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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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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次相亲 作者:炮姐

    第9节

    “不知道!”

    “嘿,嘿,还跟我用感叹号!”燕黎明气得直蹦,这是徐远航吗?几天没见让什么妖孽附体了?这可不行,我必须抓紧,再搁下去不定怎么变异呢。

    “远航,对不起,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我仔细考虑过了,那两个底线看似有理,其实对我自己讲很轻松,因为我既没有家人又是给自己打工,可对你来说是非常沉重的压力。我自私了。咱让老太太先好好把年过了,然后咱俩坐在一起再商量一个更妥当的办法,你看行吗?”

    徐远航马上就打了个“行”字,高兴得直咧嘴。刚要按发射键,突然明白过来最关键的事燕黎明没提。

    “差不多得了吧?”小白斗篷说。

    “不行!你忘了樊局咋说的?”小黑拼命摇铃铛。

    “最近我太忙,再说吧。”燕黎明看着回复,傻眼了。

    燕黎明总觉得徐远航的反应有点阴阳怪气的,还不如像以前一样不高兴就狠狠捶自己一顿。身上疼点没啥,心里没底才是真难受!他在家里呆不住,可又不知去哪里,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透口气。枫树园二期的新楼紧挨着燕黎明居住的小区,他的车刚开出不远就看见小飞搀着徐妈妈站在路边仰头张望,正是她们新房子的方向。

    “小飞!”燕黎明探出头喊了一嗓子,徐远飞转头看见他,高兴地跑过来。

    “黎明哥。”小姑娘还是不改口。

    “大冷天的你跟老太太干嘛呢?”

    “今儿暖和,我带我妈上去看新房子,看完下来她还舍不得走。真没办法。”

    徐妈妈腿脚不灵便,站在原地慈爱地看着燕黎明笑。燕黎明下了车带着小飞走过去。

    “想不想年前搬进去伯母?”

    “想啊想啊!”小飞先抢着回答,徐妈妈瞪了她一眼。

    “不急,晚几天搬也没什么,那边租期还没到呢。”

    “远航又说他忙是吧?”燕黎明看着老太太和小妹妹眼里的期盼,一股倔劲儿也上来了。“我找人给您搬,马上就搬!”

    “这哪行,东西都没收拾呢……”徐妈妈着急了。

    “有什么东西啊,我找几张床单一裹全齐了。”小飞兴奋地摩拳擦掌。徐远航把装修钱给了燕黎明,后者不露痕迹地添进去不少,其实直接入住也没啥问题。也就缺点油盐酱醋被褥枕头之类的搬家时装装样子。

    搬起来真是比预想还快,两三个小时以后放了一通鞭炮,搬家公司的小伙子就走了。徐妈妈坐在沙发上指挥,燕黎明和小飞负责摆放大大小小的物件。天刚擦黑,一切已经井井有条。

    “远航这孩子晚上说在外面吃,咱们这蒸馒头得等到什么时候?”徐妈妈看着案板上的生馒头犯愁,怕把燕黎明饿着。

    “走,咱们去外面吃。吃饱了回来再等远航一起蒸馒头。”燕黎明只给徐远航发了个短信“我把家给搬了,早点回来等你蒸馒头。”就关掉手机,心里挺解气,才不管他怎么叽歪呢。

    燕黎明本想找小区附近的家常菜馆,谁想到小飞这孩子平时住校被拘得太紧,拉着他们非要进麦当劳。

    “我请客还不行吗?期末优秀班干部奖了我一百块钱呢!”

    真是亲兄妹啊,燕黎明想起上次徐远航赌气带着明明去吃快餐。他心里一软,算了,今晚上说什么也要见他一面。扯到没人的地方亲亲摸摸,实在不行,由着他性子来呗。顺毛驴顺毛驴,说不定一高兴又让自己骑上一回……

    “黎明哥!笑什么笑,做梦娶媳妇呐!”小飞凑到他耳边大叫。“问你要吃什么!”

    小飞去排队,燕黎明发现徐妈妈拘谨地坐在那里有些尴尬。也难怪,燕黎明这样的在里面也算高龄,更别说老太太。他左右张望着想找点话题活跃下气氛,好让老人家放松一下,看见旁边的服务生正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说话。

    “美女,恭喜你,今天由爸爸妈妈陪着来的小孩子都会得到一个迷你卷筒冰激凌哦。”

    燕黎明想都没想就高高举起手臂。

    “您有什么事先生?”

    “我要迷你蛋筒。”

    “好的,您的小孩在哪里?”

    “我就是那个小孩,我跟我妈妈一起来的。”他回手指着徐妈妈。

    所有听到的人都笑起来。“先生……”服务生为难地看着他。“您……”

    “这孩子……哎呦这孩子……”徐妈妈笑得直抹眼泪,燕黎明一脸纯真的样子实在是太逗了,老太太真想摸着他的头在他脑门上亲一口。

    燕黎明自觉是个老帅哥儿,冲着年轻的服务生不停放电。人家哪里喜欢男人,倒是被他囧得真受不了了,使劲憋住笑递给他一只拇指大的冰激凌卷筒。

    “妈,您吃。”燕黎明得意地举给老太太,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就模糊了双眼。

    “如果有那么一天,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

    第30章

    徐远航收到燕黎明搬家的短信以后就焦躁起来,但今晚是局里领导班子请客,说什么也不能早退。他如坐针毡,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桌子上的樊翔,没想到对方会错意,偷偷笑着冲他挑起大拇指。他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

    专卖店年轻的女店员们被粗俗傲慢大腹便便的暴发户们挑剔了一整天,快下班的时候迎来年轻英俊又羞涩腼腆的警官,简直要欢呼了。徐远航木偶一样任凭她们摆布,耳边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他适合什么欧美风格,心里却想着当初和燕黎明的第一次见面。明明刚开始的时候那么讨厌的人,现在却变成左右自己人生的最重要的家伙。为了他,可以做以前根本不可能做的事,可以变成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就像现在,他端详着镜中穿深蓝色双排扣短大衣和黑灰色修身仔裤的时尚男人,感觉和真正的徐远航没有半毛钱关系。

