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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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竹马 作者:奈奈央
第15节
王妈妈听到这话，倒也没有很意外，只是絮絮叨叨的叮嘱王先：“才进学校军训了这么久，趁着国庆看看学校也好。你在那边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生活费够用不？我看天气预报，你们那边要下雨，你衣服带够了吗？要是不够……”
王先听到那边似乎有人说了什么，王妈妈就停了停，最后不舍的又叮嘱了几句。王先适时地回复几句，王妈妈也没什么要唠叨的了，这才挂了电话。
“国庆那么长假都不准备回去啊？”
睡王先对铺的男生啃着面包，坐在电脑前，略模糊的朝着王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不回去。”
说话的男生咽下面包，喝了口水，叹息的一笑：“你们这些小学弟就是不懂事，等你们年纪再大一些，想回家都没时间。”
王先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就到自己座位上坐着了。
王先在的宿舍是四个人，和王先同班的有两人，这会儿没在宿舍。刚刚说话的男生叫田和，开学后的新一届大四生，一直在准备考研，多数时候都在图书馆。听说是要去国外的某个大学读研，具体的，王先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这会儿上午九点多，王先揣着钥匙，和田和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因为新生才结束军训没多久，所以路过四教前的明馨广场的时候，能看到五花八门的社团摆着摊位在招新——英语社团，汉服社，演讲与艺术，书法协会，足球协会，动漫社……
不知道是不是王先的一张脸显得太冷了，王先一直要走过了明馨广场，都没有什么人上前搭讪推荐社团，别说搭讪，就是个发传单的都没有……
王先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在要走过的时候，突然被身后的一个人拍了拍肩膀：“可算追到你了！呼！”
王先回头，看着田和微微出汗的额头，疑惑的等着田和解释。
田和喘了会儿气，就攀着王先的肩膀往动漫社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来学校一定要进社团！无社团，不大学，这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先皱着眉，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田和攀着自己肩膀的手，正想出声让对方放下手，对方却早了一步改攀为扯。
“来来来，给你们看看今年的小鲜肉！新鲜水嫩。和我同一个宿舍的小学弟，今天起就加入我们社团了。”
王先：“……”
旁边一个s赛巴斯提安的男生走过来看了看，笑道：“小学弟喜欢漫画吗？还是动画？有什么喜欢的类型不？”
王先冷淡的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然后又转头看着田和，歉意的说道：“我还要去逛逛学校，学长先忙。”
旁边的一些动漫社的妹子打趣田和：“田小和你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
田和看着王先的背影不在意的笑了笑，挑着眉毛，特别有活力的看向那个妹子，说道：“好歹我还是男人，行不行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是连行的机会都没有。啧啧。”
“田小和你过来！老娘不打死你！……”
走过了明馨广场，王先在学校里随意的走着，看着即将生活四年的地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对待比较好。
想到刚才的热闹，王先禁不住想，谢一洋在大学是不是也加入了某个社团？以谢一洋的性格，加入的肯定不是这么热闹的社团吧？他那么安静的一个人，说不定不会加入社团，可能和高中一样，在学生会里，做得很好，是那么多人心里的偶像和男神。
王先拿出手机，看着谢一洋的名字，没什么犹豫的拨了出去。
“先儿？”
“嗯。”
“国庆放假回来吗？”
“不回来。”
“在那边习惯吗？”
王先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无社团，不大学，是真的吗？”
谢一洋似乎笑了笑：“都是看自己意愿的。你自己喜欢就好。”
王先坐在图书馆楼前的阶梯上，看着阶梯前的花坛，点了点头。过了半晌，像是想起来似的，王先问谢一洋：“唐昊现在在哪个学校？”
谢一洋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也在b大。”
“嗯。一嘉姐和大黄还好吧？”
“挺好的，他俩都在c大，和你一个城市。黄俊艺为了追谢一嘉特意考到c大去的。”
原本谢一嘉在c大遇到了胡林恩，且胡林恩如同上一世那般，对谢一嘉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只是这一世却没有再如愿与谢一嘉在一起，倒是黄俊艺因为各种原因，和胡林恩打了几架。最后打跑了胡林恩，也成功将谢一嘉追到了手。只是这些，王先大概是不必听的。毕竟……王先不知道，胡林恩在上一世都做了怎样疯狂的事。
两个人像是普通朋友那样聊了很久。要挂电话前，王先突然问谢一洋——
“你谈恋爱了吗？”
电话那端的谢一洋沉默了很久，最后回了两个字：“没有。”
“我也没有。”
几乎是立刻的，王先脱口而出，带着一丝欢喜，又似一种证明。然而反应过来后，王先便快速的挂了电话，左手颓然的捂着脸，对自己方才下意识的回答感到无力。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是他下意识的回答却又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他仍然是那个王先。
☆、第51章
国庆七天，王先果真没有回去，甚至就连这整个上半学期，都没有离开过学校。
他会按时给王妈妈打电话，偶尔给王爸爸发发消息，网上也会和黄俊艺说说话，以及……联系谢一洋。但是王先就像是长在了学校里，每次假期，既不回家，也不出去玩儿。有时候王先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这个世界都没什么期盼。可是明明，他还是有期盼的啊？他曾经，也曾那么热切的期盼过，期盼自己会幸福。
躺在图书馆旁边的夫代草坪上，王先伸出手，看着指缝中的天空，一直怔愣着，直到手臂酸软了才闭着眼睛，放下手臂。
“王先？”
听到声音，王先坐起身来，看向声源处：“唐昊？”
“嗯。”
