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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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竹马 作者:奈奈央
第13节
听到这声音，王先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牙龈紧咬。脚下再不停歇，大踏步离去。
“那个……一洋哥，我和大仙儿先回去了。寒假有空一起聚啊！”
唐昊看着远去的王先和黄俊艺摸着下颌，似乎还在回味什么。
谢一洋看着唐昊，眼神忽然就锐利起来——
“唐昊，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想，你肯定听过这句话。我也不想重复第三遍。下学期过了就毕业了，我不想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唐昊看着谢一洋转身的背影，两手揣裤兜里，大步跟上后，无所谓道——
“我只是很正常的说了一句话，难道又是什么限制级的话？你这限制也太低级了。”
“你不懂的事情，不要随意掺和。”
“你就很懂了吗？”
谢一洋回头，虚眯着一双桃花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昊耸耸肩：“字面上的意思咯。我觉得小学弟现在其实挺危险的，你再这样对人家，说不定一个不小心，真的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你现在这样对他，总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对你，你信不信？”
谢一洋与唐昊对视半晌，却并不回答这句话。
他要的，并不是王先的现在如何，而且将来。王先是生来就该骄傲肆意的人，他有骄傲的资本。即使轨迹发生偏差，他也会努力让王先拥有原本该拥有的光芒。现在是一中，后面可能就是京大。他一直都是相信着的，相信王先，相信……未来。
☆、哈……
“马上就要进入新的一年倒计时，又要响起那首经典的歌曲。站在这个舞台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上映照出来的光打在王先脸上。王先平静的看着电视里，春晚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说着倒计时的台词，目不转睛。在主持人开始倒数十秒钟的时候，王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嗯，还差几秒钟就是新的一年了。
王先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拿出速冻汤圆，给自己煮了几个。然后站在厨房里，一直看着锅里沉浮的汤圆，直到汤圆浮起来，完全熟了才舀起来。
整个房间，除了电视里的欢声笑语，就只有隐隐从其他地方传来的热闹气息。就连手机也是关了机，安静的放在一边，莫名有些孤寂的味道。
王先平静的表情，和着这沉暗的房间，像是与外面的喜庆热闹隔了一个空间墙。王先在墙的里面，而热闹，都在墙外。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听着这首经典的歌曲，王先一直淡漠的眼神忽然就飘远了。
——你脖子真软。
那年元旦，王先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话，在这一刻，突然就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王先甚至还记得那年，自己将将知晓一点感情，对着谢一洋的时候，手足无措，甚至会有些躲着谢一洋。那个时候，谢一洋还对自己很好，他的家就在自己家旁边，甚至一起过夜的时候，自己还能枕着谢一洋的肩膀瞌睡。
再有半年……甚至半年不到的时间，谢一洋就要从一中毕业了，以后，更难见到谢一洋了。不知道那时候会不会忘了谢一洋？
看着电视上转换的各种画面，王先忽然伸出手，似乎想要关掉电视，却又犹豫了一会儿。
关掉电视，带着钥匙出门的时候，王先觉得自己挺冷静的，再没有过的冷静。
尽量挑选灯光昏暗的地方，一路走出小区，走到街上，又往市中心走。
因为过年，街上店铺多半是关着的，行人寥寥。冬天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冬季特有的严寒，划得有些生疼。但是王先并没有在乎这些，他脸色平静，眼神却带着某种偏执，有目的的朝着一个地方走。
那个地方是偶然间听到班上几个女生讨论到的一家店，听说是一家低调却有名的店。但是王先并不知道，在过年的时候，那家店还会不会开着，他只是……突然很想去，想要确认某些东西。
“叮铃——叮铃——”
推开深冬里的那扇门，王先听到清脆的风铃声，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让他吓了一跳。
站在门口，背后的门缓缓合上，面前的一切，和王先想象中的场景似乎不太相同。
“找人吗？”温和的男声从左边传来，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渐近。
王先第一次来这里，但是不知怎么，并不觉得紧张。他看着声源处，从左侧走过来的一个男人。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王先觉得，这个人有点像谢一洋——都是温和的，都是带着笑容的。
可是他们又有一些不一样——谢一洋的温和带着距离，这个人的温和却让人觉得……觉得真诚。
“今天吧里休息的哦。没什么人来，可能找不到你想要的人。”
王先看着对面那个穿着灰色毛衣的年轻男人，微微垂着眼眸，静默了一会儿，问道——
“可以坐一坐吗？要一杯喝的。”
或许是见多了各色人物，对面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多问什么，反而微笑着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王先礼貌的回应了，朝着左侧的走道行去。
或许是因为过年，这里一路走来都挺清净的。偶尔有一两个人，也只是轻轻扫过王先，又继续喝着茶——是的，茶。坐在这里的人居然在喝茶。
王先以为，“酒吧”都是灯红酒绿，却没想，这个酒吧会如此奇怪。
“随意坐，反正今天也没几个人。要喝什么？”
温和的年轻男人带着王先走到类似于大厅的地方，说了这么一句话。见王先暗自观察着大厅，似乎有些惊异，男人笑道：“忘了介绍，我是阿回，回家的回。这里是酒吧，虽然名字叫‘酒吧’，但是这里只营茶水。”
“我以为，这里是一般的酒吧。”
阿回笑了笑，“差不多吧。这里，久了你就知道。”
王先点点头，看着阿回转身离开的背影，脑子里总出现谢一洋的脸。
知道“酒吧”，还是前桌几个女生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说是……这个地方，是榕市比较有名的gay吧，也是质量比较好的419对象寻猎场所。不过王先来这里，只是想确定，自己对于其他男人，会不会有反应。
因为是第一次来“酒吧”，并不清楚这里有什么规定，也不知道消费如何。不过来之前，王先已经做好了预算，只要不超出，都可以承受。但是该怎么说呢？尤其，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如果跟阿回说，阿回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学生，然后敷衍的一笑了之？如果……
“在想什么？”
“啊？”
王先猛然抬头，发现阿回端着茶具已经坐在自己对面了。
“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王先抬眼看着阿回，对方却专注着手里的茶具，并没有看王先。
王先也不知道自己找谁，但是又确实是找人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沉默以对。
“喝杯茶吧。那边有几个客人也是单身来的，有兴趣可以去找他们一起聊聊。我就在吧台，要找我的话过去就好。”
王先点点头，看着阿回微笑着转身离开了。
“酒吧”里很安静。除了偶尔茶杯搁在桌上的响声，几乎就没什么声音了。王先不知道是过年人少的原因，还是原本就如此，只呆呆的坐着，眼神不自觉的飘向阿回，却又在定格阿回的时候，想起谢一洋的脸。
王先不知道自己坐在“酒吧”有多久了，只是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阿回已经不在吧台那块儿了，自己身上也多了一块儿毛毯。
因为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王先也不知道时间。周围的灯光都暗淡着，似乎已经没人在了。
“阿回？”
王先试探的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王先不知道这个吧为什么有些奇怪。他起身，往吧台延伸的方向走去。看到里面似乎有一条走道，有几个房间。
王先看着黑幽幽的走道，有些犹豫的停下了脚步。
“醒了吗？”
从背后突然冒出一句话，让王先惊了一跳。
“里面是房间，不过都是专属。”
“我只是……”
“一般来这里的人都是单身，有时候看上了，也可能在一起……一晚上。”
阿回微笑着看着王先：“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王先摇摇头，没有回答。
“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困惑的少年，新年快乐。”
“为什么……你觉得我困惑？”
“你的眼睛，你的行为，你走路的姿态，你喝茶的样子，都明明白白的表现了你的困惑。我觉得你可能更适合学校，而不是酒吧。”
王先跟着阿回坐回位置上，皱着眉说道：“你这是轻视吗？”
阿回摇摇头：“只是劝诫。你太认真了。”
王先看着桌上冷掉的茶水，没有说话。
阿回就那么看着王先，就好像看着过去的自己。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这个孩子太纯净，太认真。看起来只是一个高中生，但是对方的神态，又游离在高中男生的边缘。他不知道王先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地址，找到这个吧的，但是他偶尔来一次，刚好遇到王先，大概也是缘分吧。只是他还是觉得，对方更适合学校。
“谢谢你的茶水，请问在哪里结账？”
“算是我请客。下次来的话就要收钱了。”
王先看着阿回，没有回话。
“早点回家吧。这里不适合你。”
王先看着对方真诚的笑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静默的离开了“酒吧”。
