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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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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苦不过下堂夫 作者:轻微崽子

    第38节

    “嗯。”穆参商披上素白薄绸的里衣。

    茅小飞忽然出声止住他:“你过来。”

    穆参商面有疑惑地微微扬眉。

    “过来。”茅小飞招手催促。等人来到面前,茅小飞扒下他的里衣,他动作很轻,穆参商仍浑身一僵。

    “没事。”穆参商话音未落,伤口被茅小飞搓着手指轻轻一掐,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起来,没忍住哼哼了出声。

    “这叫没事?”茅小飞生气道。

    “以前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

    穆参商不经意的一句话,也是实话,让茅小飞心里难受极了,他跪起身,眸色深沉地望着那些伤痕,久久不做声。

    “小飞哥心疼我啊?”穆参商语带揶揄,握住茅小飞的手,侧转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之后抵住茅小飞的额,两双眼睛靠得极近,吐息密密交错。

    谁也不知道怎么就又亲上了,温柔的吻从茅小飞额头落下,穆参商亲人像小狗似的,亲着亲着就要舔,茅小飞朝后仰脖。

    穆参商一伸手,紧紧握住他的后脖子,他很喜欢这样,这样就像完全掌握住了面前的人。

    “你要是只有一枚铜钱那么大,或者一枚印章也行,我就能直接把你揣在兜里带走了。”穆参商不无可惜地叹道。

    “行啊,就怕你的小兄弟不答应。”茅小飞笑着说,给了穆参商一个用力的吻。

    片刻后唇分,穆参商深深看着他,道:“不能再挨着你了,不然今天别想回去了。小飞哥。”潮热的呼吸喷在茅小飞的耳垂上,激得他一身寒粒炸了起来。

    茅小飞慵懒地嗯一声算答应。

    “以前的都不算,以后你看我表现。”

    “好啊,看你表现,表现得不好就一脚踹了。”茅小飞笑了起来。

    “不行,”穆参商突然抱住茅小飞脖子,含着他的耳垂轻轻碾磨,他迷恋茅小飞发出的比微风更细小的轻轻喘息,“我们已经成了亲了,谁家媳妇会一言不合就休了她男人?”

    “我又不是你媳妇。”茅小飞喘了口气,把穆参商推开,提不起什么劲地躺回枕头上,目光却始终黏着穆参商年轻英俊的脸庞,“叫夫君。”

    “夫君。”

    这一声惊得茅小飞眼睛都鼓圆了。

    穆参商弯下腰来,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脸,隔着被子抱了他一下,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我表现得好不好?”

    “还行。”连夫君都肯叫,茅小飞还是挺乐,谁上谁下他没那么在乎,舒服就行。不过男人没有不爱面子的,像穆参商这样心高气傲的青年才俊,在他跟前算把这层坚硬的壳全都卸下,他都快乐疯了。

    茅小飞抬起手摸了摸穆参商的眉毛,心里充满了温柔,像窗外才投射进来的晨光一样充满融融生机。

    “小飞哥,我爱你,这辈子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穆参商恳切地问,抓得茅小飞手有点疼,“你的顾虑、恐惧、不安,都交给我。”

    茅小飞愣怔了片刻,笑着伸出一条腿踹他,“你个小屁孩子能干什么啊,”话语软下来,“这次是我不好。”

    穆参商一动不动注视着茅小飞,他神情里近乎痴恋的深切爱意冲撞着茅小飞的心。

    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沉浸在毫无保留宁肯牺牲性命的情感里,他一直觉得,男儿志在四方,不会被感情牵绊。现在茅小飞才深切理解到,为什么会有温柔乡英雄冢的形容,一个人的心若是荒漠,要么是他从未见识过绿洲,要么是千帆过尽之后再也寻找不到曾经的热情。

    “我以后不会一个人随便做决定了,有什么我都问你。但你有个毛病,你自己知道吗?”

    “知道。”

    “那你说?”茅小飞拿眼角怀疑地看着穆参商。

    “爱逞强……”边说话穆参商小心翼翼瞥了茅小飞一眼。

    “还有呢?”

    “没考虑你的感受。”穆参商摸了摸茅小飞的脸,他很喜欢亲昵的小动作,更喜欢茅小飞佯装无意的纵容。

    “还有。”茅小飞眯起眼。

    还有穆参商真想不出来了,他为难地皱眉:“睡觉打呼。”

    “你睡觉打呼吗?”

    “不知道……”穆参商茫然道。

    茅小飞一巴掌拍在穆参商的背上,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让穆参商立刻痛叫了一声,差点跳起来。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爱惜自己,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自己不知道吗?跟人交手也是,只进不退,大丈夫能屈能伸没听过?”