从高中转学，王先就没见过唐昊了，如今再看到，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冲动。他看了一眼一身休闲西装的唐昊，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是已经能看得出来唐昊身上的商界精英气质了——至少外观上看来是这样的。这会儿在学校遇到，王先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说的。
倒是唐昊，虽然模糊听说王先也在b大，不过一直没在学校见过王先。此时看到王先了，也想起了那些年少时的事儿，此时回忆起，倒觉得自己当年太幼稚了，一直和一个小学弟过不去。
“你笑什么？”
王先看着唐昊脸上的笑，只觉得莫名其妙。
“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太无聊了。”
听到回答，王先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唐昊一眼，起身准备去图书馆坐会儿。却听到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唐昊仍旧在说话——
“你和谢一洋还在瞎折腾呢？”
王先：“……”
“你们俩是我见过最能折腾的。从初中折腾到现在。我说，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王先脚步不停：“没有。”
唐昊毫不客气的笑了：“居然还没折腾到一块儿。你们这是准备折腾到哪年呐？这初中到现在，得有七八年了吧？”
王先想说“关你屁事”，唐昊却没给他机会，径自说道——
“也不知道你俩是在折腾个什么劲儿，要说有第三者插足什么的，算来算去，也就我算半个吧？还是半个，还是我当年年轻不懂事儿，还是我真就玩儿玩儿，要认真起来，啧啧，谢一洋指不定在哪个学校，在谁身边待着呢。”
王先看着前方图书馆的方向，心里有些茫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和谢一洋在折腾什么。可是他明明没有折腾啊？他一直努力靠近谢一洋，可是谢一洋一直若即若离。总是在自己觉得快要失望的时候，扔给自己一些希望，可是当王先真的朝着那希望走去，谢一洋又半途不发一言的离开了。与其说他和谢一洋折腾，不如问谢一洋想做什么。
可能是唐昊语气太自然，又或许是自转校后就一直沉默着，不知同何人说的好，王先慢慢的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图书馆，像是对着唐昊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
“谢一洋他不肯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每次我觉得靠近他了，他却越来越远。可是当我决心远离他，以后也不联系的时候，他又担忧的在我近旁，关心我的一切。后来我想，做一个普通的朋友可能就好了，只是谢一洋太重要了，他在我大部分的记忆里，都不是普通的朋友的存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以前，我觉得他喜欢你，但是他一直否认……后来还……”
想到谢一洋说他是重生的那些事儿，王先顿了顿，下意识的还是跳过了这一点。他不知道谢一洋说的重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是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不是真的，说出来倒显得自己越发愚蠢。索性还是不说的好，不管是不是真的，不说大概是没错的。
唐昊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王先说的是当时王先高一流言的那些事儿。见王先似乎皱着眉在想过去的事儿，唐昊不客气的嗤笑出声。
“这世上有那么多流言蜚语，要是真较真儿了，真是没法活儿了。得了，一个大男人，别活得跟个姑娘家似的。要真重要想追就追，轰轰烈烈的追一次，追不到就拉倒得了。你俩不累我这个围观的群众看着都累。”
王先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唐昊，没有回答。
唐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大概是有什么事情，给王先留了个手机号就走了。
虽然唐昊说得很轻松，追得到就追，追不到拉倒，可是王先心里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就像他对唐昊说的，谢一洋在他如今的生命里，占了大部分的人生，谢一洋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朋友的角色。更何况……不管他怎么挣扎，心里，还是无法否认，自己喜欢谢一洋。
这两年，没事儿的时候他也会想，谢一洋到底对自己是持着一种什么态度，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和自己在一起。虽然当时听了谢一嘉的话，不再和谢一洋联系，可是不联系不代表不会思念。王先觉得，虽然谢一洋在某些方面骗了自己，但他还是无法讨厌这个人，他太习惯了，太习惯喜欢这个人，从小时候的不自知，到后来的一心一意，他已经习惯了。只是谢一洋忽远忽近，即使他和谢一洋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仍然觉得对方飘忽着，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
手机的震动让王先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没有备注姓名——这是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喂？”
“先儿，这会儿在忙吗？”
“没有。”
“你还在学校吗？”
“在。”
“我大概中午的样子到c大，准备看看谢一嘉和黄俊艺，你要一起来吗？我们四个也很久没有一起聚过了。”
王先看着不远处走过的一对情侣，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特意来看一嘉姐吗？万一一嘉姐和大黄出去玩儿了怎么办？”
谢一洋笑了笑：“和他们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黄俊艺还说下午去你们学校看看。”
“嗯，我去车站接你，待会儿一起去c大。”
谢一洋笑了笑，没拒绝。
节假日期间，车站的人流量特别大，王先站在一堆等待的人中间，眼也不眨的看着出口。
“谢一洋！”
看到谢一洋闻声转过头来微笑的那一瞬间，王先觉得，身体某个地方，被填得很满，就像幸福突然又记起了自己，温暖再度包围住自己。就好像这两年多的时间仅仅只是一个错觉，而谢一洋一直在自己身边。
“怎么又不说话了？”谢一洋看了看周围，“人有点多，我们先出去再说。”说着，便拉着王先往外走去。
王先看着谢一洋拉着自己的手，有点怔愣，却又很快在人群的推搡中反手握紧谢一洋的手。
两人从车站出来，直接坐地铁去的c大，没多久就到了站。
到c大侧门的时候，老远就看到黄俊艺和谢一嘉了。
王先看着谢一嘉朝这边招手的身影，略显沉默的跟着谢一洋到了谢一嘉和黄俊艺面前。
