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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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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血 作者:北辰庆之

    第8节

    李玄两眼在茶铺中一扫,发现茶铺中的四桌,有三桌坐的都是这样的人物,是他太过草率,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李学林早已在茶铺内设下了天罗地网。他应该想到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鲁莽和轻率便要接受鲁莽和轻率的苦果,李玄的手慢慢移向自己横放在椅子上的大刀,而这一个动作当然没有逃过李学林尖锐如鹰眼却又温文含笑的目光。

    此时的李学林就像看着猎物在自己陷阱里无望挣扎的猎户一般看着李玄,看着李玄如困兽般挣扎。“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吗?”

    李玄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而且谁说我要和他们打的。”

    “什么意思?”

    李玄低下头,他的手已经紧握住了刀柄,一腾身,李玄从椅子上跃起,一把抓住李学林的衣领,横刀而向,道:“擒贼先擒王,我抓到你了,就没人想动我。”

    刀刃正抵在李学林的脖子上,李学林静静地看着李玄,好像一点都不怕自己这一囊子血肉会顺着刀口汩汩流出,“你不能杀我。”

    其他几桌的大汉全部从座位上起身,握着手里的兵器,却又不敢向前,最后隔了几步远在李玄和李学林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圈。李玄侧眼看向众人,冷声问道:“我能不能杀你,也不是你说的算的,而要问问我手里的刀。”

    李学林轻笑,道:“杀人,是要魄力的,你李玄根本就没这魄力。”

    李学历说的话一点没错,李玄没有杀过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敢不敢杀人,但现在他颤抖地双手和剧烈跳动地心脏在一同叫嚣着告诉他——你的确不敢。

    杀人是要有魄力的,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带着肠子鲜血哗啦啦的一地,这种承受力不是所有人都有的,而李玄恰恰是那种没有承受力的人,他的心太软了,鼓不起满腔的勇气去理直气壮的夺取另一个人的生命,即使另一个人就是该死。

    李玄不经在想,李学林到底有什么错。站在李学林的立场上,错的是他,错的是他父皇,从头到尾这个皇位就是该给李学林的父亲的,只是他爹没这个皇帝命罢了。这么一想,李玄更加不想杀李学林了,他用手提着李学林的衣领,凑近了一些,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好一个生不如死?”李学林又是笑笑,“刚刚你不要我的命,现在你就要不了了。”

    “什么意思?”

    “你的机会已经过去了,现在该我了,该我翻盘了。”说完李学林长袖一翻,一下震开了李玄手里的刀,李玄摔倒在地,胸口突然起了一阵绞痛,猛地吐了一口血。

    李学林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李玄,道:“你不敢杀人,可是我敢,而且我很喜欢。”然后他几步走到李玄跟前,李玄趴在李学林的脚边又吐了一口血,那血一下子溅在了李学林白如雪花的衣服上,渲出一片花来,这花正如李学林嘴角噙着的笑,让人如沐春风的如在冬日雪地里开出一朵迎春花。

    “我不信什么一命偿一命,我父皇的命我要你还,还要你爹还。”

    李学林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可是每一句他又听得明明白白,李玄突然想起他刚进茶铺时喝的那碗茶水,那茶水清亮而甘甜,一点都不想毒|酒,就跟李学林这个人一样,完美无缺的脸下面藏着的是对他冰冻三尺的仇恨,这是跨越了血脉跨越了年份的仇恨,拖得越长在心里长得越深。趴在地上的李玄却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他临死前最想见到的人,于是李玄动了动他干裂而青紫的嘴唇,道:“死人是不会有秘密的,我最后想问你一件事……”

    李学林道:“我为什么要答应告诉你?”

    “我刚进茶铺的时候,你曾说过,我可以问一件事的。”

    “好,你问,就当是我满足你最后的遗愿。”

    “肃皇一案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李学林听了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肃皇一案的真相?”

    “是的,我要你告诉我这件事。”

    李学林道:“真是可笑,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你是要死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肃皇一案的真相就是太|祖要除掉我父皇的全部势力,就这么简单。所以所有站在我父皇这边的人全部处死,但是处死需要一个理由,谋反篡位这个理由再好不过了。”

    “白源就是那里面的?”

    李学林转过身去,道:“我说过,你只能问一件事。”他迈步往外走去,在茶铺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对趴在地上的李玄说道:“人总是不肯相信自己明明心里清楚的事情,这样是不对的,所有东西都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该认了,而不是当一只缩头乌龟。”

    说罢李学林对身后的几个大汉做了一个手势,道:“作干净点。”

    这时,茶铺里突然起了一阵青烟,烟雾缭绕中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抱住咳着血的李玄,在他耳边说道:“殿下……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玄细若游丝地说道:“你来了,就好……”

    几位大汉在烟雾中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了一番,待到这烟雾散去的时候,茶铺里已经没有李玄的身影,只剩下茶铺中央留下的一滩黑血。

    一名大汉便问道:“主公,现在怎么办?”

    李学林摆了摆衣袖,拂去上面沾着的细灰,道:“他中的毒无药可救,就算逃了也活不了多久,但是……”

    “但是什么?”

