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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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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蝙蝠 作者:风弄

    第3节

    [嗯。今晚再和大哥畅饮一宵,明日告辞。]待我今夜趁醉偷剑,无论成功与否,都算有个了结。

    [又喝酒?]

    白少情亲切地笑着,[大哥,可不要吝惜你莫天涯内的好酒喔。]

    “少情,喝酒伤身。你体质禀弱,还是少喝为好。听大哥的,酒我们就不喝了。”封龙忽然低头,解下腰间碧绿剑,送到白少情眼前:“此剑名为碧绿,大哥送给你。”

    翠绿的剑身,晶莹温润。白少情浑身一震,简直不敢置信:“碧绿?”

    “你不是江湖中人,不认识此剑也不奇怪。”封龙轻道:“可此剑在江湖中,名声可不小。它虽不算神兵利器,却也锋利。少情将它带在身边,万一遇到江湖是非,搬出碧绿剑,江湖中人看在封家的面子上,一定会竭力帮你。”

    “不不,这剑如此重要,少情万万不敢要。”推辞间,宝剑已经轻巧地塞入白少情手中。入手温暖,果然是千年暖玉所制。“你拿着,就当……”封龙犹豫片刻,霍然转身,高大的背影似乎有点苍凉。他叹道:“就当大哥陪着你吧。”

    手中的碧绿剑,蓦然沉重起来。

    第六章

    夜凉如水。白少情抚着碧绿剑,一夜无眠。听说此剑由珍贵无比的暖玉所制,应该是随着四季而不断转换适应人温才是,为何此刻抚着,却别样炽热,扰人心绪?难道那热的,不是剑,而是人?不是人,而是人心?

    他在黑暗中冷冷微笑,人心都是冷的。炽热心肠?不信,我偏不信。

    次日艳阳再现,白少情已经孤零零走在官道之上。

    不辞而别,是蝙蝠的行事作风。他已换了原来那身粗布织就的黑衣,穿回那双有点烂的黑鞋。黑衣黑鞋虽然已经随他多时,却不舒服。穿过封龙为他准备的丝绸和好鞋后,这些在街边廉价买来的东西如何会让人觉得舒服?白少情默默叹气,不过几日,身体就会记住好东西的滋味。那心呢?身体被诱了,心又如何。

    孤独走在烈日之下,手也是空的。碧绿剑不见踪影,它留在莫天涯,那间贵客已经离开的房间里,和白少情一样孤零零。不过,很快它的主人就会看见它,把它重新珍惜地放回身边,就象白少情取回属于自己的黑衣黑鞋一样。

    “我不要你送。”白少情将碧绿剑摆在床头前轻声喃喃:“报你三天款待,蝙蝠暂不取此剑。三天后,我抢也好偷也好,一定把碧绿剑弄到手。”

    原打算三天后盗剑,可离开莫天涯才一天,封龙的爽朗笑声,已经不时浮现心头。

    “为何想他?”白少情恼怒:“他是武林盟主,等我偷了剑入了正义教,两人更是死敌。”

    越不去想,心绪越乱。他只想离封龙所在地方越远越好,一路朝北,也不叫车也不买马,心头烦闷,居然连轻功也不想用,在官道上一个劲赶了三天路。三天后,才一身风尘地发现,已离莫天涯好远。

    白少情对着南面,苦笑道:“罢了,还你的人情还个够本,我等一月快到了再去偷吧。”

    索性在北方趁着风光明媚好好散心,闲时湖边吹箫林中抚琴。他已有计划要入正义教门下,暂无心思继续偷学武功,这几日便当真象不会武艺的书生一样轻轻松松四处游荡。

    这日,盘缠又缺,便找上一家青楼。

    “找活干?”龟头打量他一眼,尖声道:“小哥哥模样是不错,不过我们这里只要姑娘,你到别处问问吧。”

    “你想错了。”白少情淡淡一笑:“我是书生,游学差了盘缠,想在这里为客人们弹弹琴,赚些脚夫费。”

    “弹琴?”白少情气质过人,隐隐中流露贵气,龟头也不敢太轻忽,考虑一会道:“那你等一会,我帮你问问。”

    青楼之中,倒有一两个识琴的红牌姑娘,一听白少情略试琴艺,哪能不佩服。

    于是,约定让白少情在楼中为客人弹三天琴,挣得的银子青楼白少情各得一半。

    白少情生性风流,藏身青楼,一是不容易被人找到,二也可以常碰见值得结识的风尘奇女,谈话一宵,也觉乐趣无限。他白天藏身在二楼帘后弹琴,不见外人。琴声一起,举座惊叹,赏的银子竟可以和当红的姑娘比,不少客人要见弹琴者,都被老板娘因为白少情说好的条件拦住。

    第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刚刚谈了两个曲子,帘外忽然喧哗一片。

    龟头道:“曲公子,实在不是什么小姐,弹琴的是个公子。楼里这么多红牌姑娘,还不由您挑,何必一定要见个大男人?”

    “能弹琴的必是美人。琴声越美则人越美也。”一把趾高气扬的声音夹杂着巴掌着肉的声音,想来是龟头挨了他一个耳光:“本公子今天一定要见识一下。别拦着,再拦看我砸了你这楼子,把你这乌龟王八送到我爹的知府大牢里。”

    帘珠一阵清脆撞击,已有人鲁莽地闯了进来。

    白少情不慌不忙收起古琴:“公子有何贵干?”

    那曲公子一见琴师果然是个男子,不由愣了愣,待看仔细白少情容貌,又露出色迷迷的笑容:“公子好琴技,本公子姓曲名扬,也是爱琴之人。今天一听这琴声,立生仰慕之心,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他边说,边挥手叫下属退出帘外,自己摩拳擦掌地欺身向前。

    白少情冷冷瞅他一眼,薄唇微扬:“曲?不知是曲知府贵亲?”