“大仙儿你行啊！两年都不怎么联系哥们儿，都以为你要忘了我们了。高中忙就算了，毕业那么长暑假都没来找我，是不是不要哥们儿了啊！”
谢一洋看着上蹿下跳的黄俊艺笑，也不插话，走到谢一嘉旁边低声问道：“那个胡林恩没有再打扰你吧？”
谢一嘉看了一眼王先，转头拍着谢一洋的肩，嘻嘻笑道：“早就没关系了。你不用担心了。再说，现在大黄在我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一洋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大概还是有点太在意了。不过既然谢一嘉都和黄俊艺在一起了，也亲口说了与胡林恩再没什么交集，想必真的是不用担心了。也挺好。
四人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吃了饭，原本说一起去王先他们学校看看，不过半路上，谢一嘉拉着黄俊艺在购物公园下了车。
走之前，谢一嘉看着在拥挤的人群中隐隐把谢一洋护住的王先，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王先一直没有看过来。最后也只能笑着，拉着黄俊艺先走了。
“你来这边要玩儿几天？”
“嗯？”谢一洋抬头，看着和自己面对面站着的王先，似乎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便回道：“明天就回去。之前就把票买好了。”
谢一洋一直盯着王先的双眼，见王先低垂着眉眼，看不太清里面的神色，忽而玩笑道：“要留我住几天吗？”
闻言，王先立时看向谢一洋那双桃花眼，显得有几分认真道：“我留你，你就住吗？”说完未等谢一洋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早知我该在学校外面租房子，这样你来了就有住的地方了。”
谢一洋想说自己只是开玩笑的，但是那句“不过是玩笑”怎么着都说不出口。
有时候谢一洋也觉得自己太过卑劣。以前还能一心一意的希望王先回到上一世的轨道，和美貌的未婚妻在一起，在朋友圈子里骄傲肆意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可是后来当自己也对王先有意后，就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让王先回到正确的轨道，还是放任内心的感情，与王先说开一切，两人走到一起。
谢一洋一陷入了矛盾的自我纠结中，一方面想让王先回到他该走的人生轨道，一方面又可耻的想着，如今已经是不同的时间和世界了，既然已经回不去原有的轨道了，又何必生拉硬拽！王先不开心，自己也不见得乐意。
但是想到王先已经离婚且再婚的父母，谢一洋又有些游移不定。他不希望自己重活一世，只是带给王先灾难。同性恋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如果放任这段感情，以后要面临的艰难坎坷不会只是一星半点。虽然大家都说行端坐正，不必理会他人置喙，但是作为一个社会人，要在社会中生存下来，又哪能避开这些可能让人难受的眼光。
更何况，在社会中，即便是主流群体，也不见得就过得事事如意。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假装冷漠的推开王先？让他难受，自己也苦闷？
谢一洋知道，自己对王先不是无情，只是不知道王先对自己……
而站在谢一洋对面的王先，这时候却开始琢磨唐昊上午的话——他也不想折腾，从心里来说，他也想好好儿和谢一洋在一起。
以前初高中的时候，谢一洋觉得自己年纪小，或许不懂这些感情，也不懂如果直面自己的感情，会遇到什么样的荆棘坎坷。可是现在大学了，在谢一洋眼里，自己总该算是长大了吧。这次如果认真和谢一洋说清楚，认真的告诉他，自己懂得会面对些什么，也愿意和他一起解决所遇到的一切，那么谢一洋或许会认真和自己在一起了。
可是这次谢一洋来的时间太短了，明天就要回去，留谢一洋在这边，住的也只是酒店，一点都不方便，想来想去，还是寒假回去再说吧。
☆、第 52 章
当最后一科考完，回到宿舍，王先推开门，看到田和正在跟另外两个室友对着手机和电脑商量去哪里吃饭。
“考完了啊？快来一起看看去哪儿吃，他俩一个吃辣一个不吃辣，正在努力选一个综合的。”
王先把笔和书放自己桌上，撇头看了看，问田和：“那学长是吃辣还是不吃辣？”
田和的还抓着鼠标，滑动了一下后，不在意的回道：“我都行，就看你吃不吃辣。你这关键性的一票决定我们今晚的饭点！”说着又回头看了看王先，“你倒是过来看看先，我们选了好几家，就等着你决定了。”
另两个哥们儿眼神噌亮的看着王先。
“有火锅吗？”
“啥？”
王先回道：“火锅。咱们去了可以点个鸳鸯锅，清汤红汤都有，爱吃辣吃辣，不爱吃辣就不吃。一口锅就解决了。”
田和抚掌大笑：“妙哉！妙哉！”
四个男生一起去学校附近的荣胜和火锅店点了个鸳鸯锅，田和还叫了一打啤酒助兴。
四个人边吃边喝，喝开了，那俩哥们儿还非叫了一瓶白酒。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清醒着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半——那两个哥们儿是醉得稀里糊涂的，田和到底是学长，以前又在学生会待过，只喝了个半醉，王先倒是酒量好，啤酒白酒也是喝了不少，但也不过是喝了个脸红。
好不容易搀着两个喝醉的人到了学校西门，王先看了看一堆等“小白龙”的学生，问田和：“学长，我们是等会儿坐校车回去还是走回去啊？”
西门到王先他们宿舍楼有点远，走回去大概要十二分钟左右，但是有的时候等小白龙也要十多分钟，而且这一趟人太多，王先有点犹豫，扶着个喝醉的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挤上车。
田和看了看，也是明白除了这俩喝醉了，还有就是宿舍四人这一身火锅味儿和酒味儿，实在是……就不去祸害别人了吧。
“我们直接走回去吧。”
王先点了点头，和田和一起搀着人往宿舍走。
“我就是……爱你！……爱你……唔……爱不完……”
“我……我才是……才是真的爱你！……哪怕……啊……”
走了一小段路，这俩醉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嚎起歌来了，王先一边觉得丢人，一边又觉得这才是肆意的大学。
好不容易带着两个醉鬼回到了宿舍，王先几乎是脱力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喘气。
看对面的田和也有点摇摇晃晃的坐到椅子上，王先抹了把头上的汗，问道：“学长要先去洗澡还是？”
田和眼神迷蒙的虚晃了晃，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明白王先说的啥。他撑着椅背站起来，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先洗，洗了睡觉。”
王先点点头，没再说话。
结果田和撑着椅背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直接把椅子给带翻了。要不是田和侧对着田和坐着，看着情况不对搭了把手，田和那张脸绝对要摔地上去。
“……学长，你行不行啊。我看你要不明天再洗吧。”
