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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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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见浮生不若梦 作者:seeter

    第6节

    房间很大,浴缸也是。我愉悦地在柴可夫斯基弦乐小夜曲中泡了个澡,舒服到不想起来。

    外面桌上有银烛台,烛光下无论酒或菜都份外诱人。我不用怀疑这些食物是否精美,对于格雷的口味,即使是伯爵也无法挑剔。

    看上去我象是占了绝对上风。

    氤氲气雾中,我的唇角挑起一丝笑意,却不是为了胜利。

    有人在外敲门。声音不疾不慢,沉稳有力,显示出良好的风度。

    我的另一份大餐来了。随意披上浴巾,走向房门,对侧的镜面中映出一道慵懒魅惑的身影。这般面目,没有做男公关而做保安,我自已也为自已可惜。

    拉开门,却微微一怔。

    知道格雷必会派份量级人物出马,却没料到会是他。

    三号。

    这负责追拿我的男子,想不到又会被派来做我泄欲的工具。老天还真是搞笑。

    4

    牛腰肉很嫩,牡蛎鲜美多汁,highnd park醇厚而完美。一个极品之夜。

    何况我的桌伴如此具有沉默之美德。

    慢条斯理地用完餐,放下刀叉,我取过雪白的餐巾拭嘴,打量着坐在对侧的三号。

    面容端正,皮肤虽嫌粗糙了些,肌肉却很结实,肩背宽阔,双腿匀称修长,加上敏锐的反应和精练的眼神,如果说男人也有品级之分,这个该可划到中上。

    他的神情也很镇静,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心中所想。

    我微微一笑:“不来杯酒么?你什么都没吃。”

    “不了。谢谢。”三号的回答极其简洁。

    “不用谢,我是怕等会你体力透支。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三号沉默更久,终于缓缓点头。烛光下看得分明,他面色虽未变,额角的青筋却急遽地跳了两跳。

    我不由失笑:“你不要太紧张……你在怕我,还是怕房内的监视器?或者格雷?他在你临来前,向你交待过什么?不许和我多说话,也是其中之一罢?”

    三号目光一闪,似是有些惊异,却还是没有开口。

    看来我是猜对了。

    “真是无趣……幸好有些事,不用说话,也可以照做。”我叹息着站起身来,游戏规则既已都知,那我也不必再浪费时间,“顺便问一句,你之前有和男人做过吗?”

    “没有。”答得如此僵硬厌恶。

    答案在我预料之中。我早知格雷不会顺当让我如意。不过这有什么要紧。

    “没关系。”我淡淡转过身,走入卧室,“进来吧,只要你听话就行。”

    窗外的雨还没有息,沥沥敲在砖石上,隐隐有沧桑的味道。我将主灯熄去,只留一排壁灯,转回头,三号已立在房门口,衬出利落黑色剪影。

    “你知道,世上最难以忍受的是什么吗?”我寻了根白色丝带,将长发紧紧地在脑后束起,“最难忍受的,不是痛苦,而是空茫。”

    三号仍站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说,我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曾经我被人蒙上眼睛,塞住耳朵,身上缠满最细腻的蚕丝,最后,包入一只特制的气囊里,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没有感觉。”

    我咬住丝带的一端,在发尾系结,语声因而有些许模糊:“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没有嗅觉,味觉和触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白,这种空白,几乎要将人逼得发疯……不,我说错了,事实上,这种方法确实能让人迅速崩溃,而且永远无法恢复。”

    长发总算被打理成一整束,我满意地将它拉到胸前,开始解浴衣衣带,门口的男人不知何时已进来,冷冷地抱着双臂,倚在墙上注视着我,我投以一笑,继续道:“连昏过去都不能,因为早已被人注射了提神剂。到了最后,脑中只剩下一根细线,我能清楚地听到它越拉越紧,濒临崩断……就在这时我被放了出来,迎接我的,是一顿鞭打……你没法想象到我有多欢迎那种痛苦。因为痛,所以知道自已存在,知道自已还活着,没有发疯。”

    甩去白色长衣,我大半个身子已赤裸在空气中,空调虽然开着,我还是微微起了战粟,灯光下,晶莹的肌肤上爆满一粒粒玉色细疹,我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意识在这雨夜中似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段不愿忆起,却注定终生被烙印的过去:“痛和性爱……每次被从气囊中放出来之后,便是一次鞭打,或是一双有力的手,不断挑逗我,却始终不给我满足……直到我被他强暴。空茫之后的痛,痛之后的满足,医学上所谓建立在条件反射基础上的意识控制……我的身子就此彻底被改变。”

    被格雷挑起而未能平熄的欲望自深处全面崩散,我的眼波已朦朦胧胧,面上和身上都烫得怕人,我需要,极需要释放。

    颤抖着自床边抓出一样事物,走近墙边的男人,为什么他好象有些发呆……甩了甩头,管这些作甚,现在他必须听命于我。

    来到三号面前,我迷迷蒙蒙,隔了层水雾般地微笑,按住他的肩臂,将手中之物递给他:“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在下手时更痛快一些,好充分满足我的需要……好了,来吧。”

    我伏卧在大床上等待。背后却迟迟没有动静,三号的语声似有些吃惊:“你……你要我用鞭子打你?”