    “那是我爹。”一提老爹名头,曲扬立即得意洋洋,眼睛转到白少情白皙修长的手处,垂涎道:“好白的手。”

    阴冷光芒从眼中一闪而没,白少情微笑道:“手白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小琴师而已,比不上知府大人的公子。”

    “好亲亲儿,”曲扬一见白少情笑靥,心都酥了,扑上前道:“我是知府大人的公子,你就是我的公子。来,先让我尝尝小嘴的味道。”

    白少情冷眼看他扑来,手中早捏了一枚毒针,要他一触之下不死不活瘫睡终身。不料曲扬扑到中途,忽然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白少情以为他是假装,小心打量。

    低头一看,却赫然发现曲扬满头大汗,神态痛苦之极。仔细审视,他膝盖和手肘上分别嵌了几片碎瓷片,看来是遭了暗算。

    偷袭者武功高强,能在白少情面前出手,曲扬四肢的关节,居然被瓷片震得粉碎。白少情吃了一惊,抬头四顾,察觉不到来人位置,再低头,发现不但四肢,连哑穴上也沾着一点瓷片。想必是偷袭者不想曲扬大声呼救,所以同时点了他的哑穴。

    “你怎么了?曲公子?”想起自己不识武功的身份和暗中的窥探者,白少情心惊片刻,立即装出惊慌模样:“我可动也没有动,曲公子,你躺着,我帮你叫大夫。”

    他退后两步,仍不能察觉偷袭者,不知是已离开,还是武功高强至白少情无法察觉。

    他掀开帘子,装作脚步虚浮地匆匆离开,余光一瞥,竟然看见角落处隐隐躺着数人,似乎是那曲公子带来的下属。血腥味隐隐钻入鼻尖,白少情凛然。

    难道是曲扬惹了仇家?此人杀了他所有下属,却又只震碎曲扬四肢关节,显然极恨曲扬,要他多受点活罪。我本想好好离了江湖休息几天,怎么偏偏又遇到这些事?还是及早离开才是。

    他轻轻下楼,龟头迎上来道:“白公子你出来了?曲公子是这里贵客,又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我实在拦不住,你别生我的气。迎风姑娘知道你被曲公子缠上了,正替您担心呢……”唠唠叨叨,居然并不知道楼上已经发生惊天大事。

    白少情轻道:“曲公子正生气,你不要让任何人上楼。我去买些东西,哄他高兴。”

    “哎呀那好,曲公子是贵客,白公子又是清白人,我正担心会起事端呢。如今白公子看得开,我就放心了……”他笑着说了一气,白少情早扬长而去。

    知府公子出事,城中顷刻便会大乱。白少情虽不怕他们,也不想惹麻烦,一路出了城门,找个郊外安静人家借宿。

    他貌美神清,一看便令人心生好感,要借宿当然不难。当晚睡在农家硬实的木板床上,不由回想今天的事。

    偷袭者是谁?他本以为是曲扬的仇家,定下神后却越想越不对劲。曲扬这种纨绔子弟上不得场面,怎会得罪此等绝世高手?那人下手的时机也太凑巧,而且思虑周到,点了曲扬哑穴,让白少情可以安然离开。

    会是谁?封龙的脸,忽然从脑中掠过。白少情赫然一惊,从床上猛地翻起,摇头道:“不会不会,他为何跟着我?又为何不作声?他忙得很,为何会到这里来?他是我大哥,可以光明正大教训曲扬,又怎么会偷偷摸摸?”他连问了几个为何,连连摇头,心中却隐隐担心,又隐隐高兴。

    白少情楞了半晌,猛然躺回床上,悻悻道:“我为何高兴,他若跟着我,说不定早已看穿我的身份,想着把我抓起来开武林大会。”想起这一段日子都不曾施展武功,又无端欣慰起来。“只要他不知道我会武功,我自然还是他的少情兄弟。要真是他跟着我,这些天也该相信我不会武功。否则,他怎么会出手?”

    翻来覆去想了半夜,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的眸子才缓缓合上。

    第二日留下点银两答谢让自己留宿的农家,白少情的心情却带着点前所未有的兴奋。

    接下来几天,他不断试探是否有人窥探他的行踪,故意找了几个僻静地方招惹有钱子弟。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旦有人对他不利,总会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对他无礼者,不是手足折断就是脸上挨了冷箭。只有一次,企图施暴者被一枝竹签直插心窝惨死,似乎那暗藏的高手太过愤怒,居然下手忘了轻重。

    白少情心里微甜,却每次都做出惊惶失措的模样,对着四周空气昂然拜道:“四方神仙作证,这可不关我的事。他们坏事做多了,老天爷罚他们呢。”便扬长而去。

    一路飘荡又过了七天,在青楼弹一天琴所挣的钱却已经快用完了。白少情虽然身有武功,却很清高,不屑偷窃抢劫小道偷抢武功秘笈除外。他掂掂轻飘飘的钱袋,买了个馒头,叹道:“没有钱了,今天不住店,到郊外找户人家借宿。”

    出了城外,却发现山花浪漫。白少情虽然冷傲,骨子里却有一份极慈柔的温情,见到满山野花开得盈然,居然露了孩子气,在山中晃了好久,等想起借宿时,已经过了村庄,找不到借宿的人家。

    “没有借宿的地方。”本来以他的轻功,施展半个时辰,大约就可以找到村庄。但他知道有人暗中跟踪,怎么肯泄露身份,自言自语浅浅笑道:“就以天为席好了。”