    “但如果他真的命大,那我们谁都没有办法了,毕竟没人能跟天意过不去。”

    第41章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时改文导致前台后台显示不一样,给追文的小天使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庆之实在是太抱歉了……

    后面的章节还是会都发出来,大概还剩十来万字的样子。

    在这里简单的剧透一下后面发生的事情:

    这一部分主要是讨论李修齐同学的身世,他亲生父亲是卫忠,母亲是白源的妹妹,在肃皇一案后白家流放遇到卫忠,产生一段□□,但卫忠从头到尾都不愿意让这个私生子成为自己名声上的污点。而九王妃早年出事不能生孕(这是庆之刚来晋江写的一本言情里的故事,九王妃是穿越来的~!嗯,这并不是重点……)于是将这个孩子抱了回去。

    再后面就是他们回京之后的事情了:

    李玄回京城后发现南部修建的分水堤让清州国发了大水,造成众多清州国的难民聚集在了京城门外。于是李玄想放他们进来。

    李玄的爸爸李正雅不同意这件事,李玄便假传圣旨放他们进来,事后被关进了牢里。从牢里出来后发现难民和京城人相处关系极其紧张,难民们在城内和在城外一样可怜。

    李玄觉得清州国发大水是他的修建分水堤的责任于是开施粥铺,并且上奏要求用清州国难民重修城墙。遭到大臣们的反对,同时李玄爸爸新娶的妃子怀孕,李玄的地位受到极大的动摇。

    经过一段纠结……李玄的妈妈病逝,让李玄深受打击,他决定听取李修齐的建议攻打清州国,让清州国变成宇晋国的一部分,这样他的血统再也不会受到质疑。

    最后的结局就是清州国投降成为宇晋国的城池,李玄虽然凯旋归来却怅然若失发现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嗯,就是这样……想弃的小天使们放心大胆的弃吧……下一篇的咸蛋,但还是不会放弃古耽,下下一本我们再约!!

    爱你们么么哒~!

    李玄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从他三岁的时候开始,一日一日的过了十八年,这个梦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脸,像一个个鬼魂从他身边来又从他身边走,在这个梦里李玄总能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一直在喊他,唤他,可是他却不敢答应,他觉得自己一旦答应了便不能回去,可他又不知道这个不能回去的地方到底又是哪里,他便是这样一日一日的游荡着,走在梦境与清醒的边缘,不知自己是生还是死。

    李修齐站在李玄的床前对天麻问道:“怎么样了?”

    天麻收起了银针,道:“上次卫大哥斩蛇取来的蛇胆可还在?”

    天冬点点头,道:“那日卫大哥回来便将这蛇胆交给师父,应该存放在药房里了。”

    天麻便道:“去把蛇胆取来。”

    天冬转身准备去取,又转了回来,问道:“有了这蛇胆,就有救了吗?”

    天冬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天麻却沉默了,他端坐在李玄床前,颇有大夫的架势,一双稚嫩的眼睛却漏了怯,他说道:“先试试看吧,还是没有找到师父吗?”天冬摇了摇头。

    跟着进来的还有黑衣人,他吓出了一身汗,捧着茶的手还有些心有余悸的颤抖。李修齐开口问道:“那人是李学林?”

    “是的,”黑衣人答道:“他的样子很好分辨,就跟宫里挂的那张画像一模一样。”

    “他的确跟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黑衣人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总督,您说殿下……殿下他会醒过来吗?”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李修齐的声音很平和,平和到有些冷漠又有些释然。

    “总督您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么多天,您连眼都没合一下。”

    李修齐摇摇头,道:“不必了,你现在去给京城写封信,把李学林的事儿禀告上去。”

    黑衣人又问道:“那个白知府也是李学林手下的吗?”

    李修齐点点头,从袖口取出一只棕色的小核桃,递给黑衣人,道:“你说的没错。”

    黑衣人接过那核桃,轻笑,道:“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李修齐道:“是的,这核桃对了光,会在墙上投出‘龙’的影子。”

    “这事儿殿下知道吗?”

    李修齐摇了摇头,道:“他和李学林打过照面,但我并没有跟他说得太多,我以为李学林现在的实力并不会太大,没想到……哎,是我轻敌了。”

    黑衣人退下去后,李修齐在李玄书桌前坐下,一眼便看到画桶里一只与众不同的画。这幅画极其的拙劣,画轴是竹子做的,画纸是最低廉的宣纸,而画纸边上应时常打开而起了毛边。李修齐将这画卷展了开来,画只展开了一半,纸上露出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让李修齐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他接着将画幅展开,这画上画了一个女子,不过豆蔻之年,长得十分清秀,翦水的眸子顾盼生辉,两眼之间山根微隆多了几分英气。李修齐握着画卷的手有些颤抖,他突然明白了这股令他感到恐惧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这画上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李玄终于醒了过来,被一条巨蟒给吓醒的,这只巨蟒张着血盆大口要吞掉他,李玄握着一只匕首屁滚尿流的在草地上一滚,就从这漫长的梦境里摔醒了,而他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正悲伤地看着他。

    李玄咧嘴一笑,扯到了自己的肺部,疼得他倒吸了口气,他忍着痛,开口道:“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死呢!”

    天冬摸了摸眼睛,低声道:“你都不知道,你昏迷不醒这么多天了,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以为你要死了……”

    李玄道:“我这不是没事儿吗?我昏迷了多少天了?”

    天冬举起手来,比了个三,李玄道:“三十天?天啦,我居然昏迷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有发生什么吗?我错过什么了吗?”

    天冬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三天啦……”

    李玄道:“我就昏了三天你们便以为我死了?这对我也太没信心了点……”

    天冬眼眶不由地又红了,道:“可是我觉得这三天过了好久好久,我真的好怕你永远醒不来了。虽然你这人吧不是很聪明,又不能干,老是惹麻烦……”

    “打住打住,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无是处啊!”