    “是啊,快一些……”我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这白痴,不是都跟他解释得很清楚了么?

    “你不是要我做那个?”三号的声音充满古怪。

    我几乎有些暴怒了:“比起被男人强暴,我宁可选用鞭子!怎么,你是不是害怕,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就换人!找个象男人的家伙来!”

    我的手伸到床头去拉叫人铃,就在这时,第一道鞭影挟着风声狠狠地抽落,我浑身都震了一震,久违的,混合着痛苦与极致期盼的快感如触电般传过全身,如浪涛般裹住每根神经和细胞,第二道,第三道……我不由自主地发出颤抖破碎的呻吟,开初还心存控制之念,到得几十鞭后,我彻底放开了顾忌,脑中再也不想别的,只知尽情地喘息曼吟,手也下意识地伸到早已坚硬的分身处,依着本能大力揉弄,几近灭顶的疯狂快感快要将我沉溺。

    落在身上的鞭印一道比一道更重,三号的呼吸似也开始粗重,窗外疾风骤雨,屋内的风雨只有比屋外更狂更猛,不知何时,一只火热的手掌已退去我的内裤,直接握在我揉弄分身的手上,忽深忽浅地逗弄,我本已即将爆发,被这一逼,体内滚滚的浪潮再也无可阻挡,全身一颤,猛地呻吟一声,欲望之液全数喷泻了出来。

    脑中因巅峰的快感而呈现停顿,昏沉中,只觉有双手轻轻分开我的臀部,伸指在那处入口试探,动作虽柔和却坚定,不顾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挣扎,硬是塞了进去。

    我的每块肌肉都处在极乐后的放松之中,连声音都有些嘶哑,本想斥令他住手,张开嘴,一时却只能发出几个喑哑的音节,正心中大急,无计可施之际,天花板上突然传来格雷低沉冷厉的语声,字字清晰:“三号,回来。”

    身下的那只手一顿,最终还是服从命令,抽了出来,接着脚步数声,便要离开。

    我终于能说出话来,虽然沙哑,倒也还听得懂:“等等……三号,走之前帮我将灯关掉,有光我睡不好。”

    略一沉静,接着四壁的灯果然一盏接一盏地灭了,连同所有曾发生和不曾发生的事,一切都笼罩在了深浓的黑暗中。

    房门口传来一瞬的光亮,三号的身影闪出门外,房门再度合拢,将整间屋子还回黑暗。

    我微微动了动手臂,肩背处立即传来火烙般的牵痛,我的心却放了下来,行家出手倒底与众不同,三号果然是好手,虽打得我血痕交错,疼痛不止,却没有一处真正伤到我筋骨。

    我闭着眼,算是小憇,意识却集中到全身的肌肉上。

    我要尽快地恢复行动力。留给我的时间,只怕不多。

    5

    柔软的床褥散着阳光的芬芳,为我打理客房的服务生必定很细心。

    黑暗中,我静静地躺着,等待着体力的恢复。背上的伤痕不时传来刺痛,提醒我刚才曾经历过怎样的激狂。

    凡发生过的,必留下印记。我的人生,自格雷将我软禁之日起,就再也不能回到原位。

    菲儿是死在病床上的。她得了骨癌,发现时已是晚期,我得知消息后,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雪白的床褥上,她的美丽并未因病痛而消失,苍白着一双手,拉住我,泪光微闪,含笑要我代她活下去。

    会这样说,分明是格雷已将对我所做的一切告诉了她,十有九还让她看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带子,可她再见到我时,神情依旧恬静,投向我的眼光中,依旧充满了爱,和信心。

    她是真正的天使,给深渊中的我送来最后一线光明。因为她,我没有彻底迷失成欲望的奴隶。

    菲儿下葬的那日,我趁乱逃了出来,防范出乎意料地松,或许是所有的守卫都认为我已丧失行为力,连格雷也不例外。

    动用最后一点人脉,我离开了意大利。没有想要回去报复谁,无论是格雷,还是出卖我的经理,过往的岁月都被我斩断在大洋那端,自此后,我只想如答应菲儿的那样,好好地,平静地生活下去。

    谁能料,竟有一天,我还要回来面对这一切。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凌晨三四点时分,就算没有睡熟的人,反应也必比平时差些,何况经方才鞭打那幕,只怕没人会想到我还能起床。