    被疼痛刺激得发白的脸色慢慢回过劲,穆参商不满地嘴角略下拉,转念之间,又有掩饰不住的喜悦跳进眼中。

    “我改。”

    茅小飞对着那双让自己心跳如雷的眼睛,他早已经沉溺其中,却不自知。这个人终于是自己的了,从今而后,他的生死、哀愁、苦楚、欢愉,无一不是两个人共同的责任。

    “听话,回去吧,这几天我也要准备准备,我跟你一起出征。”

    穆参商眉头快速一拧,旋即舒展开来,他握紧了茅小飞的手,两人飞快接了个吻,不带任何情|欲的一个吻,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他们承诺的不是谁给予谁幸福,而是从今而后,祸福相依,互为依仗。

    茅小飞拍了一把穆参商的屁股,目送他出了门,又躺回被窝里。

    这时他才看见鲜红的帐顶,绣了俩鸳鸯。

    这不对啊,该绣俩鸳鸳。

    这一觉无比黑甜,一个梦没做,茅小飞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他儿子坐在他的床上,两只胖手轻轻拍打他的脸。

    茅小飞睁开眼。

    傅冬惊喜地跳起了一下,正坐在茅小飞肚皮上。

    “……臭小子,下去。”茅小飞瞪他。

    傅冬黏黏糊糊蹭上去,口水糊了茅小飞一脸,等茅小飞坐起来,傅冬小眉毛皱成一团:“哪个王八蛋打的我爹!爹你别怕,说出来,我替你收拾他。”

    “……”只因被子里面茅小飞的里衣也没穿好,脖子胸膛都是痕迹,他把傅冬赶下床,粗声道:“蚊子咬的,你怎么过来了,我饿了。”

    一听茅小飞饿了,傅冬迈着小短腿儿就往外面蹿:“我去端!在屋里吃吗?”

    “嗯。”茅小飞赶紧起来,收拾妥当,站在铜镜前拿手指挑拨开衣襟,一脸的惨不忍睹。看来真把穆参商饿坏了,穆参商年轻,看来现阶段应该多满足满足他,这样过几年,就折腾腻了。

    也就五天,穆参商奉旨出征,麾下多了一名小兵,专门伺候少将军衣食住行的。不过谁伺候谁,还另说。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城那天,夹道乌压压都是庆细的百姓跪地送行,还有人大呼穆参商的名字。

    上到八十岁老妇,下到八岁小丫头,无不伸长脖子想一睹少年将军的风采。

    听着别人叫唤穆参商的名字,跑步随行的茅小飞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骄傲,乐悠悠地想:我家的,我家的,给你们看一眼,谁也吃不着。

    然而到了第三天晚上,军队在野外驻扎。半夜里将军的贴身小兵跑了出来,坐在高高的草垛上,挨着临时拴马的地儿,跟马不知道叨叨什么。

    有人路过,疑似听见俩字“牲口”。

    马不是牲口又是什么?路人拴好裤子,匆匆跑回帐篷,钻回被窝。

    没一会,茅小飞就冷得不行了,鼻子冻得通红。

    “小飞哥,你干嘛出来了,外边儿这么冷。”穆参商披了件袍子就出来了。

    茅小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唬得差点滚下草垛,边朝穆参商走去,边搓干净手上草屑。

    “喂马。”

    穆参商勾唇一笑,一臂勾住茅小飞的脖子,将人纳入怀中,半推着回帐篷里,凑在茅小飞耳边以低哑磁性的嗓音说:“不用你喂马,你只负责喂饱我就行。”

    ☆、一三五

    行军的日子十分无聊,本来茅小飞想把小孩找个地方寄养,等战事结束以后再接他回去,小孩死活不肯,加上茅小飞确实对傅冬承诺过,不会再把他放在外面,于是不得不带着个孩子去打仗,尽量让他待在马车上,平时也要求他就在帐篷里带着。

    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虽然不满,但还算听话。

    伯山两兄弟因为跟着茅小飞,也入了伍,伯山玺甚至还兴致勃勃想立军功赚大钱。

    队伍休息时间不定,有时一晚能有三个时辰睡觉,有时候赶路两三天都不能安营扎寨。这么走了快一个月,眼前出现的景致渐渐是茅小飞熟悉的了,被人送到庆细之后,茅小飞随时想着逃走,所以庆细界内,他印象最深的地方就三个,一是住了一段时日的京城,还有就是之前穆参商练兵囤居的两个地方。

    这里是被蛮族攻打之后迁居之地,在山坳里。

    大军没有在这里多停留,穆参商来是为了整兵,召集戍边的几位将领,商讨对敌之策。

    夜晚,中军帐通宵达旦,茅小飞抱着傅冬坐在草垛上,他有点瞌睡了。

    “爹!”突然,傅冬一声大叫,惊得茅小飞差点摔下去。

    茅小飞一巴掌拍在他儿子脑袋上:“想吓死你爹啊!怎么了?”他往地下扫了一眼,下面没发生什么情况。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睡觉啊?”傅冬不满地撇撇嘴,“我困了。”抓着茅小飞的衣襟,傅冬想往上爬,然而他现在身子长大了些,不能像以前整个人蜷在茅小飞怀里。

    茅小飞托着他的屁股,眼皮不受控制又往下掉。

    “等会儿吧,等他们议完事。”

    “怎么算完?”

    “那些老头从帐子里出来就算。”

    “那他们要是一直不出来呢?”

    茅小飞被问得烦了,一瞪眼:“那就在这里睡!”

    傅冬委屈地往茅小飞肩膀上扒,把他的衣襟扒得敞开,眼神愤怒起来。茅小飞的脖子颈窝里都是些红紫痕迹,傅冬的小拳头捏了起来:“等我长大了,我就给爹报仇!”