    找块溪旁干净的草地,当真躺下睡了一夜。

    次日白少情在鸟语花香中醒来,忽然觉得有异,起身一看,腰间的钱袋沉甸甸的,身边的草地上放着一个纸包。

    白少情打开,里面装着两个馒头,半只烤鸡,居然还热气腾腾,显是有人怕他吃不到早餐,特意施轻功从城里买来的。

    白少情心知肚明,欲故意狐疑道:“这里怎么会有食物?我的钱袋为何多了许多银子?糟糕,糟糕,遇上山里的大仙了。”他心里暗笑,对四周团团拜道:“昨夜少情打搅了大仙修行,请大仙原谅。这些东西,少情不敢收,天下尚有需要帮助的人处境比少情更艰难,大仙若要行善积德,少情便帮大仙将这些东西送给更需要它们的人吧。”

    拿起食物,银子一路进了城,居然随手就把这些都送给了城门下的小乞丐,小乞丐一阵欢呼,立即团团聚在一起,将那半只已经变冷的烤鸡瓜分。白少情看他们一人一小块狼吞虎咽,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东西送了人,身上的银子却也花尽了。现在不说住宿,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白少情路过酒楼,不由想起洛阳谈笑楼的好酒好菜,心内苦笑:“这下可开玩笑开过头了。”

    轻轻摇头数下,看看酒楼醒目的招牌,咽了口唾液,刚要掉头,忽然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这不是白少兄么?”

    白少情愕然回头,看见封龙从酒楼里冲出来,抓着他手高兴道:“兄弟走了也不打声招呼,把我送的东西漏了也不知道。大哥一路追来,总算见到兄弟了。”把碧绿剑往白少情手里一塞,拉着他往酒楼走。

    “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事到这一带,想想你四处游学,说不定可以碰到,就把碧绿剑带在身边,想不到真的碰到了。”封龙让白少情在一桌佳肴前坐下,忙叫小二加好菜好酒。

    白少情拦道:“菜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加。”他顿了顿,又问:“大哥一个人?”

    “嗯。”

    “一个人也点这么多菜?”

    “在莫天涯习惯了,没有一桌子菜就没胃口。”

    白少情侣微笑道:“大哥一定也习惯了有人陪吃饭。”

    “呃?”封龙奇怪地看着他。

    “不然,大哥怎么会准备两副筷子?”白少情侣淡淡瞥一眼桌面,“总不能说大哥想着今天可以碰见我,特意准备好了。”

    “呵呵!”封龙毫无窘迫之色,笑道:“我总想着可以碰到你,的以顿顿都准备好,你看,今天不就准备对了?”

    白少情料不到封龙会如此回答,言语畅快而深蕴他情,微微一愕。

    默默吃了几筷,白少情忽然道:“这几天,少情在路上遇到不少坏人,差点身受不测。”

    封龙嗯了几声,却不接腔,指着桌子道:“吃菜,吃菜,你饿了,多吃点。”

    “大哥怎么知道我饿了?”

    “你瘦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饿的。”

    白少情静静瞅着他,不知为何,忽然管不住自己的怒气,将筷子往桌子上了放,冷然道:“少情刚刚说差点身受不测,大哥为何一点不紧张?”

    “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

    白少情更气,他向来深沉镇定,今天却似乎和封龙较上劲,冷冷道:“大哥怎么不问欺负我的是什么人?大哥曾说过欺负我的人你一定教训,难道要反悔?”

    “啪!”封龙的筷子忽然也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他俊脸一沉,闷了半天,才冷冷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天,我都跟着你,看你到青楼弹琴,看你天不怕,地不怕地招惹纨绔子弟,看你孤身一个胆敢睡在荒郊野外,少情你胆子也太大了。”

    “大哥为何跟踪我?”白少情挺直脖子,“难道武林盟主喜欢偷鸡摸狗?”

    “你不辞而别,不就是不想见我?”封龙悻悻道:“我跳出来救你,你会高兴?我本想送回碧绿剑就走,可看着你这到处惹是生非的模样,能放心?”

    白少情微微一震,眼中波光忽泛,忙把头低下。“明知道我不想见,为何又忽然跑出来假装碰巧请我吃饭?”

    “你……”封龙似乎忍耐不住,凌厉的视线蓦然射向白少情,瞪了半天,才缓缓呐呐道:“你不没有银子吗?送你的东西你又不肯吃。”他浓眉一皱,在桌上猛拍一下,“你嫌我这个大哥,那我立即走好了。”他武功过人,一拍之下,桌子立即连同上面的碗碟一起震得粉碎,落在地上,竟全部都成粉末,虽然无声无息,却比轰然巨响更是骇人。

    酒楼中客人识得厉害,纷纷避开,店里的伙计也绕得远远,缩在门后偷看动静。白少情面无表情,拉住封龙。

    “何事?”

    “大哥不是要把青绿便送我吗?”

    原来封龙怒气拍桌神智未失,事先将碧绿剑拿在手上。封龙将碧爱绿剑交给白少情,一言不发,转头就走,却又被白少情拉住。

    “又有何事?”

    “大哥,少情还未吃饱。”

    封龙愣了一愣,从怀里掏出钱袋,“拿去,算我们兄弟一场。”

    看他怒容满面,白少情却觉得可爱万分,微笑道:“那若有人再欺负我,可有人来保护?”

