在的刑警队和分局并不在一起办公,还以为王局口中所谓的发廊和刑警队楼下的那个一样呢,一间屋三个座儿,两个剪头的师傅一个打杂妹。也是,能给分局局长送贵宾卡,肯定不能是一小理发店啊。

    “先生,请问您是初次光临还是已经办理了会员卡?”迎宾小姐也有点吃惊,这家高级美容美发店开业一个多月,来的全都是三有人员——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还真没见过徐远航这样的。

    一提会员卡徐远航总算有了点底气,从兜里摸出来递了过去。

    钻石级贵宾卡。迎宾小姐偷偷吐了吐舌头,好在自己表现得体,没冒犯了人家。

    又过来一个穿套装的姑娘引着徐远航走进了贵宾休息室。厚厚的紫色地毯,乳白色沙发,柔和的灯光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翻看一本杂志,他抬头撩了徐远航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诧,开始上下打量他。

    徐远航早晨出门的时候并不知道晚上要去相亲,白色的紧身v领t恤外套了一件格子衬衫,卡其色的肥大的棉布裤子再配上一双球鞋,跟此时的环境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男子微笑着低下头继续看书,徐远航突然觉得脸发热,有点想跑。

    “先生您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果汁?”负责接待的姑娘请他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徐远航两条大长腿伸也不是缩也不行,心里烦躁不堪。

    “我啥也不喝,只想剪个头。”他看了一眼腕子上的卡西欧,心说你怕个鸟啊,大不了小发廊要二十块钱,你们要二佰。我兜里有伍佰呢。

    “对不起先生,为钻石级客户服务的香港师傅现在有客人,麻烦您再耐心等一下好吗?这里有今年国际上最流行的发式,您可以自己先挑一下。”接待员递上一本画册,又有服务生端上一杯咖啡。

    “我真的只想随便剪个头,不要什么香港师傅。”徐远航有点火了,冲着他们瞪起了眼睛。昨天他们刚破获一起银行卡诈骗案,主犯就是香港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捉拿归案把款子给苦主追回来。

    “我赶时间。”这里不是警队楼下热情自在的小饭馆儿小超市,徐远航觉得没必要跟他们警民一家亲。拧着眉头摆出了惯常的冷脸。

    “去叫阿涛出来。”坐在对面沙发上看书的男人突然开口。

    “阿涛?”接待员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你们老板。”男人温和地笑着,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就说燕黎明找他。”

    老板阿涛简直就是跑进来的。徐远航一看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啊。一个大男人染了一头红发,脸比女人还白,脖子上还围了一条丝巾。

    “燕哥您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我这让您久等真是太失礼了。”阿涛冲着燕黎明连鞠躬再合掌,恭敬的什么似的。

    “我今天没事,只是顺便过来修理一下头发。”燕黎明和颜悦色地说。“你给这位先生打理打理,他赶时间。

    他冲着徐远航点了点头。

    “不用了吧?”徐远航有点懵,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随便找个人咔嚓几剪子就行,哪能让老板亲自上阵呢?”他心虚,老板出马,伍佰块钱不一定打的住。

    “燕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没话说。我去换件衣服,先生您先去洗头。”

    接待员领着徐远航向外走,他在门口停下来冲着燕黎明点下头。

    “谢了,这位大哥。”

    燕黎明微笑颔首。

    “阿涛是摆摊儿理板寸起家的,我觉得挺适合你。”

    徐远航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阿涛征求他的意见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蹦出两个字。

    “板寸。”

    阿涛换上了工作人员的白衬衫黑色制服围裙,熟练的在徐远航头上动剪子,专注的神情看上去比刚才顺眼多了。

    “老板,那个燕黎明是干什么的?”

    “你们不认识?!”阿涛手一颤,夹了一下徐远航的头发。

    “怎么着,不认识他你就要剪我耳朵?”徐远航不敢动,梗着脖子斜楞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意外。燕哥这个人平时不太好相处的。”

    “我问你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嗯……”阿涛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煞气,谨慎地寻找着措辞。“他,他平时主要从事一些短期的民间借贷活动。”

    操!徐远航脑子打了好几个转儿才明白过来,不就是个放高利贷的吗?他开始回想燕黎明的样子,模模糊糊的,好像就是个温和的普通男人。

    “怎么样,满意吗?”阿涛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看效果,镜中的自己让徐远航感到有些陌生。“还行吧。”他皱了皱眉头,看上去小了好几岁,好像还有点愣头愣脑的。

    清清爽爽的向外走,徐远航觉察到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盯着自己看。他红着脸低下头,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老板,多少钱?”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攥着伍佰块钱有点出汗,这差不多是小妹妹徐远飞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张卡在这里永远是免费的。”阿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把贵宾卡递还给他。“以后即使没有这张卡,你也可以免费。”

    “为什么?”

    阿涛不置可否,笑着跟他道别。

    “燕哥,看上刚才那小子了?”在一个封闭的雅间里,阿涛调整好椅子的角度,小心翼翼地给燕黎明洗头。燕黎明微阖双目,闻听此言不禁莞尔。

    “好久没见过这麽有男人味儿的了。光想着就带劲儿。”

    “是啊,燕哥好眼力。给他收拾完了我都心率过速了。不过好像没戏。”阿涛按摩着燕黎明的太阳穴,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

    “什么意思?”