    “????”个小屁孩气性还大,一晚上不让他在帐子里睡就气得记起仇来了。茅小飞捏了捏傅冬的后脖子,把他舒服得直哼哼。

    “不许找你穆叔叔麻烦。”

    “什么叔叔,他也就比我大了一丁点儿。”

    “那你想叫他什么?”茅小飞斜乜傅冬乌不隆冬的溜圆后脑勺。

    “叫名字!”

    “平辈才叫名字!你直呼他的名字,那他不是得叫我叔了吗?我有那么老吗?”茅小飞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两下傅冬圆鼓鼓的腮帮。

    傅冬嘴扁得像鸭子,眼睛陡然一亮,跳下茅小飞的膝,在草垛上欢快地跳了两下:“出来了出来了,我们去睡觉吧?”

    他抓着茅小飞的小指头催促他,自己先就滑下草垛。

    回去以后茅小飞哄儿子先睡了,旁边穆参商还在翻文书,怕烛光晃眼睛,茅小飞把傅冬抱去旁边小帐篷。虽然给孩子安排了别的地方住,还有专派的人照顾他,多数时候傅冬还是跟着茅小飞。

    就是夜里不方便。

    茅小飞上床就开始打坐,在穆府跟人交手之后,他身体里一直有一股真气乱窜,有时甚至难以压制。于是稍有空闲,他就坐下来,按照叶锦添教给他的心法调息。有一件事,一直像块大石头压在茅小飞心上。那就是徐柒和他说过的,凡歪门邪道,前期总是进益迅猛,后期却能危及人性命。

    丝丝缕缕白气从茅小飞头顶蒸腾而出,他的脸色苍白,汗水从额头渗出。

    穆参商蹲在床前已经看了好一会,但他不敢惊动茅小飞,他知道这是练功的紧要关头,稍有惊扰,也许就会岔了气导致习武之人血脉中正激烈奔涌的血液无法顺利涌入各处要穴,重则走火入魔。

    越看穆参商的眉头拧得越紧。

    茅小飞鼻翼上都布满了汗珠,汗水顺着下巴,滑入衣襟。那具躯体上,有他留下的不少印记。从前两人多少都有些拘束,现在穆参商把茅小飞当成媳妇一样疼,那一晚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不仅是身体的快感,还有精神的契合,光想一下茅小飞顶着红盖头安静坐着等待的样子,就有一股热血直往他浑身各处涌,让他浑身都发热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男人已经能持刀护卫在穆参商前面,想起刚开始没什么本事的茅小飞,穆参商竟隐隐有点怀念,暗暗想,要是茅小飞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他就能轻松把他留在家里了。不过那样的茅小飞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吸引他,没有什么比征服一个同样有力的男人更能让一个男人兴奋起来。

    茅小飞睁开眼,一闪而逝的疲倦从他眼眸里闪过,有一瞬他没能分辨出面前的人。

    “好了?”穆参商早打好了水再等,拧干帕子过来给茅小飞擦汗。

    “嗯,有点饿了。”茅小飞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等穆参商走出帐,茅小飞有点支持不住身体朝前一倾,他若有所觉地拿手在嘴边一摸,猩红颜色刺激得他眼瞳一缩,立刻下了地,翻出一件黑袍子,擦了擦手和嘴。

    第二天军队整装出发,三天后抵达上齐与庆细接壤的边城。当晚穆参商带一小支精兵夜袭,烧了敌军的粮草,接近天亮才带着人回来。

    茅小飞一个人也没有杀,回营之后,直接闯进他儿子的帐篷。

    “爹?”坐得端端正正练字的傅冬跑到床边,只见茅小飞灰头土脸,整个人脏得不行,就倒在他的床上。

    傅冬不满极了,抓住茅小飞的胳膊摇晃:“你还没洗澡,起来洗澡。”

    “不洗。”茅小飞粗声道,眼睛都没睁,向外摆了摆手:“让我躺一会,你爹躺一下你的床不行吗?”

    傅冬瘪了瘪嘴,没再说话,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打水过来,爬床上给茅小飞擦干净手脚。

    茅小飞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帐子里黑漆漆的,茅小飞坐在床上,一脸茫然地揉了揉后脑勺。他呆坐着,脑子里全是昨夜漆黑的天色里,火红跳动燃烧的光。同样是兵荒马乱,这次却不像在桀林,在桀林他听不懂那些人说话,在这里,他却能听见喊杀声求饶声。

    上齐前线的粮草烧光之后,他们会去征用百姓的存粮,这只是个开始,事实上昨晚的动静很小,受影响的范围不大。

    茅小飞按压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盘起腿,试图通过练功平复心情。

    帐篷外面传来人走动的声音,茅小飞只以为是巡逻的士兵,没有多留心。

    过了一会,他笔直端坐的身体忽然朝旁边一歪。

    帐篷门开,进来了五个黑衣人。

    打头的走到床边,捏过茅小飞的下巴,吹燃火绒,微弱的光跳跃在茅小飞脸上,把他的面容照得清晰无比。

    火绒灭了,那人冲身后众人点了点头,他们把茅小飞笼在一只麻袋中,两个人扛着,三个人望风掩护,把人带出了庆细军营。

    ·

    “怎么回事?人怎么还不醒?一群废物!”