寒冬凛冽的早晨，街上浓重的节日气氛，王先将手揣进衣兜里，一步步往家走。他突然觉得，自己昨晚跑到“酒吧”来的行为似乎傻透了。想要知道的答案，也没找到。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王先停下脚步，看着没人的街道，忽然转身，朝着“酒吧”跑去。
——既然出来了，就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推开“酒吧”的门，门口的风铃声依旧清脆的响起。王先带着一身寒气，喘着粗气，跑到吧台的位置，却并没有看到阿回。
“忘了东西吗？跑得这么急。”
王先摇摇头，略略平静了一会儿，看着阿回，问他——
“419吗？”
阿回满脸疑惑的看着王先，似乎不懂王先说的意思。
“我只是……想试试。你答应吗？”
阿回温和的一笑，看着王先，似乎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不太适合这里。你知道在普通的吧里，如果要找419的另一人，是怎么做吗？”
王先正准备摇头，就听对方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说道：“一般人都会带上自己的一包烟。在吧里，你把烟拆开，抽半根出来，自己点一根。看上你的就会把那半根抽出来点上。这是一种默认的通行规则。”
阿回看着王先，没有再说下去。
王先显得有些执着的看着阿回，等着阿回的回答。他要知道，自己对着别的男人，是不是也会石更。是不是除了谢一洋，他也会喜欢其他同性。
“你……”
☆、哈、
那天，王先和阿回，什么也没发生。
王先想不出阿回拒绝自己的原因，就好像，找不到谢一洋突然对自己冷漠起来的理由。
那个寒假，王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天回来后，他给王爸爸和王妈妈各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关了手机，拔了家里的网线，开始了拒绝外界的生活。
王先甚至电视都不看，每天除了写作业，就是坐在自己房间里发呆。有人敲门，王先也当作不知，有时候王先躺在床上，能听到黄俊艺喊自己。可是他不应。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就是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见人。
“这个寒假，好像就没见大仙儿出来过。我也不知道大仙儿是不是去叔叔或者阿姨家了，反正小区里就没见过他的人。但是他家又的确有人在，有的时候，晚上能看到有些灯光的。”
谢一洋听着黄俊艺在电话那头有些着急的声音，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手机。他给王先发过新年祝福短信，但是对方并没有回，打电话也总是关机。他一直以为是王先不想理会自己，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王先是要放弃什么吗？还是开始堕落了？
“一洋哥，你要不去看看大仙儿吧。他以前最听你的话了。你去看看他，万一他真有什么事儿……”
“我待会儿就过来。”
拿上外套，换了鞋子，谢一洋匆忙往公交站走去。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公交车，谢一洋往街头走了几步，招了辆计程车。
一路上，谢一洋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把上一世的王先，和现在这个少年搞混了？现在的王先，只是一个少年，他还不够成熟，不够理智，不够坚硬。他这样突然的放手，是不是对王先起了反效果？
“我觉得大仙儿就在屋子里，但是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吭声。手机也关机，座机又没人接。”
谢一洋到的时候，黄俊艺就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脸焦急的说着王先的现状。
谢一洋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敲了敲门——
“先儿，你在不在？”
听到谢一洋声音的那刻，王先愣了一下，而后又自嘲的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他竟然已经产生了幻听，竟然还会以为谢一洋会来找自己。
“先儿，你先开门，有什么事你不要憋在心里。”
那……真的是谢一洋的声音。王先猛的坐起身来，静静的听门外的声音。
“先儿，你不要虐待自己，不管有什么，你都先开门。不管发生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好不好？”
王先穿上鞋，走到门边，手里拽着把手，又停了停。
外面的谢一洋和黄俊艺也相互对视了一眼——里面有动静。
“先儿，你开门，我们进来说好不好？”
“大仙儿！你别把自己闷屋子里了，整个寒假都没见你出来过，还是不是兄弟了！？是兄弟就赶紧开……”
黄俊艺的“门”字还没说出来，就见门缓缓开了。
原本黄俊艺和谢一洋以为，整个寒假王先都闷在家里，必定蓬头垢面。谁知打开门，王先模样倒还干净，就是面色不是很好。
“大仙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
王先看着黄俊艺看了一下，又转眼去看谢一洋。
那双桃花眼还是那么好看，只要看进去了，就移不开眼。
三人站在门口各自愣了愣，黄俊艺最先反应过来。他捶了捶王先的肩头，嬉笑着进了屋。
谢一洋看着王先的模样，心里泛着疼。
没有计划中设想的精气满满，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彩，甚至那些骄傲，似乎都变成了平和。这不是他认识的王先，可是这也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变成这样的王先。
“大仙儿，你整个寒假都不出门，你吃的啥？”
“饺子，汤圆，面条，方便面，饼干，牛奶，纯净水。”
黄俊艺看着王先，竖了个大拇指：“你牛！”
谢一洋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包装袋，心里特别复杂。
“我操！大仙儿！你寒假都在看书做作业吗？你特么是要吓死我啊！这一摞的书！不行，我得借鉴一下，我还有好多没写！”
黄俊艺从王先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卧槽卧槽”，看了看那些书，拿走了一些寒假作业，就忙着回去借鉴了。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知道大仙儿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回去借鉴借鉴，免得开学出事。一洋哥你在就行，我先回去了。”
黄俊艺离开后，房间里，就安静下来了。谢一洋站在客厅里，看着一身睡衣的王先，几次开口欲言，都没能顺利抖出一句话。
反倒是王先，看起来异常平静。只是那双狐狸眼再没有从前的月牙弯，和着他如今的平静，看起来，竟有一种冷傲感。那种，不自觉的透露出来，和别人不一样的冷傲感。
谢一洋看着这样的王先，忽然觉得，哪怕是自己的重活一世打乱了王先原本的生活轨道，但是王先始终还是王先，骨子里的骄傲仍在。
“你要说什么吗？”王先看着谢一洋，轻声道，“谢一洋。”
“王先……”
好像回到上一世的狼狈模样，自己站在销金窟的门外，王先面上带笑，可是眼神却没有丝毫在意的看着自己。那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那种想要逃脱的微妙心情……
王先看着谢一洋后退一步的动作，皱了皱眉，歪着头，眼带疑惑的望过去。
谢一洋显得有些狼狈的立在原地，带着王先不懂的不知所措。
“出去一起吃饭吧。”
谢一洋微微垂着眉眼，努力使自己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半晌没听到王先回应，谢一洋抬眼，却发现王先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你今天……有些奇怪。”
谢一洋有些语塞，却见王先说完，转身就回房了——估摸着是换衣服去了。
谢一洋转过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大情绪波动。
吃了饭，两人走到猫吧去坐了一下午。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布置，两人选择的座位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这次，没有一个叫唐昊的人让王先觉得碍眼了。
“你为什么把自己锁在屋里？手机也不用，也不上网。”
“我只是不想出门，也不想联系任何人。”王先看着谢一洋，“你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你这样，叔叔阿姨会着急的。黄俊艺也一直担心……”
“但是你并不在意啊。如果不是大黄告诉你，你会知道吗？谢一洋，如果你并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么就别给我希望。我喜欢你，你知道我喜欢你，可是你对我忽冷忽热……谢一洋，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你知道吗？”
谢一洋直直的看着王先，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谢一洋，我说过，我喜欢你，哪怕你喜欢唐昊……”
“我并……”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说了，哪怕你喜欢唐昊，哪怕你和唐昊在一起了，我也还是喜欢你。我试过，不喜欢你会怎样，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
谢一洋看着王先，看着王先平静的说出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寒假太长，他总觉得对面的王先很陌生，甚至会有一种在和上一世的王先对话的错觉。
谢一洋沉默了很久，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王先。他不想欺骗王先，也不想失去王先，更不想王先误会自己。这个寒假，王先的状态也让谢一洋担心——他只是和王先短暂的分开了这么些时间，王先的性格就变化得如此快，如果再不和盘托出，继续冷淡，王先和自己，会不会变成相识的陌生人？
权衡许久，谢一洋终于还是决心将一切告诉王先。