    束紧衣物,悄悄地穿上鞋,我摸到了房门口。黑暗中行动固然不便,却有效地瞒过了监视器,这是三号的疏忽了。

    三号显然有些心乱了,否则以他这种行家,不会犯这种错。事实上,我的运气实在不错。

    拉开房门前的最后一件事,是将点燃的打火机丢在房中的地毯上,望着蓝色火苗迅速在地面上窜起,我微微一笑,闪身出门。

    来时便已发现,我的卧室就在格雷的左近。虽不明白格雷是何用意,或他只是想方便随时虐我,却不料正为我提供可乘之机。

    逃亡的经验对我而言已经有过几次,知道越是危急,越需要冷静。走廊两侧,守卫的身影隐约可见,幸好,我房间的灯都已熄灭,面前这一段路都笼罩在浓浓的黑暗中。

    敌在明,我在暗。这便是我要三号关灯的又一个好处。

    稍走几步,我紧贴在墙角饰壁里,屏住呼吸,注视着咫尺外的动静。

    我的房间内,火灾警报的尖利鸣声突然响起,凄厉划过静夜。

    两个黑衣人自走廊的尽头急速奔出,一眼看到大开着的房门,面色剧变,扑了进去。

    紧邻的门打开,格雷头发微乱,俊脸紧沉,素来讲求风度的身形竟似有一丝仓促,毫不犹豫冲入我的房间。

    楼梯口传来纷沓的大群人的脚步声。

    就是现在。

    我轻巧向前一窜,闪进了格雷的房门。

    站定,这才发觉一颗心怦怦地激跳,似要冲出体外。今天,果然是我的幸运日。

    门外的声响越来越杂乱,一些冲往楼下,一些搭电梯向上,另一些似是在院中发动了汽车,轰隆隆地好不热闹。这些想必都是去追击我的,却没一个想到进格雷的房间来看一看。

    怪只怪格雷的洁癖太重,做下人的自然是能避则避。驭下太严,也有它的坏处。

    我第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手提电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三分钟,也许是半小时。

    半掩的房门微微一动,格雷神情似有些烦躁,边扯着颈间的领结,边跨了进来。

    总算等到了。我无声松了口气,从房门后转出,一柄银光闪亮的左轮在三步外对准他:“格雷,别动,我真的会开枪。”

    格雷的反应大出乎我意料。并非一般人该有的僵硬或警戒,而是猛地转过身,直直地看向我,声音里似有一丝微颤:“你……没走?”

    我不得不扬了扬左轮,提示他身为阶下囚的现实:“我会走,不过不是现在。这之前,先借你的电脑一用。”

    格雷恢复了镇定,一瞥我手中枪,淡淡道:“原来你还没忘记我会在枕下藏枪的习惯。”

    “那是我的运气,也是你的不幸,”我反手推上门,冷冷道,“快些,不要逼我杀你。”

    或许是我的杀意确实凛厉分明,格雷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顺从地走到电脑前,输入密码,接通网络。

    “很好,现在,我说,你做。只要有一处不对,我就开枪。”格雷意外的服从令我有些忐忑,面上却不敢稍露,“听清楚了,凌庄a股……”

    格雷的手指噼啪敲击着键盘,越敲面色越惊讶:“你……你被冻结的产业什么时候恢复了?”

    “昨天。”我一边要留意屏幕上的字是否敲错,一边还要分出七分精神来提防格雷的异动,实在辛苦,“你是用家族名义冻结我产业的,可惜你大概忘了一条,若族中有三个长老以上联名签印拒绝,这份命令就会无效。”

    “三个长老?”格雷想了一想,终于明白,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你怎么会有他们的签名?”

    我耸了耸肩:“他们不是欠我人情,就是有把柄落在我手,怎敢不签。”

    “那你为何……”

    “为何不早点回来抢这份家产是么?”我猜到他要说什么,不由冷冷一笑,“格雷,你已将我逼得生不如死,真以为我还会想回来么?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想再遇见你。既已说到这里,我不妨都告诉你,昨天的股市操控,全是我一手所为。”

    格雷眯起眼,阴鸷地看着我:“不可能。就算你名下股权都已解冻,就算你已安排好代理,可你的资金还是不足——”突然愣了一愣,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报复的滋味实在不错。我笑得有一些愉悦:“想通了是么?不错,我哪有那么多资金可用,一日的争夺,已是快耗尽家底……强弩之末而已,最多只能维持到今天上午,午时必会全线撤出……可惜,这把梭哈,你没敢跟。”

    “那你现在想怎样?”

    格雷沉默半晌,居然未曾发怒。

    这样的格雷,怎么看,怎么令人心寒。

    我再错不起第二次。

    6

    夜风从青石屋顶上呼啸而过,更衬出屋内的死寂。

    格雷无声地和我对视,灯光下,他粟色的头发如丝一般浓密,脸部轮廓峻岸分明,衬上深邃的碧眸,挺拔的身形,贵族特有的风度淋漓尽致,怎样看都是一个完美无缺、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正是这好男子,将我的身心一一蹂躏过去,将我的尊严踩成碎片,将我原本只手可及的幸福,永远地打落成灰。

    “我现在想怎样?”面对格雷的凝视,我蓦地笑了起来,笑容无意中带了几分凄凉,这个冬夜之清冷,宛如我的人生,永不可复原,“我又能怎样?我是很想杀你,想到铭心刻骨,撕心裂肺,可是杀了你,一切就都会重头开始么?”