    出了专卖店的门,他扯扯脖子上的围巾,觉得身上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温度。走进饭店大门才想起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皮质的海军帽,吓得赶紧摘下来塞到背包里。樊翔很满意他的搭配,尤其是脱掉大衣后那件灰蓝和白色条纹相间的美式海军t恤,十足地勾勒出徐远航劲瘦健美的身材,让他的心情好极了——是自己喜欢的样子。至于燕黎明就不得而知了,估计会呕出几口血来。

    是小飞开的门,几秒钟后听见她在门厅里尖叫,欢呼雀跃。燕黎明疑惑地走出去,看见徐远航正在尴尬地捂住妹妹让她闭嘴。

    “黎明哥你快看,我哥好帅啊!”小飞挣脱徐远航拉着燕黎明的袖子让他看,徐远航脱下大衣惊慌笨拙地寻找衣架。燕黎明默默接过他的大衣挂好,不动声色地撩了一眼商标,心中暗自一惊,冷冷地扫了徐远航一眼。后者更加心虚,习惯性地搓着手:“谢谢你,我,我今晚上真有事……”

    徐妈妈怜爱地唠叨了儿子几句,赶紧张罗着开火蒸馒头。燕黎明心里也像有一个蒸锅,一个个疑问馒头似的渐渐发了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不住解劝自己。“不要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徐远航一直在偷偷观察燕黎明,他当然看得出他不高兴,一定是被短信里的内容刺激到了。不见面的时候还好,觉得樊翔的话有理,该晾晾他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这一见面徐远航才不争气地发现,自己只想和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睡一觉。他已经连着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伯母您今天累坏了吧?泡个脚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象征性地吃下几口馒头,燕黎明起身告辞。徐远航把他送到门口,舍不得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送你下去吧?”他期待地望着燕黎明。

    “不用,看看家里还有哪儿没整利索,你再收拾一下。”燕黎明换好鞋拿起车钥匙,推门走了。

    徐远航魂不守舍地乱转了一气,也没发现什么活儿,坐在沙发上一阵阵发愣。小飞递给他一个削好的苹果,他也没有反应。

    “你怎么啦哥?跟黎明哥吵架了?你们俩今儿晚上都不过话诶。”

    “是啊,黎明好像有点不高兴。人家好心帮咱们搬家,你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徐妈妈也觉得两个人有些不对劲儿,赶忙追问。

    “没事。”徐远航很烦,起身抓起大衣和背包向外走。“我所里还有事,今天不回来了。”

    听见哐的一声门响,母女两个面面相觑。

    “妈,你觉没觉出来我哥和黎明哥在闹别扭啊?真逗,就跟俩谈恋爱的人一样。”小飞咬了一大口苹果,开始拿着遥控器乱调台。徐妈妈手一抖,苹果差点掉地上。

    下了楼,徐远航发现燕黎明的车停在楼下并没有开走。车窗摇下一半,走近一看他正坐在里面抽烟。

    “我能进去吗?”徐远航撑住车顶,弯下腰低头问道。

    “衣服哪儿来的?”燕黎明哑着嗓子开口,夹着烟的手在方向盘上不停地敲打。

    “我自己买的。”光线很暗,徐远航觉得他应该看不到自己的面部表情。

    “光那件t恤就是你一个月的工资。撒谎一次。”

    徐远航紧张起来,脑子基本不会转了。

    “人家求我办事送的卡……”

    “你以前连个伍佰块钱超市卡都不敢要,现在吃了豹子胆了?撒谎两次。”

    燕黎明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徐远航却觉得像颗炸弹在倒计时。他突然很想跑,又怕燕黎明一动怒那个掰字成真。

    “樊局你害死我了……买什么衣服,我脱光了不比什么都管事啊!”徐远航突然明白过来,但好像为时已晚。

    “樊局给的卡,他到我们所视察工作,说我这阵子太邋遢了,给他丢脸。”

    寒冷的夜晚徐远航楞急出一头汗,他轻轻吁出一口气,觉得这次应该算是实话。

    “我的男人凭什么丢他的脸?我说你邋遢才算邋遢你懂吗?”燕黎明向他这一边探过身来,把手中的烟头狠狠弹出车窗,差点烫到徐远航。

    “我看见你这一身就恶心,滚!”

    徐远航站在原地看着燕黎明绝尘而去,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他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燕黎明大概是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

    “可我也有自尊心啊。”他委屈地想,把背包斜挎在肩膀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仰头看天。好久,脖子也酸了,眼睛里一片冰凉。

    “我他妈的也是你男人!”他犟劲上来了,抬脚踢飞路边的一个易拉罐儿。

    “你让我滚就滚,没门儿!”

    徐远航按燕黎明家的门铃,好半天没人应。他掏出钥匙打开门一看,屋里黑漆漆的,燕黎明根本没有回来。空气里充斥着浑浊刺鼻的烟味儿,徐远航赶忙打开窗子换气,又挨个房间转转,几天没来,变得跟猪窝一样。

    他轻轻叹口气,把自己一身价值不菲的惹祸精衣服脱下来挂好,去卧室找了燕黎明的一条牛仔裤和旧衬衫换上开始打扫卫生。衣服不合身,有点瘦,但徐远航可以感触到洗衣液味道掩盖下的燕黎明的气息。

    所有的房间收拾完毕关上窗子,徐远航看看表,十点整。他知道燕黎明一定是去找人喝酒了。他犹豫许久还是没有打电话,觉得气头上再加酒精的刺激,有些话明天早晨和他谈要好一些。酒桌上没怎么吃饭,徐远航拉开冰箱门想找点吃的,只有啤酒。上次吵过之后大概燕黎明也不好受,看书房里的那些垃圾,估计是靠啤酒和烟混了两天。徐远航心疼起来,从冷冻室里翻出自己以前买的肉馅儿,剁了两棵大葱,利落地包好一盖帘儿馄饨。把一顿的量放在阳台上晾着,剩下的搁冷冻室里冻好,他松了一口气。燕黎明那个混蛋再跟自己冷战几天也不会饿肚子了。