    一个熟悉的声音把茅小飞吵吵醒了,模糊的视线渐渐庆细起来,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不大,他的手脚都被绳索紧紧绑着,手绑在身后。

    说话声是从门外传来的,茅小飞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一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居然是言宁荣,这里是哪里?他晕过去了多久?茅小飞试着挣扎了两下,内力犹在,虽然在他身体里乱窜,但言宁荣显然没有给他喂药。言宁荣应该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不觉得他能靠自己的力量逃走,这对茅小飞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门吱呀一声开了。

    言宁荣瘦了很多,颀长的身躯看上去近乎形销骨立,从前他最爱惜容貌,现在嘴上却长了一圈胡子也没收拾。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大夫,看见茅小飞已经坐了起来,言宁荣高兴了些,朝旁让出一个位置给大夫。

    “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茅小飞佯装无力地靠在床里角落,以防备警惕的眼神盯住言宁荣:“别过来。”

    “你吸了不少迷烟,应该让大夫看看,你相信我,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我还要带你回上南,你乖一点,我就不绑着你。”焦急的神色浮上言宁荣的俊脸。

    茅小飞冷道:“我没事。”

    “李大夫,给他看病!”言宁荣硬邦邦地吩咐,面色一沉。

    “有病没病我自己不知道吗?他碰我一下,我就不吃药,就算你能有办法让我喝下去,我也有办法吐出来。”

    言宁荣被气得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作对?跟我犯倔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茅小飞,这辈子还没有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人。”

    茅小飞没说话。

    言宁荣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语气和缓下来:“真没事?没地方不舒服?”

    茅小飞厌恶地蹙眉:“没不舒服。”

    言宁荣脸色又有点不好看。

    “我饿了。”茅小飞又道。

    “拿吃的来,”言宁荣高声吩咐下人,转过脸来,近乎是和颜悦色了,“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准备些你爱吃的。”

    “不用了,我什么都爱吃,不挑嘴。”

    听出来茅小飞话里有刺,言宁荣不但没不高兴,兴致反而高昂起来,捏了捏茅小飞的脸:“我去吩咐人,保准都是你没见过的好东西,马上就回来。”

    “你等等!”

    言宁荣笑着回过脸。

    “绑着我怎么吃饭,我浑身上下就被绑着的地方不舒服。”茅小飞抱怨道。

    言宁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阴晴不定的眼神让茅小飞心里有点发虚,当言宁荣靠过来,吐息都喷在他脸上,茅小飞暗道:还是太心急了,至少应该让言宁荣放心下来再提出要求。

    “本王什么都能纵着你,除了逃跑,要是你敢真的逃走,本王一定会把你抓回来,再打断你的腿。反正跟着本王有的是人伺候你,废了你的腿也一样能当好本王的王妃。”言宁荣阴狠地松开茅小飞的下巴,一个鲜红指印留在皮肤上。

    门关上了。

    茅小飞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能慌,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守着,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先顺着言宁荣,看看形势。这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边陲了,不可能单单是为了抓自己,总不会是来打仗的……

    茅小飞刚起了这个念头,忽然就意识到,这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从来也不知道言宁荣会打仗啊,不仅他没有立过战功,为了防止言家坐大,到言宁荣这一代,皇帝根本有意不让他接触这方面的事儿。疑云笼罩在茅小飞心里,听见肚子咕咕的叫声,茅小飞苦笑了一下。

    穆参商的军营守备太松懈了吧?居然让他被前夫绑架了?

    ☆、一三六

    两天以来茅小飞一直被关在屋里,吃喝拉撒都由言宁荣亲自经手,第一天他一直憋着不如厕,但人有三急,这不是想憋就能憋得住的。

    言宁荣听了茅小飞说想撒尿,茅小飞以为他会找个人进来,却没想到言宁荣亲自给他脱了裤子,马桶也端到茅小飞面前。

    “王爷,好玩儿吗?”完事以后,茅小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尿尿的时候言宁荣也没有避开,这让茅小飞极端不舒服,屈辱让他仿佛又回到了没用的从前。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镇静。

    “还行。”言宁荣把他抱回到床上,手指沿着他的侧脸刮了刮,神情里充满兴奋和好奇:“现在的你,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是新的,我们有很多时间,这一次,我会让你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属于我。”

    言宁荣这番话意有所指,当初除了管家挑选出他这个合适的人选带到言宁荣面前的一面,他曾仔仔细细拿正眼看过他。后来他所有的努力,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和轻蔑里消磨殆尽。但那时他没有恨过这个人,直到言宁荣不择手段地要抓他回去,害得穆参商差点丧命。

    茅小飞别开了脸:“不会有很多时间。”

    言宁荣变了脸,阴冷地桀桀笑道:“告诉你,你等的人不会来,庆细军已经被我逼得后退五十里,很快他们就将退兵议和,到时候,你就是我的战利品,在自己的国家和你之间,穆参商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不知好歹。”

    外面又来军报,言宁荣每次停留的时间点都不能太长,他总是很忙。

    这些天茅小飞则是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拒绝看大夫,别的事一直很配合。这不是言宁荣想要的,他再也没办法在这个男人脸上找到一丝脆弱和依赖,他还记得有时候告诉他晚上要出去,茅小飞脸上的失落。

    现在想起来,那些夜不归宿的日子,一旦听见下人汇报说王妃问他什么时候回府,他就能放心地回一句:不回。之后好像无论做什么心里都很踏实,虽然他做的都是混账事。

    一天深夜,茅小飞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现在已经能分辨出哪种是言宁荣,于是闭起眼睛装睡。