“先儿，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在想什么。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或许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不会愿意任何人身下你懂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唐昊，但是我不可能喜欢他。因为我……上一世就见过他，也见过你。我知道成年后的唐昊是怎样一个人，我也知道你。”
王先本来听得很认真，甚至那双狐狸眼，开始有了星星笑着。可是听到后面，王先一头雾水，不知道谢一洋在说什么。
“你说的上一……”
谢一洋伸出一只手压了压，说道：“你先听我说完。我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但是当我再次睁开眼，却不是死亡，而是回到小时候。甚至后来，因为我的要求，我家也搬离了原来的住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巧合的住在你家旁边。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似乎不喜欢我，看了一眼就跑开了。后来开学，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报名，你似乎也对我很抵触，别别扭扭的样子，真的是可爱极了。当时的我觉得很神奇，长大后张扬肆意的你，小时候也只是一个顽皮可爱的孩子。
“那时，我以为，我的重生只是这样而已，只是换了一个住处，换了一个学校，换了一个环境。但是后来，有些东西慢慢就改变了。我发现有些事情和上一世开始不一样了。最开始觉察到，是你开始频繁的在我家借住，或者说，我在你家住的那段时间，我本能的觉得你似乎有些改变，但是当时的我拒绝去深想。然后就是叔叔和阿姨，似乎并不像前一世那般和睦，甚至后来分开了。最让我觉得恐惧的，是初三时唐昊的出现，并且和你我同一个学校。高中，我们甚至也在同一个学校。这些都与前一世不一样。这些事让我觉得烦恼，也很自责——如果不是我，叔叔阿姨肯定和上一世一样，你的性格也不会变化如此巨大。最重要的是，我没想到你会告诉我说喜欢我。”
谢一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可能不知道，上一世的你，有一个才貌兼备的未婚妻，你很爱她，即使是和朋友们出去玩儿，也惦记着她。所以我知道，你原本是喜欢女孩子的。加上当时我们几个一直都是一起玩儿的，你又刚好在青春期，我怕你不明白这些东西，只是将有趣当作感情，所以后来我强迫自己对你冷淡，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你会成为原来那个张扬骄傲的王先，也会在后来遇到你原本会遇到的爱人。
“但是这次寒假，我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把你逼到一个相反的方向去了。我希望你独立，骄傲，光芒四射，而不是孤僻。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女孩子，我也不想再勉强你。即使你回不到过去的轨迹，但是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好，就算不喜欢女孩子，也没关系。我也曾经考虑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会怎么样。但是没有实力的假设，只不过是幻影。我希望自己在现实的未来中，和你在一起。”
王先从最开始的想插话，到后来安静的等谢一洋说完，内心忽然生出许多失望来。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接触谢一洋，所以不知道谢一洋已经变成了一个满嘴谎言的人——甚至是这样劣质的谎言。然而他不懂，谢一洋为什么要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唯一能说得过去的，就是唐昊了。想想谢一洋居然为了唐昊，说出这样的故事来，王先只觉得想笑。甚至谢一洋在说这些的过程中，表情和眼神都表演得很到位，就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但是这样的故事……谢一洋是还将他当成孩子吗？或者说，当成傻子？
“谢一洋，如果你只是可怜我，想要让我有勇气活得更好，真的没必要编出这样的故事。你故意不说唐昊，甚至只是一带而过，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不说，你和唐昊的关系就不存在了吗？你对我否认，就是真的不喜欢唐昊了吗？谢一洋，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在意。”
王先自嘲的一笑——
“说得矫情点，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也并没有强迫你和我在一起。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但是你真的不用特意编这么一个故事给我听，甚至声情并茂的演讲给我——我还没有白痴到那个地步。谢一洋，你总说为我好，可是你看看，你今天说的这个故事？这就是你为我好所做的事？”
谢一洋不知道王先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在意唐昊，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王先重点仍旧是唐昊？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先儿，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在意唐昊？我说的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王先有些气急的打断：“那你说你是哪个意思？是想着如果有天唐昊不喜欢你了，你再回来找我吗？你话里的意思不是这个吗？那是哪个你说啊！你说，我听！但是谢一洋，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玩弄？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很有趣吗？”
“先儿，唐昊只是普通同学，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唐昊呢？”
“你一直为唐昊说话，甚至为了他编出这样一个笑话，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傻子？一个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傻子？谢一洋，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真的觉得你是为我好吗？”
谢一洋忽然有种无力感，王先已经钻进名为“唐昊”的牛角尖，出不来了。无论他说什么，王先都会觉得他是为了唐昊说话。
“谢一洋，我已经不是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小孩儿了，不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也不是傻子，我有基本的分辨能力。”
说到最后，王先甚至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离开前，他说——
“谢一洋，我喜欢你，但是你让我觉得失望。”
“叮铃——叮铃——”
“欢迎下次光临。”
谢一洋看着王先起身离开，拉开门走出了猫吧。
谢一洋坐在原位，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没有说对。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他就差把自己的心剖给王先看了，可是王先不信，无论他怎么说，王先就是不信，他能怎么办？
——“谢一洋，我喜欢你，但是你让我觉得失望。”
王先走之前的那句话，不断回响在耳边，谢一洋有些茫然的看着落地窗外的行人，一个人，呆坐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
☆、流言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周末回家的路上，谢一洋看着年轻的男女学生们，又望了望不算蔚蓝的天空，总觉得这乍暖还寒的天气，不太适合出来走动。
从上次和王先在猫吧见面后，谢一洋就没怎么和王先说过话了，甚至见面时间也很少。高三的下半学期又被老师盯得紧，就算再活一世，谢一洋也觉得累。
“……就是那个‘酒吧’啊！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就是……”
“诶？居然是……好想进去坐一坐啊，就算是别人家的，我看看也好。”
“得了吧，要是女人能进去，我还会在这儿和你说么。再说，人家一那个啥吧，跟女人都没关系好不？去了也没用。”
“啊！残念。”
从旁边经过的两个女生亲密的挽着手臂，说着一些其他人不懂的话。
谢一洋看了一眼很快就走到自己前面的两个女生，只感叹女生的友谊永远都是那么简单。
——或许，所有人的友谊都很简单，只是涉及到喜欢，才会变得复杂。
“你准备好考哪里了？”
唐昊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谢一洋转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唐昊笑笑也没说话。
两个人走了一站左右的路程，唐昊突然偏过头问谢一洋——
“你是喜欢小学弟呢，还是喜欢男人？”
“……”谢一洋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们这从初中到高中，我看着都嫌烦。拖拖拉拉的，要在一起就在一起，要断就断干净。我说你这三年在学生会做得挺好，怎么偏偏在小学弟的事儿上跟个傻子似的。”
谢一洋越听越觉得奇怪，他怪异的看着唐昊，虽然不发一言，可是眼里的怀疑之色却是毫不掩饰。
唐昊也没看他，只是看着某个不确定的远处，似乎有些叹息般的说道——
“我总是有些迟，就算……”
就算什么，唐昊没说。可是这明显不像唐昊风格的叹息和话语，让谢一洋内心生出疑惑。然而即使他看向唐昊，对方也并没有回看
“如果你一直这样犹豫，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帮你做选择。谢一洋，如果你真的无法决断，我不介意帮你作出选择，毕竟……你是如此有趣的人。嗯，我个人觉得还不错，你说呢？”