    一通忙活下来徐远航突然不觉得饿了。他累,心和身体都累。

    “我不是燕黎明和樊局那样的聪明人啊,还是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去。”他歪在沙发上自嘲地笑了,迷迷糊糊想睡,又记起明天还有好多工作没理出头绪。他干活儿有自己的笨办法,每天晚上在记事本上列出明天要处理的事情,分出轻重缓急,到第二天晚上再一一勾掉。拿过背包翻找一气没发现记事本和笔,他起身到燕黎明的书房里去找。那位也不是个文化人,抽屉从上翻到下,只在最底下一个里看到一个红塑料皮笔记本。徐远航随便打开一页,有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拾起来一看,是燕黎明的脸部特写,好大一个乌眼儿青。

    徐远航诧异地看照片的背面:“徐远航x年x月x日揍燕黎明一个乌眼儿青,如照片,欠x一百次。”

    看时间徐远航想起是在ktv那一次。他后背发毛,有种被人偷偷记黑账的感觉。咧着嘴拿起笔记本向后翻看,我的个娘,都加起来的话,自己应该能被一直x到2100年去。

    “燕黎明……”徐远航拿着本子自言自语。“叫我怎么说你好啊。”

    顺着高利贷小账本儿的顺序,徐远航的脑子里开始放电影,和燕黎明相识以来的一幕幕突然都变得异常清晰。他试着想象对方患得患失又得意洋洋记变天帐的样子,自己禁不住呵呵傻笑起来。

    “这要是和我掰了他得多吃亏啊,赔本的买卖放高利贷的打死也不会做。”徐远航心里想着,拿起笔在后面认真地添上两行字。

    “燕黎明x年x月x日张口就说掰,欠x100次。x年x月x日骂徐远航恶心、滚,欠x200次。”他合上笔记本刚要放回去,想了想不大情愿地又添上一行。

    “徐远航x年x月x日用别人的钱买衣服穿,小小伤害了燕黎明的自尊心,欠x1次。”

    他梦游一样走进卧室,身心都变得像根羽毛一样轻松。拉开橱子拿出床单枕套准备换掉,犹豫一下又放回去。脱光衣服钻进散发着燕黎明味道的被子里,枕在他的枕头上,徐远航惬意地哼哼了几声,马上进入了梦乡。

    燕黎明果然是去找人喝酒,不过他没有去自己的饭馆儿,而是驱车来到阿荣的男朋友汤尼以前开的意大利餐馆。自从和徐远航认识以后,他已经很久不来这个圈内人聚集的地方,今天他心情很恶劣,有点怀念这里的气氛。餐馆现在的老板是以前的厨师长,和燕黎明也是老相熟。热情地拥抱他过后,把他引到二楼栏杆边以前他和阿荣最喜欢的座位。红葡萄酒和海鲜意大利面,燕黎明摇摇头,决定美餐一顿过后再思考问题。

    “燕,怎么好久不来?”老板没什么事,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坐到他身边。

    “有伴儿了,忙。”燕黎明用叉子卷起面条,下意识地向楼下的一个角落望去。“还是老样子吗这里?那个妞儿每次还是坐在那吗?”

    “当然,这里最美的风景。”

    燕黎明的叉子停在嘴边不动了,脑子却嗡嗡地转动起来。

    “妈的!”他骂了一句,把叉子噹的一声扔到盘在里。“妈的燕黎明你这头猪!”

    第31章

    这家意大利餐馆是圈内人聚集的地方,熟客都知道角落里那个美妞儿是个异装癖。他一个月大概会来两三次,坐固定的位子,点固定的菜式和红酒,极少开口,从不和陌生人搭讪。燕黎明和阿荣在楼上的座位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两个人经常以他佐餐。

    燕黎明其实不喜欢男人穿女装,但这美妞儿是个例外。生活无聊,他玩儿心又重,居然弄来架望远镜观察人家。修长漂亮的手指,一支烟抽两口就会按灭;冷艳的脸庞下些许的不安和期待;眼中淡淡的漠然与无谓。

    “这是怎样一个矛盾的宝贝儿啊,每次看他我都会心疼。”阿荣对燕黎明说。

    “就是,”燕黎明也感慨。“等我哪天喝得恰到好处就去请他跳支舞,跳我最擅长的那种探戈。”

    “流氓探戈吗?省省吧你。小流氓跳风流,老流氓跳就猥琐了。”阿荣嘲弄地笑他。

    所谓流氓探戈是燕黎明少年时在地下舞厅里学会的,当年和唐鹏一曲终了,对方就跟被下了春药一样拉着他直奔卫生间,几下就能射出来。

    苍天有眼,自己一直也没喝到恰到好处的状态真是他妈的万幸啊。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樊翔眼熟,可谁会把这两个人惊悚地联系在一起。徐远航那个笨蛋肯定是不会发觉,可自己居然一次次的把驴往老虎嘴里送。一想到这里燕黎明就想抽自己的嘴巴。

    “还来得及来得及。”燕黎明拿起餐巾胡乱地抹了抹嘴起身。

    “那个妞儿再来吃饭你给我打个电话。”他叮嘱老板。自己必须要适时巧妙地给樊翔一个警告,既不让他难堪,又要让他绝了对徐远航的想头。虽然有点难度,但燕黎明觉得还有时间去琢磨。而当下最紧迫的,是徐远航。

    不能告诉他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女装癖还对他有不良企图,徐远航大概会崩溃,说不定连警察都不敢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眼里心里身体里装的全都是自己,根本无暇顾及别人,不给樊翔一点机会。