    封龙狠狠瞅他一眼,可对上白少情笑得温柔的脸,却似乎又狠不下心,顿了一顿,才叹道:“你可真是惹是生非。”摇头不已。

    两人相视片刻,忽然同时大笑,又摆了手,叫来好酒好菜,重新吃喝起来。

    有封龙陪在身边,衣食住行都有照应,又不会烦闷,白少情一路自由自在,开朗不少,他与封龙笑谈各地景致人物,惊讶地发现,封龙虽然是武林中人,却也称得上是风流才子,古今诗词,典故经籍,居然都知道十之八九。

    “大哥,今天去哪?”两人悠闲行走,开始是封龙跟着白少情,不知不觉中,却渐渐变成白少情跟着封龙四处观景。

    封龙好赏奇景,他所向往的地方,或是深山大泽,或是绝崖陡峰。“附近有一座玉指山,每月初十,山峰中飞溅的泉水刚好反射天上月光,美丽非常。”封龙朝不远处一指。

    白少情转头,这山果然像根手指一样,虽细但长,直直竖起。“少情,今天刚好初十,我们吃过晚饭就去。”

    两人吃过晚饭,携手而来,到了山脚,抬头一看,都是绝壁,哪里有路。

    封龙微笑。“少情,闭上眼睛。”

    白少情心里明白,眼睛闭上,身子忽然一轻,已经被封龙打横抱起。“大哥……”

    “别怕”封龙低头,温热的鼻息喷在白少情脸上,“大哥有轻功,抱你上去容易得很,少情,你可不要睁开眼睛。”接着吐纳运气,纵身而上。

    自己施展轻功,竟然与被人抱着施展轻功,感觉截然不同,白少情被抱在封龙怀中腾云驾雾,心中一紧,差点忘记自己也是轻功高手,不知不觉双手紧紧搂住封龙脖子,只听见心撲通撲通响个不停。

    如在梦里,封龙的低沉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少情,我们到了。”

    脚下碰到土地,白少情睁眼,一片飞瀑从高处挂下,月光斜照,飞溅的水珠竟如千万朵发光的绽放雪莲一般。没想到人间居然有这般壮丽别致之景。

    肩头被人轻轻拍两下,白少情转头。“像不像天上的银河?”

    “像。”

    封龙定定看了白少情片刻,忽然提唇,“少情,你来。”拉着白少情到了水边。一步一步迈进水中。

    “大哥?”

    “我们走到银河里去。”

    靠近飞瀑之时,封龙搂住白少情,以免他受到瀑布冲击。

    水声轰鸣,明月当空,眼前水花四溅,身后靠着温暖的胸膛,封龙虽替他挡住飞流击身,去挡不住雷霆之力撞在心头。轰天水声中,白少情轻轻叹了两声,居然被封龙听到。“为何叹气?”封龙功力深厚,虽是低语,却一字一字穿透耳膜。

    白少情怔了怔,“叹气?”他发亮的眸子望着眼前水花,“因为这景致太美,所以叹气。”

    封龙似乎觉得在水中站得太久,护着白少情回到岸边,坐在凉石上。“真的只为了这个?”封龙问。“没有其它?”

    白少情微笑不语。

    封龙的目光忽然有点凝固,总是深邃精明的眼瞳,瞬间有点迷幻的涣散,但在望向白少情的片刻,多了点跳动的光芒。沉稳的手,仿佛冲破层层障碍般缓缓而来,轻轻按在白少情看似削瘦的肩膀上。

    白少情居然也有点痴了。就像他的肩膀第一次被人这样轻轻碰着,就像他第一次被人这样看着,朦胧间,竟有一种把自己交付出去的冲动。他交付自己的次数实在不少,唯独这次,却异常紧张。

    月光下的封龙英俊异常,小麦色的皮肤和有性格的浓眉,没有一处不是上天仔细雕刻而成。

    喉咙渐渐干渴,白少情蠕动嘴唇,忽然不想再等。“大哥……”

    幽幽一声呼喊,像是石块被扔进平静的湖面,揉碎上面美得炫目的月影,封龙蓦然一震,似乎醒悟过来,脸上又是心慌,又是羞愧,但各种神色一闪即逝,随即微笑道:“少情,你衣服都湿了,虽然天热,这样还是会着凉。”双手还是按在白少情肩上,暗中运功为他烘干衣裳。

    一阵热力瞬间传来,白少情定定望着封龙他虽喜欢我,却不敢开口,对了,他想着我高风亮节,为人清白,怎知道我早就肮脏不堪?

    天渐渐亮了,封龙看白少情一眼。轻道:“少情,你把眼睛闭上。”言辞中,居然少了前一天的坦然直率。

    白少情心里暗笑,偏偏睁着眼睛,“大哥,我虽然不会武,却一直向往可以似武林中人般飞来飞去,你抱着我施展轻功,我不会害怕。”

    “你喜欢轻功?”封龙问:“我教你。”

    “现在学也太迟了,可惜。”白少情叹道:“只要有人肯带着我尝尝轻功的滋味就好了。”

    封龙眼中连连闪耀,低头嘿嘿笑了半天,“那我天天抱你爬山。”

    “那好,昨夜看了玉指山,今夜我们去哪?”

    封龙皱眉,忽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从不让人进去,景色别有一番风味,”

    “哪里?”

    “莫问,跟着我就是了。”一双手一伸,抱着白少情下山。

    入了城,封龙立即牵马,似乎要去之处不近。

    “少情,你骑马不快,还是和我同乘好。”封龙显然极想把白少情带到那个神秘地方。

    于是,两人同骑一路奔驰,一阵风尘。

    忽然。封龙勒马,指着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道:“就是那里,山脚下。”

    入了山脚树林,一声高喝传来。“谁敢擅入此地?”随即数十守卫纷纷从各处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人人眼有神光,显然都身手不凡,也不知此林为何是禁地,居然守卫如此森严。

    封龙悠然道:“是我。”

    “原来是盟主。”众人纷纷行礼,看见封龙身边有一俊美男子,都疑惑地多看了几眼。

    “这里一切安好?”