说到后面，唐昊挂起那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却并未改变。可是唐昊那句“有意思”却让谢一洋想起某些早已忘记的画面。此刻看着唐昊，谢一洋皱了皱眉，声音微冷道——
“我和先儿的事，和你无关。”
之后，也不再看唐昊，而是快速的往前走去，很快便与反常的唐昊拉开了距离。
唐昊站在原地，也没有再继续走动。只是他站在原地，微微的虚眯着眼，看着谢一洋的背影，嘴角牵起的一个角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丝邪魅。
如果谢一洋此时回头，一定会发现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
“你该回家了。”
阿回走到王先坐的位置，微笑着看着王先，又低头看了看时间。从下午五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多，王先一直在这儿沉默的坐着。如果不是阿回偶尔还会去王先那里坐坐，也不知道这个少年被多少人搭讪了——毕竟来这儿的人，不是单纯喝茶消遣的。
“阿回。”藏在光与影中的少年，眼神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茶杯，问对面的青年——
“我喜欢一个说着低劣谎言的骗子，你说为什么呢？”
阿回微笑着，没有回答。王先是个太认真的人，从一开始见到，就是这样感觉的。
“我回去了。”
阿回看着王先，点了点头。
看着少年略显孤寂的背影，阿回低低的叹了叹气。虽然王先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可是阿回却能从王先的脸上看出他的复杂心情。那种，对喜欢的人失望，期待，又无法抑制的沉迷的纠结心情，一直困扰着王先。他就好像是身在万丈迷津的渡客，四方环望，却找不到第二个同自己相同处境的人。身处这万丈迷津，除了王先自己，他人爱莫能助。
王先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二点了。然后在他开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四下环顾，却见黄俊艺从楼前的桂花树上跳了下来。
“大黄？”
王先看着黄俊艺从夜色下走来，有些疑惑的出声。
“大仙儿，我在你家住一晚吧。”
王先并没有拒绝，可是仍然想知道为什么——认识黄俊艺这么多年，他也第一次看到黄俊艺这样的表情。
“谢一嘉似乎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黄俊艺闷声闷气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先拿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问谢一嘉，但是谢一嘉否认了。”
“你觉得她骗你了？”
“对，我觉得她骗我了。”
王先看了一眼黄俊艺沮丧的表情，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俊艺喜欢谢一嘉，他能感觉得到，毕竟几个人一起长大，这个还是能感觉到的。只是谢一嘉对黄俊艺的感情，王先就不敢确定了。
“你跟一嘉姐说你喜欢她了？”
黄俊艺闷闷地回道：“没有。”
王先点点头，轻声道：“那还是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么尴尬。”
不像他和谢一洋……至少，就算大黄告白，一嘉姐也不会像谢一洋那样，说出那么低劣的谎言。
“这学期过了，谢一嘉和一洋哥就毕业了。”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黄俊艺提到了谢一洋。
王先握着手里的水杯，没有回应。
是的，谢一洋就要毕业了，很快就会离开一中了，与自己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了，以后见面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少了……
明明已经认定谢一洋是骗子了，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谢一洋了，可是一旦想到谢一洋可能会离开这个城市，以后更少见面，王先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更何况谢一洋喜欢唐昊，如果唐昊再与谢一洋同一个学校……
时间的流逝，向来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伴随着炎炎烈日一同到来的，除了高考，还有一个奇怪的流言——
高一某个姓王的男生在gay吧“做事儿”……
最开始流传出来的，是高一几个知道“酒吧”的女生。原本只是几个女生之间的小八卦，说的是见过同班同学——也就是王先——在“酒吧”出入，而且看到过不止一次。但是流传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在gay吧“做事儿”。
虽然传到别的年级和班级，大多数并不是很清楚具体是高一几班的哪个人，但是高一年级多数还是知道是哪个班级的，王先他们班级更是清楚这个王姓男生是谁，因此，王先班上的人看王先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王先对此，倒是一无所觉。原本他就不算合群，这次流言，虽然他能察觉到大家看他眼神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具体为什么，他却不太清楚——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大家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嫌弃眼光。
“大仙儿，你最近都去哪儿了？”
“除了学校我就是在家啊？还能去哪？”
王先奇怪的看着黄俊艺，不太明白黄俊艺想说什么。
黄俊艺也是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最近学校有一些流言，说……有人看到你在那种地方出现，不止一次……你……”
王先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渐冷。他看着黄俊艺问道：“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你觉得我会在哪种地方出现？”
黄俊艺急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仙儿！我就是问问。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就是……就是……”
黄俊艺解释了这么两句，却是越解释越乱，说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我去过酒吧，不止一次。那个酒吧的名字就叫‘酒吧’，是榕城gay圈里有名的419场所。但品质不错。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黄俊艺有点呆的看着王先，“大仙儿……你是因为一洋哥……”
“为什么我去‘酒吧’一定是因为他？他不过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人去那里？”
“……”黄俊艺苦着一张脸，总觉得王先说的话哪里没对。
“如果没有什么要了解的了，那我先回去了。”
黄俊艺看着王先离开的方向，忽然跑了几步，一手抓住王先的胳膊。
“你晚上……今天晚上要去那里吗？”
王先沉默的扯过自己的胳膊，没有回答，径自走了。
虽然黄俊艺知道王先喜欢谢一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把谢一洋换成其他男人，他总觉得有些……他不太了解其他的喜欢同性的人是什么样的，但是那些人和谢一洋肯定不一样。
王先之前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酒吧”就是个419的地方，王先作为学生，肯定不可能有那种闲钱去找419的对象，那他不去找，就只能是被找……
不管是因为王先还是谢一洋，还是为了其他什么，黄俊艺觉得自己都应该去那个地方拦住王先。他不想自己的好兄弟被人这么说，也不想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和自己，和谢一洋，和谢一嘉越来越远……
黄俊艺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满腔热血沸起——似乎自己就要化身为古代侠义之士，要去拯救被困守地牢的朋友。
但是一想到那个“酒吧”是男人们寻找同性419的场所，黄俊艺的满腔热血就有些沸腾不起来了——他自认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落入“酒吧”那种虎狼之地，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强上了怎么办？可是想到王先也在那里，他又不得不咬牙跟上。
而那天晚上，王先也确实去了“酒吧”。
黄俊艺小心的，一路尾随着王先，最后，在“酒吧”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是咬牙进去了。
没有想象中的灯红酒绿，也没有以为存在的啤酒肚中年大叔。除了门口的风铃声，店里舒缓的轻音乐，几乎要让黄俊艺觉得走入了某个品味不错的咖啡厅。然而一路走过，又没有看到咖啡，反而是所有人都在喝茶。
——奇怪的酒吧。
“这茶是榕城自产，听说是新品种——自水中生，长于水，每季采嫩芽晾晒作茶叶。因为产量极少，所以少有人能喝到。今天你过来，也是有口福了。”
王先坐在角落的老位置，听着阿回介绍茶叶，没有吭声——他不懂茶，阿回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可是即使他不懂，阿回却总爱说这个，王先也就默默听着。
“你今天比往常沉默。”
说这话时，阿回仍旧是带着微笑的，只是眼神带了些忧色。
王先抬头看了一眼阿回，没有回答。
“大仙儿！”
听到这声带着惊喜的喊声，王先愣了愣。阿回则是看向声源处——
一个看起来和王先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有点干干瘦瘦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机敏。因为看到王先，男孩子显得有点激动的挥了挥手。却在看到阿回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戒备神情。
“你好。”
阿回看着走到王先旁边的男孩子，主动的打了个招呼。