田和摇摇头，也不说话，撇开王先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卫生间去。
还好宿舍的卫生间兼具洗澡间，虽然简陋了点儿，好歹能用，不用他们下楼跑澡堂——毕竟是四楼，阶梯不少。
王先看了看卫生间亮起的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宿舍里的灯一直亮着，那俩哥们儿之前就被王先和田和弄床上躺尸了，这会儿王先一个人坐下面，阳台的推拉门没关，有风吹过，王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王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
快十二点半了！田和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王先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听着里面的水声不断，有点犹疑的出声：“学长？……学长你还在洗澡吗？”
“……”没有人回答。
王先有些担心，最终，还是推开了门，看到只穿着底裤的田和，在花洒下坐着睡着了……好在学校热水供应不停，卫生间的通风口也不大，也算是保温了。不然大冬天的，不得冻死。
王先有点无语，该说这也是青春吗？
“学长？学长？”
因为王先把花洒关掉了，所以田和醒得也快。可能是被水淋了淋，加上被冷风一吹，也没什么醉意了。
田和醒来第一反应是跳着脚将门关了：“你这开着门是要冻死哥们儿啊！热气都跑没了。呼，冻死了。”
说着又将花洒打开，站在热水下温暖冷掉的肌肤。
王先看这人清醒了也就放心，“那学长先洗，洗好了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你……也是吧……”
身后，田和犹豫的问句让王先顿了顿脚步。
“我能感觉到你是……同类。”
王先听着田和的话，并没有转身，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一直都有。”
田和“哈”的一笑，有些尴尬的说道：“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王先手把在门把上的时候，田和问他：“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是同类吗？那个人喜欢你吗？”
回应田和的，是开门后又关门的声音。
田和有点怔愣，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田和不知道王先有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同类，但是他直觉，王先和自己是同一个世界的。虽然学校的男生不少，班上男生也多，但是真的像王先这样合自己心意的，很少。何况，合意之外，还得是同类，这便更不容易了……
刚刚王先并没有否认，但是也回答说有喜欢的人。田和听到王先的回答，虽说不至于多失望，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的。
他并没有和谁说过，明年开学，他就要去国外了。原本想着借着今晚宿舍聚会，能不能表个心迹，结果却不太如意……
唉……
走到自己书桌前的王先，此刻拿着手机，很想给谢一洋打电话，很想很想。
王先不是第一次遇到同类，但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同一个宿舍同了半学期的同类。
田和想要说什么，王先几乎不用他说出来就能懂。当初在酒吧和阿回聊天的时候，阿回就说过，这个圈子，比想象中乱。只是王先一心喜欢谢一洋，一门心思的为了谢一洋努力，并没有真的接触过这个所谓的圈子，所以遇到的人也都还算比较单纯。
说起同类……王先忽然想到，谢一洋算是被自己掰弯的吗？
王先皱着眉，握紧了手中的手机。他忽然就想给谢一洋打电话，想问一问谢一洋……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个电话没有那么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田和洗完出来的时候，王先还握着手机在思考着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田和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洗好了。”
“嗯。”
那天晚上，王先到底是没有给谢一洋打电话。
或许是因为这个想法太强烈，那天晚上，王先做梦了。梦里的他还是初中时候，什么也不懂的毛孩子。
梦里的自己似乎要和谢一洋一起去博物馆，但是谢一洋都到了博物馆门口，自己却还在地铁上。
梦里的自己一直焦虑着，似乎赶不上时间就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便拿出手机，想要给谢一洋打电话。
梦里的王小先想要做什么，便毫不犹豫的做了，想要打电话给谢一洋，就毫不在意的拨通了号码，委委屈屈的对着电话那头喊道——
“谢一洋……”
听筒里传来谢一洋温和好听的声音，他问：“先儿？怎么了？”
听着谢一洋的一声“先儿”，梦里王小先一直焦躁的心，忽然就静下来了。
他说，“谢一洋，地铁跑得好慢，我想快点看到你。”
电话那头的谢一洋似乎愣了愣，而后轻笑出声，过了一会儿应道：“嗯，没关系，我在博物馆门口等你。”
梦里的王小先就笑了，很开心的那种笑。
只是看着梦里的王小先被谢一洋安慰，王先就觉得闷闷的。他好像全程看着王小先和谢一洋，又好像没有。他像是空气，又好像是那列慢跑的地铁。
梦里，王小先再三对着电话那头的谢一洋确认——
“谢一洋，你真的等我吗？”
“嗯，等你。”
得了谢一洋的肯定回答，王小先高兴了，他说：“谢一洋，我很开心。很开心的那种开心。”
谢一洋笑：“嗯。”
听到谢一洋应了，王小先笑得更开心了。好像连这慢跑的地铁也没有关系了。
可是王先却觉得闷闷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闷，梦里的自己明明是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影的空气，空气也会觉得闷吗？
地铁到博物馆那一站的时候，王小先终于下了地铁了，他走出地铁站，看到谢一洋就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开心的挥着手喊：“谢一洋！谢一洋！我在这儿！”
梦里，谢一洋朝着王小先走过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说：“真好，你来了。”
王小先就乐了，他一把抱住谢一洋，满足的笑：“真好，你果然等着我。”
王先看着抱住谢一洋的王小先，觉得自己心里堵得难受。他甚至有些嫉妒王小先，那个对着谢一洋撒娇的王小先。
☆、第 53 章