    “回禀盟主,外有七十二铁卫把守,内人三位前辈,一切安好。”

    封龙徐徐点头,嘉许道:“你们都辛苦了。这里是武林禁地,万万不可大意。这位是我义弟,白家三公子白少情,虽然不识武功,却侠义阔达,为人忠厚。”

    白少情听封龙为他带高帽,抿唇一笑。

    “我们不入重地,不过是去蝶泉看看。”

    封龙身这武林盟主,众人当然不阻挡,纷纷让路。

    封龙回头一笑,带着白少情朝前而去。

    山林很大,右拐多时,出现一条羊肠小径,封龙领着白少情拾阶而上,不到三十步,又有岔口,朝岔口走了多时,前面似乎又是一片小林。

    封龙回头,“累了?很快就到。”他顿了顿,忽然笑道:“不然……大哥抱你?”

    白少情失笑,“还没累。”身子却不知不觉靠了过去。身子一轻,已被封龙抱了起来。

    才走了几步,封龙停下。“就是这里。”

    原来这么近。

    白少情下地,环顾四周,原来是小树林中间一片空地,方圆不过三丈,草地上开着紫。白。黄。红的小花。“大哥这么辛苦,就是要我来看这一地的小花?”

    “你看见草地的泉眼没有?”

    白少情再看,草地中果然有个泉眼,水也不大,潺潺涌出,浇灌周围的草地。“既然叫蝶泉,一定和蝴蝶有关系了?”

    封龙点头,“傍晚,这里是蝴蝶之国。”

    残阳仍在,他话音刚落,空中传来异动,隐隐声响在林中飘扬而来。

    白少情眉毛一动,“一定是蝴蝶来了。”

    不一会,风声骤起。一只普通的花斑蝶,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在泉眼旁徘徊,一会儿,又一只白色蝴蝶出现。

    白少情忽惊讶地道:“印度紫罗兰?”细长的手指一伸,指着刚从林里窜出的一只蝴蝶。蝴蝶大约有手掌般大小,远看就像一朵正盛开的紫罗兰,是极少见的品种。

    第七章

    惊喜中,风声更盛,撲翅志轰鸣入耳,眼前一花,成千上万的蝴蝶,居然同时从林中飞出,一起到泉眼附近。壮丽之极,炫丽之极。白少情眼中炯炯有神,看着满天蝶舞,封龙站在他身边,微笑不语。过了片刻,似乎约定好一般,蝴蝶忽然轰然而散,朝四面八方飞走,一杯茶的功夫,走得一只不剩…

    “好美……”许久,白少情才幽幽叹了一句。他转头看着封龙,轻轻吐出两字:“多谢。”

    封龙紧紧抓住他的手一握,又很快放开。“不过看看蝴蝶,有什么好多谢?”

    “此处是武林禁地,大哥为了让少情看看蝴蝶,居然冒着风险带我进来。”

    “我是武林盟主,带兄弟进来,有何风险?”封龙笑道:“少情,你不要多疑。”

    “落人口实不好。”

    两人一道走近泉眼,仔细观察,白少情叹道:“这样神奇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这里近百年来都是武林禁地,除了极为重要的人,怎能知道这里?”封龙淡淡道“但他被封为武林禁地,却不是因为这个蝶泉。”

    白少情轻轻点头,却没有开口发问。

    封龙道:“这座山里,藏着武林中最大的宝藏,听说里面除了财富外,还有两颗可以增加一个甲子功力的惊天动地丸。为了这些东西,武林中人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它。八十年前,宝库入口被人发现。

    “就在这里?”

    “就在此山中。”

    白少情选块干净的草地坐下,“大喜事?”

    封龙苦笑着摇头,“当年被人发现后,引起江湖一阵血雨腥风,当时的武林盟主为了武林安危,请来十三名绝世高手看守此地,从此,这里就成为禁地。”

    “武林事真多。”

    “可是藏宝处到底也没有人可以进去。”

    “为何?”白少情不无惊讶。

    封龙道:“因为它的设计,实在是太巧妙了。”

    ‘’巧妙到即使知道入口,也无法进去?“

    “进入很容易,拉动铜环就行。”

    白少情眨眨眼睛,忽然微笑起来。“让大哥叹气的,恐怕就是那些看似简单的铜环吧?”

    “不错,”封龙点头,“正确的入口机关只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铜环却有十三个。设计这个机关的绝情大师,当年在武林中赫赫有名,他设计的机关,只要开启不当,地宫就会沉下,永远不让任何人进入。”

    “那可真绝情,难为那些武林中人,这么多年来眼巴巴看着巨大的宝藏在眼前,却要苦忍着不碰。”白少情的微笑瞬间变得更动人,“难道不能碰一碰运气?”

    “无运气可碰,铜球上图案各异,哪一个都可能是对的那个。”封龙苦笑。“为了不让莽撞之人误解机关,我们还不得不把入口看守这么久。

    天色已渐渐变暗,白少情似乎觉得稍凉,略略朝封龙靠去。

    封龙一手搭在白少情肩上,暗是运功,助他驱寒,口里续道:“其实也不是毫无法子可想。绝情大师死前曾留下一本机关谱,其中记载了他曾设计的机关的开启方法,只要弄到那本书,开宝库简直易如反掌。”

    “那本书的下落,一定很多人追查。”

    “为了那本书,也已生出不少杀孽。”封龙幽幽叹了一声。

    “最后,是不是落入某人手中?”

    “西山藏平,可当我们找到他时,他的尸体已经腐烂了。”

    “机关谱呢?”