    “我查过他那张贵宾卡的卡号,是送给新华分局的王局长的。这小子不是他儿子就是他手下。”

    “警察啊,我说看上去又横又痞的呢。”燕黎明轻轻挪动了一下脖子。“不过我燕黎明看上谁从来不用强的,他是警察又怎么样?”

    阿涛用毛巾轻柔地擦着燕黎明的头发,许久轻轻开口:“说的也是。”他的一只手慢慢滑进燕黎明的领口。

    “燕哥,这些年我没跟过别人,干净着呢。你想不想……”

    燕黎明没有睁开眼睛,将阿涛的手缓缓抽出来。

    “今天阴天,我的腿疼的厉害。你用嘴吧。”

    “可人家那里痒怎么办?”阿涛不甘心,伏在他肩上撒娇。

    “外边不是有电棒吗?你多塞几个进去就不痒了。”燕黎明有点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徐远航不记得自己相过多少回亲,反正一次都没成就是了。每次被人拒绝王局的妻子白阿姨就会气得骂“现在的姑娘眼睛和心都长歪了,航航这样的好孩子居然看不上!”其实大家都清楚,人家看不上的,是徐远航的家庭条件。

    “我要是有个闺女就好了。”王局愁得不行,头发于是越来越少。“别着急啊臭小子,好的都在后头呢。”

    徐远航其实一点都不着急,他嫌麻烦。看队里那几个结婚的和正在谈恋爱的,哪个不是被生活折磨的整天焦头烂额。结婚前还好,都是些花前月下鸡毛蒜皮的小事,哄哄就过去了。结婚后,房子,孩子,存款,戴的首饰穿的衣服,对,还有车,全都是杠杠的硬通货。

    少一样都不行,想想就会疯。

    “我妈有风湿病,楼都下不了,将来我肯定要跟她一起生活照顾她。我妹读初三,我得一直供她到自立。”徐远航坐在一家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转动着勺子,微低着头像背书一样对沈修说。他爸爸早年因公殉职,妹妹是个遗腹子。妈妈之所以死活都要生下她,其实也是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局里当时还特意去为她批了个生育指标。

    “我妈没工作,每月的低保还不够看病买药的。我一个月的工资三千多一点基本上什么都剩不下,家里只有一套小两室。”他抬起头冲沈修歉意地笑笑。“介绍人肯定都没跟你说,对不起了。”

    他到底还是没有回家换衣服,就是从发廊里出来的那副样子。他怕妈妈会问东问西瞎期待,晚上难过的睡不着觉,唉声叹气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儿子。

    沈修啜了一小口咖啡,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他。眼前的男人介绍人说快三十了,可看上去很年轻,感觉跟她以前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怎么形容呢?阳光灿烂的伐木场里松香的味道,大雨后草原上沁人心脾的气息。还有一种很原始很鲜活的东西,即使作为一个优秀的中学语文老师,她还是觉得自己语言贫乏苍白。

    她觉得自己有点花痴了,不太理智。

    沈修家境不错,家里好多年前在商业街买的一套底商现在光每年的租金就有八十万。“给你做嫁妆。”她想起父母期待的眼神。“只要是个好男人就行。”

    “你干嘛不说说你自己呢?我觉得刑警好神秘。”沈修甜甜地笑着,鼓起勇气盯着徐远航的眼睛。

    “神秘个屁呀。”徐远航话刚出口就及时地红了脸,灰溜溜地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低着头小声说。“就一群糙老爷们儿。”

    半天没动静。他偷眼观瞧,那姑娘居然在捂着嘴笑。“这次不会是要成吧?”徐远航突然感到非常紧张。“她大概有点缺心眼儿。”

    还有就是,女人好麻烦。

    沈修的家离咖啡厅很近,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边走边聊。当然,基本上都是沈修在说话。她是个娇小的姑娘,小鸟依人般跟在徐远航的身边,仰着头一边没话找话一边看着对方腼腆地点头摇头,心里不禁泛起一丝丝甜蜜。

    “要下雨了。”徐远航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今天的天气从白天起一直就是不阴不晴的,下午的时候还有点阳光,这会儿忽然换了频道一样乌云遮月飞沙走石,还隐隐响起了雷声。

    “呀,快跑!”徐远航笑着抓住沈修的手带着她飞奔起来。“猪八戒来了。”

    徐远航身高腿长,沈修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扯到半空的风筝晕晕忽忽地飘起来。她今天为了漂亮只穿了一身小洋装,被三月初的冷风一吹,连打了两个喷嚏。不好意思地放慢脚步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气还没喘匀,徐远航已经脱下自己的绒格衬衫蒙在她的头上。

    “等我上楼拿把伞!”沈修急的在自家楼前跺脚,徐远航却挥挥手早已转身跑得不见踪影。噼噼啪啪的大雨点子砸了下来,她满腹心事地回头按门铃,突然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对方的衬衫。大冷天的,傻小子就穿着件短袖背心跑了。