    格雷眉也不动,看着我:“你怕杀人?”

    我摇了摇头,恢复镇静:“你我共事过,我的手段狠不狠,你该知道。我没有杀过人,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因为不必。”

    “包括我?”

    “不包括你。”我定定地看着格雷,柔声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个人是我想亲手去杀,那个人就是你。”

    格雷丝毫不见惧意,嘴角反倒挑起一丝嘲讽:“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是不会用枪?”

    扬了扬眉,我以实际行动回答他的挑衅。

    呯地一声闷响,硝烟袅袅,从我手中的枪口飘散开去。格雷左手捂住右肩,紧退了两步,触目的红色自他指间蜿蜓而下,却居然还笑得出来:“你……打偏了……”

    他很希望我杀他么?为什么?我绝不会相信他是良心发现,要以死谢罪,多半又是在想什么古怪的花样。

    可惜枪在我手,他又受了伤,以我之行事缜密,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何方法可反占上风。

    将心中的疑虑甩去,我不欲再与他多纠缠,直截了当将枪指在他头上:“格雷,你是父亲的儿子,菲儿的弟弟,克劳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为了他们,我不会杀你。但我要我的自由。”

    格雷面容镇定,抬头看我,却不小心牵动伤口,闷哼了一声:“原来你是为这个……你不怕我出尔反尔?”

    他汉文进步了,竟连成语都会用。我笑了一笑,想到当年教他说第一句中文的人还是我:“你不会。我太知道你,你骄傲得连别人的夸奖都不屑要,又怎会说谎骗人。说吧,只要你说一句还我自由,我立刻放下枪就走。”

    “你名下的股权……”格雷似在沉吟。

    我心下一松,笑道:“我不要了。克劳尔家的什么东西,都还给你,钱,不动产,还有名字,你只当世上再没我这个人,我自会走得远远,从此我与克劳尔家族恩怨两断,再不相干。”

    “你要回那个江上天身边去?”格雷的语声有些奇特,注视我的暗绿色双眸中仿佛有什么在跳动。

    虽然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我还是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借他的势力来对付你……我只是冷了太久,需要一点温暖,而他象是正能给我。”

    “你相信他会爱你一生一世?”格雷执拗看着我,神情又象回到孩提时。

    我失笑:“格雷,你的毛病就是太极端,太要求完美……你可知,这世上除了上帝,谁也不能承诺永远,我又怎会要求他一生一世……能多久便是多久罢,到我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了。”

    格雷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才轻轻道:“哥哥,走之前,再抱一抱我好吗?”

    灯光柔和,面前的男子低着头,肩头因受伤而微微瑟缩,平素的高傲全似化作了乖顺,依稀中,又似变成了童年时那个缠着我说故事要抱要闹的小男孩。

    我瞧着这样的格雷,缓缓摇了摇头,握住枪的手不曾稍松:“我不能信你。世情我已历得太多,知道什么时候该抓紧剑……你要是还念着一丝兄弟情份,就快些给我承诺。”

    格雷的身子微微一颤,头仍未抬,语声更轻:“我不怪你……那么,可以再叫我一声弟弟吗?只要一声就好……”

    儿时那些已被尘封的往事似又在眼前,那时的格雷,虽然倔强任性,却很可爱,又喜欢粘人,追着我身后紧紧地叫哥哥……直到我被养父送去寄宿学校,接受严酷的英才教育,这情景才不复在。

    我心中一软,再怎么样,总是兄弟一场,明日就要各自天涯,罢了,就再唤他一声也无妨。叹了口气,我柔声道:“格雷弟弟——”

    胸腹间遽然传来被铁拳击中的剧痛,打断了所有未出口的话。我眼前一黑,心中却知不好,急欲扣下板机,腕间又是一痛,伴随着咯嚓一声,右手手骨已被人折断,再也握不住枪枝,当地一声,任由左轮坠地。

    腰肢紧紧地被一条刚硬的手臂禁锢住,背上密贴着温热的身躯,我虽已痛得满头冷汗,几欲昏去,却还能清晰地听到那恶魔般的男人在我耳边讥嘲:“罗觉哥哥,你还真是纯情呢,让你喊你便喊了……不过就算你不喊,以你那种拿枪的别扭姿势,居然也敢在我这玩枪玩了二十年的人面前晃,真正是笑话了。”

    功败垂成,夫复何言。

    无力地任由他拑制住,我断断续续地道:“你……赢了,杀了我吧……”