    封龙摇头,又道:“拿到机关谱也无用,这里好手如云,谁可以无声无息潜进来开启宝库?”

    这一点,白少情倒是同意的,尤其是把守在入口那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武功深不可测,他一靠近便被识破行踪。幸亏当日当机立断,知难而退。刚刚封龙驰马带他入林时,他差点以为是事实败露,封龙想抓他过来让那三个老头认人呢。

    白少情忽然叹了一声。“大哥,你当真要把碧绿剑送我?”

    “当然。”

    白少情被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看,心顿时又撲通撲通猛跳起来。白少情轻轻瞅他一眼,似乎打算做些事,点头喃喃道:“那好……”

    “好点了?”

    “嗯?”

    “你不是冷吗?”

    时正盛夏,怎么会冷?白少情一直暗暗感觉到封龙传过来的热力,绵长而无起伏。显然是胸怀坦荡,不会有任何隐瞒。反观自己对封龙处处欺骗,不由有点不安。

    两个深夜入林,找到了河边一片绿地过夜。

    清晨醒来,只剩下一人,白少情的包袱和碧绿剑,和白少情的人一道,已经不在了。

    封龙不诧异,视线一转,落在身边的一封信上。打开,里面是白少情工整的字迹:“少情打搅大哥多时,该独自游学去了。昨天所言之机关谱,少情曾有奇遇得窥其妙,弟非武林中人,一直不知此中干系,听大哥一提,才知道事关重大,今特凭记忆绘出,但是否可用,还请大哥斟酌。“下面密密麻麻,居然是默写出来的机关设置,其中的十三个铜环也赫然在列,每个铜环拉开后机关变化,都在其中。

    封龙仔细看了半天,默记在心,忽然轻轻一笑,他向来气宇轩昂,此刻这一笑,却露出一点慑人魂魄的冷酷无情来。原来想耗上更长时间,不料他却轻易投降了。“这只小蝙蝠儿……”轻轻说了一句,语气中却又带了点不自觉的暧昧亲昵。

    白少情留书离开,一路上心却很乱。

    默出机关谱其实不甚理智,日后封龙若仔细追问来龙去脉,还要费上一番心思应付,但一月之期已满,青绿剑不得不送上正义教,一想到这,愧疚之心顿起。他一生负人实不少,只从不负母亲,没想到今天,不忍负之人又多了一个封龙。

    当初得到机关谱的时候,他欣喜万分,想到可以增进功力的惊天动地丸,更是一夜也不肯等,飞赴宝地。不料虽有这机关谱,却闯不过守护宝藏的高手,差点把性命丢在林中,当时他真是恨透了武林盟主这道命令。反正机关谱在自己手中有等于没有,不如卖个人情给封龙,算抵偿这把碧绿剑。

    反反复复将这些在心头过滤后,白少情甩甩头,他得忘记那月光下的银河,还有飞舞空中,壮观无比的蝶群。碧绿剑换宝藏,不过一物换一物而已。

    不知不觉中,白少情已经到了金陵。一月期满的当天,白少情拿着碧绿剑,昂头跨入庄园。

    依旧鸟语花香,如世外桃源。这次,向冷红早已在客厅中等候,桌上还放着一壶新沏的龙井。

    “向副教主似乎算定我会拿剑而来?”

    向冷红笑得像个乡下的大财主,今日正要迎娶第五个姨太太。“你在我门前已经徘徊了三天,手里一直拿着碧绿剑。”向冷红呵呵笑道:“如果我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也太没面子了,蝙蝠公子,恭喜拜师成功。”他伸出手。

    白少情冷漠地扬唇,低头看看手中温暖的碧绿剑,眼中似有不舍,“还是由我亲自交给教主?”

    “由我代交,验过真假,你就是我正义教中人了。”

    碧绿剑,被向冷红粗糙的手握住一头,白少情咬牙,一根一根,松开白晳的手指。

    向冷红拿过剑,仔细观察,“果然是碧绿剑,封家莫天涯,从此不足惧也。”他转头,指尖一弹,簾后转出一个微型中等的男人,面无表情,垂首等着吩咐。

    “司马家最小的儿子刚刚师成满艺,你将此剑送到江南分壈,要左壈主在江南道上将他截住,用这把剑杀了。”向冷红看似随意地将碧绿剑交给下属,“尸体送回司马家。”

    “慢!”白少情微微一震,蹙眉道:“向副教主,这是为何?”

    “江湖四大家。以封家和司马家近年来后辈人才辈出者最多。”向冷红道:“我们当然要做点功夫。”

    “如此说来,正义教主是要陷害武林盟主了?”坐下悠然啜了一小口龙井,果然满口余香。

    “听说封龙与白三公子是结拜兄弟。”向冷红脸上泛起一丝不解其意的笑意,“白公子不会是不忍心吧?”

    白少情不作声,只微微扬唇,转头作势欣赏墙上书画。

    白少情看着拿剑的人影交没在簾后,心知有异,面上却微笑不断,:剑已经交了,明日此时,少情再来拜见师父。“不待向冷红答话,转身就出了客厅。

    出了庄园,立即一路急奔。

    他轻功卓越,左扑右拐,转到一处山林,在其中穿梭片刻,不时停步蹙眉,似在分辨追踪方向,过了片刻,发现所追之人就在前面,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颗紫红丸子。“前面的兄弟请留步。”

    前言之人正垂头赶路,听见身后喊声,全身戒备地转头。“何事?”看见是在分壈见过的白少情,戒备神色稍减。

    白少情微微一扫,他背后有一长形包裹,显然是将碧绿剑包在里面,以免惹人注意。“向副教主还有吩咐,”白少情悠然向前,摊开手掌,露出紫红丸子,笑道:“兄弟身握贵重之物,一路风险甚大,这一颗东西,是向副教主给你防身的……”

    掌心白皙温润,托着紫红丸子,着实好看。那人低头去看,鼻尖忽然闻到一阵幽香,刚露出诧色,已经软倒在地。

    折少情冷冷看他倒下,轻笑道:“不要随便闻别人的东西,向副教主难道没有教过你?”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孩童诡计得逞时的顽皮笑意,随即敛去,蹲下翻看那人身后包裹。

    解开绑结,却只看见一把普通的长刀。心中凶兆立生,白少情脸色一变,猛然弹跳起来,疾退。但已经迟了,身后风声已起,腰侧微微一麻,双膝顿软。

    向冷红笑吟吟的脸,出现在上方。“这叫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向冷红道:“你舍不得那碧绿剑,徘徊三日才送上,我怎会毫无戒心?”