    天冬忙道:“哎呀,你听我说完啦,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活着的样子,你这么躺在床上我真的,我真的好难受。”天冬低下头来,声音哽咽着说道。

    李玄轻笑,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天冬道:“你,你怎么一活过来就贫嘴啊,我才不喜欢你呢!要我说李总督才喜欢你呢,这几日都把他给急死了……”

    “他……怎么了?”李玄小心翼翼地问道。

    天冬道:“他刚刚还在屋里的,不知道现在到哪去了……”

    李玄费力的从床上坐起来。天冬忙按住他,道:“你才刚醒过来,你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我帮你弄,求求你别瞎折腾了。”

    李玄只好说:“我这不是想如厕嘛。”

    天冬便道:“那你跟我说不就行了,没事,我帮你把马桶拿进来就好了。”

    李玄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想出去走走转转,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想去透透气。”

    天冬道:“不行不行,你必须在屋里坐着。”

    李玄只得放弃,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起来。刚刚那么一折腾,他还真有些累了。其实他不过是想下床去找李修齐,如果李修齐知道他醒了,那么一定会来看他吧,可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太好看。

    李玄便对天冬说道:“能取来面铜镜给我吗?”

    “铜镜?”天冬道:“你这么这么臭美,一醒来就要照镜子。”

    李玄道:“你刚刚还说什么我要什么都给我拿的,现在我不过是想要面镜子,你就不依。”

    天冬没辙,只好从荣诺那儿讨来一面镜子给李玄。李玄一照,惊叫了一声:“妈呀!”

    这镜子里的人也太丑了吧,脸肿成了猪头不说,眼睛从星眸直接变成了两条缝,嘴巴上面还长了一圈乱糟糟的胡子,这副尊容真的是,一言难尽。

    李玄吓得将镜子扔在了一边道:“我,我怎么变得这么丑了,你们给我喝了什么药?”

    天冬皱起眉头,道:“你不是一直张这样吗?”然后认真的看了看李玄的脸,道:“嗯……是有点肿。那也没办法,这□□实在是太厉害了,天麻用巨蟒的蛇胆给你解毒好不容易才治好的,你身上应该还有毒素没有排尽,所以脸会比较肿。”

    李玄捂着自己肿成猪头的俊脸,道:“那你帮我弄盆水来,我洗把脸。”天冬点点头准备出去给李玄打水,还没走远李玄便又叫住了天冬,道:“天冬,你说,你说我是蓄胡子比较好看还是不蓄胡子比较好看。”

    天冬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还是不蓄胡子吧,你留胡子有点像强盗。”

    李玄听了惊呼道:“那赶快帮我拿把刀来!”

    天冬道:“刀?你要刀干什么?你不会想不开要自尽吧,你听我说,千万别想不开,你都这样十几年了,再忍忍,再忍忍老了就都一样了。”

    “拿刀剃胡子!”李玄咆哮道:“我知道我在你眼里不好看了,你需要这样强调吗?”

    天冬忙举手,道:“哎呀,至于吗?你大病初愈怎么底气这么足,真是的,我这不是去给你拿了吗?”

    第42章

    李玄微忖,道:“原来他们已经跑到京城去了,这是要干什么。”

    李修齐没有说话,将书放好了转过身来,道:“殿下这件事儿您不必插手了,交给我处理便是。”

    李玄皱起眉头,道:“你为何总是这样?这也不让我插手,那也不让我插手,难道你就想让我当一个废物一样站在一旁,什么忙都帮不上吗?”

    李修齐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起头,眼眶微红,问道:“那殿下您准备怎么做呢?李学林是您的堂兄,他和您身上有血缘之亲,到时候您把人给抓到了,难道要亲自动手把人给杀了吗?”

    李玄不知怎么回答,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过了半晌,李玄开口道:“是你说的,到时候我和李学林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我父皇杀了他的父亲,我们之间本来就有不共盖天之仇,他想杀我也是理所应该,但是我不想死,为了能活下去,只能这样了。”

    “他是你的亲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他是我的亲人,为什么你比我表现得还要痛心疾首?”

    李修齐突然顿住了,他没再说话,闭上眼睛,背过身去,道:“这几日发生太多的事情,有些累。”

    李玄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李修齐和他不一样,他没有什么亲人,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而白源很可能是找到李修齐父母身份的唯一线索,可现在他们正在做的,却是要想办法除掉白源。李玄的心里一下难受起来,他想安慰李修齐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更怕自己多嘴添了麻烦,说不定李修齐还不知道那幅画像的秘密。李玄顿了顿,说:“好,你累了那便早点休息,我出去便是了。”

    李玄觉得他永远都走不进李修齐的心,李修齐不愿意说,那他便不能问,他就站在原地等,等那一天李修齐突然愿意打开他紧闭的心扉。

    这晚的夜里传来一阵一阵咳嗽声,这咳嗽声剧烈的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了。这声音李玄好久没有听见了,上次有这咳嗽声音时,还是瘟病肆意的时候,不过现在瘟病已经过去了,这咳嗽顶多是染上了风寒。

    可第二日,李玄一从房里出来便看见天冬和天麻神色匆匆,而从房里传出来的咳嗽声更严重了,他忙拦下天冬,问道:“这是怎么了,是谁生病了吗?”

    天冬点点头,道:“是卫大哥,卫大哥好像生病了。”

    李玄听了忙跟着天冬去看卫大哥。当李玄一走到屋子外面,他的心里便有一股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随着他往屋里床铺的接近而上升,当李玄走到卫远床边的时候,他的心绝望了,因为这房间里的味道李玄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瘟疫的气味。

    天冬小声对李玄说道:“卫大哥昨晚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不过是咳嗽了几声罢了,可几日便成了这个样子。”

    李玄看这床榻上的卫远,他的样子和孙大一模一样,同样是深凹的双眼,肿胀的脖颈,以及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尸体腐烂的恶臭。

    李玄低声问道:“你师父呢?你师父还没回来?”