窗帘并没有拉得很开，甚至只有很窄的一条缝隙——给人一种屋子的主人并不在家的错觉。而这窄窄的一条缝隙间，王先站在空隙后，无意间挡住了一截由外而内的光线——这让屋内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看到窗外三人言笑晏晏的愉悦氛围，王先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嗯，我知道，过几天回来……会的，我知道。嗯，那我挂了。”
王先一边面无表情的和王妈妈打电话，一边站在窗前看着桂花树前的谢一洋，以及，站在谢一洋旁边的谢一嘉和不认识的女生。
他想起从学校回来的那天上午，谢一洋打电话问他回来小区不。他当时没多想，王妈妈催他早点回家——自然是回王妈妈那边——他也就这么回了谢一洋。当时谢一洋沉默了一会儿了，笑着说了句“也好”，王先虽然知道谢一洋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没有和谢一洋说，直接提前了两天回小区。结果休息一晚上起来，看到的却是谢一洋和谢一嘉，以及一个陌生的女生站在桂花树前有说有笑。
将窗外三人的和谐氛围看在眼里，让王先那一次假期看到谢一洋时，决定说明白一切的勇气，慢慢的，消散开来，消融在这并不明亮的光线里。
谢一洋三人在小区的那棵桂花树下并没有待多久就走了，只剩下昏暗光线里站着的王先，透过窗户，雕塑一般看着窗外。
那天晚上，王先将家里的酒拿出来，席地坐在窗边，就着那一条小缝隙透过来的光，无声的喝着闷酒。
他想起谢一嘉当年，都要高考了，还郑重其事的将自己单独约出来，就为了说一句，让自己和谢一洋分开。
所以上一次看自己和谢一洋相处得挺好，忍不住想让谢一洋离自己更远吗？最好让谢一洋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然后和自己走得原来越远，最后没有交流……甚至，愉快的娶妻生子，老了以后，含饴弄孙，是吗？
王先喝着酒，看着窗外那棵桂花树，眼泪一点一点的流出来。到最后，王先直接仰躺着，倒在地上，右手臂遮住眼睛，哭出声来。
那天晚上，王先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宿，不出意外的发烧了。
醒过来的时候，王先有点儿迷糊，脑袋有点儿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这大概是发烧了，但是他好像没有什么人可以说——
王妈妈现在肯定忙着带孩子，他不可能去说。王爸爸也一直都没有怎么联系过，更不可能突然打电话过去。大黄是多年的朋友，但是自己回来也没有和大黄说，没有联系，说不定大黄都没回来。至于一嘉姐……王先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而最想告诉的谢一洋……王先却连联系的勇气都没有。
到最后，王先揣着钱包钥匙，一个人在不远处一家新开的诊所里，打了两天点滴。每天就那么看着瓶子里的药水，一点一点的流进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这些年，他每次想要面对谢一洋的时候，都鼓足了勇气。可是一旦真的见面了，哪怕仅仅是看着谢一洋的背影，王先的勇气，都会像这点滴一般，一点一点的流走，散落在身体各处。
从诊所回到小区后，王先将自己从学校带回来的箱子重新收拢规整，就像以往无数次离开那样，走出了这间屋子。
他装作才回来的样子，回到王妈妈那里，就算脸色略显憔悴，也推说回来疲惫的缘故，随便搪塞了过去。
因为要到年底了，公司各方面都挺忙的，李东和王先的妈妈姜兰都忙着公司的事情，白天大多数时候，家里就只剩下王先和他那窜天窜地的弟弟李姜乐。
王先坐在沙发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姜乐坐在毛毯上，对着一堆玩具很有毅力的拆拆合合，有时候拆了玩具装不回去了，就会烦躁的丢在一边，拆另一个。
蓉城的冬天不算暖和，即使家里开了空调，小孩子在绒毯上坐着也会有一些凉。可是李姜乐却似不觉，依旧欢腾得很。
王先觉得这孩子有些皮，脾气有些急，他还是喜欢安静一些，脾气温和一些的孩子——就像谢一洋那样。总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微笑着把属于自己的事做好，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当初第一天认真看着谢一洋的时候，还是谢一洋安安静静在操场上打扫属于自己班级的公共区域的背影。那时候王先还以为是谢一洋不合群，才来学校没有朋友陪……不过也是那时候起，谢一洋认真又静默的背影，就一直存在了王先心里……
“哥……”
李姜乐烦躁的拿着玩具，走到王先身边，把玩具往王先面前一伸，道：“坏了。”
王先看了看，然后三两下将玩具还原，又拿给了李姜乐。
李姜乐略带崇拜的看了看王先，又带劲儿的自己一边儿玩儿去了。
“先先，我今天事情忙完了，待会儿就回来。中午李叔叔不回来，就我们三个人吃饭，你看着点儿乐乐，我待会儿回来路上买点菜，回来准备做饭。”
“嗯，好。”
接了电话，王先淡淡的瞥了一眼李姜乐，看着本来兴致昂扬的李姜乐，因为组装不力，又开始变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默默地也坐到李姜乐身边，毫不费力的从李姜乐手上拿下玩具，也不说话，只是每一步拆解或者组装都会拿给李姜乐看，李姜乐点头了，星星眼的期待下一步了，才会继续下一个步骤。
中午回来的时候，姜兰看着大儿子和小儿子愉快的玩儿在一起，心里还挺开心的。
换了衣服去厨房做饭的姜兰，没一会儿就支了个脑袋出来：“先先，酱油没啦，快帮我下楼买瓶酱油。散钱在进门的第二个柜子上，自己拿啊。”
王先应了一声，把手上的玩具递给李姜乐，揣着钥匙和散钱就出门了。
姜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算是小区最里面了，要去买东西，得走个五六分钟才到超市。
王先走到小区下面的超市，站在货物架前，看着各种牌子的酱油有点懵——他忘了问是买什么牌子的酱油了，是买老抽还是生抽。
正想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揣。
想了想，王先随便买了一个牌子的老抽和生抽，各一瓶带回去应该没问题了。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没看到李姜乐，厨房里也没看到姜兰，炒了一半的菜还在锅里半生不熟的待着。
王先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问问，结果李东就打电话过来了。王先“喂”字还没出口，就听李东在那边有些上火的问道：“你不是在家里看孩子吗？怎么孩子摔了？嘴唇还磕出血了？”
王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沉默的看着窗外，说了一声“对不起”。
李东语气不太好的说道：“行了行了行了，现在乐乐和姜兰在儿童医院，你也赶紧过去吧。”
王先看着挂掉的电话，最后重新换了鞋子，穿上外套出了门——这一次，倒是记得带上手机。
王先走到街道处，抬手招了一辆车，说了地点后就沉默的闭着眼，没有其他动作。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了，还是李东来的电话。王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接通了电话，就听电话那头，姜兰的声音传来——