    很快,门开了,他能感到有人走到了床前,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言宁荣上床来,抱着他睡觉。

    听见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很沉,茅小飞睁开了眼。言宁荣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好好合过眼,这一睡过去,就睡得很死。

    茅小飞手指间夹着前两天他不吃药砸碎的药碗碎片,用这个割断绳子比用内力动静小得多。手一得到自由,他把一团被子轻轻塞在言宁荣的怀里,拉扯言宁荣胳膊的时候他十分小心,已经准备好只要言宁荣有醒过来的意思,就立刻点他的睡穴,虽然他有点记不清睡穴是哪个位置了,要是点不中还可以敲晕。

    外面传来的黄莺叫声在初春料峭的寒冷之中很是反常。

    茅小飞向着窗户边瞟了一眼,加大力气割断脚上的绳子,下地差点站不稳,给捆了这么多天,踩在地上一点真实感也没有,身体不受控制要往地上栽去。好在茅小飞眼疾手快抓住床柱才没摔倒。

    把言宁荣从床上抱起来时,茅小飞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脸,第一眼见言宁荣那个时候,他怎么会对这个人惊为天人的?现在想想,可能是当时没有见过这么有身份地位的人,言宁荣和他接触过的市井小混混有显著差异。

    直到言宁荣靠在他身上,仍然睡得像头猪,茅小飞咬咬牙,快准狠地照着他后脖子一劈。

    言宁荣鹰隼一般的眼睛突然睁开。

    “……”茅小飞差点把人丢出去,还在空中的手控制不住地猛对着言宁荣后脖子劈了七八下。

    在第二次被劈中时,言宁荣已经无力地垂下了头。

    黄莺叫声越来越近。

    茅小飞手忙脚乱地把言宁荣紧紧抱着,晕过去的人怎么这么重,茅小飞感觉他要被压到地上去了,他从齿缝间挤出同样的鸟叫声作为回应。

    很快,窗户上传来锁被撬开的声音,听得出来人没有粗鲁地直接砸锁,而是动静尽量小地将其弄开。

    从吱呀一声缓缓张开的窗户里露出来的那张脸让茅小飞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同样,窗户上的人脸也深深蹙眉,之后利落地翻窗而入,把言宁荣抱过去,扛在肩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穆参商道,下巴朝窗户扬了扬,示意茅小飞先出去。

    “突袭已经开始了?”三天前,由于军情紧急,言宁荣没法陪着他吃饭,送来的肉馒头里茅小飞吃出了一个核桃,差点没把他的牙崩掉。结果核桃壳里是空的,里面是张纸条,尽量简单地写了让他今天准备好跑路,以鸟叫声为信号。考虑到茅小飞的识字水平有限,穆参商没有写太复杂的话,只有几个字的纸条却让茅小飞兴奋得两天晚上没睡着,所以白天他都在补眠,以免行动时没精力配合。

    “不只是突袭,”穆参商看了一眼言宁荣没意识靠在他肩窝里的头,一丝厌烦闪过他的脸,“等他们发现主帅不见了,就不会是一场小范围的偷袭了。”

    “那我们得快走。”

    “我的人都在外面,这地方太偏僻了,看守不多,言宁荣不想让我这么快找到你。”穆参商的表情里似乎隐藏着醋意。

    茅小飞翻出窗户,伸手来接言宁荣,穆参商却固执道:“我来。”之后一把将言宁荣从窗户上推过去,“咚”一声闷响。

    “……”茅小飞尴尬了一会,没去扶摔在地上的言宁荣,等穆参商翻过来以后,讪讪道:“你刚才听见什么响声了吗?”

    “没有,那边。”穆参商把言宁荣头朝后脚朝前地扛着,指出东南方向的月洞门。没走几步茅小飞就踹到一个倒在地上的侍卫,看来院子里的人都让穆参商带的人放倒了,他放心下来。

    上一次言宁荣带着那么多人,差点要了穆参商的命,也给茅小飞上了一课,这次他被抓之后一直不敢莽撞。想不到穆参商来得这么快。

    院子不大,很快他们跑到大门,那扇门早已被打开。穆参商吹了一声口哨,门外涌入的几个穿夜行衣的手下接过言宁荣。

    穆参商先把茅小飞抱上马,从他身后翻身上马。

    骤然间一道绿色光芒腾空而起。

    紧接着从西方漆黑寂静的天际里滑过一道红光,拖着长长的尾巴,要不是方向不对,就像一颗流星般绚烂。

    三月十五,庆细军攻破被称为上齐南门的涂州城,并以安阳王为质,要求议和,高挂免战牌,其间上齐新的主帅抵达边关。

    三月二十八,来自庆细京城的加急件带着皇帝圣旨,要求穆参商继续进攻,打到上南城下为止,并严令他速战速决,不可再动议和的念头。随圣旨而来的还有两封家书,一封来自穆府,另一封却是他的新婚妻子写来的,告知他自己已有身孕,盼他早日得胜而归。