    向副教主叫个平庸之辈送碧绿剑,原来是有心算计。“

    “平庸之辈?他可是我手下十大金刚之一,你下在碧绿剑上的药,可当真歹毒,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白少情倒不畏惧,清冷的眸子淡淡一瞄。“这药本是南山派若水最近制出来的,谁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一路而来,怕有人偷剑,抹了点在剑上,为了便于追踪,小偷也会中点小毒,原来本就无可厚非。”

    “狡辩无用,你自己和教主解释吧。”指风又起。

    白少情被向冷红一指点中穴道,幽幽闭上眼睛。

    胸前酥麻,是穴道被解的感觉。白少情徐徐睁眼。会遇到什么?白少情很冷静,正义教里并没有善男信女,何况向冷红说了,要将他交由教主处置。为什么事先在碧绿剑上下毒?为什么暗中夺剑?任他莲舌乱翻,恐怕也逃不了“居心叵测”四字。

    优美的薄唇抿了抿,想起曾经得罪过正义教的人,没有多少个死得痛快,正义教里,似乎还设有专门折磨人的刑堂,堂主赫阳,听说心狠手辣,对凌辱人犯有天生的癖好。

    “醒了?”

    温柔的声音穿过耳膜,白少情蓦然震动,睫毛微颤,瞬间惊喜交加,叫了声:“大哥?”刚要伸手与封龙相握,却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异常,视线立即下垂。

    封龙腰间,碧绿剑静静系于其上。目光一接触那汪暖绿,白少情重重一挫,顿时僵直。他总是晶莹,散发着精明睿智的眼睛,顷刻紧紧闭上,像不忍迫自己去看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但那入目的绿,已经像毒药一样侵了进来,刺痛他的眼睛,从眼中沿脉络而下,缓缓侵蚀他的心脏。俊美的脸,抽动着,扭曲。修长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掌心,被刺出的鲜血一滴一滴,滴淌下来。

    封龙站在床前。“你很惊讶?”他的语气平和,除了多了一种白少情从不曾听过的决断和威严,还像往日那般醇厚。

    白少情没有回答。他已没有任何力气回答,从看到碧绿剑的那个刹那起,他仿佛被一剑刺中胸膛,如今连最后一丝的力气都泄走了。他的全身不稳中有不觉地颤抖,说像迷失在雪地里的路人一样,不断打颤着,不过是为了骨骼摩擦挤出一点热量。当颤抖停止时,也就等于到了生命尽头。

    “我当初知道封家族长历代都是正义教主时,也很惊讶”封龙徐徐道:“但很快地,我发现,原来同时当正义教主和武林教主,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他低头,静静凝望着白少情。“少情,你为什么要从向冷红手中夺走碧绿剑?”他忽然轻轻叹气。

    仿佛被烙铁碰了一下,白少情霍然抬头,乌黑的眼睛,赫然睁得极大,就像要活活撑开眼眶似的。

    看着白少情愤怒的目光,封龙笑了,“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明白什么?白少情在心中狂叫起来,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为什么夺那碧绿剑,纵有一千个理由,也没有一个是为了你。他紧紧擢住身侧的床单,牢牢盯着封龙。眼中的怒涛翻过一阵又了阵,他才缓缓低头。“封大教主,你好厉害。”才说第一句话,他清亮的声音,竟已嘶哑。

    “少情,你应该叫我大哥。”封龙微笑,“纵使你不肯再认我这个大哥,也应该叫我一声师父,莫非……你已经放弃横天逆日功?”

    白少情咬牙,猛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两口气,再睁开眼睛时,脸是居然已经一派平静。“师父早知我是蝙蝠?”

    “当然。”

    “西山藏家的轻功独步武林,那行踪诡异的蝙蝠所用的轻功,刚好与西山藏家的轻功大同小异。”封龙轻道:“既然能得到西山武林秘笈,想必机关谱也在蝙蝠手中,否则,我事务繁忙,怎会为了区区蝙蝠,专程到白家一趟?”

    白少情白皙的脸依然苍白,却已经不再僵硬。他忽然笑起来,“师父既然要机关谱,何必费这么多功夫?直接开口,徒儿怎能不立即亲手奉上?”

    “万一你不给呢?”封龙偏头,深邃的眼睛盯着白少情,幽幽道:“你这样的人一旦倔强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何况……我实在有点喜欢你叫我大哥。”

    “多谢师父垂青。”白少情口齿流利地感谢,已经从床上下来,“拜师仪式还未完成……”他如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走到窗前,拿起一个小杯,倒了半杯热茶。走到封龙身前,居然毫无扭捏,从容镇定地跪了下去,茶杯高举过头,“这杯拜师茶,请师父喝下。”

    封龙居高临下,微笑不语。

    “师父为何不喝?难道师父反悔,又不想收少情了?”白少情抬头,清冷的眸子往上一挑,“还是师父担心杯中有毒?”