黄俊艺看了看沉默的王先，又戒备的望了望似乎充满善意的阿回，没有回应。
“大仙儿，我们回去了。”
王先看着黄俊艺，没有说话。反倒是阿回轻笑出声。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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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听到这声音，王先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牙龈紧咬。脚下再不停歇，大踏步离去。
“那个……一洋哥，我和大仙儿先回去了。寒假有空一起聚啊！”
唐昊看着远去的王先和黄俊艺摸着下颌，似乎还在回味什么。
谢一洋看着唐昊，眼神忽然就锐利起来——
“唐昊，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想，你肯定听过这句话。我也不想重复第三遍。下学期过了就毕业了，我不想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唐昊看着谢一洋转身的背影，两手揣裤兜里，大步跟上后，无所谓道——
“我只是很正常的说了一句话，难道又是什么限制级的话？你这限制也太低级了。”
“你不懂的事情，不要随意掺和。”
“你就很懂了吗？”
谢一洋回头，虚眯着一双桃花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昊耸耸肩：“字面上的意思咯。我觉得小学弟现在其实挺危险的，你再这样对人家，说不定一个不小心，真的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你现在这样对他，总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对你，你信不信？”
谢一洋与唐昊对视半晌，却并不回答这句话。
他要的，并不是王先的现在如何，而且将来。王先是生来就该骄傲肆意的人，他有骄傲的资本。即使轨迹发生偏差，他也会努力让王先拥有原本该拥有的光芒。现在是一中，后面可能就是京大。他一直都是相信着的，相信王先，相信……未来。
☆、哈……
“马上就要进入新的一年倒计时，又要响起那首经典的歌曲。站在这个舞台上……”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上映照出来的光打在王先脸上。王先平静的看着电视里，春晚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说着倒计时的台词，目不转睛。在主持人开始倒数十秒钟的时候，王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嗯，还差几秒钟就是新的一年了。
王先站起来，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拿出速冻汤圆，给自己煮了几个。然后站在厨房里，一直看着锅里沉浮的汤圆，直到汤圆浮起来，完全熟了才舀起来。
整个房间，除了电视里的欢声笑语，就只有隐隐从其他地方传来的热闹气息。就连手机也是关了机，安静的放在一边，莫名有些孤寂的味道。
王先平静的表情，和着这沉暗的房间，像是与外面的喜庆热闹隔了一个空间墙。王先在墙的里面，而热闹，都在墙外。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听着这首经典的歌曲，王先一直淡漠的眼神忽然就飘远了。
——你脖子真软。
那年元旦，王先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话，在这一刻，突然就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王先甚至还记得那年，自己将将知晓一点感情，对着谢一洋的时候，手足无措，甚至会有些躲着谢一洋。那个时候，谢一洋还对自己很好，他的家就在自己家旁边，甚至一起过夜的时候，自己还能枕着谢一洋的肩膀瞌睡。
再有半年……甚至半年不到的时间，谢一洋就要从一中毕业了，以后，更难见到谢一洋了。不知道那时候会不会忘了谢一洋？
看着电视上转换的各种画面，王先忽然伸出手，似乎想要关掉电视，却又犹豫了一会儿。
关掉电视，带着钥匙出门的时候，王先觉得自己挺冷静的，再没有过的冷静。
尽量挑选灯光昏暗的地方，一路走出小区，走到街上，又往市中心走。
因为过年，街上店铺多半是关着的，行人寥寥。冬天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冬季特有的严寒，划得有些生疼。但是王先并没有在乎这些，他脸色平静，眼神却带着某种偏执，有目的的朝着一个地方走。
那个地方是偶然间听到班上几个女生讨论到的一家店，听说是一家低调却有名的店。但是王先并不知道，在过年的时候，那家店还会不会开着，他只是……突然很想去，想要确认某些东西。
“叮铃——叮铃——”
推开深冬里的那扇门，王先听到清脆的风铃声，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让他吓了一跳。
站在门口，背后的门缓缓合上，面前的一切，和王先想象中的场景似乎不太相同。
“找人吗？”温和的男声从左边传来，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渐近。
王先第一次来这里，但是不知怎么，并不觉得紧张。他看着声源处，从左侧走过来的一个男人。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王先觉得，这个人有点像谢一洋——都是温和的，都是带着笑容的。
可是他们又有一些不一样——谢一洋的温和带着距离，这个人的温和却让人觉得……觉得真诚。
“今天吧里休息的哦。没什么人来，可能找不到你想要的人。”
王先看着对面那个穿着灰色毛衣的年轻男人，微微垂着眼眸，静默了一会儿，问道——
“可以坐一坐吗？要一杯喝的。”
或许是见多了各色人物，对面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多问什么，反而微笑着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王先礼貌的回应了，朝着左侧的走道行去。
或许是因为过年，这里一路走来都挺清净的。偶尔有一两个人，也只是轻轻扫过王先，又继续喝着茶——是的，茶。坐在这里的人居然在喝茶。
王先以为，“酒吧”都是灯红酒绿，却没想，这个酒吧会如此奇怪。
“随意坐，反正今天也没几个人。要喝什么？”
温和的年轻男人带着王先走到类似于大厅的地方，说了这么一句话。见王先暗自观察着大厅，似乎有些惊异，男人笑道：“忘了介绍，我是阿回，回家的回。这里是酒吧，虽然名字叫‘酒吧’，但是这里只营茶水。”
“我以为，这里是一般的酒吧。”
阿回笑了笑，“差不多吧。这里，久了你就知道。”
王先点点头，看着阿回转身离开的背影，脑子里总出现谢一洋的脸。
知道“酒吧”，还是前桌几个女生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说是……这个地方，是榕市比较有名的gay吧，也是质量比较好的419对象寻猎场所。不过王先来这里，只是想确定，自己对于其他男人，会不会有反应。
因为是第一次来“酒吧”，并不清楚这里有什么规定，也不知道消费如何。不过来之前，王先已经做好了预算，只要不超出，都可以承受。但是该怎么说呢？尤其，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如果跟阿回说，阿回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学生，然后敷衍的一笑了之？如果……
“在想什么？”
“啊？”
王先猛然抬头，发现阿回端着茶具已经坐在自己对面了。
“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王先抬眼看着阿回，对方却专注着手里的茶具，并没有看王先。
王先也不知道自己找谁，但是又确实是找人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沉默以对。
“喝杯茶吧。那边有几个客人也是单身来的，有兴趣可以去找他们一起聊聊。我就在吧台，要找我的话过去就好。”
王先点点头，看着阿回微笑着转身离开了。
“酒吧”里很安静。除了偶尔茶杯搁在桌上的响声，几乎就没什么声音了。王先不知道是过年人少的原因，还是原本就如此，只呆呆的坐着，眼神不自觉的飘向阿回，却又在定格阿回的时候，想起谢一洋的脸。
王先不知道自己坐在“酒吧”有多久了，只是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阿回已经不在吧台那块儿了，自己身上也多了一块儿毛毯。
因为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王先也不知道时间。周围的灯光都暗淡着，似乎已经没人在了。
“阿回？”
王先试探的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王先不知道这个吧为什么有些奇怪。他起身，往吧台延伸的方向走去。看到里面似乎有一条走道，有几个房间。
王先看着黑幽幽的走道，有些犹豫的停下了脚步。
“醒了吗？”
从背后突然冒出一句话，让王先惊了一跳。
“里面是房间，不过都是专属。”
“我只是……”
“一般来这里的人都是单身，有时候看上了，也可能在一起……一晚上。”
阿回微笑着看着王先：“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王先摇摇头，没有回答。
“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困惑的少年，新年快乐。”
“为什么……你觉得我困惑？”
“你的眼睛，你的行为，你走路的姿态，你喝茶的样子，都明明白白的表现了你的困惑。我觉得你可能更适合学校，而不是酒吧。”
王先跟着阿回坐回位置上，皱着眉说道：“你这是轻视吗？”
阿回摇摇头：“只是劝诫。你太认真了。”
王先看着桌上冷掉的茶水，没有说话。
阿回就那么看着王先，就好像看着过去的自己。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这个孩子太纯净，太认真。看起来只是一个高中生，但是对方的神态，又游离在高中男生的边缘。他不知道王先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地址，找到这个吧的，但是他偶尔来一次，刚好遇到王先，大概也是缘分吧。只是他还是觉得，对方更适合学校。
“谢谢你的茶水，请问在哪里结账？”
“算是我请客。下次来的话就要收钱了。”
王先看着阿回，没有回话。
“早点回家吧。这里不适合你。”