    “怎么会,我亲爱的哥哥,”身后的男人在我耳垂上一舔,狎玩之意十足,“我被你打中,流了这么多血,可都要你十倍偿回,”右膝顶了顶我的股间,低笑道,“就用这里的血来还如何……”

    “我后悔……为什么……要跟你谈条件,”以格雷严格训练过的劲力,没有被他一拳打死,是他手下留情,我却只觉痛恨,勉强压住泛上喉的血腥,“你根本……不可信任……下回……我会一枪杀了你……”

    “等你下次能拿稳枪再说吧。”格雷炙烫的呼吸已到了我的颈间,叹息着道,“哥哥,你不该将我的欲望都挑了起来,我现在想要你,想得发疯。你知不知道,先前你在鞭子下呻吟时,我就想冲进去上你了。”

    虽知道他早在监视器里看清一切,仍是厌恶这种被窥看的感觉。

    “你这变态……”一是疼痛,一是懊悔,我只能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为什么我会忘了他是个疯子?他整洁高贵的外表下,藏的是嗜血疯狂的心?是我笨,笨到将他当人来看,笨到无话可说,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的姿态所骗。

    “我是变态,可都是哥哥你先不好,如果你乖乖地做我的宠物,不要一再想着离开我,我怎么会这样对你?”不知是谁的血迹,有几分沾到了格雷的面颊上,衬着他亢奋如火的眼神,灯光下望去更形恐怖,“你说世上没有永远……我告诉你,有。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奴隶,永远逃不开我的掌心……”

    嗤地一声,我本就薄的衣衫已被撕成两半,格雷再一脚,用力踢中我腿弯,将我踢得摇摆不稳,向前倒在地毯上。被凌辱的恐惧充塞心头,我无意识地翻身想逃,却在瞬间被压住,格雷健壮的躯体已结结实实盖了上来,笑着一口咬住我的下巴,含糊道:“下次问到你为什么不想杀我,你要回答,因为我是你的主人,可不要再说什么为了我的父亲这种烂理由……”

    这男人疯了。

    我也快被他逼疯了。

    我竟不知这世界是怎么了。菲儿,这样子,你让我如何再活下去?允许我来跟你团聚,可好?

    我慢慢闭上眼。

    扑地一声,极轻极轻。若非压在身上的躯体突然僵硬,我一定不会留意。

    “还真是惊心动魄……”斜倚在门边的黑衣男人轻轻吹去枪口的热气,睨着我,“难怪你怕他,这么疯狂的做爱方式,啧啧……”

    纵我平日再能言善道,此刻也只有苦笑:“司徒飞,为什么来的人是你?”

    7

    司徒飞微微一笑:“若你想在这里听,我可以告诉你。”

    “我宁愿先出去。”忍住痛,我试图用完好的左手推开身上的格雷,无奈这男人实在太过高大,我不但未能推开,反将自已的伤口震出了几丝鲜血。

    一只手适时伸了过来,戴着细腻的小山羊皮黑手套,司徒飞的眼神满含戏谑:“走吧,美人。”

    我将左手交给他,借力站起,叹道:“司徒先生,我原先以为你是黑道高手。”

    “现在呢?”司徒飞一手握枪,一手搭住我腰,将我的份量都揽在了他的肩臂上,“黑道色狼?”

    “不是,”我将身体稍稍移远,不太习惯与人靠贴得这么紧密,只是腿才着力便又一软,重新倚回司徒飞身上,苦笑,“你是黑道英雄呢。”

    “讽刺?”司徒飞哼了一声,半扶着我跨出房门,出乎意料,走廊上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想必是早被司徒飞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发。

    “哪敢,”我诚恳地笑,心中倒也有些佩服他行事的周详,“既有美人,怎可缺少英雄来救,你若不是英雄,谁是。”

    搂着我腰肢的手紧了一紧,司徒飞晒然一笑,意态有些莫测:“浮生,由来祸从口出,小心。”

    眼前一黑,突然间,别墅内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

    这变故突如其来,我正跨下石阶,一脚踏下去差点踩空,又是司徒飞从容不迫地自旁揽住我,令我想不汗颜也不成。直起腰长叹一声:“谢你的金玉良言,竟连灯都会被我说断……我再不敢乱说话了。”

    “这倒跟你无关。你就算不说话,灯还是会熄,”司徒飞夜间视物有如白昼,带着我左弯右转,一刻不停,“因为那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方便救人。”

    我不禁肃然起敬:“想不到你竟会有夜眼……原先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武侠家的杜撰。”

    司徒飞似在黑暗中瞥了我一眼,淡淡道:“你怎么突然变呆了?看来这地方的风水果然不好——能在夜间视物的红外线眼罩,黑市上要多少没有?”

    惭愧。我咳了一声:“不如也给我一个?”

    “抱歉,我只带了一个。”司徒飞象是皱了皱眉,“你的伤很痛?”