    天冬眼圈红了,他摇摇头,道:“没有,那日我师父和卫大将军吵架后就真走了。”

    “那卫大将军呢?李玄问道。

    天冬道:“卫大将军今日来看了看卫大哥便出去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谁也找不到。”

    李玄便道:“药呢?给他喝药了吗?你师父不是给了你药单吗?”

    天冬已经带着哭腔,他答道:“没用了,没用了,药灌不进去,怎么灌也灌不进去……”

    李玄便一把拿起放在桌上的半碗药,走到卫远床前,一手握住卫远的下颚让他的下齿错开,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灌药水。药水起先是进去了,但却只能停在口腔之中,到了喉咙处便被堵住了,药水慢慢的从嘴角全部留了出来,卫远一呛,将嘴里的药全给喷了出来。

    天冬说道:“没有办法的,他的喉咙那肿了,什么东西都下不去。”

    李玄便吼道:“拿针呢,用针扎,让那儿肿给消了。”

    天冬含着眼泪摇头,道:“没用的,这样没用的。”

    “那怎么办?”李玄瞪着那双红肿的眼睛问道:“那怎么办?难道让他这样等死吗?”

    天冬没作声,站在一旁低着着头,天麻也沉默,似乎这股沉默是对李玄问题的默认,是的,现在就只能等死了。

    李玄低下头,看着碗里的最后一点药,天冬并没有明白过来,天麻则一把将李玄手里的碗给推开,道:“你不可以,你不可以用嘴喂他,你要是这么喂你也会得病的。”

    李玄没有理天麻,仰头便要喝上一口,这时天冬冲将过来一把抱着李玄的腰,大哭道:“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你也会得病的。他是喉咙肿了,就算你用嘴喂他也咽不下去的,只会白白把你搭进去。我们赶快去找师父,找师父来,他会有办法的。”

    李玄被天冬带到了地上,手里的药全都泼在了地上。李玄双眼发红,两腮挂着泪水,大吼道:“把他叫来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等他到了人都没了!”

    李玄这话一说,天冬哭得更加凄惨了,他抱着李玄的腰,将脸埋进李玄的衣摆里,呜咽的喊着:“卫大哥,卫大哥……”而天麻默默地立在一旁,低垂着头。

    今日汤圆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李绯从书桌下的隔间里又将李玄写的那封信给取了出来,打开看了又看,这信短,上面就草草地写了两个字:“有戏”,但李绯看一次,心里便欣喜若狂一次,有戏呢!还是李玄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李玄写的“有戏”,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明日就能洞房的意思啊!李绯用手捧着自己红彤彤的脸庞,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绯儿这是在高兴什么呢?”

    李绯抬眼一看,原来是母后又带着一桶画卷来了。李绯撅起嘴,道:“哎呀母后,今日怎么又送来这么多的画啦,不是说好了先忙李玄的婚事再忙我的嘛。”

    皇后微笑,道:“你还别说呢,你的婚事早该办了。李玄是男子,他婚事办得晚一点还不要紧,你可不一样,再不准备到时候可嫁不出去了。”

    李绯撒娇道:“不是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嘛,我当然是嫁得出去的,母后您就放心吧。”

    皇后不依,取来一卷画册,张开给李绯看,道:“来,你看看,这是新晋的状元,怎么样?长得是英俊潇洒,还写得一手好字。”

    李绯瞟了一眼,道:“不喜欢,歪鼻子,不走正路。”

    皇后也不恼,又取来一卷画册,道:“那这个呢?这个是武状元,不过可不是一介武夫,也写得一手好文章,你父皇尤其赏识他了,等卫大将军退役了就准备让他去接班。”

    李绯一听,道:“为什么?不能让卫大哥接班吗?”

    皇后摇摇头,道:“军队不能父承子业,不过卫远这孩子也是不错,你父皇准备让他过几年换到西部。”

    李绯忙问道:“那时候皇上会赐婚吗?”

    皇后发现自己女儿的小心思了,便笑道:“原来正主在这儿呢,”说着从花筒里又取了一副,展开给李绯看,“这不就是你的卫大哥。”

    李绯忙将画卷接过来,上面果然画的是穿着铠甲的卫远,李绯红着脸,细细的看着,从黑眸点的眼睛,到朱砂勾的唇瓣,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着。

    “父皇有,有这个意思吗?”李绯扭扭捏捏地问道。

    皇后卖关子道:“有倒是有,就是……”

    “就是什么呀?”

    皇后道:“就是卫远这孩子也是你父皇看着长大的,尤其喜爱,便说了卫远的婚事不归他管。”

    李绯小脸一红,道:“所以父皇的意思就是,卫大哥如果愿意就行?”