王先看着对方真诚的笑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静默的离开了“酒吧”。
寒冬凛冽的早晨，街上浓重的节日气氛，王先将手揣进衣兜里，一步步往家走。他突然觉得，自己昨晚跑到“酒吧”来的行为似乎傻透了。想要知道的答案，也没找到。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王先停下脚步，看着没人的街道，忽然转身，朝着“酒吧”跑去。
——既然出来了，就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推开“酒吧”的门，门口的风铃声依旧清脆的响起。王先带着一身寒气，喘着粗气，跑到吧台的位置，却并没有看到阿回。
“忘了东西吗？跑得这么急。”
王先摇摇头，略略平静了一会儿，看着阿回，问他——
“419吗？”
阿回满脸疑惑的看着王先，似乎不懂王先说的意思。
“我只是……想试试。你答应吗？”
阿回温和的一笑，看着王先，似乎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不太适合这里。你知道在普通的吧里，如果要找419的另一人，是怎么做吗？”
王先正准备摇头，就听对方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说道：“一般人都会带上自己的一包烟。在吧里，你把烟拆开，抽半根出来，自己点一根。看上你的就会把那半根抽出来点上。这是一种默认的通行规则。”
阿回看着王先，没有再说下去。
王先显得有些执着的看着阿回，等着阿回的回答。他要知道，自己对着别的男人，是不是也会石更。是不是除了谢一洋，他也会喜欢其他同性。
“你……”
☆、哈、
那天，王先和阿回，什么也没发生。
王先想不出阿回拒绝自己的原因，就好像，找不到谢一洋突然对自己冷漠起来的理由。
那个寒假，王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天回来后，他给王爸爸和王妈妈各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关了手机，拔了家里的网线，开始了拒绝外界的生活。
王先甚至电视都不看，每天除了写作业，就是坐在自己房间里发呆。有人敲门，王先也当作不知，有时候王先躺在床上，能听到黄俊艺喊自己。可是他不应。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就是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见人。
“这个寒假，好像就没见大仙儿出来过。我也不知道大仙儿是不是去叔叔或者阿姨家了，反正小区里就没见过他的人。但是他家又的确有人在，有的时候，晚上能看到有些灯光的。”
谢一洋听着黄俊艺在电话那头有些着急的声音，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手机。他给王先发过新年祝福短信，但是对方并没有回，打电话也总是关机。他一直以为是王先不想理会自己，可是现在，他忽然觉得，王先是要放弃什么吗？还是开始堕落了？
“一洋哥，你要不去看看大仙儿吧。他以前最听你的话了。你去看看他，万一他真有什么事儿……”
“我待会儿就过来。”
拿上外套，换了鞋子，谢一洋匆忙往公交站走去。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公交车，谢一洋往街头走了几步，招了辆计程车。
一路上，谢一洋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把上一世的王先，和现在这个少年搞混了？现在的王先，只是一个少年，他还不够成熟，不够理智，不够坚硬。他这样突然的放手，是不是对王先起了反效果？
“我觉得大仙儿就在屋子里，但是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吭声。手机也关机，座机又没人接。”
谢一洋到的时候，黄俊艺就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脸焦急的说着王先的现状。
谢一洋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敲了敲门——
“先儿，你在不在？”
听到谢一洋声音的那刻，王先愣了一下，而后又自嘲的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他竟然已经产生了幻听，竟然还会以为谢一洋会来找自己。
“先儿，你先开门，有什么事你不要憋在心里。”
那……真的是谢一洋的声音。王先猛的坐起身来，静静的听门外的声音。
“先儿，你不要虐待自己，不管有什么，你都先开门。不管发生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好不好？”
王先穿上鞋，走到门边，手里拽着把手，又停了停。
外面的谢一洋和黄俊艺也相互对视了一眼——里面有动静。
“先儿，你开门，我们进来说好不好？”
“大仙儿！你别把自己闷屋子里了，整个寒假都没见你出来过，还是不是兄弟了！？是兄弟就赶紧开……”
黄俊艺的“门”字还没说出来，就见门缓缓开了。
原本黄俊艺和谢一洋以为，整个寒假王先都闷在家里，必定蓬头垢面。谁知打开门，王先模样倒还干净，就是面色不是很好。
“大仙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
王先看着黄俊艺看了一下，又转眼去看谢一洋。
那双桃花眼还是那么好看，只要看进去了，就移不开眼。
三人站在门口各自愣了愣，黄俊艺最先反应过来。他捶了捶王先的肩头，嬉笑着进了屋。
谢一洋看着王先的模样，心里泛着疼。
没有计划中设想的精气满满，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彩，甚至那些骄傲，似乎都变成了平和。这不是他认识的王先，可是这也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变成这样的王先。
“大仙儿，你整个寒假都不出门，你吃的啥？”
“饺子，汤圆，面条，方便面，饼干，牛奶，纯净水。”
黄俊艺看着王先，竖了个大拇指：“你牛！”
谢一洋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包装袋，心里特别复杂。
“我操！大仙儿！你寒假都在看书做作业吗？你特么是要吓死我啊！这一摞的书！不行，我得借鉴一下，我还有好多没写！”
黄俊艺从王先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卧槽卧槽”，看了看那些书，拿走了一些寒假作业，就忙着回去借鉴了。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知道大仙儿你没事就好。我现在回去借鉴借鉴，免得开学出事。一洋哥你在就行，我先回去了。”
黄俊艺离开后，房间里，就安静下来了。谢一洋站在客厅里，看着一身睡衣的王先，几次开口欲言，都没能顺利抖出一句话。
反倒是王先，看起来异常平静。只是那双狐狸眼再没有从前的月牙弯，和着他如今的平静，看起来，竟有一种冷傲感。那种，不自觉的透露出来，和别人不一样的冷傲感。
谢一洋看着这样的王先，忽然觉得，哪怕是自己的重活一世打乱了王先原本的生活轨道，但是王先始终还是王先，骨子里的骄傲仍在。
“你要说什么吗？”王先看着谢一洋，轻声道，“谢一洋。”
“王先……”
好像回到上一世的狼狈模样，自己站在销金窟的门外，王先面上带笑，可是眼神却没有丝毫在意的看着自己。那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那种想要逃脱的微妙心情……
王先看着谢一洋后退一步的动作，皱了皱眉，歪着头，眼带疑惑的望过去。
谢一洋显得有些狼狈的立在原地，带着王先不懂的不知所措。
“出去一起吃饭吧。”
谢一洋微微垂着眉眼，努力使自己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半晌没听到王先回应，谢一洋抬眼，却发现王先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你今天……有些奇怪。”
谢一洋有些语塞，却见王先说完，转身就回房了——估摸着是换衣服去了。
谢一洋转过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大情绪波动。
吃了饭，两人走到猫吧去坐了一下午。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布置，两人选择的座位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这次，没有一个叫唐昊的人让王先觉得碍眼了。
“你为什么把自己锁在屋里？手机也不用，也不上网。”
“我只是不想出门，也不想联系任何人。”王先看着谢一洋，“你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你这样，叔叔阿姨会着急的。黄俊艺也一直担心……”
“但是你并不在意啊。如果不是大黄告诉你，你会知道吗？谢一洋，如果你并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么就别给我希望。我喜欢你，你知道我喜欢你，可是你对我忽冷忽热……谢一洋，我也是人，我也会难过，你知道吗？”
谢一洋直直的看着王先，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谢一洋，我说过，我喜欢你，哪怕你喜欢唐昊……”
“我并……”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说了，哪怕你喜欢唐昊，哪怕你和唐昊在一起了，我也还是喜欢你。我试过，不喜欢你会怎样，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
谢一洋看着王先，看着王先平静的说出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寒假太长，他总觉得对面的王先很陌生，甚至会有一种在和上一世的王先对话的错觉。
谢一洋沉默了很久，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王先。他不想欺骗王先，也不想失去王先，更不想王先误会自己。这个寒假，王先的状态也让谢一洋担心——他只是和王先短暂的分开了这么些时间，王先的性格就变化得如此快，如果再不和盘托出，继续冷淡，王先和自己，会不会变成相识的陌生人？
权衡许久，谢一洋终于还是决心将一切告诉王先。