    如果燕黎明知道这件棘手的事早被笨蛋徐远航举重若轻大智若愚地处理掉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但现在他的确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打手机关机,给所里去电话不是他值班,天这麽晚了不可能去打扰老太太,燕黎明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唉!他没开灯,摸黑坐在沙发上叹气。本以为自己是一只掉进蜜罐儿里的老蜜蜂,整天嗡嗡嗡甜得冒泡儿。谁知爬上来探探头,左边老太太一把刀悬着,右边又冒出个樊翔拿枪指着。徐远航说的没错,缩卵的家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嘛。

    突然觉得屁股底下咯得慌,开灯一瞧,是一顶黑色的皮质海军帽。他又仔细环顾一下四周,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以德报怨的典范啊徐远航!不愧是人民的好警察……”

    他脱掉鞋子蹑手蹑脚走进卧室,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光,看到徐远航把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撅着光屁股睡得正香。

    燕黎明跪在床头,捧着徐远航孩子般的睡脸看个没够。

    “对不起,都是我混蛋。”他轻吻对方的下巴,伸出舌尖舔弄他下巴上浅浅的性感的小沟儿。果然,徐远航低低地呻吟出声。

    “燕黎明!”他突然蹬掉被子,一把将燕黎明的头搂在怀里闭着眼睛嘟囔:“咱俩别吵架了,我心里难受。”

    “不吵了不吵了,再吵我他妈的是你孙子。”

    “我想和你睡觉,我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睡觉睡觉。”燕黎明滚上床紧紧搂住徐远航,不一会儿,怀里的人又轻轻响起了鼾声。

    燕黎明瞪着双眼直到天色微明,虽然怀里实实在在地楼着徐远航,他还是一阵阵的心虚。年后老太太那一关咋过,樊翔这只妖孽如何对付,还有,怎样把自己变成一块儿磁石一辈子牢牢吸住徐远航。

    楼里早起的住户开始发出响动,燕黎明终于躺不住了,爬起来去浴室冲澡。他拿着浴巾站在门厅的镜子前一边擦干一边仔细端详自己,跟十七八岁拍照片那时候是没法比了,不过说实话往人堆里一站还是很骚包儿的。

    “老子风流不减当年,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他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儿。“脸是脸。”

    晨光渐渐照进卧室,房间里的光线变成朦朦胧胧的青灰色。徐远航美美地睡着,忽然听见有人冲他不停地吹口哨。

    “别闹,”他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臂。“我不想尿尿。”

    “徐警官,徐所长,徐远航……”那人换作锲而不舍地轻声呼唤,声音由远及近,像只大狗摇着尾巴从街的一头慢镜头一样跑过来。徐远航抬起头,使劲揉揉眼睛四下张望。

    “嗨!”

    徐远航激灵一下支着床坐起来,眼睛一下子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线。只见燕黎明斜倚着门框痞子哄哄地站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正向他打招呼——身上一丝不挂,只在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海军帽。

    “嗨宝贝儿!”燕黎明轻轻抬起下巴冲着徐远航又叫了一声,不露痕迹地摆了一下腰。他的小弟弟跟着颤动了两下,象一只小手儿在草丛里朝徐远航抓挠儿。

    “睡醒了吗?来做那只橙子吧。”

    徐远航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在做梦,越发哭笑不得。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颤抖着磕出一只叼在嘴里,举着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操!”他深深吸了一口,夹烟的手指着燕黎明。“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徐远航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在做梦,越发哭笑不得。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颤抖着磕出一支叼在嘴里,举着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操!”他深深吸了一口,夹烟的手指着燕黎明。“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没错,我脑子是被驴踢过。”燕黎明慢慢朝床边踱过来,俯下身摘掉帽子扣在徐远航头上。

    “除此之外我还被驴骂过,被驴打过、上过,被驴疼过。”他笑得很无赖,呲出一口整齐锋利的牙齿。

    “我这辈子就跟一头驴摽上了,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啊,你愿意摽就摽着呗,我巴不得呢。”徐远航对于自己被对方比做一头驴居然没怎么生气,就是对方的样子让他害怕。他小心地掐灭香烟,低声嘀咕着向后面挪动了一下。燕黎明这种人大早晨的起来发骚并不奇怪,但是像今天这样神经兮兮的倒真是不曾见过。大概是没有吹干就扣上顶帽子的缘故,燕黎明的头发被压得软趴趴顺溜溜的甚是古怪,让一贯自我感觉良好的他看上去有点脆弱和不安,同时又让人生出一种想狠狠欺负一下他的欲望。

    徐远航伸手摸摸他的身上,冰凉,也不知在门边儿上搔首弄姿地等了多久。他心疼的一把将人捞过来塞到被子里。

    “放松,再睡一会儿,不要胡思乱想。别说你现在还有几分姿色的时候我离不开你,就是将来你年老色衰了我照样拿你当个宝儿粘着你不放,谁让我是头一条道儿跑到黑的驴呢。”他在燕黎明的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起身下床洗漱。

    “老燕同志,要对自己的内核儿有信心,没事就充充电,一把年纪就别总想着以色诱人了……”

    一夜好眠之后再欺负欺负燕黎明的感觉真好。徐远航哼着歌儿冲澡,脑子里不时浮现出燕黎明靠在门边的诱人小样儿,笑得合不拢嘴。橙子,他胯下的家伙慢慢抬头,顶着一头雪白的泡沫纯洁地冲他念叨,橙子。

    把水温调低好不容易平息欲火,徐远航套上牛仔裤和t恤,到厨房配好馄饨汤的调料放在一个瓷盆里,又将不锈钢锅搁在燃气灶上倒好适量的水,摆着馄饨的盖帘儿放在一边。

    “就是头猪也能自己弄熟吧?”他自言自语,还是有些不放心。走到客厅伸手刚要拿大衣,看到自己挂在衣帽钩上的海军帽,他的脚像被什么黏住一样,挪不开步。

    卧室里一点声息都没有,但他肯定燕黎明没有睡着。自上次吵架过后他无师自通的开始学习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大清早洗得香喷喷的光溜溜地站在门边,希望燕黎明是啥反应?虽然这个人的脑子跟一般人比不太正常,但他的失落是显而易见的吧?