    皇后摸了摸李绯的长发,柔声道:“是的,绯儿你要知道,作为公主,你得了不少好处,但这个婚事便是你得了一切好处的代价,而对女子来说,最怕的就是嫁错了人。你如果能跟卫远成,这其实也能帮到你父皇,毕竟卫远到时候也会手握重兵。而我,则是希望你高兴……”

    皇后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的婚事我也一直担心,生在帝王家婚事向来不能自己做主,你父皇到时候需要拉拢谁了,你就得嫁给谁家,至于有没有感情,那并无所谓,只要人品还行,那到时候就可以培养培养。”

    李绯道:“其实我可羡慕父皇和母后呢,父皇空着这后宫,就只娶了母后一人,这是多大的宠爱呀。”

    皇后的眼里涌上了一层水汽,她用手摸了摸李绯的发梢,道:“是啊,他,他是重情重义,可是总有些事不能如人意的。”

    李绯没在意她母后的话语,自顾自地说道:“母后,你不知道,能嫁给卫大哥,我就高兴,这是我从小的愿望呢。”

    李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卫远的。应该是刚出生的时候便喜欢这个比她长上五岁的大哥哥了吧。这也是她听母后说的,说她小时候不像李玄,每天老老实实的动都不动一下,搞的她母后和父皇特别担心她以后会不会说话,不过好在现在她何止是会说话,简直是伶牙俐齿啊。那时的她,便总是对卫远嘻嘻笑,只要看到这个大哥哥她便会动起来,不像个呆娃娃了,再长大,那更是卫远身后的跟屁虫,永远都是卫远在哪里她便上哪里。

    李绯也不记得这份亲人般的眷恋是怎么成了男女之间的情愫。她记得有一天她初潮来了,肚子疼得受不了,只能趴在地上。是卫远把她放在自己宽阔的背上,背着她走在宫里的小径上。她可以感觉到卫远衣服下面结实的身板,她能感觉到卫远身上散发的热量,这热量让他两颊通红,只能低着头,心里打着鼓。当然这一切卫远都不知道,因为李绯心里清楚,在卫远的心里她其实和李玄一个样,都是他的好弟弟,好妹妹,半点无关儿女之情。但现在,李玄告诉她有戏了,有戏了呢!

    突然屋外雷声大作,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只是一须臾的光景,便将整个宫殿笼罩进了蒙蒙烟雨里。一名太监急匆匆的进来,道:“公主,从南部来了信。”

    李绯听了是从南部来的,心里一阵欢喜,忙将信接了打开看。

    只不过是看了一行,李绯便觉得她的心似乎坠进了冰窖里,信上第一行便是四个字,“卫远病逝。”李绯捏着信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这纸上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她的会写,但是为什么所有字放在了一起,她却什么都不明白了。

    她捏着这张纸,腿一软,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那张纸落在她的腿边,那四个用黑墨写的“卫远病逝”,却像是浸满了血水,湿答答的从纸上溢出来。

    “公主,公主!”一名小太监从外面飞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公主,找到猫了,找到猫了,在皇宫后院的一棵树下面,可是,可是被雷给劈死了。”

    李绯木然的回过头,见那名太监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一道明晃晃的闪电从天上脾气来,一瞬间照亮了那名太监惊慌失措的脸,和他手里提着的小猫僵硬的尸体。

    第43章

    李玄站在卫远的墓地前面,给他墓地前的泥土上浇了一壶酒。他的眼睛湿润了,跪在晚风之中,衣袍被风吹起,像一只报丧的大鸟。“卫大哥,”李玄一手放在墓碑上,心里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却到了嘴边成了一句叹息。

    这一切似乎是个笑话,卫远在瘟病结束后染上了瘟病,不过是一日光景,便病逝了。一个好好的人,成了土里竖着的一口碑,那碑上不过是寥寥几字,却妄图概括一个人的一生。他用手绢收了卫远墓前的一捧土,将土包好了藏进衣襟里,这土是带给李绯的,一个爱了卫远这么多年,却只换来一捧土的可怜姑娘。

    卫远下葬这天卫忠并没有去,他一个人坐在书房后面的密室里。那密室里挂着他亡妻的画像,而他的手里抱着一只喝完了的酒桶。

    “将军……”李玄走进那不见灯光的暗室里,看着一团黑暗之中,那个蜷缩在画像之下的身影。

    “卫将军,您,节哀……”

    “当”的一声,卫忠手中的酒桶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这响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的,让这暗室显得像一个洞,一个在人心口上的洞。

    “节哀?呵,节哀?怎么节哀?我没有妻子了,没有儿子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节哀?”

    李玄伸手扶住卫忠,道:“卫大将军,您喝醉了……”

    “你说,我是不是遭报应了……”卫忠用手紧紧的抓住李玄的手腕,一双布满血丝的虎眸深深的望进李玄的眼睛里,“你说我是不是遭报应了?”

    李玄道:“卫将军这是在说什么话?有您这么个将军是南部百姓的福气,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卫忠道:“可是我却负了一个人,我负了她,现在我要遭报应了,她抢走了我的儿子,因为我不肯认她的孩子……”

    李玄不明白卫忠到底在说些什么,便扶住卫忠的肩膀,道:“卫将军,您真的喝多了,您先出来,我跟你弄点醒酒的药。”

    “我没有醉,我清楚我自己在说什么!”说着卫忠一把推开了李玄扶着的手,然后突然捂住自己的脸,用手指着墙上那面画像,惊叫道:“是她,是她,她来了……”

    李玄抬眼,那面墙上的画好端端的挂在那里,李玄道:“将军,这墙上挂着的不是您的夫人吗?你真的喝醉了,来,起来,我扶您出去。”

    “不要,”卫忠再次推开李玄的手,惊叫道:“就是她,她这张脸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她的儿子也长得这副模样,日日在我的眼前晃,就是要我愧疚,就是要我难受!”卫忠开始咆哮起来,“她这个小贱人,到死都不放过我。”

    李玄不敢再过去,他听着卫忠一边一边的咒骂着,“是她先勾引我的,她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娶她?我家里有妻子有孩子。结果她挺着大肚子来威胁我,说不给她一个名分就要把事情闹得全安曲江都知道,最后还生了一个跟她一样有病的小子。我让那小子当上王爷的儿子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带病的小子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卫忠回头看向李玄,惊呼道:“你怎么在这里,快给我出去!”