“先儿，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在想什么。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或许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我不会愿意任何人身下你懂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唐昊，但是我不可能喜欢他。因为我……上一世就见过他，也见过你。我知道成年后的唐昊是怎样一个人，我也知道你。”
王先本来听得很认真，甚至那双狐狸眼，开始有了星星笑着。可是听到后面，王先一头雾水，不知道谢一洋在说什么。
“你说的上一……”
谢一洋伸出一只手压了压，说道：“你先听我说完。我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但是当我再次睁开眼，却不是死亡，而是回到小时候。甚至后来，因为我的要求，我家也搬离了原来的住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巧合的住在你家旁边。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似乎不喜欢我，看了一眼就跑开了。后来开学，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报名，你似乎也对我很抵触，别别扭扭的样子，真的是可爱极了。当时的我觉得很神奇，长大后张扬肆意的你，小时候也只是一个顽皮可爱的孩子。
“那时，我以为，我的重生只是这样而已，只是换了一个住处，换了一个学校，换了一个环境。但是后来，有些东西慢慢就改变了。我发现有些事情和上一世开始不一样了。最开始觉察到，是你开始频繁的在我家借住，或者说，我在你家住的那段时间，我本能的觉得你似乎有些改变，但是当时的我拒绝去深想。然后就是叔叔和阿姨，似乎并不像前一世那般和睦，甚至后来分开了。最让我觉得恐惧的，是初三时唐昊的出现，并且和你我同一个学校。高中，我们甚至也在同一个学校。这些都与前一世不一样。这些事让我觉得烦恼，也很自责——如果不是我，叔叔阿姨肯定和上一世一样，你的性格也不会变化如此巨大。最重要的是，我没想到你会告诉我说喜欢我。”
谢一洋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可能不知道，上一世的你，有一个才貌兼备的未婚妻，你很爱她，即使是和朋友们出去玩儿，也惦记着她。所以我知道，你原本是喜欢女孩子的。加上当时我们几个一直都是一起玩儿的，你又刚好在青春期，我怕你不明白这些东西，只是将有趣当作感情，所以后来我强迫自己对你冷淡，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你会成为原来那个张扬骄傲的王先，也会在后来遇到你原本会遇到的爱人。
“但是这次寒假，我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把你逼到一个相反的方向去了。我希望你独立，骄傲，光芒四射，而不是孤僻。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女孩子，我也不想再勉强你。即使你回不到过去的轨迹，但是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好，就算不喜欢女孩子，也没关系。我也曾经考虑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会怎么样。但是没有实力的假设，只不过是幻影。我希望自己在现实的未来中，和你在一起。”
王先从最开始的想插话，到后来安静的等谢一洋说完，内心忽然生出许多失望来。
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接触谢一洋，所以不知道谢一洋已经变成了一个满嘴谎言的人——甚至是这样劣质的谎言。然而他不懂，谢一洋为什么要说出这样可笑的话来。唯一能说得过去的，就是唐昊了。想想谢一洋居然为了唐昊，说出这样的故事来，王先只觉得想笑。甚至谢一洋在说这些的过程中，表情和眼神都表演得很到位，就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但是这样的故事……谢一洋是还将他当成孩子吗？或者说，当成傻子？
“谢一洋，如果你只是可怜我，想要让我有勇气活得更好，真的没必要编出这样的故事。你故意不说唐昊，甚至只是一带而过，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你不说，你和唐昊的关系就不存在了吗？你对我否认，就是真的不喜欢唐昊了吗？谢一洋，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在意。”
王先自嘲的一笑——
“说得矫情点，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也并没有强迫你和我在一起。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但是你真的不用特意编这么一个故事给我听，甚至声情并茂的演讲给我——我还没有白痴到那个地步。谢一洋，你总说为我好，可是你看看，你今天说的这个故事？这就是你为我好所做的事？”
谢一洋不知道王先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在意唐昊，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王先重点仍旧是唐昊？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先儿，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在意唐昊？我说的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王先有些气急的打断：“那你说你是哪个意思？是想着如果有天唐昊不喜欢你了，你再回来找我吗？你话里的意思不是这个吗？那是哪个你说啊！你说，我听！但是谢一洋，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个傻子一样玩弄？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很有趣吗？”
“先儿，唐昊只是普通同学，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唐昊呢？”
“你一直为唐昊说话，甚至为了他编出这样一个笑话，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傻子？一个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傻子？谢一洋，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真的觉得你是为我好吗？”
谢一洋忽然有种无力感，王先已经钻进名为“唐昊”的牛角尖，出不来了。无论他说什么，王先都会觉得他是为了唐昊说话。
“谢一洋，我已经不是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小孩儿了，不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也不是傻子，我有基本的分辨能力。”
说到最后，王先甚至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离开前，他说——
“谢一洋，我喜欢你，但是你让我觉得失望。”
“叮铃——叮铃——”
“欢迎下次光临。”
谢一洋看着王先起身离开，拉开门走出了猫吧。
谢一洋坐在原位，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没有说对。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他就差把自己的心剖给王先看了，可是王先不信，无论他怎么说，王先就是不信，他能怎么办？
——“谢一洋，我喜欢你，但是你让我觉得失望。”
王先走之前的那句话，不断回响在耳边，谢一洋有些茫然的看着落地窗外的行人，一个人，呆坐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
☆、流言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周末回家的路上，谢一洋看着年轻的男女学生们，又望了望不算蔚蓝的天空，总觉得这乍暖还寒的天气，不太适合出来走动。
从上次和王先在猫吧见面后，谢一洋就没怎么和王先说过话了，甚至见面时间也很少。高三的下半学期又被老师盯得紧，就算再活一世，谢一洋也觉得累。
“……就是那个‘酒吧’啊！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就是……”
“诶？居然是……好想进去坐一坐啊，就算是别人家的，我看看也好。”
“得了吧，要是女人能进去，我还会在这儿和你说么。再说，人家一那个啥吧，跟女人都没关系好不？去了也没用。”
“啊！残念。”
从旁边经过的两个女生亲密的挽着手臂，说着一些其他人不懂的话。
谢一洋看了一眼很快就走到自己前面的两个女生，只感叹女生的友谊永远都是那么简单。
——或许，所有人的友谊都很简单，只是涉及到喜欢，才会变得复杂。
“你准备好考哪里了？”
唐昊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谢一洋转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
唐昊笑笑也没说话。
两个人走了一站左右的路程，唐昊突然偏过头问谢一洋——
“你是喜欢小学弟呢，还是喜欢男人？”
“……”谢一洋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们这从初中到高中，我看着都嫌烦。拖拖拉拉的，要在一起就在一起，要断就断干净。我说你这三年在学生会做得挺好，怎么偏偏在小学弟的事儿上跟个傻子似的。”
谢一洋越听越觉得奇怪，他怪异的看着唐昊，虽然不发一言，可是眼里的怀疑之色却是毫不掩饰。
唐昊也没看他，只是看着某个不确定的远处，似乎有些叹息般的说道——
“我总是有些迟，就算……”
就算什么，唐昊没说。可是这明显不像唐昊风格的叹息和话语，让谢一洋内心生出疑惑。然而即使他看向唐昊，对方也并没有回看
“如果你一直这样犹豫，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帮你做选择。谢一洋，如果你真的无法决断，我不介意帮你作出选择，毕竟……你是如此有趣的人。嗯，我个人觉得还不错，你说呢？”
说到后面，唐昊挂起那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却并未改变。可是唐昊那句“有意思”却让谢一洋想起某些早已忘记的画面。此刻看着唐昊，谢一洋皱了皱眉，声音微冷道——