    徐远航刚跑出小区大门雨就下大了,好在不远处有一个公共汽车的候车亭,他窜过去和大家挤在一起。回想起来今天相亲的过程还算愉快,姑娘有点像自己的妹妹,傻乎乎的还带点娇憨。不过自己也够二的,他搓了几下冰凉的胳膊,好在钱和手机都放在裤兜里。不多时回家的公车来了,徐远航跳上去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轻舒了一口气。

    感觉像完成任务一样。

    雨越下越大,司机小心翼翼地盯着前方缓慢行驶。徐远航就坐在他的后面,在雨刷器的来来回回之间,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得前面有辆车不大对劲儿——开得比公交车还慢,后来索性打着指示灯慢慢靠着路边停了。

    这段路是不准随便停车的,摄像头日夜拍照。开始徐远航以为是车坏了,但司机一直没见下车,车里也没有开灯。

    “师傅麻烦靠边停一下。”犹豫了一下,徐远航还是决定去看看。司机刚要说没到站呢,看到他悄悄出示的的警官证。瞟了他一眼,把车平稳地靠在路边。

    “小心。”司机低声说。“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报警?”

    徐远航心里一暖,摇摇头转身下了车。

    燕黎明的伤腿简直比天气预报还准,一早起来就隐隐作痛。在阿涛那里耽搁了一阵子,又跟几个朋友吃完饭,车开到吉东大道时突然发作的厉害起来,连刹车都踩不住了。他在方向盘上趴了一小会儿,疼得冷汗一层层的往外冒。听着外面急促的雨声,他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叫温青过来接他。

    这种鬼天气。

    有人在敲车窗。

    燕黎明打开顶灯向外张望,吃了一惊,居然又见面了。徐远航也觉得邪乎,明明是自己相亲的日子,倒像跟这个放高利贷的有某种不解之缘似的。

    “你怎麽了?”

    “腿伤犯了,没法开车。”燕黎明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徐远航尽管不喜欢他的那份从事“短期民间借贷活动”的职业,可毕竟还算欠着人家一个小人情。

    “你坐边上去。”他习惯性地皱着眉吩咐。“我送你去医院。”

    “麻烦你了警官。”燕黎明费了好大的劲儿挪到副驾驶的位子,礼貌地点头致谢。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徐远航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坐进来发动车子,刚理的正宗小板寸水灵灵地立着直往下滴水。

    “这年头除了人民警察普通老百姓没几个敢管闲事了。”燕黎明不露声色地恭维着,心里却在腹诽。“看你妈的那副死德性,做好事也跟掘人家祖坟似的,典型的雷子操行。”

    “麻烦送我去人民西路的中医诊所吧,我朋友知道怎么处理。”

    徐远航沉默地开着车,时不时地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到两三分钟的功夫,他就被滂沱大雨浇了个透心凉。燕黎明揉了几下右小腿,咬着牙点燃一根烟。

    “可以吗警官?”他转过头征求徐远航的同意。徐远航点点头,抿了下嘴唇。他冻得够呛,脸色看上去也有些青白。

    “你也来一根吧警官?”燕黎明又抽出一根试探着问道。徐远航探过身直接叼在嘴上,侧过头让他给自己点燃。燕黎明点烟的手有点抖。

    “我叫徐远航。”他叼着烟含含糊糊地说,眯着眼睛直视前方。

    在阿涛那里说那些话燕黎明只是一时兴起。此时看到徐远航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水珠,湿透了的白色t恤紧箍在结实的胸膛上,两只乳珠清晰的凸显着。他的腿似乎不那么疼了。

    “这可怪不得我徐警官。”他长长地吐了一口烟,调整了一下坐姿。“你非要自己送上门来。”

    车开到人民西路的路口两个人傻眼了,全封闭禁止通行,正修路呢。把车子停在一家小商店门口,徐远航摇下车窗向外张望:雨还跟瓢泼似的。

    “你朋友的诊所还有多远?”

    “三百米吧。”燕黎明看着挡板外只容两三个人行走的人行道有点嘬牙花子。他给温青打了个电话,关机。

    “妈的小混蛋!”小腿上又一阵剧痛袭来,燕黎明摔了手机弯下腰使劲掐住痉挛的肌肉忍不住骂道,一张清隽的脸上表情有点狰狞。徐远航侧目,心说这人一直礼貌周全风度扁扁,敢情都是装的。

    又看了看天,徐远航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走吧。”他看着纹丝不动的燕黎明。“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说是几分钟的路,对此时的燕黎明哪有那么轻松。被冷雨一激,他的右脚刚落地就一趔趄,差点跪地下。他抬头看看徐远航,雨幕中模糊的脸,瞧不出什么表情。燕黎明多年没有这样狼狈了,他挺直腰站起来,不想在对方面前露怯。

    “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徐远航倒想呢,他都快冻死了。可帮人都帮到这地步,把车主扔在雨地里自己开车跑,怎么想都不算厚道。他走到燕黎明身边上下打量他几眼,个子跟自己差不多,但是有点瘦。

    “闭眼。”徐远航觉察到对方的眼神颇有点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意思,被他这样盯着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就不太好出手。

    燕黎明可着实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要被亲了呢——以往只有和青涩的少年们接吻前他才会说这两个字。他被自己天马行空般的思维逗得想笑,嘴还没来得及咧开,头一晕,已经被徐远航扛上了肩头。

    “别乱动哦。”他戳了一下燕黎明的屁股。“马上就到。”