    ——我和他斗嘴到现在,他知我也知,不仅仅是为了无聊,而是因为我的伤口实在痛楚,若不找些事来分心,只怕在半路上就会支撑不住。

    “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反正也瞒不过司徒飞的锐眼,“不过你放心,从这里到大门口,我还走得下来。”

    话音未落,身子一轻,竟已被人货物样俯扛在肩上,耳畔传来司徒飞不耐烦的声音:“你还真是麻烦。早说了不是都省事?”

    我脑袋朝下,好一阵气血翻涌,兼之腕伤疼痛,半晌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早说了我只怕会死得更快……”

    突然间,司徒飞的身躯微微绷紧,似野兽般的警戒和杀意自然流露。我心中一凛,不意外地听到身后传来冷冷一声喝令:“站住。再不停,枪可不长眼睛。”

    司徒飞脚步一顿,我还以为他要说话,谁知他如豹般向前低低一窜,倾刻间已跃过转角,脱离了背后枪械的危胁,看也不看,反手向后就是一枪。

    一声模糊的闷哼。

    我心中一动:“他不会死吧?”

    “你担心他?”司徒飞步伐加快,出口处似可已见有微光,“说来也怪,看气势这人倒也象行家,怎么做起事这样傻——这时候能用喊的么?早该暗暗一枪先递了过来——我没杀他,见他呆得有趣。”

    那人只怕不是呆。我暗暗叹了口气。三号,你是不想在黑夜里误伤了我罢?

    不愿多想,强打精神微笑:“你车上有绷带么?”

    车上不仅有绷带,连消毒药水镊子剪刀都一并齐全,司徒飞俨然变成了半个医师,煞有介事地在我左手上涂涂抹抹,最后扎牢束住,拍胸脯向我保证绝不比医院里治得差。我半信半疑,只是此时人在刀板,又有何法子,只得任他试验,内心祈祷便了。

    江上天和柳五还没露面。司徒飞开着车,车灯雪亮,照出两抹雨线,在荒野里疾驰,也不知要开往何处去。

    我昏昏沉沉蜷在他身边的座位上,皮椅已经放平,倦意一波接一波涌来,我几乎便要睡去,心底却隐约仍有不安:“他们人呢?不会出事吧?”

    司徒飞笑了笑,看了眼我,突然一叹道:“浮生,我总算知道你当年为何会输给你弟弟的原因,你并不是手段不如他,而是没他狠,没他舍得下手。”

    我动了动嘴角,算是笑容:“何以见得?”

    “我虽去晚了一步,不过就看现场,当时的情景也能想出来,定是你先用枪胁住他,是么?”司徒飞唇边多了丝冷峻的线条,“妇人之仁……就算你不愿杀格雷,要留他的命谈判,至少也该先确定他已丧失反击力——枪在你手上,断他两条臂,不费事罢?”

    虽然不知司徒飞为何突然要苦心教导我,也不认为我所做之事需要经他认可,雨夜漫长,百无聊赖,我还是闭了眼,舒服陷在软椅中,叹道:“你不知道,格雷的性子太过高傲,又激烈无比,若我将他逼到死角,他非但不会降,而且会与我同归于尽——何必呢。”

    “你不恨他?不想报复他?”司徒飞挑起眉,不以为然,“还是不敢?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换了我,早将他剐了。”

    我哼了一声:“孔子以仁治天下。”

    司徒飞对我的话嗤之以鼻:“别装大尾巴狼。都只当我们黑道会杀人,其实你们这些从商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千方百计逼人破产,吞并企业,股市动一次不知有多少人跟着跳楼,哪里又少了?我就不信当日你为你的家族打天下时,心会不狠,手会不辣。”

    我懒得理他这番讥世大论,翻了个身,调整到更舒适的体位:“你偏激。这可不是好事。我实告诉你吧,我倒没那么多想法,我只是太累,负担不起更多激烈情绪,不想一辈子负着枷锁,所以统统放弃——说到这里,我倒想问了,你既这么果断绝决,为什么没有一枪击毙格雷,斩草除根?纵虎归山只怕无论到哪里都是大忌吧?”

    司徒飞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你真想知道?”

    心中的不安阴影愈重,却还是点了点头:“当然。”

    哧地一声,轿车猛然刹住,在雨地里划出两道长长的印痕。

    司徒飞转过身,双臂撑在我头两侧,居高临下俯视我:“我若了杀了他,克劳尔家族派来的人就会追杀我;我若不杀他,他只会去找江上天算帐。你这么聪明,懂不懂我这两句话的意思?”

    望着司徒飞近在咫尺,咄咄逼人的冷硬面庞,我慢慢地变了脸色。

    不敢信,又不能不信。

    只觉一颗心怦怦直跳,喉咙干的有如烟熏一般,我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艰难道:“你——和江上天有仇?”