“先先吗？”
“嗯。乐乐摔哪里了？”
“乐乐没事儿，别听你李叔叔瞎说。我们正准备回去呢，你也别出来了，就是嘴巴破了点儿皮。没啥大事儿……”
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似乎有人说了其他什么，然后就是李东拿回了电话，略显得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先先啊，之前叔叔是急着了，语气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哈！刚刚公司那边有事儿找，可能我和你妈中午不回去了。”
“乐乐和你们一起吗？”
“乐乐和我们一起。你待会儿也出门吃点东西，中午你妈还没做好饭，回去可能没啥吃的，你出门吃点饭啊。对了，你寒假回来叔叔还没给你零花钱，待会儿给你转点儿，有什么需要的自己买啊！”
电话那端，还能听到王妈妈的声音略显娇嗔的说道：“别把孩子惯坏了……”
之后又说了几句，李东便将电话挂了。
王先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物，看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说道：“师傅，不去儿童医院了。”
“那小伙子要去哪里？”
王先看着认真开车的师傅，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好。想了半天，还是回了以前的小区。
王先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一直走，然后转弯，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站在桂花树下谢一洋的背影。
王先愣了很久，站在原地，直到老邻居和王先打招呼才回过神来。
“先先放假回来玩啦？”
“啊——李伯伯好。”
李伯伯满脸慈爱的看着王先：“真是越大越懂事了，有空来伯伯家玩啊！”
王先笑着点头。
走到桂花树下的时候，谢一洋早已经转过身来，依旧是温暖干净的笑容，依旧是他喜欢的那双眼睛。
王先忽然上前抱住谢一洋，闷闷的，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李姜乐为什么会摔倒，我也不知道李姜乐怎么摔的，我也不知道李姜乐到底摔哪里了。明明之前他一个人都玩儿得挺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出门买个酱油的时间他就摔了，我真的不知道……”
像是后知后觉的委屈，王先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从李姜乐摔倒的事儿，到学校里同寝室的学长，然后说到被唐昊取笑，说到谢一洋的冷漠。
而哭声，也从一开始隐忍的低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好像突然一瞬间，王先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任性肆意的大仙儿。
谢一洋也从一开始的云里雾里，手忙脚乱，到低声哄劝，轻抱安抚。
好在王先一直将这边家里的钥匙带在身上，谢一洋也及时将王先拉回了屋里，否则，肯定会被小区里的新老邻居们围观。
☆、第 54 章
仍然是拉着窗帘，有些昏暗的客厅。只是这一次，站在屋子里的人，不再是王先一个人，还有一个久违了的，对这里也很熟悉的谢一洋。
“……嗯，是的。先儿他和我一起呢……没事儿的，您放心吧……晚上我们几个朋友出去吃，阿姨放心……那行，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谢一洋转头去看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王先。
“刚刚阿姨打电话过来了。”
“哦。”
“阿姨其实也挺担心你的。”
谢一洋原本以为王先会继续冷漠以对，却没想到，王先忽然抬头，直视谢一洋的双眼：“你觉得也是吗？觉得她担心我？”
谢一洋张了张口，最后走到王先身边坐下，拍了拍王先肩。
“阿姨担心你是肯定的。你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学会说话，学会走路，以后，还会看着你成家立业。你受委屈了，难过了，阿姨怎么可能不担心，又怎么可能不关心。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爱我，当初和我爸离婚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快调职，也不会那么快和另一个男人有了孩子，然后结婚生子。如果她爱我，就不会在我小时候，那么频繁的不着家，将我一个人丢在家里，甚至还要去你家蹭饭。如果她爱我，就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个同性，一直喜欢，以后也不可能结婚生子。”
谢一洋看着王先还微微泛红的双眼，倔强，又晶亮。可是他的话却出奇的冷静。谢一洋自觉无法反驳王先说的每一句话，更找不到恰当的言语回复王先。最后，只能轻轻抱着王先，在王先耳边叹息般的说道：“对不起。”
或许是很久没有和王先相处了，谢一洋觉得，即使此刻的王先显得非常冷静，也能让谢一洋感觉到久违的，属于王先的张扬。
谢一洋抱着王先，轻轻地抱着他。
“一切都会好的……”
“如果现在都活不好，还怎么谈以后？”
王先看着窗帘间的缝隙透出来的光，轻声道：“谢一洋，我不觉得以后会好，因为我现在也不好。我太弱了。谢一洋，我太弱了。”
“这只是因为你还没完全成长，你不会一直这么弱的。你会耀眼到所有人都仰望……”
“你又要说你的上一世吗？又要说上一世的我如何让人羡慕吗？谢一洋，能不能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能不能好好儿的活在现实里，认真面对现实里活生生的我？”
谢一洋有些愣，难道王先还是觉得自己当初的坦白是一个故事？甚至有一些反感自己对上一世的在意？难道他给王先的印象，便是一直活在虚构的幻想中？甚至从来没有正视过活生生的王先？
而此刻的王先则是一把拉开自己和谢一洋的距离，顺势将谢一洋摁倒在沙发上。王先撑着手臂，看着谢一洋，认真道：“你不要再告诉我，我的上一世是什么样子了。我不在意。谢一洋。我只是想让你这辈子和我在一起。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喜欢你，想娶你做媳妇儿的那种喜欢，想每天晚上抱着你一起睡的那种喜欢。这种喜欢，从我明白自己感情的那天起，就没有变过。”
谢一洋有些不敢直视王先的眼——王先说的，他都清楚，也一直都明白，他不是不在意王先，反而是有些太在意王先，所以才一直一直挣扎着，想要让王先回到上一世的轨迹，想要让王先拥有完美的人生。有时候，连谢一洋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说不清为什么，却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