    再不走就要迟到,可走了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徐远航站在门厅里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不把卧室里独自哀怨的燕黎明解决掉,自己一天也甭想安宁,什么事都做不好。

    本着为工作着想,徐远航给所里值班的民警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有事晚去一个小时。他轻轻走进卧室,看到燕黎明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一样朝里躺着,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几绺头发赌气似地翘着。

    “燕黎明。”徐远航躺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腰,头亲昵的在他后背上蹭。

    “伤自尊了,不和你说话。”燕黎明的声音听起来有很浓重的鼻音,徐远航觉得他一定是冻感冒了,越发愧疚起来。

    “那你就当我梦游好了。”他一把扯开被子钻进去,双手抱住燕黎明的腰,开始亲吻他的乳头。不一会儿两颗都硬起来,徐远航用自己的下巴在乳尖上反复蹭。

    “滚……”燕黎明低声抗议,身体却起了反应。徐远航向下挪动着,把脸埋在他腿间。

    “哎燕黎明,你说那张照片上是橙子太小还是你那个太大,根本遮不住嘛……”

    “我那个大不大你屁股最清楚,”燕黎明轻轻哼了一声抓住徐远航的头发用力按下去。“每次叫得要死要活求我的是谁。”

    徐远航在黑乎乎的被子里微笑着涨红了脸,张开嘴将燕黎明的性器含了进去。以往燕黎明几乎从不让他给自己口交,仅有的一两次也只是舔舔或咬一下意思意思,嘴上说嫌他技术不好,但徐远航明白他是舍不得。

    真的很不好受,徐远航刚吞进一大半就开始干呕。他撤出来用手扶住根部顺着顶端一直舔下去,缓过神又一鼓作气顶到喉头。被子里温度很高,又潮又闷却可以让他无所顾忌不知羞耻地动作。燕黎明在出来的一刹那猛地掀开了被子,徐远航一惊之下全数吞咽下去。

    “真乖。”燕黎明把他拉起来脱掉他的t恤,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亲他,将他嘴边残留的液体舔舐得干干净净。

    “趴下。”他褪掉徐远航的裤子,徐远航心里开始打鼓。这次燕黎明好像没有以往那样温柔体贴,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的受了。

    “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他看了一眼掉在枕边的手机。

    “足够了。”燕黎明拉开抽屉取出润滑剂涂抹在自己的性器上,拉起徐远航的腰,在入口处不停摩擦试探。

    “跟谁学坏了这是?会欺负人了,啊?”他猛地冲进去,还没等徐远航感觉到疼痛又突然撤出来。徐远航叫了一声,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都说不吵架了,燕黎明你这个小人!”

    “我没跟你吵架,我在疼你,嗯?”燕黎明挺身毫不留情地贯穿他,没几下就找准了地方狠凿。徐远航从不掩饰自己的快感,塌下腰抬高臀部叫得不成调子。燕黎明才不想让他这麽快就高潮,换成浅浅地抽动,一只手有一搭无一搭地抚摸他的大腿内侧。

    “燕黎明……”徐远航拖长尾音软软哀求,“好燕黎明了,求你。一会儿我给你煮馄饨去……”

    这一招屡试不爽,果然燕黎明忘掉了自己色诱不成反遭羞辱的郁闷,掐着徐远航的腰开始猛烈地撞击他。

    “啊!”徐远航最喜欢被燕黎明插射的感觉,他把额头抵在枕头上兴奋地大叫,突然手机也跟着响起来。

    “别管它!”徐远航骂了一句,但他的铃音太闹,燕黎明一把抓起来想按掉,却被来电显示吸引住了——樱桃小丸子红着脸蛋儿笑嘻嘻地望着他,下方两个字:樊局。

    燕黎明俯下身把手机放到徐远航脸旁,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接电话,你樊局。”

    “不,等会儿打给他,你快一点……”徐远航濒临高潮,燕黎明却在关键时刻停在他体内不动了。

    “快接,”燕黎明突然按下接听键,一脸坏笑地紧贴着他的耳朵:“你要是不说话就让他听现场直播。”

    “樊局……”徐远航紧握住床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燕黎明这个混蛋突然按下扬声器,樊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

    “干嘛呢不在所里?办公室主任带着人给你们安新电脑去了,你照个面儿客气客气,中午请他们吃个饭什么的,跟他们搞好关系没亏吃。”

    “我知道樊局,我马上就到……”燕黎明两根手指捏住他的性器顶端恶意地揉搓,徐远航马上就要崩溃了,谁知樊翔还是说个没完。

    “哎,昨晚上帅得没边儿了啊,燕黎明那个混球儿有啥反应没有?”

    徐远航哭了,心里大叫一声我的祖宗啊!你要害死我了!

    第32章

    徐远航的脑子里极度混乱,平时最拿手的侦察和反侦察手段全都派不上用场——燕黎明的家伙在他体内愤怒地胀大了一圈儿,他只觉得马上要天塌地陷。现场直播,死了算了。

    卧室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樊翔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远航,怎么不说话?”

    燕黎明死命一顶,徐远航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床栏上,随后两个人的交合处啪啪啪地响起来,平日里任劳任怨的大床也开始吱吱嘎嘎配合地叫。徐远航两手用力撑住床栏,咬住枕头不撒嘴,额头上一层冷汗。那边樊翔不明就里,又问了一句。

    “干嘛呢徐远航?说话!”