    李玄大步走过去,一手抓住卫忠的衣领,冷声质问道:“那小子是谁,你快说!”

    卫忠嘴里含含糊糊,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话语来。

    李玄道:“那小子是不是李修齐?”

    当李修齐三个字一说出来,颤抖着的卫忠便僵住了,他那双发红的眼睛写满了恐惧,他张口嘴巴,道:“那个病痨,还想我认他。”

    李玄一把将卫忠搡到地上,冷声道:“我全当你今日是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修齐他到南部来,就是为了找你,等你酒醒了,最好跟他说,那你就还有一个儿子。”

    “我没醉,我没醉!我清楚的很,我清楚的很!”卫忠大手一挥,将李玄推到了一边,他恶狠狠的看着李玄,道:“你和他是一边的,你和他是一边的,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想害我,你们想我身败名裂!”

    李玄一把将掩着的书柜给推开,屋里的烛光照了进来,刺痛了卫忠的眼睛,卫忠两手捂着双眼,道:“啊,你要弄瞎我,你要害我!”

    李玄没有回头,任卫忠在暗室里低声哭泣着。他径直从书房出去,一把抓住一名迎面过来的小兵,问道:“李总督呢?你今日看见李总督没?”

    小兵摇摇头,道:“这一整日都没见着李总督。”李玄心头一沉,转身往李修齐的书房走去。这时一人拦住了李玄,道:“殿下,我今日我找到李总督,我刚刚查到了关于白源的重要线索,白源的二姑娘曾经带着东西去兴川山上的白马古寺里去,我猜……”

    李玄却置若罔闻,径直从黑衣人身边走过,黑衣人忙喊道:“诶,殿下,您听到我说的了吗?您不是一直要查这件事儿吗?”

    李玄头也不回,道:“我还有事儿,你先等等。”说完往李修齐的书房快步走去。

    书房里没有人桌面上的书一本一本的摆放好了,似乎没有动过,李玄便推门出去,往镇上去了。李修齐也不在镇上,他的手下说今日总督并没有来,李玄便抹了把额间渗出来的汗珠,往堤坝上走去。

    堤坝上也没有人,浩浩的江水从李玄提议修建的分水堤那儿通过,一面江水分为了两支,一支改往东走,一支顺江而下,激荡在这面堤坝上。

    李玄突然发现自己的脸上沾染上了这江水的气雾,他抹了把脸,低声说道:“修齐……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李玄似乎明白了李修齐那双黑色眼眸背后的落寞,他的浅笑,他的沉寂,他对自己的若离若弃。李修齐的心里是害怕的,他的娘亲在他出生后便不知所去,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而他的父亲,心狠地觉得李修齐不过是自己人生里的一个污点,这个污点是心头的一根刺,只想处置而后快。而九王爷夫妇则将年幼的李修齐送走,让他跟着一个道士在深山之中,多年不曾看望过一次。

    李玄不知道九王爷夫妇是怎么看待李修齐的,是把他当作一个招子的棋子,还是真心当作自己的血脉,可是现在九王爷夫妇已经有亲生的小孩了,李修齐不过是个外人,他在哪里都是一个外人,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这里,他永远被排除在外,而他是不是也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离他而去呢?

    李玄现在想告诉李修齐他不会的,如果卫忠为了自己的名声负了李修齐母女二人,那他李玄就算身败名裂也要给李修齐一个承诺。那个夜里,李修齐曾问他,回了京城他们怎么办。那时的李玄也不知道,他只有一股脑的劲,想和李修齐在一起,可他从未跟李修齐承诺他会怎么做。他一直怪李修齐对自己若即若离,那他呢?他又何曾让李修齐放下心来?他从未给出答案,却自私地享受着李修齐对自己的爱,他甚至残忍地觉得这份爱不够,不够多,不够热烈,他哪里会知道,这份爱是李修齐所有的,李修齐将自己所有的都给了他。

    江上挂着一轮落日,这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半面江水,半江瑟瑟半江红。李玄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李修齐的心,他也知道了李修齐现在身在何处,他的黑色的衣袍被晚风吹得鼓涨。

    卫远的墓前跪着一个人,这人不知道在这晚风里跪了多久,他的身影消瘦,穿着一身白月色的长袍,背影似乎要融进这片苍茫的墓群里。

    “我知道你不乐意我叫你一声哥,你也不肯认我这个弟弟,我心里也一直有怨气。但现在你死了,我竟然心里这么的难受。这,是不是血脉相亲的原因呢?”李修齐跪在卫远的墓前,轻声说道。

    这低声细语被晚风吹进了李玄的耳畔,李玄立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下,静静的听着。

    李修齐不再言语,给卫远的墓碑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回头,对树下的李玄苦笑道:“殿下在这里站多久了?”