    四月中旬,连下五城的庆细军在盘金池遭到激烈抵抗,盘金池城守组织全城百姓,以农具为兵器,全员皆兵,拉开长达三个月的对峙。

    七月下旬,庆细皇帝的第二次圣旨在深夜被送到穆参商手中。

    焚香跪拜领旨之后,穆参商没能立刻从地上站起来。

    “陈公公,这边请。”副将领着从宫里来的人,退出了中军帐。

    看见那一身的青色锦缎在夜色中微微反光,茅小飞使劲按了按眉心,撩开帐门步入。

    单膝跪着的穆参商稍微喘了口气,抬起头转过脸来,看见是茅小飞,眸内闪过安心和放松。

    “给你打好了水,待会我给你擦背。”

    穆参商等了好一会,没等到茅小飞问他圣旨的内容,茅小飞扶他起身,让他坐到榻上,跪在他的脚边,给他脱去靴子。

    牛油蜡烛极难熄灭的光微弱却也坚韧地将穆参商无比熟悉的侧影剪落在地面,他的目光顺着茅小飞略显凌乱的发髻,到领子里蒙着一层汗泥的脖子,茅小飞晒黑了些,皮肤也不复光泽,脸颊瘦得有些凹,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灰。

    “小飞哥。”穆参商低低出声,伸出的手落在茅小飞发顶,他的头发不再像丝缎一样光滑,干燥得像晒场上暖烘烘毛躁的草料。

    “累了吧?待会给你按按。”这段时日茅小飞咳血的症状总不见好,但他藏得很好,穆参商冲锋陷阵起来,顾不上吃饭睡觉。茅小飞感觉好的时候随他上战场,他不杀上齐百姓,要是有人在背后偷袭穆参商,他也只是伤人而已。但战场上不可能不死人,死人也不是以个位统计,才过去四个月,茅小飞已经充分体验了战争的残酷。甚至有的村落在军队还未抵达时,就放火烧了全村的屋舍和粮仓,庆细军得不到粮草,那些村子里的人也都一夜之间流离失所,整座整座村落的人向北迁移是常态,留下的都是走不动的老弱病残。

    唯一让茅小飞感到安慰的是,穆参商对手下约束极严,不许他们惊扰百姓。每当路过一个空落落的村子,茅小飞能感受到那些隐藏在窗户里的目光,怨恨的、惧怕的,要是眼光能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经过的穆参商一定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的背脊总是笔挺,行动又矫捷如豹,有一次暗箭从看上去根本无害的小孩手里射向穆参商,他的目光直视前方,却仿佛背后长着耳朵一般轻易避了过去。

    没等到穆参商下令,小孩就被士兵从跪着发抖的人群里拎出就地一刀砍杀。

    无论再如何回避,没有两军交战是不用流血的。

    不久后穆参商再次上书请求与上齐议和,茅小飞是看着他封上火漆,交亲信送出,那封信没能带来任何希望,就像当天的天色一般,郁郁沉沉。

    穆参商坐在床上,他已经卸去了盔甲。

    茅小飞熟练地解开他的武袍,热水熨帖上皮肤,穆参商轻轻握拳,肩背结实的肌肉鼓了起来。

    茅小飞沉沉的眸光落在穆参商背上,穆参商本就比他高,长得比他结实,年初受过的家法因为没有好好休养留下不少明显的疤痕,破坏了穆参商光滑如镜的皮肤。淡淡一层黄光之中,让那些经年累月的伤痕看上去柔和不少。

    “唔……”伤口被|干燥的嘴唇触碰,那股奇异的痒让穆参商不自觉仰起脖颈。已经三个月没有经历过情|事的身体经不起一点撩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松开拳头,尽力张开手指,片刻后再次握紧,强勒住心头蹿动的猛兽。

    “小飞哥……你在做什么?”穆参商顺着腰际向后伸出手去,抓住茅小飞的胳膊,把人拽到身前来。

    “没做什么。”掩饰地垂着眼帘,茅小飞心头一阵阵涌起的酸楚让他控制不住鼻酸。他们日日相伴夜夜相拥而眠的这段日子,让他见识到穆参商的另一面,在战场上,他顶得住最严苛的艰苦,和战士们吃的都是一样的粮。上个月中开始,面饼已经供应不上,他们吃了半个月的土豆,现在是糠饼。

    攻下的上齐城镇要么已经撤出,粮草烧得一干二净无法就地补给,要么就是在粮食里洒了毒,地上一堆死耗子,让人看着粮也不敢吃。

    随着大军深入,后方粮草跟不上,现在天热,伤兵难以复原,药材也不够。

    起初也许穆参商确是受了自己的影响,茅小飞看得出,穆参商也不想打这场仗。上齐与庆细相安无事由来已久,为了微不足道的外交碰撞妄动干戈,这不是穆参商想看见的。于是第一封信送去了皇宫。

    但将在外,京城局势穆参商掌控不了,朝廷派系错综复杂,圣旨下来,他只能听从。

    那一天晚上穆参商一整夜没睡,在沙盘上写写画画,茅小飞每次醒来都能看见穆参商的姿势几乎没动过。

    由于上齐与庆细多年修好,从南部起兵之初没遇到有力的抵抗,越往腹地深入,上齐的援兵也越强势。少了言宁荣那样不擅打仗的主帅,上齐接连派出名将后援,加上粮草跟不上,第二封信送出去时,这场战争已经陷入僵局。

    茅小飞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看着穆参商年轻矫健的躯体上那些伤痕,忍不住想起关于他的那些传言。

    穆参商十二岁开始带兵,而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穆家的亲生儿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庆细人,却要为这个国家效忠,出生入死。想到这些茅小飞就想把他按在床上,亲遍他身上每一个伤痕。

    “你是不是……”穆参商略带犹豫地看着茅小飞,眼神中带了一丝隐含羞怯的笑,又不想让人看出来,“心疼我?”