    第2章

    这三百米的路,可以给燕黎明制作一个十几格的漫画。惊愕,迷茫,尴尬,然后呢,只有愤怒。他十几岁出道,江湖上打拼这麽多年,混到如今金钱地位无一不缺,没想到却被一个小警察当街羞辱。

    徐远航抓住他的腰带大步流星的埋头赶路,只想着不要再淋雨了这样下去弄不好会感冒。哪里知道燕黎明盯着他屁股的双眼,几乎要把他的裤子烧出两个窟窿。

    “这头活驴一定不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燕黎明攥紧了拳头。“不把你按在老子床上干得死去活来我以后就不姓燕。”

    他最怕别人管他叫黎明。

    温青一直坐在电脑前面看恐怖片,又害怕又期待陶醉得死去活来。就在影片中的变态杀手在惊悚的音乐声中马上就要破门而入的时候,诊所的破门也被人一脚踹开。

    “死了你!听不见敲门吗?”燕黎明靠在门框上大骂,脸色因为倒挂充血而显得红光满面。

    “手机也不开活腻歪了你!”他又一次抬起左腿踹翻了一把椅子。

    “燕,燕哥……”温青赶紧扶着他在床上坐下。“我手机没电了。你,你是不是腿伤又犯了?”他年纪不大,长的更是跟个高中生差不多,徐远航不禁怀疑他的能力。

    “这位大哥……”温青惊慌地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站在门口的徐远航。“您先坐会儿,我先给我大哥推拿一下。”

    温青从头顶的绳子上取下一条干净毛巾递给燕黎明,弯腰卷起他的裤管仔细查看。燕黎明沉着一张脸把毛巾扔给了徐远航,对方也不客气,胡乱地擦了擦头发,脱了t恤又开始抹身上的水。燕黎明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徐远航哪里知道自己正被人不怀好意地吃豆腐,他把t恤在门外拧了拧水,抖了两下又重新套上。

    “走了啊。”他把毛巾扔回给燕黎明打了声招呼抬脚就走,突然被墙上挂的好几副锦旗吸引住了。

    “真是患者送的还是你从个淘宝上买的?”他指着其中一面写着妙手回春的旗子问温青。怎么看也不像个中医的样子嘛。

    “当然是病人送的,我家里祖传的针灸推拿。”温青推拿完毕,正要给燕黎明施针,听见这话有点生气。这人说话怎么这麽臭呢。

    “没别的意思啊。”徐远航也觉得自己过份了。“我妈得风湿好多年了都治不好,听人说针灸挺管用的,不知道行不行。”

    “你带她来看看,到时候再说。”温青没好气地回答,推了推枕头让燕黎明躺得舒服一点。

    徐远航见小中医态度难看而且没有大包大揽,直觉他应该有两下子。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推门,想到自己又要一头扎到冰冷的雨里也有点气短。

    “给他找把伞。”燕黎明吩咐。

    “没伞,下雨的时候我从来不出门。”温青怯怯地说。燕黎明瞪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扔给了徐远航。

    “车钥匙在口袋里。有空把车送回来我请你吃饭。”

    徐远航拿着湿透了的外套刚想说用不着,燕黎明又加了一句。

    “明天我让温青上你们家给老太太瞧瞧,你留个电话号码。”

    “孝子。”燕黎明看着处方签上挺难看的一溜数字冷笑。“那就好办。”

    第二天刚上班,徐远航就接到温青的电话要他家地址。由于马上要出警,他很抱歉地说改天自己带妈妈去。

    “给伯母打声招呼就行,我自己去。”温青的态度热情又恭敬,徐远航知道一定是燕黎明的意思,他没有再推脱。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徐远航饥肠辘辘的刚要和大家去楼下吃饭,突然看到了停在街边的燕黎明的车。刑警队附近没有停车场,平时连队里的破警车都有人敢划花,燕黎明的宝马实在是让徐远航不放心。

    他索性饭也不吃了,给温青拨了个电话。

    “徐哥我没在诊所,和燕哥他们在海天楼吃饭呢。”温青的电话里乱哄哄的,还没等徐远航说话,里面传来了燕黎明的声音。

    “把车开过来顺便一起吃个饭。”挂了。

    车是一定得还回去,饭也得吃。中午的时候他接到妈妈的电话,说人家小大夫太好了,内服外敷的药都开好差人送过来,还说以后每天都要上门替她推拿针灸。

    “小温大夫说只要坚持下去我下楼没问题的。”妈妈的声音听上去高兴极了。“这两天怎么尽是好事啊,听你王叔说人家姑娘跟介绍人说同意跟咱交往,约在这周六见面呢。”

    确实是好事,但也有让徐远航发愁的地方。钱。

    燕黎明肯定是不会让温青朝他收费的,但鉴于自己和他的特殊身份,这钱或多或少一定要给。至于沈修,人家再不在乎自己的家庭条件,作为男人许多地方都是不能让女孩子掏钱的。

    徐远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一涉及到钱,他总是有深深的挫败感。

    服务生引着他来到海天楼顶楼的雅间,徐远航一愣,一张桌子坐着七八号人,闭了嘴齐刷刷看向他。

    “徐哥。”温青乖巧的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引荐,徐远航忙着跟大家点头招呼,落座后才发现燕黎明就坐在自己边上。今天是个大晴天,燕黎明昨晚治疗完毕泡了个热水澡又睡了一个好觉,现在看上去神采奕奕,没有半点昨天的倒霉相。