    徐远航哪敢说话,一张嘴只会大声呻吟。燕黎明熟悉他的身体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边顶着他的敏感处一边撸他,他的性器顶端已经渗出了透明的液体,突然又被燕黎明恶意掐住。

    “燕黎明……”他终于带着哭音儿叫出了声,松开抓住床栏的双手呈抱拳状举过头顶不停作揖,随后将头在枕头上磕了几下求饶。燕黎明又气又笑,不觉放慢节奏。徐远航觉出有缓儿,又哑着嗓子可怜巴巴叫了两声:“燕哥……燕哥……”

    倔驴服软儿真不是一般的销魂啊,燕黎明浑身酥软通透,只下腹一处变得更加灼热坚硬。他从暴怒中逐渐清醒过来,暗骂了自己一句白痴。

    这样的徐远航,怎能让那个无耻的丸子便宜听了去,吃亏的是自己啊大哥!

    “远航……”樊翔那边又迟疑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你没事吧?”

    “他麻烦大了!”燕黎明心里暗骂,抓起徐远航的手机一扬手摔在墙上,立马散了个四分五裂。他从徐远航的身体里退出来把人翻了个个,俯身贴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质问:“怎么解释徐远航?今天你不给我说清楚我他妈干死你!”

    徐远航的脸色罕见的有些苍白,眼眶却是红红的。燕黎明这个人平时嬉皮笑脸的真是极少发脾气,尤其在床上,从来都是体贴温柔的技术型选手,奉献在前享受在后。可最近二人不但在床下连干了两架,此刻他在床上也像换了个人一样,神色狠戾,清隽的脸上罩了一层冰,寒气呼呼逼人。

    手机虽然被摔碎了,但徐远航总算松了一口气——他隐隐觉得按照樊翔的思维模式,自己肯定是一直在上面的那一个。如果今天让他听个全套,领导失望不说,自己的脸往哪儿搁?此时心腹大患已去,被压抑了许久的情欲又开始蠢蠢欲动。见燕黎明没有再进来的意思,他难耐地摩擦着双腿,欠起身亲燕黎明的脸。

    “你年轻时是不是总像现在这样的表情燕哥?真酷。”徐远航又开始啃着他的脖子胡说八道。

    “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特想学坏,如果那时候碰见你肯定没唐鹏什么事,可惜被我爸几顿皮带给抽好了……”

    “我让你交待问题你和我打什么岔!”燕黎明掐着脖子把他按躺下。

    “我不交待……”徐远航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眼神迷离。“你刚才不是说不解释清楚就干死我吗?你先干死我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我操……”燕黎明抬起他的双腿疯了一样冲进去。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徐远航才如愿以偿,浑身上下水里捞出来一样躺在燕黎明身边喘息。燕黎明依旧冷着一张脸靠在床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把高潮过后的徐远航抱在怀里吻他摩挲他的后背。徐远航主动凑过来抱他,把脸枕在他的腿上。燕黎明默默抽烟,不置一词。

    “这家伙真狡猾,不发问让我自己说,他好窥出破绽伺机发难。”徐远航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刚到经侦支队没多久就发现他喜欢我,刚开始我装不知道,后来他发现了咱俩的事,我就跟他挑明了。他人挺好,没难为过我,一直对我很好。”徐远航开始平静地讲述和樊翔的关系,他不想对燕黎明撒谎,但潜意识里不愿意把樊翔和田晓峰婚姻的真相以及女装癖的事说出来。即使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也不能成为随便泄露别人隐私的借口。

    “为什么瞒着我?”燕黎明问,听不出喜怒。

    “你那时候饭馆儿开张没多久,担保公司的事也乱着,我不想让你心烦。再说我自己能解决,也就你老觉得我脑子不好使瞧不起我,其实很多事我能处理得很好。就像这件,我们现在既是上下级又是朋友,多好。”

    “朋友有背后出馊主意挑唆咱俩关系的吗?”

    “也不是……”徐远航寻找措辞替樊翔辩解。“咱俩前两天不是打架了吗?我心里憋屈没人说,就跟他磨叨两句想让他给出主意。”说到这里徐远航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错了。咱俩之间有矛盾不应该跟外人去说,应该找你开门见山地掰扯清楚,掰扯不清楚就上床打一架,那样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我再也不了,你原谅我这次好吧?”

    徐远航撒没撒谎燕黎明能看出来,他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坐起来。

    “他女装癖的事你知道吗?”

    徐远航一脸的惊恐。

    “你怎麽知道?”

    燕黎明起身下床,丢给徐远航一个冷淡的背影。

    “我不问你就不会告诉我对吧?”

    徐远航苦想半天也不明白燕黎明是怎么知道的,他心里有些害怕。毕竟燕黎明在道上混过,他不知道他会对樊翔做些什么,也不敢想象樊翔的双重生活如果被曝光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或者樊翔反过来收拾燕黎明会是怎样的手段。他越想越混乱,身上粘腻心里更是烦躁,下床洗澡。

    冲完澡出来,徐远航发现燕黎明居然在厨房煮馄饨。他穿着一条低腰的牛仔裤,白衬衫没有系扣子,正聚精会神地在锅里搅和。徐远航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眼神渐渐被他白衬衣下若隐若现的腰线所吸引,那是燕黎明身上最诱惑他的地方。他悄悄走过去撩开衬衫的下摆搂住他的腰,把下巴担在他的肩头轻轻磨蹭。

    “燕黎明,求你了。”

    燕黎明拿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摸摸徐远航的头。

    “放心。你以为我会怎样?像个泼妇一样跑到樊翔的办公室去挠他?”

    徐远航笑了,越发搂得紧。

    “去,坐桌子边上等着吃饭。”

    徐远航今天被做得狠了点儿,只能在餐桌边上趴着。他看一眼碗里的馄饨,十个倒有九个破掉了,成了一碗真正的混沌。他没敢笑话第一次下厨的燕黎明,倒进香油醋和胡椒粉,撒上香菜末用汤匙搅着,谁知被燕黎明一把夺过去。

    “吃我的!”他没好气的把自己跟前的碗推过来。“还敢吃胡椒粉,嫌屁股不疼是吧?”