    第44章

    李玄挤出一丝笑,道:“刚过来,想着你人跑到哪里去了。”

    李修齐微微一笑,道:“殿下,逝者已矣,节哀顺变。”说完走到李玄的身边,用手轻轻抚上李玄的眼眶,用令人心碎的声音柔声说道:“又哭了?我知道殿下和卫少将军关系向来好,但也不能这么哭,怕把眼睛给哭坏了。”

    李玄没有说话,他直直的看着李修齐那双清凉的黑眸,一把将李修齐抚上眼眶的手攥进手心。

    李修齐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李玄摇了摇头,用手一拽,将李修齐拉入怀中,他的下颚抵在李修齐额头,他的双臂紧紧搂住李修齐的肩膀,就这么紧紧的将人拥在怀中,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李修齐贴在胸膛前的耳畔似乎可以听到这杂乱的心跳。

    李修齐开口道:“殿下……”

    李玄道:“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殿下您知道什么了?是找到李学林了吗?如果殿下觉得下不了手,那就让我做这件事儿吧。”

    “不是的,”李玄打断李修齐的话语,“不是的,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今日卫忠喝多了酒,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李修齐低声问道:“殿下是知道我的身世了……”

    “是的,我该早点知道的,可是我就是笨,所有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却就是看不明白。”

    李修齐道:“其实殿下也不用太为我难过了,其实我来南部之前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虽然九王爷和九王妃从来不曾跟我透露过什么,但我曾从医书里看到过我得的病,这病是遗传的,可九王爷没得,九王妃也没得,我就知道我不是他们亲身的了。再加上皇上指派我去南部,九王爷一直阻拦,找尽了借口不让我去,我便料到我的亲生父母可能就在南部,而且其中还有什么渊源,所以九王爷不愿我与他们相认。现在一切水落石出了,我心里倒也没有多失落,毕竟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倒是算了结了一件事儿。”

    “既然事情了解了,那我们就回去吧……回京城。”

    李修齐点点头,二人沿着小径缓缓往营地走去,“上次我们这般走的时候,还是我刚来南部。”李修齐开口说道。

    李玄道:“是啊,那时你刚来,还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李修齐道:“那时我心里很害怕。”

    “为什么?”

    李修齐轻笑,道:“那时我以为你是为了卫少将军来南部的,我看到你在书上一遍一遍写他的名字,卫少将军又有能耐,也讨人喜欢。无论是那个做父母的,都会想要卫少将军这么一个孩子。”

    李玄道:“我把卫大哥当自己的亲哥哥,你知道,我有个那样的姐姐,做梦都想要个哥哥保护我……不过,李绯是真心喜欢卫大哥,只是现在……”

    李修齐淡淡道:“做夫妻要七生七世的缘分,这辈子可能缘分还没到……”

    “那我们呢?”李玄轻声问道,“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呢?”

    李修齐轻轻一笑,道:“算异端吧,没人管得了我们的姻缘,靠我们自己了。”李玄听了哈哈一笑,然后又想起了卫大哥,便止住了笑声。两人就这样沿着小路慢慢的往回走去,披着一身月光。

    知道李玄要回京城的消息,哭得最惨的,是孙家五娃,他抱着李玄的大腿,挂着两条清亮的鼻涕,鼓着一双含泪的圆眼,哭喊着:“玄哥哥真的要走了吗?再也不回来看五娃了吗?不要走啊……”

    李玄忙蹲下身,把哭成泪人的五娃从地上拽起来,用手捏了捏他脸上凸出来的鼻尖,轻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哭,羞羞脸。你看你的小蝶姐姐还在一边呢,你不怕她也笑你?”

    五娃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胡蝶,止住了嘴里的啼哭,抽泣了几声,道:“玄哥哥,你到底会不会回来看我?”

    李玄正色道:“五娃,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娃子,所以我也不想骗你,等我回了京城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不能给你这么一个空头的保证。你要知道人和人之间是看缘分的,缘分到了就能碰到,缘分尽了,就要分开。”

    五娃听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哽咽道:“我听明白了,你就是想说你不准备回来了……这和我爹爹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是上了天,一个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都见不到了,都见不到……”

    李玄用手抹了抹五娃脸庞上的泪珠,道:“我回不来,但你可以去京城找我呀。京城比南部要繁华得多,等你长大了想闯荡出一番事业了,一定要去京城。我给你一个东西,”说着李玄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那把匕首来,放在五娃白白胖胖的手心里。“你把这把匕首收着,这上面的雕蝠黄玉是清州国皇室的图腾,那是我母后的娘家,然后我再跟你写封书信。到时候你拿着这两样东西到京城找我便是了。”

    五娃有些懵懂地接过东西,问道:“那你在京城的家又在哪儿呢?京城那么大,我上哪儿去找你?”

    李玄微微一笑,道:“你就去京城最大的房子里找我。”

    五娃捧着那只匕首,仰头看向站起身的李玄,道:“我回去找你的,你一定要记得我。”

    李玄一笑,道:“我当然会记得的,只是你,你这个小娃子会不会晚上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五娃摇摇头,然后又镇定地点了点头。

    “你倒是跟小孩关系不错。”一人在李玄身后说道。

    李玄一回身,见荣诺穿着一件翠绿色的长裙站在他身后,似乎站了有好一会儿了。

    李玄咧嘴一笑,道:“小诺真是越来越出落的漂亮了,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小伙子,只要有你看上的,我就去给你抗过来……”李玄突然不再说话了。卫远生前曾给荣诺一个承诺,认她做妹妹,给她许配一个好人家。

    荣诺微微一笑,她知道李玄为何脸色突变,她开口说道:“我的婚事不用你跟卫大哥操心了。倒是你,也一把年纪了,该想想自己的事儿了。”

    李玄道:“我正值风华正茂,还想着闯出一番大事业呢!”