    答复我的是一个凶猛、狂野、不容拒绝的吻。

    8

    我一生所经风浪也算不少,自觉镇定功夫已是一流,却仍是被司徒飞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住。

    下颌被他用力捏住,炎热呼吸连同独特的男人气息,毫无预兆地随滑溜的舌尖灌进我口中,下一刻,他的唇更蛮横地压过来,不容分说夺过我的舌肆意挑弄,津液流动,炙烈有如火焰处处点燃。

    我的双臂全被困在他的怀抱中,动弹不得。大脑因缺氧而渐呈空白,模糊中只听到喘息声越来越重,不知是我的或是他的,暖昩塞满了狭小的空间。

    就在意识缓缓流失,即将昏迷过去的刹那,唇舌间的所有压迫突然一松,司徒飞猛地坐回原位,大力扯开颈间的衣扣,狠狠骂了一句英文:“shit!”

    我如同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膛剧烈起伏。

    一时车中再没有人说话,只剩下沉重的喘促。

    “给你,将血擦掉。”司徒飞从前座抓起块消毒纱布,看也不看扔到我脸上,回过身,啪地一声,点着了根烟。

    我下意识地接过纱布,这才觉出唇间的疼痛,原来已是被他咬伤。

    ——短短的一晚间,我接连经过鞭打的性爱盛宴,格雷血淋淋的爱抚,才以为逃脱成功,心中稍安,却又骤逢司徒飞猎食般的袭击。

    这份经历,不可谓不刺激,不可谓不传奇。

    擦去唇间血渍,随手扔掉纱布,我沉默着,不想说谢谢。

    烟雾腾腾,很快就弥满整个空间。

    “为什么?”我终于淡淡地问道,强忍住烟味的呛人。

    再转过身来时,司徒飞已恢复了镇定,神情自若看向我:“你知道你藏身江氏集团的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么?”

    “你?”我迅速搜寻了一遍回忆,确定没有与他结过怨,“我不明白。你确定你得利?”

    “我派去的人拿到了克劳尔家族今年在亚洲市场的全部代理。”司徒飞微微一笑,“当然,这不是我的主要目的。”

    我有些烦恼,不客气地拿了根烟,就着司徒飞递过来的火点上,忍痛吐出一口烟圈:“不要说你的目的是为了我。”

    司徒飞笑了起来:“我说过想要你的,还让江上天小心看住你……你忘了么?我从不开玩笑的。”

    轮到我想骂shit。

    烟雾的飘忽中继续传来司徒飞低沉的嗓音:“你比我想象中更诱人,只不过一吻,居然就引得我想在这里要了你。若不是时候不对……”

    我打断他的白痴说话,冷冷道:“那江上天呢?他今天有没有来?知不知这件事?”

    “他会知道的,不过要比你晚一个小时。”司徒飞低头看了看表,“那时,我们也该上飞机了。”

    从腰间拔出柄枪,却不是方才那把,司徒飞摇下车窗,伸出手去,伴随啾地一声尖啸,三枚红蓝黄的光团直冲天空,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竟在雨夜里也灿烂不熄,嵌在黑暗中异样夺目。

    “还要感谢你弟弟,将别墅安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司徒飞重新发动车,若无其事地辨认方向,开了出去,“岔道这么多,谁想追踪都不容易。”

    我满腹疑虑,欲言又止,司徒飞虽在驾车中,仍一眼瞧见我的神情:“想问我对江上天做了什么,是吗?”

    正是此意。我绝不怀疑江上天想在第一时间内见到我,救出我。司徒飞若能得到我被关押的消息,他不可能不得知。

    “若不是我在他车上动了点手脚,以他得知消息后狂飙而来的速度,我未必能在他前面赶及。”司徒飞的声音似有丝感慨,“我还从没见他这样失态过,不眠不休,调用了多少人力来疯狂寻你,可惜关心则乱,反疏了身边的人事。”在斜后镜里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想知道我和他是怎么结识的么?”

    我心中急速盘算脱身之计,顺口道:“哦,是什么?”

    “争一个女人,打出来的交情。”司徒飞耸了耸肩,“真奇怪,我们总是看中同一样东西。”

    “这次是我?不胜荣幸。”我嘲讽地弯了一下嘴角。

    司徒飞也不理会:“后来我们干脆说好,谁先到先得,不伤和气。不过你……你实在挑起了我的猎食欲。”

    为何每个人都当我是一只白鼠?

    我实在无话可说,只有苦笑:“我能不能提醒你注意一句谚语,强扭的瓜不甜?”