    徐远航笑着埋头舀起一个馄饨皮儿,脸红得什么似的。

    反正上午也快过去了,吃完饭燕黎明索性按着徐远航两人又睡了一个午觉。徐远航头一回翘班,睡得不踏实,悄悄爬起来穿衣服要走。

    “等一下。”燕黎明从卧室里睡眼惺忪地追出来,卸掉自己的手机卡,把徐远航的卡放在里面。

    “先用我的,回头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徐远航默默接过来放到背包里。燕黎明整理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围巾,有些歉疚地笑了。

    “樊翔说的没错,帅的没边儿了。”

    “没有,其实我不爱穿这些……”徐远航突然不争气地哽咽起来。“我脑子进水了穿别人的卡买的衣服来气你。”

    “说什麽呢,是我混蛋在先。”燕黎明把徐远航搂在怀里拍他的背,自己也有点心潮起伏。

    “樊翔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只是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罢了。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也不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你放心,啊?以后该咋相处还咋相处。”

    徐远航以前一直是个简单的人,过着简单的生活。这些日子以来白天所里烂事一大堆,晚上光琢磨着怎样和妈妈摊牌,后来又和燕黎明闹矛盾。心情真是坏了好好了坏,刚才又好大一顿惊吓,这会儿情绪突然间就失控了。

    他自爸爸去世后就没有痛快地哭过,此刻窝在燕黎明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眼泪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不能停止。他把十五岁以来所有的委屈都召唤回来重新委屈,一把扛起燕黎明转身折回卧室。

    “我不上班了,我要旷工。”他把燕黎明扔在床上死死抱在怀里,受伤的野兽一样开始低声哭嚎,直哭得浑身打颤。

    “哎,哎,”燕黎明手足无措,抚摸着他结实的后背犯愁,心说这么大的儿子到底要怎么哄才好啊。

    徐远航最终旷工未成,大哭一场过后红肿着眼睛还得去上班——居委会张主任打来电话,要去慰问社区的特困户、五保户和刑满释放人员家庭,保证西街每个人都过一个和谐美满的春节。

    “大家会笑话你的,”燕黎明看着他的肿眼泡儿忍不住笑。“等下冷风一嗖肿得会更厉害。”

    “随便,谁还没个伤心事了。”徐远航哭得神清气爽,身上轻飘飘的。

    “我晚上得回家了,你记着吃饭。”

    燕黎明胡乱点头,郁闷地躺在床上伸展开四肢:唉,明明婆婆家离得那麽近却不能天天去蹭饭吃。算算还差一个多星期过年,他觉得自己应该打起精神像往年一样四处打点一番了。

    徐远航开车,后备箱里是市里统一配备的米面油等生活必需品。和民政局以及街道办事处的人挨家慰问,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最后一家。徐远航很熟悉,是阿娟的家。阿娟爸爸没有工作,在家门口摆个修鞋摊儿,她妈妈早年在铁轨上扫火车掉落的煤渣时被轧断双腿,生活基本不能自理。这是走访过程中最贫困的家庭,大家心里不落忍,又每人掏出二百块钱凑了一千递给阿娟爸爸。

    “阿娟呢?”临走时徐远航问。

    “下午我一个没看住又跑了,找了几条街也没见人。算了,我也不管了,她爱咋样就咋样吧。”阿娟爸爸看上去疲惫又无奈。

    “那不行,她脑子不好使会吃大亏的。我这就去找找看。”徐远航心里起急,知道一定又是被她的混蛋男友拐出去挣钱了。

    走了十来家低档的娱乐场所,徐远航终于发现阿娟衣衫不整地缩在一个小酒吧肮脏的火车座里喝果汁。

    “阿娟。”徐远航控制住暴怒的情绪柔声叫她,四下寻找她男友的踪影。

    “叔叔……”阿娟哭起来,徐远航这才发现她的一只眼睛乌青,嘴角也裂开了。“刚才那个人打我……”

    “跟我走。”徐远航脱下大衣给她套上,想带她回所里找个女警详细询问。

    “不行,李乐让我等着他,他说今晚得挣够伍佰块钱过年的时候他才能带我出去玩儿。”

    由于上次阿娟抵死不认是李乐逼迫她卖淫,扫黄组没办法只能放了他。想到这次也悬,徐远航气得只想找到他把他当街踢死。阿娟有轻微智障,跟她没法儿讲道理,徐远航抓住她的胳膊拉起来就走。

    “我不走……”阿娟果然哭闹起来。

    “不走干什么?还等着人打你?!”徐远航终于忍不住嚷她。

    “李乐让我在这等他,我走了他就不要我了。”阿娟赖在地上哭喊,酒吧的老板和服务生围了上来。老板认识徐远航,他刚上任就有人来关照过。

    “徐所长,快过年了何必呢,这傻丫头你就是把她弄回去还能日夜看着?她爹妈都管不了。”

    徐远航不说话,把阿娟从地上拖起来就往外走。这孩子有股蛮劲儿,趁他不备跳起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把,挠出好几道血印子。徐远航疼得一激灵但没撒手,索性把人抄起来夹在腋下大踏步走出酒吧。

    “徐所是真傻,要不然不会被发配到咱们西街。”老板感慨地摇头叹息。

    回到所里正好小胡还没走,赶紧找来双氧水和棉签给徐远航消毒。

    “你得打针狂犬病疫苗去,”她瞪了缩在角落里抽泣的阿娟一眼。“这丫头太脏。”

    徐远航“嘘”了一声示意不要刺激她,拿过小胡的小镜子一看都破相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挠的呢。”小胡笑,那边阿娟却大声哭嚎起来。

    “叔叔我不好,叔叔都不帅了……”

    “行了行了,”徐远航哭笑不得。“叔叔给你找个工作好吗?不要再跟李乐混了,他不是好人。”

    “别人都不理我,就他理我。”阿娟小声嘟囔。

    徐远航一听有门儿,等阿娟的爸爸来领走她,又交待了值班民警几句,自己出门想办法。

    派出所的隔壁是街道以前办的毛巾厂的废弃厂房,现在被一个淘宝卖家租了经营童装。徐远航帮她们解决过一起流氓滋事,知道这家店做得很大,光客服就二十多个。

    “她脑子不好使,能干嘛呀?”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爽利姑娘,说话开门见山。

    “叠个衣服打个包之类的总可以吧?和谐社会,每个人都有责任。”徐远航觉得对方一直在盯着他的脸,心想能不能看在我的可怜相上帮一把呢?