    荣诺听了对李玄一笑,这笑容好像是冬日绽开的一朵腊梅花,宣告之前一切寒冷痛苦的终结。

    “你,你现在还能看到未来之事吗?”李玄低声问道。

    荣诺摇了摇头,道:“很早就看不见了,自从及笄后看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那时我曾看见过你,所以我一直相信你,现在你要回京城,无论你有什么决定,都要坚持下去。”荣诺微微一笑,道:“其实我相信你,卫大哥也相信你,李总督更是相信你,可偏偏你自己不相信自己。你总是逃避,不肯直视自己心底的答案,这样是怯懦的,你不可以这样。”

    李玄哈哈一笑,用手揉乱了荣诺的头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李玄眸色微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我答应你,回京城后,我一定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马已经备好了,车里装着的是白源的一小部分贪污货物和二人的行礼。李玄翻身上马,对身旁骑黑马的李修齐微微一笑,双腿一夹,马儿哒哒地走起来,马蹄在南部的小径上扬起一层薄灰,一阵嘶鸣声里往京城走去。

    骑着马,李玄对身侧的李修齐说道:“内探那日给了我情报,说有人曾在京城看到白家二姑娘。”

    李修齐道:“看来李学林他们已经进到京城里了。”

    李玄便问:“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去京城,难道是想用刺杀的方式报仇吗?”

    李修齐摇摇头,道:“我觉得李学林这次应该不会再用这种方式了。因为只要刺杀一次,不成功便会暴露他们的底细,这次白源莽然动手,没伤到您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老穴。这一次李学林应该会放聪明点。”

    李玄道:“那他们去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打听消息,九王爷马上要给世子办满月的酒席,到时候达官显贵都会出席,李学林不用混在其中,只是四处打听一番,便能知道宫里的要事了。”

    李玄听到世子的满月酒席,抬眼看了李修齐一眼,却见李修齐面色平和,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把人显得温润如玉,不见半点自怜亦或是悲伤。“你,你会参加这个宴会吗?”

    “当然会,”李修齐答道,“九王爷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血脉,这是大喜事儿,要好好庆祝一番。他们养育我这么多年,是我的大恩人。我更要高兴。”

    李玄一笑,放下心来。这时前面有一群衣衫褴褛之人围在京城的城门之外,李玄忙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一名男童转过身来,正好把李玄撞了个正着。那男童的脸颊消瘦,瘦骨嶙峋的胳膊碰在李玄的肩上。这男孩有一双褐色的眼眸,这双眼眸里写满了无助和惶恐,直勾勾地看着李玄。

    李玄心不知怎么的陡然一沉,这双眼睛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自己的眼眸就是这个模样,淡褐色,像夜晚亮起的琥珀。

    李玄一把抓住惊恐的男童,问道:“这是怎么了?”

    男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位爷,赏点什么吧,好几天没吃饭了。”

    李玄便将李修齐给他备的所有甜糕全部给了那个男童,男童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块糕点。可能是太久没有进食,而这糕点又太过甜腻,男孩刚吞下去,便呜呜地一声又将食物悉数呕了出来。

    李玄忙取来水壶,拍拍男童的背,让他喝口水。等男童缓了过来,李玄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男童捧着没吃完的糕点,瞪着惊恐地双眼,道:“我们是逃难来的,前些日子发大水,冲了我们的田,我们什么吃的都没有……”男童举起那些糕点,道:“这位爷,我能把剩下的给我娘吃吗?”

    李玄允了,男童便捧着糕点一点点地喂给他气若游丝的娘亲。李玄放眼望去,京城外全是这样的可怜兮兮的人,他们一个个蹲在城门口,而守城人却木然的立在城头,冷眼看着倒在地上因饥饿而亡的难民们。

    “殿下,他们是从清州国来的。”李修齐从李玄身后过来,低声说道。

    原来李玄修建的分水堤救了南部的百姓,却让这疯狂的洪水猛兽席卷了清州国的半边疆土。这江水本不会经过清州国的,所以清州国连堤坝都没来得及修建,现在没有东西可吃的清州国人全都想逃到宇晋国,为了躲避镇守边疆的卫大将军,他们选择另一条线路,绕过南部,从西边进到京城来。

    李玄道:“所以是我害的他们?”

    李修齐道:“殿下也不能这样想,您那时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而且如果那时不修建分水堤,那么受灾的就是宇晋国的臣民了。”

    李玄道:“清州国,宇晋国,那一国的国民就不是人了?”李玄看着这满眼衣衫褴褛的人,心头充满愧疚。

    李修齐道:“殿下,您不可能代表所有人的利益,只可能代表一部分人的。您是宇晋国的皇子,您理所应当将宇晋国臣民放在首位。”

    李玄没有答话,他翻身上马,大步到了城下,高声喊道:“开城门。”

    第45章

    李玄已经明白了,白源就是李修齐亲生母亲的哥哥,如果他想知道李修齐的母亲是谁只能去找白源。

    “你说上次有人在哪里看到了白源女儿的?”

    黑衣人道:“在城东的一件茶楼里,不过我后来带人一间一间的找过,都没找到人。”

    李玄道:“除此之外再没有从别的地方找到他了?”黑衣人点点头。李玄便道:“那我亲自去找。”

    茶楼里人声鼎沸,李玄找了一面空桌子坐了下来。邻桌正高谈着国事,说这宫里的轶事。“贺家这次是真的要发达啰,说贺大人的妹子要进宫了。”

    “真的假的啊?如果是真的,那可真不得了了。你想想只要能生下一个一儿半子的,不就能挤走那个异国皇后吗?”

    另一人插嘴道:“就是就是,所以我说没这么简单,应该会同时召两个人。两个人才斗得好看。”

    一人大笑道:“又不是说书的,还斗得好看。不过你说得倒也有道理,总不能让贺家一家独大,总得制约制约。”大家听了频频点头,然后开始猜测这第二位又是哪家的姑娘。

    李玄静静听着,眼睛四处打量,这茶楼似乎是做正经生意的,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往来。

    这时一名店小二提着水壶来了,道:“诶,这位客官,加点水吧。”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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