    “吃饭了吗?”他随口问道。

    “吃了。”徐远航赶紧说,他不想多呆。可谁料想肚子太不争气了,饿了大半天一看到满桌子的美味,竟然自己咕噜咕噜地抗议了两声。声音响得足以让人尴尬,徐远航红着脸低下头笑,不敢看燕黎明。

    燕黎明的手紧抓住台布,忍得好辛苦才没有抬起来去摸那个板寸头。他有点不解,平生第一次听见别人饥饿的肠鸣声自己会感到有点心疼。

    “叫几个菜跟你徐哥去隔壁小间吃。”燕黎明低声吩咐温青。“别喝酒。”

    “不用麻烦燕老板。”徐远航抬起头,脸依然红着。“我只是把车还回来,顺便给温青医药费。”

    “吃完饭再说。”燕黎明气势逼人,不为所动。

    “哈哈哈哈!”徐远航和温青出去以后又过了半分钟,屋里的其他人忽然开始大声狂笑。

    “你是骨头痒了吧看上这家伙。”市政法委书记的儿子杨志云笑得打跌抹泪儿。“他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他,比标枪都直,性子比野马驹子还烈,你是纯找死啊!”

    “标枪的柔韧度最适合弯曲吧?”燕黎明喝了口茶镇定地说。“野马驹子驯起来才够劲。”

    “我跟你打赌燕总,一个月为限。你要是能让徐远航这小子心甘情愿地躺下任你干上一回,我把我老爷子压箱底的那只玉狮子偷出来给你。”

    “没问题,等着老爷子扒你的皮吧。”

    “嗨要是不成呢?”

    “楼下宝马归你了。”燕黎明晃了晃钥匙。

    “一言为定!”

    温青体贴地为徐远航要了海鲜炒饭、叉烧牛腱和莼菜汤,支着头看他狼吞虎咽。

    “你想说什么?”徐远航头也不抬地问。

    “你妈妈的病不能根治,但我有把握缓解。”

    “谢谢你,等有时间我去定制一面锦旗。”

    两个人相视微笑不语。

    徐远航接着低头扒饭,并不知道自己屁股这块儿未经开垦的处女地一个月内将升值为一个明代玉狮子或一辆豪华宝马车。

    燕黎明心里很清楚杨志云这个人精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他爹的那个玉狮子自己是万万不敢要,可如果自己输了,宝马车他能开起来就走。他那个假正经的爹看上去油盐不进,有这麽个透亮儿子,还不是照样财源广进。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的担保公司用到这父子俩的地方多了去,就是赌赢了也不能说赢,宝马车得让他舒舒服服地开走。

    这能算是一种新兴的安全的行受贿方式吗?燕黎明想到这里,云淡风轻地笑了。

    不小心成了腐败媒介的徐远航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吃饱喝足等了好一会儿,看到燕黎明高高兴兴地走进来。

    “洗个澡去吧,咱们边泡边聊。”

    “谢谢燕老板,我车也还了饭也吃了,不能再麻烦您。”徐远航不大会说客套话,搜肠刮肚怪费劲的。“温青能上门去给我妈针灸我太感谢了,费用我不能不给。”

    “给不给随你。”燕黎明看上去有点不高兴。“洗个澡而已,来都来了。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可丢人的,我是正派生意人。”

    他递给徐远航一张名片:和信担保有限公司燕黎明。

    徐远航突然很想笑:局里以前打掉的一个黑社会性质团伙还叫向阳集团呢。

    “徐哥你是怕我们找小姐吧?”温青在一边察言观色,突然俏皮地插了一句。“就咱们仨。我给你按按,保准特舒服。”

    温青这麽一说徐远航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三个人进了隔壁一家洗浴中心,在更衣室里刚脱了鞋,徐远航发现燕黎明直盯着自己的脚看。

    “早上穿的时候还没有呢。”他满不在乎地动了动自己露出来的脚趾头。“我妈说我脚趾头上有牙。”

    “哦。”燕黎明和温青对视了一眼,温青使劲憋住笑。

    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徐远航发现燕黎明又开始盯着自己看。

    “又怎么啦?”他心里有点嘀咕。

    “你妈妈有没有说过你屁股上也有牙?”燕黎明走过来,把食指严肃地插进徐远航内裤上的一个小洞里,用力戳了一下。

    手感真不错。

    “嘿嘿。”徐远航挠挠头,迅速地脱掉扔进衣橱。“值班的时候抽烟烫的。”

    燕黎明低着头寻思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向里面的雅间走去。他如愿看光了对方,却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发情。