    封龙微微扬眉,伸手,在指尖碰到茶杯的瞬间,手腕一翻,暗运功力。白少情已经有所动作,奋力一跳,掌中亮光一现,不稳中不知什么时候藏在掌中的小刀已经刺到封龙身前。

    封龙疾退,护体神功运满全身,出掌。

    “嗯!“一声闷哼,白少情被掌风撂到床上,他扭动两下,猛然翻身坐起,恶狠狠地瞪着封龙,唇边已带着一丝血红。那把形状怪异的小刀,正被封龙悠闲把玩。

    “山东胡家刀?此刀专破护体神功,是内力浓厚的克星,一直被山东胡家视为家传珍宝,严密收藏,居然也被你弄了来。”

    白少情冷冷道:“可惜,不是你的克星。”

    “若是你内力再强一点,那就难说了。”封龙走上前几步,在床边停住。“少情,你做事向来考虑周全,今日为何不顾后果?”他叹气。叹气中,指风疾射,连点白少情胸前六处大穴。

    白少情仰面倒在床上,眼睛却还是睁得老大,他脸上的悲愤和凄惨,封龙从来没有见过。

    记得当年武林名家张如林一家七十二口被正义帮逐一屠戮,张如林临死前,发现一直期待的救星武林盟主,与正义教教主竟然是同一个人时,他惊讶愤怒的表情,也不如白少情此刻。

    修长的手指,挑起白少情略显单薄的下巴,轻微的颤栗,从嫩滑肌肤传达到指尖。“你的不甘和抵抗,犹如第一次被人触碰。”

    “第一次?”白少情脸否扭曲的笑着,抬头嘶哑着道:“封大教主太看得起自己了,像你这样的人,我不知道骗了多少,我武功虽然不好,这副身子却有不少人喜欢。”

    封龙眯起眼,问:“我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碰过你?”

    白少情反问:“你可知道,我会多少门派的武功?”

    “三十四家。”

    “那么,”白少情冷漠地扬唇,“便不止三十四人。”

    “三十四……”封龙坐上床头,低头审视,“原来已经有三十四,看来他们都已尝过你的滋味,也都已到了地府。”

    白少情眼中冷然,“你若碰我,也会和他们一样下场。”

    “你杀得了我?”

    “迟早而已。”

    封龙似笑非笑,他叱咤风云的手,轻轻抚过白少情的脸。“这般神仙似的人儿,怎可以有肮脏的身体?”封龙柔声低语,在白少情耳内吹了一口热气,“我会让你回复初生时的干净。”

    少情听出不妙,发亮的眼睛转到封龙英俊的脸上。封龙站起来,手一挥,重新点了他几处大穴。刚刚才暗中运功缓开的一点点血脉畅通,转眼又被封死,白少情不由狠狠瞪了封龙一眼。

    “乖乖待在床上。”封龙道:“封家的点穴功夫,勉强解开只会让你后悔。”

    看着封龙的背影消失,白少情哪里会听他的话,立即勉强运功。热流转到胸前被封的穴道处,运了两个小周天,却仍无法冲开穴道,反而有一种轻微的麻痹感从穴道处升起,缓缓转为入心的酸痒。

    渐渐的,全身竟然像有蚂蚁在身上咬一样的难受。汗珠,从白少情额上无声渗出。

    “就料到你会勉强冲开穴道。”倔强的下巴,被轻轻挑起。不知何时,封龙已经回来。“凭你那些微内力,也想破我的点穴?”一丝讥讽在眼里闪烁。

    白少情乌黑的眼眸,冷冷望向一旁。人在屋檐下,不做无用的口舌之争。

    “少情,可听过花容月貌露?”封龙手中握着一个玛瑙瓶子,雕工细致,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珍贵无比。

    少情蓦然一震,“苗疆的花容月貌露?”

    “花容月貌露是苗疆圣药,美貌女子更视之为性命。万一容貌被伤,只要将这花容月貌露敷在上面,肌肤表面就会被慢慢侵蚀,随后长出新肤,如初生婴儿一般嫩滑。”封龙淡淡道:“当然,当花容月貌露在肌肤上腐蚀旧有伤痕时,多少也会有点不舒服。要美嘛,少不了得吃点苦头。”

    其实,敷那花容月貌露,等待着的,又何止一点点苦头?寒气延脊而上。

    “你……”白少情抿唇,警觉地问:“你想怎样?”

    “原来……你胆子也并不很大。”封龙大手一伸,将毫无抵抗力的白少情翻过身来。“嗤”的一声,黑衣下摆被轻易撕下。然后分开他白皙的大腿,让粉红的菊洞暴露出来。

    受辱的神情在脸上浮现,白少情受制于人,反抗不得,咬牙不语。他虽然以色诱人,却从不会真把自己的身体给人糟蹋,没想到一时气急用言语刺激封龙,竟会惹来这种可怕的后果。只是他性子刚强,事到如今,说什么也不肯辩白。索性仰头闭上双目,听天由命。

    “好美的颜色。”封龙抚着嫩滑的腿,“让众人猥玩太过可惜。少情,你怎可这般不爱惜自己?”

    下一刻,瓶塞被拔出的声音响起。冰凉的瓶口,坚定而缓慢地插入白少情体内。花容月貌露在狭长的通道内淌泻而过,一遇肌肤,即溶出丝丝血水,竟是要将一层肌肤完完全全融去。

    “呜……”紧咬的牙猛然用力,鲜血从唇上滴下。被药物侵蚀的剧痛,从最敏感的地方如龙卷风般蔓延全身。若不是穴道被封,白少情恐怕已疼得在床上翻滚。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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