而每一次谢一洋自以为的帮助王先回到美满人生的轨迹的时候，事实总是与之相反。每一次，不管他怎么做，王先都会和上一世的轨迹越行越远。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重活这一世，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让王先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过得比上一世苦吗？
看着愣着不说话的谢一洋，王先俯下身，吻上谢一洋的唇。
而谢一洋，完全无法拒绝。
缠绵悱恻的吻让王先有些气息不稳，但是即使身体有了反应，他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
他只是伏在谢一洋身上，紧紧抱着他，声音有些低哑：“谢一洋，我喜欢你，想要一辈子都这样和你在一起的喜欢。我不想喜欢你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我想要变成我们两个人的幸福。现实的幸福。”
谢一洋沉默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道：“先儿，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不想再和自己的心做抗争，也不想再看到情绪低落的你，更不想看到你委屈难过的背影。如果那样的人生圆满你再也回不去，那我顺着自己的心，和你一起走向另一个轨迹，应该也没事儿吧？如果这样可以的话，只要一点时间，只要再一点时间……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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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王妈妈听到这话，倒也没有很意外，只是絮絮叨叨的叮嘱王先：“才进学校军训了这么久，趁着国庆看看学校也好。你在那边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生活费够用不？我看天气预报，你们那边要下雨，你衣服带够了吗？要是不够……”
王先听到那边似乎有人说了什么，王妈妈就停了停，最后不舍的又叮嘱了几句。王先适时地回复几句，王妈妈也没什么要唠叨的了，这才挂了电话。
“国庆那么长假都不准备回去啊？”
睡王先对铺的男生啃着面包，坐在电脑前，略模糊的朝着王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不回去。”
说话的男生咽下面包，喝了口水，叹息的一笑：“你们这些小学弟就是不懂事，等你们年纪再大一些，想回家都没时间。”
王先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就到自己座位上坐着了。
王先在的宿舍是四个人，和王先同班的有两人，这会儿没在宿舍。刚刚说话的男生叫田和，开学后的新一届大四生，一直在准备考研，多数时候都在图书馆。听说是要去国外的某个大学读研，具体的，王先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这会儿上午九点多，王先揣着钥匙，和田和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因为新生才结束军训没多久，所以路过四教前的明馨广场的时候，能看到五花八门的社团摆着摊位在招新——英语社团，汉服社，演讲与艺术，书法协会，足球协会，动漫社……
不知道是不是王先的一张脸显得太冷了，王先一直要走过了明馨广场，都没有什么人上前搭讪推荐社团，别说搭讪，就是个发传单的都没有……
王先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在要走过的时候，突然被身后的一个人拍了拍肩膀：“可算追到你了！呼！”
王先回头，看着田和微微出汗的额头，疑惑的等着田和解释。
田和喘了会儿气，就攀着王先的肩膀往动漫社走去，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来学校一定要进社团！无社团，不大学，这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先皱着眉，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田和攀着自己肩膀的手，正想出声让对方放下手，对方却早了一步改攀为扯。
“来来来，给你们看看今年的小鲜肉！新鲜水嫩。和我同一个宿舍的小学弟，今天起就加入我们社团了。”
王先：“……”
旁边一个s赛巴斯提安的男生走过来看了看，笑道：“小学弟喜欢漫画吗？还是动画？有什么喜欢的类型不？”
王先冷淡的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然后又转头看着田和，歉意的说道：“我还要去逛逛学校，学长先忙。”
旁边的一些动漫社的妹子打趣田和：“田小和你不行啊哈哈哈哈哈哈！”
田和看着王先的背影不在意的笑了笑，挑着眉毛，特别有活力的看向那个妹子，说道：“好歹我还是男人，行不行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是连行的机会都没有。啧啧。”
“田小和你过来！老娘不打死你！……”
走过了明馨广场，王先在学校里随意的走着，看着即将生活四年的地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对待比较好。
想到刚才的热闹，王先禁不住想，谢一洋在大学是不是也加入了某个社团？以谢一洋的性格，加入的肯定不是这么热闹的社团吧？他那么安静的一个人，说不定不会加入社团，可能和高中一样，在学生会里，做得很好，是那么多人心里的偶像和男神。
王先拿出手机，看着谢一洋的名字，没什么犹豫的拨了出去。
“先儿？”
“嗯。”
“国庆放假回来吗？”
“不回来。”
“在那边习惯吗？”
王先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无社团，不大学，是真的吗？”
谢一洋似乎笑了笑：“都是看自己意愿的。你自己喜欢就好。”
王先坐在图书馆楼前的阶梯上，看着阶梯前的花坛，点了点头。过了半晌，像是想起来似的，王先问谢一洋：“唐昊现在在哪个学校？”
谢一洋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也在b大。”
“嗯。一嘉姐和大黄还好吧？”
“挺好的，他俩都在c大，和你一个城市。黄俊艺为了追谢一嘉特意考到c大去的。”
原本谢一嘉在c大遇到了胡林恩，且胡林恩如同上一世那般，对谢一嘉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只是这一世却没有再如愿与谢一嘉在一起，倒是黄俊艺因为各种原因，和胡林恩打了几架。最后打跑了胡林恩，也成功将谢一嘉追到了手。只是这些，王先大概是不必听的。毕竟……王先不知道，胡林恩在上一世都做了怎样疯狂的事。
两个人像是普通朋友那样聊了很久。要挂电话前，王先突然问谢一洋——