    看到那个结实挺翘的屁股和前面鼓鼓囊囊的一团包裹在一条劣质还破洞的内裤里,让他有点心疼。

    一个晚上居然心疼了两次,燕黎明对自己的状态很不满意。

    周末从公园回市区的几路公交车人都特别多,徐远航和沈修好不容易挤上一辆,发现不远处居然有一个空座。

    “哎!”沈修高兴地拉着徐远航往前挤,徐远航在后面跟着不住摇头。

    “我说没人坐呢。”沈修失望地跺了下脚,也不知道是谁,扔上面半瓶子矿泉水,撒的到处都是。

    “路边的李子没人摘肯定是苦的,沈老师这还用人教你。”徐远航笑话她,沈修微红了脸,冲他吐舌头。

    “累了啊?”徐远航有点过意不去,沈修执意不让他打车。

    “坐公交才两块凭什么给人三十。”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自己有一辆高尔夫,但和徐远航约会的时候从不开出来。一是刚开始交往怕对方的自尊心受损,二来她喜欢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被高大的男友护在身前的感觉,心里熨帖温暖。

    徐远航把矿泉水瓶子拿下来放在角落,用手把水小心地拂下来,又脱下身上的运动衫把椅子擦干净。

    “坐吧。”他冲着沈修腼腆的一笑。沈修心里一热,眼睛里竟然有些酸涩。这男人总在一些自然质朴的小细节上打动她。把座位让给边上的一个小朋友,沈修拽着徐远航的胳膊轻轻靠在他身上。

    尽管有点早,但好想带他去见爸爸妈妈。

    徐远航感觉到臂上沈修温热柔软的双手,心里却开始渐渐烦乱。总不能永远停留在看电影逛公园吃肯德基的阶段吧,以后咋办呢?

    把沈修送回家时间还早,徐远航直接回了警队。今天本应该他值班的,但是他三十岁了处个对象不容易,全队从上到下都给他创造条件。刚到楼下,见队长和两个同事急匆匆地往外赶。

    “有情况?”

    “上车。”队长的表情很严肃。

    有个读师范的女学生从四楼跳了下来,因为楼下遮阳棚的缘故,救护车来的时候还能说话。

    “有人以给侄子请家教的名义骗来的,要强奸她。”派出所的民警指着花坛里被压倒的一片小嫩草。“受害者被120拉走了,说屋里只有一个人,我们赶来的时候已经跑了。”

    房子是租来的,房主也只能说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租客,连身份证都没留。屋里凌乱不堪,满地的啤酒罐儿和方便面盒子,一股子令人作呕的烟味和霉味。

    “也许不止这一个受害者。”同事在卧室里搜出几个不同款式的女包和内衣。队长叹了口气,哪怕有一个报案的,后面就能少祸害几个人。房间里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逐户询问邻居也都说不清楚。现在的邻里关系,基本啥也指望不上。

    第3章

    队长留下徐远航在车里蹲守,其余的人去小区的保安监控室按照受害人描述的体貌特征挨个摄像头去排查。

    从案发时间开始向后翻,大家看得头晕眼花,没有发现嫌疑人的任何踪迹。一个大活人当然不会人间蒸发,极有可能他根本就没出这幢楼。大家兴奋起来,队长赶紧给蹲守的徐远航打电话。彩铃响了大半天,没人接。

    几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撒腿冲出了监控室。

    徐远航没听见电话响,正揍人呢。

    因为已经挨户排查过了,所以他在楼下的车里坐着基本上是例行公事。点燃一支烟望着车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沉,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替医院里的那个女孩子难过,听说会瘫痪。大概是把妹妹从小照顾到大的缘故,所有的女孩子包括沈修,他都会不自觉的当成自己的妹妹。有时候疲累的警官们讲讲荤段子或者对着收缴来的色情刊物光盘什么的开玩笑,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听队里的小叶说他和女朋友认识三天接吻一个星期就上床,徐远航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个把月自己用手解决一次,从没将女人当过幻想对象,真的有些不正常。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小区里飘起了饭香。正想给队长打个电话问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楼道里出来一对母女。这是个刚建成两三年的新小区,公共设施很齐全,路灯下徐远航清晰地看到那个年轻的母亲梳着披肩发,紧身的牛仔裤高跟鞋,及膝的裙衫外罩着一件小西服。打扮得挺齐整的一个妈妈,手里牵的孩子却穿着一身珊瑚绒的家居服,徐远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不上哪里不妥,他把头探出车窗仔细观察。

    “啊!”小女孩儿突然一声尖叫,脚底下拌蒜摔了一跤。那妈妈并没有撒手,直接把孩子拽起来继续走,脚步有些凌乱。

    天底下没有哪一个母亲会不查看孩子摔到哪里拉起来就跑的。

    “站住!”徐远航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这个犯罪嫌疑人特别机灵,女孩子出其不意从窗子跳下去以后,他愣了两秒钟穿好衣服冲出房间,并没有向楼下跑。大白天的,肯定已经围了一群人。他故作镇定地敲对面邻居的门,里面住的是一个离异的单身母亲带着个小女孩儿。他们平时见面有点头之交,母亲没有任何防备就相信了他的借口打开房门。警察挨家敲门盘查的时候他正拿着刀抵在小女孩儿的脖子上躲在衣柜里,那母亲只好撒谎。

    天黑以后,把母亲捆好嘴里塞结实,嫌疑人戴上她的假发穿上她的衣服拉着小女孩儿出门。

    “你要是敢喊你妈就没命了!”他恶狠狠地威胁,孩子吓得只会点头。

    他之所以选择带着孩子,一是不容易引起怀疑,二来要是有什么状况,还可以用来挡一挡,没想到弄巧成拙。眼看着徐远航下了车朝自己奔过来,嫌疑人把小女孩朝他怀里一推,撒腿就跑。