    司徒飞瞥了我一眼,语气有些认真:“你为何不考虑考虑我?浮生,就算在古代,你也不会是三贞九烈的女子。”

    废话!我当然不是女子。我已经懒得再和这男人纠缠不清,自顾将头转向另一边。

    一只手伸过来,拎起我的衣领,硬将我拽回。司徒飞仗着车技精良,竟然一手开车,另一手固定住我:“你我都知道,你不是真爱江上天,只不过想从他那里得到点体温。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我同样有能力护住你,不用面对过去。”

    好象每个人都能了解我透彻。

    “那你想得到什么?”我反问,并不以为司徒飞会突然纯情。

    司徒飞有些无奈:“我们都是男人,还要说出来吗?”

    我用眼光督促他往下说。

    司徒飞叹了口气,手指轻弹了一下我的面颊,眼光中的含义,是男人都看得出来:“别这样勾引我……你这么风情,和你作爱的滋味,必定绝妙;就算不作爱,有你这样头脑在身边陪着说话,也是人生一乐。”

    “听起来象是不错,”我懒懒地要求,“给我一段考虑的时间。当然,这期间,你不能强迫我。”

    “缓兵之计?”司徒飞笑了笑,“行,就由得你,不过不能太久——”

    车载电话突然惊天动地响起,打断司徒飞的谈兴。

    我心里已有丝预感,待电话接通,那头果然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是江大少爷还有谁。明明是司徒飞的电话,第一句却是冲着我说的:“浮生,你千万照顾好自已,别和他正面冲突,我很快就会接你回去。”

    这个白痴。

    我的唇边不自觉泛起了一丝笑意。

    9

    司徒飞瞥了我一眼,也不生气,笑着同电话那边打了个招呼:“江,你来得真快。”

    江上天哼了一声,象是想开骂,却又忍住:“你倒底想要怎样?如果是为了那个赌注,你把浮生留下,我认输。”

    什么赌注?我不免有些好奇,询问地看向司徒飞,司徒飞微微一笑:“浮生,你知道我和江的身边都有很多女人。”

    “那是你,我早就不正眼看她们了,”江上天的声音适时传出,带着一丝急迫,“浮生,自从遇到了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这句话为何这么耳熟?恍惚象是八点档剧集里常用。我正疑惑,司徒飞已是笑了起来:“我说江,你的台词就不能稍改一改?每次追女人都用这套话,你不腻我都腻了。”

    “一时说成习惯,刹不住车,”江上天有些尴尬,咳了一声:“不过这次这句话是真的。”

    “是么?”司徒飞只是微笑。

    “赌注。”我不理会这两人的无聊对答,提醒身边的男子。

    “你不生气?他对你说这种话,”司徒飞含笑的眼神中隐藏锐利,只在我面上一掠,却仿佛要看穿到我心底去,“或是不在乎?”

    “我说在乎你会将我放下车?”

    我冷冷回看着他,对视不多久,司徒飞的目光先挪开去,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车窗外,象是在确定方位:“浮生,你真是……少年时你有没有跟同伴打过这样一种赌,看谁能先将某个校花追上,输的人,请赢的人吃顿大餐?”

    “没有。”我摇了摇头。少年时,我基本是个孤僻、独来独往、一心念书的学生,“从我八岁开始,我一下课就要到养父那里帮忙,学着参与决策,很少有时间分心。”

    “可怜的浮生。”司徒飞感慨地踩下刹车,“你都不明白什么叫男人的乐趣。我和江上天每年都要来这么一下,找个都喜欢的人来打赌,看谁先能上手,谁输了,就负责对方这一年追女人的花费。今年……看来就是你了。”

    “不是。”电话那头,江上天的声音反而变得沉稳,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浮生……他是我要陪伴一生的人,不是赌注。你若一定要赌,我认输认罚都可以,但,你先放开浮生。”

    天边的云层里隐隐传来嗡嗡的轰鸣声,越飞越近。司徒飞的车早已在一片旷地旁停下,车灯未灭,雪亮的两束光照出去,将前面照成一块空降平台。

    “江,未必我不是认真。”司徒飞终于也收起笑容,伸手来抱我,“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不到最后,谁也不能说清。你不妨仍将这当作一场赌,我在德国等你三个月,过期不候。”

    “等等。”我有些吃惊,面上却未显露。人虽在司徒飞怀中,手已及时拉住座上的保险带,不肯便被他抱出去,“我还有两句话要和江上天说。”

    司徒飞面色一沉,我只作未见,大声道:“江上天,柳五最近可好?”

    电话那端片刻沉默,而后才传来一声轻柔的叹息:“浮生,我在这里,我很好,只是见不到你,想念得紧。”

    我差点跳了起来:“柳五,你也在?你方才为什么没说话——”话才出口,便想到定是江上天的吩咐,不由心中有气,怒道,“江上天,你搞什么鬼?”

    “浮生,我是个男人。”顿了一顿,江上天才闷闷地开口,语声在雨夜里听来竟有些寂寥,“这点私心,我不能没有。柳五对你很好,自你走后,他还没合过眼,一直在全速工作,我看了,有些怕——怕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在场人却谁都已听懂。

    他是怕我会选择柳五。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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