    “好吧,明天让她来试试,干不好我可没办法。”姑娘嘴上答应着心里直嘀咕,和谐社会,这徐所长的老婆首先就是不和谐因素,这麽壮的老公都能给挠哭了,整个一个危险分子。

    多帅的一小伙子,怪可怜见儿的。

    徐远航连声道谢往外走,发现隔壁一个小男孩儿穿了一身帅气的小警服,有摄影师正在给他拍照。

    “这个卖吗?”徐远航问老板。

    “网购停了,拍好了年后上架。”老板笑眯眯地凑过来。“给你儿子来一身,你们俩拍个父子装。”

    徐远航笑着没解释,和老板撕巴半天最后折中按进价买了一套,喜滋滋地走了。

    徐远航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不该回家,可实在是又累又饿又想妈妈,硬着头皮进门。徐妈妈和小飞被吓了一跳,一左一右抓住他不停追问。脸上的伤他实话实说,至于眼睛,他撒谎说是上火。

    “哥你有新女朋友了?还是个母老虎?”徐远航狼吞虎咽地吃妈妈做的油泼莜面鱼子,满头大汗。小飞趴在他身边摸着他的伤痕贼兮兮地笑。

    “滚一边儿去,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烦死。”徐远航以为妈妈不在身边,跟妹妹说话不是那么顾忌。其实徐妈妈就在厨房外边,听了个正着。她慢慢地挪回自己房间,坐在床边看着徐远航爸爸的照片发呆。

    “誰买的这是?”徐远航看见妹妹端着个足浴盆往妈妈房间里去,赶紧接过来。

    “不是你买的吗?搬进来就有啊。”小飞反问他。徐远航知道一定是燕黎明买的,低头一笑默认。

    “妈您发什么呆呢?”徐远航放下足浴盆,这时小飞从卫生间端来水倒进去,调好温度,帮妈妈脱了袜子卷好裤腿儿把脚放进去。

    “小飞你看电视去,妈妈和你哥有话说。”徐妈妈微笑着看着一双儿女,心里暖暖的不知不觉敞亮起来。

    “妈什么事啊?我困死了。”徐远航搬个小凳坐在妈妈身边,趴在她的膝头上昏昏欲睡。徐妈妈摸摸他的头。

    “远航,你脸上的伤就算了,可这眼睛一看就是哭肿的啊,怎么骗妈妈呢。”

    “妈我没骗您,真是上火,您没看我一直喝中药呢吗?”

    “喝中药的事更邪乎,你从小到大喝中药都得拿筷子把牙撬开,就没见你自己乖乖上赶着喝过。”徐妈妈拍了一下他的头。

    “长大了学坏了,跟妈妈撒谎。”

    徐远航一下子清醒过来,却不敢抬头。足浴盆里的水咕嘟嘟冒着小泡泡,仿佛在催促他:说吧说吧,是时候了。

    第33章

    “妈,是有点事,不急,咱过完年说行不?”徐远航总算记起了燕黎明的话,但向妈妈倾诉的愿望还是特别强烈。

    “傻小子,还怕你妈过不好年?我现在快六十的人了,过的就是你和小飞。年不年的算什么?你让妈这心里不明不白地煎熬才更难受。跟妈说,啊?别看你三十好几了,还跟以前一样,天塌下来妈给你顶着。”徐妈妈一下下拍着徐远航的肩头,掉眼泪了。

    “瞧这瘦的,哪还是我以前那个小牛犊子?再不跟妈说妈要心疼死了……”

    “妈……”徐远航嚎了一嗓子,后悔之前在燕黎明那里把眼泪给哭没了,现在只能干嚎。

    “我以前相亲老不成,一直以为是咱家庭条件不好。可后来遇见沈修人家不嫌弃,那么好一姑娘,还是没啥感觉。我心里有点害怕,就去温青那让他给看看。他说我身体上啥毛病也没有,不用看,要看就去看心理医生。我没当回事,可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开始喜欢,喜欢……”

    徐妈妈心里一沉,觉得悬在头顶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吓一跳,但总算踏实了。看着儿子把脸埋在自己膝头不说话,她轻轻叹口气。

    “是黎明吗?”

    “您怎么知道?”徐远航忽地抬起头。妈妈看上去比他想象的镇定,只是眼神很愁苦,又有些茫然。

    “老天爷不睁眼,怎么就让你得了这么一个毛病呢?”

    “妈这不是病,有些人天生就是喜欢同性。我就是这些人里面的。我也难受,最近您老催着我去相亲,可我也不能去祸害人家姑娘,就找温青开壮阳药寻思吃完能好点,可吃了好几副一点事儿不管……”

    “混球儿!”徐妈妈给了儿子脑袋一巴掌。“那种药能瞎吃?再说既然不是病,吃药能有啥用?把剩下的都给我扔喽!”

    徐妈妈真着急,生怕把儿子吃坏了。徐远航“嗯”了一声,又垂下头。

    “你是个警察呀儿子,你爸还是个烈士,这要是传出去,可咋好……”徐妈妈抹着眼泪微微摇晃着身体自言自语。

    “我知道妈,可我对女孩子不行,不能骗人去耽误人一辈子。”徐远航替妈妈抹了把眼泪。

    “我想好了妈,我一辈子不结婚,陪着您。”

    “妈一个浑身是病的老太太能陪你几年?将来要是走了留下你孤零零一个人熬上几十年,我和你爸在底下都过不安生。”徐妈妈说完突然打个愣神,被自己描述的儿子的凄苦未来吓住了。她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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