    接住孩子,徐远航来不及细看放到地上就追。嫌疑人身材瘦小又蹬着高跟鞋,哪里跑得过徐远航,没出五十米就被追上扑倒在地。把对方的手反剪到身后,徐远航腾出一只手去后腰上一摸,发现自己没带铐子。他没犹豫,拽下自己裤子上的帆布腰带利落地将他捆了个结实。

    “警察!”他掏出警官证晃了一下,薅着对方的脖领子把他拉起来,照着后腰就是一脚。对方踉跄了几步回过头狠狠地盯着他,“呸”地啐了一口。

    “王八蛋!还他妈敢跟我耍横!”强奸犯人贩子,徐远航最恨。掐着对方的脖子,他在对方小腹上狠狠打了几拳。

    “警察打人啦!”嫌疑人疼的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立马就招来不少围观者。徐远航根本不睬他,抱起地上的小女孩儿掏出电话想打给队长,谁料想那个混蛋趁这个功夫挣扎着站起来又跑。

    “我叫你跑!”徐远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电话,慌忙之中只好抬脚踹向对方。力道没掌握好,大了点,看见对方瘦弱的身子飞到树干上又落下来,徐远航知道自己闯祸了。

    三根肋骨和肩胛骨骨折,气胸。“强奸犯和被害人住进同一家医院”,本市电视台的主持人笑眯眯地播报着晚间新闻。此时徐远航在局长办公室正被骂的狗血喷头,脑袋至少被抡了三巴掌。

    “一个强奸惯犯打了就打了,有什么了不起!”队长看着心疼,不干了。

    “我也想打,你他娘的也得挑个地方!那段录像现在被人放在网上又上了电视,他看上去比犯罪分子还血腥暴力呢,人民警察的形象往哪儿搁!”王局盛怒之下仅有的几绺头发也滑下了头顶,露出光溜溜青筋爆裂的大脑门。

    徐远航没心没肺地很想给他撩上去。

    徐远航的光辉形象正经在网上火了几天。老百姓实在,都说这小伙子不错,嫉恶如仇,对坏人就应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当然学者们有不同的声音,铁板钉钉的杀人犯还有人权呢,何况人家一个“犯罪嫌疑人”。该当什么罪法律说了算,你警察有什么权利把人打到医院里去?

    一头儿是理一头儿是法,局里当然倾向于后者。徐远航被停了职,每天关在档案室里写检查。

    强奸犯的伤听着吓人,其实没啥大碍,热闹了几天又有新鲜热点出炉,这档子事也就消停了。但除了当事人徐远航,还有两个人仍被这件事所困扰,整日里心神不宁。

    沈修看到录像的时候着实震惊了。那么温柔体贴甚至应该说害羞的男人,怎么突然满脸杀气成了港片里冷酷粗暴的古惑仔式的人物?虽然身边的朋友指着徐远航一手抱孩子一手打电话顺便飞踹罪犯的镜头惊呼“这个警察好酷啊!好帅啊!”沈修却有点怕她们知道那是自己的男朋友。

    “闺女这小伙子咱不能要。”爸爸妈妈拉住她的手。“脾气太爆了。将来夫妻双方万一有点矛盾,就是给你一个手指头你也受不了啊。”

    “那不是对坏人嘛。”沈修小声分辩,底气不是很足。

    “傻闺女,这脾气秉性可不分对好人坏人,那是天生的。警察多了去了,你见过哪一个跟他一样?告诉你,赶快断。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孩子,可不放心把你交给这号人。”

    沈修觉得爸爸妈妈说的有点道理,但她坚定的认为徐远航绝不会像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不想分手,可心里又似乎有了点别扭,她烦恼极了。

    燕黎明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觉得徐远航能干出这样的事一点都不稀奇。让温青把那段录像做了处理载到自己的电脑上,他只要一闲下来就拿着鼠标点点点。

    “只能放这麽大了,燕哥。”温青在他身后偷着撇嘴。“就露出小半拉屁股还是穿着裤衩的,你老没完没了的点啥呀点。”

    温青可算是说到燕黎明的心坎里去了,他反复看的就是徐远航解腰带捆人的镜头。徐远航腰细腿长,讲求裤长腰围就得将就点。腰带一抽下来裤子就往下掉,露出温青所说的小半拉屁股。

    “我是看他这次裤衩上有没有洞。”燕黎明自言自语。“以后传出去是我的人多丢人啊。”

    这话其实说得挺心虚的。能把那头活驴骑在自己身底下,别说一个月,一年也够呛。看看徐远航的那股子混不吝的生猛劲儿,他要是霸王硬上弓非让人把箭给撅折了不可。他不心疼自己那辆宝马,给杨志云是早晚的事。只是,自从遇见了徐远航,生活中有什么好像变得跟以往不一样了。

    “明儿你去徐远航家扎针吗?”他问温青。

    “去。老太太也看电视了,这两天心情不好,我顺便陪她说说话儿。”徐妈妈可喜欢温青,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温青都习惯每天去蹭中午饭。

    “我跟你一起去。”燕黎明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你去买点补品拿着,到时候就说我是徐远航的朋友。”

    燕黎明起床后冲了个澡,从里到外换上一身新。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他突然醒悟过来,把领带扔到床上低着头笑了好久——自己这是要去干嘛?果真病的不轻。

    徐妈妈这些年来腿脚不方便很少出门,家里平时也没什么客人。对这个自称是儿子朋友的衣冠楚楚的不速之客,她感到些许困惑。

    “这位……”她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关节肿胀变形的手有些颤,将茶杯递过来时溅出了不少水。

    “伯母小心。”燕黎明赶紧接过杯子。“我叫燕黎明。”

    “我跟远航认识没多久,他可能没跟您提起过我。”燕黎明拉着徐妈妈在沙发上坐下,接过温青递来的毛巾给她小心地擦手。“刚才没烫着您吧?”