“我和先儿的事，和你无关。”
之后，也不再看唐昊，而是快速的往前走去，很快便与反常的唐昊拉开了距离。
唐昊站在原地，也没有再继续走动。只是他站在原地，微微的虚眯着眼，看着谢一洋的背影，嘴角牵起的一个角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丝邪魅。
如果谢一洋此时回头，一定会发现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
“你该回家了。”
阿回走到王先坐的位置，微笑着看着王先，又低头看了看时间。从下午五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多，王先一直在这儿沉默的坐着。如果不是阿回偶尔还会去王先那里坐坐，也不知道这个少年被多少人搭讪了——毕竟来这儿的人，不是单纯喝茶消遣的。
“阿回。”藏在光与影中的少年，眼神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茶杯，问对面的青年——
“我喜欢一个说着低劣谎言的骗子，你说为什么呢？”
阿回微笑着，没有回答。王先是个太认真的人，从一开始见到，就是这样感觉的。
“我回去了。”
阿回看着王先，点了点头。
看着少年略显孤寂的背影，阿回低低的叹了叹气。虽然王先很少说自己的事情，可是阿回却能从王先的脸上看出他的复杂心情。那种，对喜欢的人失望，期待，又无法抑制的沉迷的纠结心情，一直困扰着王先。他就好像是身在万丈迷津的渡客，四方环望，却找不到第二个同自己相同处境的人。身处这万丈迷津，除了王先自己，他人爱莫能助。
王先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二点了。然后在他开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四下环顾，却见黄俊艺从楼前的桂花树上跳了下来。
“大黄？”
王先看着黄俊艺从夜色下走来，有些疑惑的出声。
“大仙儿，我在你家住一晚吧。”
王先并没有拒绝，可是仍然想知道为什么——认识黄俊艺这么多年，他也第一次看到黄俊艺这样的表情。
“谢一嘉似乎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黄俊艺闷声闷气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先拿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问谢一嘉，但是谢一嘉否认了。”
“你觉得她骗你了？”
“对，我觉得她骗我了。”
王先看了一眼黄俊艺沮丧的表情，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俊艺喜欢谢一嘉，他能感觉得到，毕竟几个人一起长大，这个还是能感觉到的。只是谢一嘉对黄俊艺的感情，王先就不敢确定了。
“你跟一嘉姐说你喜欢她了？”
黄俊艺闷闷地回道：“没有。”
王先点点头，轻声道：“那还是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么尴尬。”
不像他和谢一洋……至少，就算大黄告白，一嘉姐也不会像谢一洋那样，说出那么低劣的谎言。
“这学期过了，谢一嘉和一洋哥就毕业了。”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黄俊艺提到了谢一洋。
王先握着手里的水杯，没有回应。
是的，谢一洋就要毕业了，很快就会离开一中了，与自己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了，以后见面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少了……
明明已经认定谢一洋是骗子了，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谢一洋了，可是一旦想到谢一洋可能会离开这个城市，以后更少见面，王先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更何况谢一洋喜欢唐昊，如果唐昊再与谢一洋同一个学校……
时间的流逝，向来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伴随着炎炎烈日一同到来的，除了高考，还有一个奇怪的流言——
高一某个姓王的男生在gay吧“做事儿”……
最开始流传出来的，是高一几个知道“酒吧”的女生。原本只是几个女生之间的小八卦，说的是见过同班同学——也就是王先——在“酒吧”出入，而且看到过不止一次。但是流传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在gay吧“做事儿”。
虽然传到别的年级和班级，大多数并不是很清楚具体是高一几班的哪个人，但是高一年级多数还是知道是哪个班级的，王先他们班级更是清楚这个王姓男生是谁，因此，王先班上的人看王先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王先对此，倒是一无所觉。原本他就不算合群，这次流言，虽然他能察觉到大家看他眼神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具体为什么，他却不太清楚——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到大家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的嫌弃眼光。
“大仙儿，你最近都去哪儿了？”
“除了学校我就是在家啊？还能去哪？”
王先奇怪的看着黄俊艺，不太明白黄俊艺想说什么。
黄俊艺也是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最近学校有一些流言，说……有人看到你在那种地方出现，不止一次……你……”
王先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渐冷。他看着黄俊艺问道：“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你觉得我会在哪种地方出现？”
黄俊艺急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仙儿！我就是问问。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就是……就是……”
黄俊艺解释了这么两句，却是越解释越乱，说到后面，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我去过酒吧，不止一次。那个酒吧的名字就叫‘酒吧’，是榕城gay圈里有名的419场所。但品质不错。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黄俊艺有点呆的看着王先，“大仙儿……你是因为一洋哥……”
“为什么我去‘酒吧’一定是因为他？他不过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人去那里？”
“……”黄俊艺苦着一张脸，总觉得王先说的话哪里没对。
“如果没有什么要了解的了，那我先回去了。”
黄俊艺看着王先离开的方向，忽然跑了几步，一手抓住王先的胳膊。
“你晚上……今天晚上要去那里吗？”
王先沉默的扯过自己的胳膊，没有回答，径自走了。
虽然黄俊艺知道王先喜欢谢一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把谢一洋换成其他男人，他总觉得有些……他不太了解其他的喜欢同性的人是什么样的，但是那些人和谢一洋肯定不一样。
王先之前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酒吧”就是个419的地方，王先作为学生，肯定不可能有那种闲钱去找419的对象，那他不去找，就只能是被找……
不管是因为王先还是谢一洋，还是为了其他什么，黄俊艺觉得自己都应该去那个地方拦住王先。他不想自己的好兄弟被人这么说，也不想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和自己，和谢一洋，和谢一嘉越来越远……
黄俊艺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满腔热血沸起——似乎自己就要化身为古代侠义之士，要去拯救被困守地牢的朋友。
但是一想到那个“酒吧”是男人们寻找同性419的场所，黄俊艺的满腔热血就有些沸腾不起来了——他自认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落入“酒吧”那种虎狼之地，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强上了怎么办？可是想到王先也在那里，他又不得不咬牙跟上。
而那天晚上，王先也确实去了“酒吧”。
黄俊艺小心的，一路尾随着王先，最后，在“酒吧”门口徘徊了许久，还是咬牙进去了。
没有想象中的灯红酒绿，也没有以为存在的啤酒肚中年大叔。除了门口的风铃声，店里舒缓的轻音乐，几乎要让黄俊艺觉得走入了某个品味不错的咖啡厅。然而一路走过，又没有看到咖啡，反而是所有人都在喝茶。
——奇怪的酒吧。
“这茶是榕城自产，听说是新品种——自水中生，长于水，每季采嫩芽晾晒作茶叶。因为产量极少，所以少有人能喝到。今天你过来，也是有口福了。”
王先坐在角落的老位置，听着阿回介绍茶叶，没有吭声——他不懂茶，阿回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可是即使他不懂，阿回却总爱说这个，王先也就默默听着。
“你今天比往常沉默。”
说这话时，阿回仍旧是带着微笑的，只是眼神带了些忧色。
王先抬头看了一眼阿回，没有回答。
“大仙儿！”
听到这声带着惊喜的喊声，王先愣了愣。阿回则是看向声源处——
一个看起来和王先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有点干干瘦瘦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机敏。因为看到王先，男孩子显得有点激动的挥了挥手。却在看到阿回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戒备神情。
“你好。”
阿回看着走到王先旁边的男孩子，主动的打了个招呼。
黄俊艺看了看沉默的王先，又戒备的望了望似乎充满善意的阿回，没有回应。
“大仙儿，我们回去了。”
王先看着黄俊艺，没有说话。反倒是阿回轻笑出声。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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