    茅小飞长长吁出一口气,勾住了他的脖子,亲他的嘴角,含糊道:“有一点。”

    穆参商得意地笑了起来,含住茅小飞的嘴唇吮了一下,眼睛发亮地说:“你男人一身都是男子汉的印记,多帅啊?”

    笑意从茅小飞嘴角淡去,他轻轻伸手,抱住穆参商的头,不容抗拒地让他靠在胸膛上。

    一下穆参商就安分了,身躯不再僵硬,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顺从地抱住茅小飞的腰。

    “我不喜欢打仗。”良久,茅小飞说。

    “我也不喜欢。”穆参商闷闷地说,紧接着他抬起身,嘴角弯起弧度,“有个好消息,虽然对朝廷不见得是好事。”

    终于穆参商要说到宫里来人带来的圣意了,茅小飞紧张地坐起身,直勾勾盯着穆参商。

    “你平时也这么看我就好啦。”穆参商粗糙的指腹摩挲茅小飞的眼角,凑过去亲了亲,他喜欢茅小飞紧张闭眼,眼睫微颤的样子,就像把一只蝴蝶放在他的心里扑扇翅膀。

    “快说!”茅小飞拍了拍穆参商的肩,听见他沉沉的嗓音说:“我们不用再北上,朝廷派了刘相的儿子带着人在来的路上,我们要和上齐议和。”

    “为什么?”虽然高兴,茅小飞还是想知道原因。

    穆参商一边眉毛挑起,“蛮族小撮作乱,桀林人在整兵,皇帝陛下要调兵回援。”

    “那还是要打仗……”这不算一个最好的消息。

    “新的主帅不是我,我已经受命在这里等待议和团,随他们一起去盘金池议和。”

    茅小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猛然一拳砸在穆参商的胸口:“刚才你怎么不说?”

    穆参商委屈地眨着眼:“你没问啊,我以为你不太想知道。”

    “你……”茅小飞翻身把穆参商压在身下,拉起他的双臂压在头顶,惩罚地用力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接一个的印子。很快,穆参商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不过他没有做到最后,拼了一条小命憋住了。

    穆参商一身淋漓大汗地贴着茅小飞的背,睡前不住嘀咕,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做得茅小飞三天三夜下不来床,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茅小飞享受了一整晚火热的一柱擎天,翻个身都不能安心。

    ☆、一三七

    阴暗的囚室是一间充满潮湿气味的帐篷,这间帐篷随着庆细军从庆细边界回到上齐的土地上。

    帐篷门稍微被挑开一点,突如其来的光打在一个浑身衣袍皱巴巴的囚犯身上。

    言宁荣的眼睛就不见光,出门都要戴着头套,这时费了半天功夫才能看清楚面前的人,是他的仇人。

    仇人带来了丰盛的酒菜,泛着蜜汁样黄澄澄滑润光泽的烤全鸡散发着让人食指大动的诱人香气。

    斟酒的声音让言宁荣肩膀忍不住抖颤。

    食盒里有八样荤菜四样素菜还有四碟子小菜,一样一样整齐地排布在言宁荣面前。他颓然地垂着头,凌乱的发丝散落在眉宇间,落拓,却不甚狼狈。

    “安阳王,请。”穆参商把一杯酒放在言宁荣面前,捉起筷子,先就夹了一块蜜汁烧鸭,自己大嚼起来。

    言宁荣看他吃了,肩膀缓慢地耷拉下来,颤抖的手握起筷子。

    “吃了这顿饭,好上路。”穆参商道。

    言宁荣被菜呛得咳嗽起来,咳嗽声响了很久,才抖着手端起酒杯,喝下去之后,手突然不抖了。

    “我想不到,他会看上你这样的人。”良久,言宁荣吃相已经缓和了不少,肚子填得差不多,抬起了他那双漂亮的凤目,注视穆参商。

    这种刨根究底的眼神没有几个人会喜欢。

    穆参商耐着性子道:“我也没想到,他以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言宁荣移开眼睛,望着门帘,那里有一道很细的缝,看不见外面,却看得见一丝微光。正是这一点微光,让他们俩能看得清彼此的脸。

    “活到我这份上,想要什么,不能得到呢?”言宁荣自嘲道,“若不是他,这辈子我也不知道什么叫求不得,现在知道了,值得。”

    “你为什么休了他?就因为他是个普通人,配不上你?”穆参商问。

    言宁荣拎起酒壶,壶盖叮当作声,他斟满一杯喝下去,又斟满另一杯,拈在指间,头仍然垂着,嗓音沙哑:“你们七王子要求娶我,我怎么可能,雌伏于一个男人,他正好是我府里的人,干净,顺从,又没有亲生父母,省事,再合适不过。而且,有什么比娶一个下人做王妃,更能羞辱东门月的呢?”言宁荣觉得口渴,又喝了一杯,觉得更渴了,他的眼圈微微发红,“我从来没想过要好好对他,他就是个蠢蛋,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跟他说话他就像根木头,朝政、风月一窍不通,连多一句讨巧卖乖的都不会说。偏偏我那皇帝哥哥还常常护着他,数落我的不是。”