    徐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徐远航爱脸红的毛病看来就是遗传自母亲。燕黎明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狭小的客厅,陈设虽然很简朴,但是收拾的干净利落。看来徐妈妈是个很要强的人。

    “好香啊。”见徐妈妈有些不知所措地摆弄衣角,燕黎明知道自己的到来困扰到了老人,赶紧寻找话题。“什么味道?”

    “小鸡儿炖蘑菇,我从早起就在砂锅里煨着等小温过来吃呢。”徐妈妈果然轻松了不少,笑眯眯地对着温青说。“中午跟阿姨一块儿吃饭啊。”

    “好嘞。”温青愉快地答应着开始做准备工作。徐妈妈转头看到燕黎明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脸刷的一下子又红了。

    “那谁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吧。”徐妈妈努力回想着眼前这个礼貌斯文的男人的名字。“对了,黎明是吧?”

    燕黎明的心里照例翻腾了几下,晃了晃头,镇定地端起杯子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是,伯母。”他轻轻放下茶杯,很有风度地点了点头。

    温青整个人都傻掉了。

    燕黎明的母亲走得早,去世时他正混,整天跟在街头老大身后偷鸡摸狗寻衅滋事。如今发达了,却应了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看到徐妈妈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向卧室走去,他的心尖儿像是被谁的手指冷不丁弹了一下,颤巍巍的疼。

    “远航中午回来吗?”他赶紧站起来扶着老人躺下。

    “唉。”徐妈妈叹口气。“不到半夜见不着人影。”

    “为什么?”

    “都怪我。这次他停职又受了处分,我怕他新处的对象不乐意,就问了问。唉,这孩子心重,就躲着我呗。”

    “混球儿!”燕黎明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你自己难受就有资格折磨老人了?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人事儿不懂呢?

    等等,对象?据自己打听这小子不是传说中的屡相屡败屡败屡相吗?居然还对上象了?

    “那他对象咋说的?因为这点事就不干了?”燕黎明对这样的自己有点失望,怎么看怎么像个八婆。

    “不知道。”女儿平时住校,儿子工作忙又不爱和自己交流,徐妈妈平日里其实孤单的很。温青乖巧,燕黎明虽然第一次见面,但看上去和蔼可亲善解人意。这两天太糟心了,当着两个外人的面,徐妈妈竟然控制不住眼圈儿发红。

    “他不说我也不敢问。都怪我拖累他,要不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徐妈妈哽咽起来。温青不敢下针,为难地回头看燕黎明。

    “今天就算了。”他示意温青收拾东西。把老人扶起来后背垫上两个枕头,燕黎明出去拧了一条热毛巾。

    “孩子混得不好只能是自己不够努力,没有怪父母的道理。”他扶着徐妈妈的后脑轻柔地用热毛巾给老人抹脸。“等尝完了您的小鸡儿炖蘑菇,我去找那个浑小子谈谈。”

    徐远航今天没能在档案室里混到半夜,被撵回来了。他接到通知,第二天要去经侦支队报到。

    “我不去!”他梗着脖子冲王局嚷嚷。“检查也写了,处分也下了,凭什么要把我调走!”

    “为了你好。”看他有点要哭的意思,王局心里也纠结。这孩子是真爱刑警这工作。“你妈早就跟我说要给你调个安全点的岗位,她不想你将来跟你爸似的。这次正好是个机会。经侦支队工作相对轻松,挣得又多,有什么不好?”

    “不好!我不去!”徐远航不会跟人争辩,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字。

    “不去也得去,局里已经定了。明天给我乖乖儿报道去!”

    徐远航一肚子闷气打开家门,看到妈妈和两个人正在有说有笑地坐在桌子旁吃饭。

    “徐哥。”温青站起来打招呼。背对着他的那个人放下筷子缓缓转身,静静地盯着他不说话。

    “你怎么来了?”徐远航心底泛起一丝厌恶。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渣,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真正的心灵之窗,心底再细微的活动都会明明白白地从窗户里显示出来。燕黎明觉察到他的敌意,心里隐隐愤怒起来,缓缓站起身。

    “我来看看伯母。”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徐妈妈听儿子一进门话音儿里就带着股子枪药味儿,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最近心情不好,黎明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她歉意地对着燕黎明笑了笑,有点无奈。

    “妈您瞎说什么,我啥时候心情不好了?”徐远航对着母亲脸上仍旧横眉立目的没一点笑模样,燕黎明活动了一下手指,特想扇他。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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