    穆参商静静听着,脑子里勾勒出的是另一个茅小飞,是遇见他以前的茅小飞。那时他一定不是不会,而是不知道怎么跟这样位高权重的天之骄子说话。

    “除了会拿萝卜雕讨吉祥的龙凤,一点讨好男人的本事都不会,”言宁荣打了个酒嗝,他没想到穆参商带来的酒劲儿这么大,穆参商给他斟满新的一杯,言宁荣胸口滞闷,咳嗽两声,笑了起来,眼角渗出一星笑出来的水光,“你都不知道娶个这样的媳妇,有多憋闷,成亲之后的大半年里,我一根汗毛也没能碰到他的,你说你我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男人女人要不到,也不知道脑子哪里不对,要在他这里碰钉子。”

    穆参商心里一跳,一根筷子掉在地上,他不露痕迹地弯腰捡了起来。

    “是啊。”穆参商应和道。

    言宁荣了解地拍拍穆参商的肩膀:“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好,除了成天守着本分在家等你吃饭,叮嘱你早睡早起天寒加衣,随便哪个人跟你做伴儿都能做得到,不一定非要他。”

    穆参商嗯了一声。

    “你们庆细不是不许男人跟男人成亲吗?你要是觉得好玩儿,弄到手吃到嘴也就算了,别一直抓着他不放,他这样笨的一个男人,太可怜了。”言宁荣眼神涣散起来,凝视着虚空,抖着手把酒杯送到嘴边。

    “就为了他太笨了,你就休了他?”

    言宁荣模模糊糊听见穆参商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就算我不喜欢他,他也是我的王妃,被人捉奸在床,我能怎么袒护他?他必须从这个位子上下来。”一个酒嗝儿扯得言宁荣心肺疼,他脸色白了一白,好一会才缓过来,手指转动酒杯,眼神看得近乎呆了,“他无亲无故,又没什么本事,出了王府只能回他那个屠夫干爹家。只要他的人还在上南城,就还在我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我想把人弄回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一步错,步步皆错,等他想起来要找茅小飞时,茅小飞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庆细军营里。

    “你这种狭隘自私的人,不会只是因为想通了,就派人四处找人吧?”穆参商这时才喝了第二杯,他的感受很复杂,东门月的来信里说的很清楚,茅小飞是因为红杏出墙被休的,在蛮族时茅小飞被误认成是他,中了蛮族人的药,那一晚现在穆参商想起来仍然脸发烫。就算有一点心虚和抱歉,都在茅小飞近乎淫|荡地敞开身体时,化作野蛮的兽|欲,那是穆参商从未体验过的肆意快感,他从来没为那一晚后悔过。但奇怪的是,茅小飞清醒的时候,几次反应都近乎生涩,经常痛得一身冷汗。

    如果他才是茅小飞的第一个男人,那就说得通了。这个模糊的念头让穆参商浑身都有些发热,他有点坐不住了,却还耐着性子继续道:“想必你是查清楚了,捉奸在床只是个误会,根本没有那回事。”

    “是。”

    “那你现在更应该放手了。”穆参商面无表情地说。

    言宁荣闻言猛然抬头。

    “那件事虽然是误会,现在他已经跟我在一起了,你说得对,他是没多少趣儿,我也没有,用不着他风花雪月地讨好我。”穆参商放下酒杯,双手交握着,“跟男人在一起,我是头一遭,也许开始是好奇。但我没法想象有一天他不在我面前的日子,那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不过有些地方我觉得你说得不对,怎么能吃到嘴就算完了呢?吃到嘴了,才要开始享受胜利,胜利是值得珍惜的,如果得到了一个人,就要扔了他,那为什么还要挖空心思去追求他?而且,这辈子我也不会有吃腻的一天,跟他一起的日子过得越久,我只想有越多的日子跟他在一起。”

    言宁荣呆愣了片刻,才道:“他让你上了?”

    “嗯。”第一次虽然是意外,后来却不是,何况穆参商并不想多跟言宁荣探讨这些。

    言宁荣两眼空茫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再喝一杯,酒壶却空了,他颓然丢开酒壶。

    “我以为他其实喜欢女子,他没让我碰过。”言宁荣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他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吃好了吗?”

    那声音在言宁荣听来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一个幻梦一场执念彻底粉碎了,心头一阵空茫麻木。二十多年来娇宠恩荣一身的安阳王,一时间还换不过来。

    穆参商也不跟他多废话,起身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站在那一线光里,沉声道:“明天是你的大日子,待会会有人带你去梳洗。”

    “等一等。”

    穆参商站住了刚要买出门的脚,没有回头。

    “我想最后见他一面。”言宁荣嗓音干涩。

    “没那个必要。”穆参商道,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

    七月的最后一天,庆细与上齐正式达成协定,百年之内,互不侵犯。已经被庆细军占领的五座城池中,上齐以二十万两黄金赎回,同时,庆细也派人将言宁荣送还。

    压境的大军随另一名将军还朝。

    议和结束之后,穆参商并未立刻离开上齐。

    第3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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