“你谈恋爱了吗？”
电话那端的谢一洋沉默了很久，最后回了两个字：“没有。”
“我也没有。”
几乎是立刻的，王先脱口而出，带着一丝欢喜，又似一种证明。然而反应过来后，王先便快速的挂了电话，左手颓然的捂着脸，对自己方才下意识的回答感到无力。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是他下意识的回答却又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他仍然是那个王先。
☆、第51章
国庆七天，王先果真没有回去，甚至就连这整个上半学期，都没有离开过学校。
他会按时给王妈妈打电话，偶尔给王爸爸发发消息，网上也会和黄俊艺说说话，以及……联系谢一洋。但是王先就像是长在了学校里，每次假期，既不回家，也不出去玩儿。有时候王先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这个世界都没什么期盼。可是明明，他还是有期盼的啊？他曾经，也曾那么热切的期盼过，期盼自己会幸福。
躺在图书馆旁边的夫代草坪上，王先伸出手，看着指缝中的天空，一直怔愣着，直到手臂酸软了才闭着眼睛，放下手臂。
“王先？”
听到声音，王先坐起身来，看向声源处：“唐昊？”
“嗯。”
从高中转学，王先就没见过唐昊了，如今再看到，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冲动。他看了一眼一身休闲西装的唐昊，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是已经能看得出来唐昊身上的商界精英气质了——至少外观上看来是这样的。这会儿在学校遇到，王先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说的。
倒是唐昊，虽然模糊听说王先也在b大，不过一直没在学校见过王先。此时看到王先了，也想起了那些年少时的事儿，此时回忆起，倒觉得自己当年太幼稚了，一直和一个小学弟过不去。
“你笑什么？”
王先看着唐昊脸上的笑，只觉得莫名其妙。
“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太无聊了。”
听到回答，王先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唐昊一眼，起身准备去图书馆坐会儿。却听到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唐昊仍旧在说话——
“你和谢一洋还在瞎折腾呢？”
王先：“……”
“你们俩是我见过最能折腾的。从初中折腾到现在。我说，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王先脚步不停：“没有。”
唐昊毫不客气的笑了：“居然还没折腾到一块儿。你们这是准备折腾到哪年呐？这初中到现在，得有七八年了吧？”
王先想说“关你屁事”，唐昊却没给他机会，径自说道——
“也不知道你俩是在折腾个什么劲儿，要说有第三者插足什么的，算来算去，也就我算半个吧？还是半个，还是我当年年轻不懂事儿，还是我真就玩儿玩儿，要认真起来，啧啧，谢一洋指不定在哪个学校，在谁身边待着呢。”
王先看着前方图书馆的方向，心里有些茫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和谢一洋在折腾什么。可是他明明没有折腾啊？他一直努力靠近谢一洋，可是谢一洋一直若即若离。总是在自己觉得快要失望的时候，扔给自己一些希望，可是当王先真的朝着那希望走去，谢一洋又半途不发一言的离开了。与其说他和谢一洋折腾，不如问谢一洋想做什么。
可能是唐昊语气太自然，又或许是自转校后就一直沉默着，不知同何人说的好，王先慢慢的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图书馆，像是对着唐昊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
“谢一洋他不肯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每次我觉得靠近他了，他却越来越远。可是当我决心远离他，以后也不联系的时候，他又担忧的在我近旁，关心我的一切。后来我想，做一个普通的朋友可能就好了，只是谢一洋太重要了，他在我大部分的记忆里，都不是普通的朋友的存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以前，我觉得他喜欢你，但是他一直否认……后来还……”
想到谢一洋说他是重生的那些事儿，王先顿了顿，下意识的还是跳过了这一点。他不知道谢一洋说的重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是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不是真的，说出来倒显得自己越发愚蠢。索性还是不说的好，不管是不是真的，不说大概是没错的。
唐昊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王先说的是当时王先高一流言的那些事儿。见王先似乎皱着眉在想过去的事儿，唐昊不客气的嗤笑出声。
“这世上有那么多流言蜚语，要是真较真儿了，真是没法活儿了。得了，一个大男人，别活得跟个姑娘家似的。要真重要想追就追，轰轰烈烈的追一次，追不到就拉倒得了。你俩不累我这个围观的群众看着都累。”
王先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唐昊，没有回答。
唐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大概是有什么事情，给王先留了个手机号就走了。
虽然唐昊说得很轻松，追得到就追，追不到拉倒，可是王先心里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就像他对唐昊说的，谢一洋在他如今的生命里，占了大部分的人生，谢一洋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朋友的角色。更何况……不管他怎么挣扎，心里，还是无法否认，自己喜欢谢一洋。
这两年，没事儿的时候他也会想，谢一洋到底对自己是持着一种什么态度，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和自己在一起。虽然当时听了谢一嘉的话，不再和谢一洋联系，可是不联系不代表不会思念。王先觉得，虽然谢一洋在某些方面骗了自己，但他还是无法讨厌这个人，他太习惯了，太习惯喜欢这个人，从小时候的不自知，到后来的一心一意，他已经习惯了。只是谢一洋忽远忽近，即使他和谢一洋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仍然觉得对方飘忽着，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
手机的震动让王先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看了一眼手机，来电没有备注姓名——这是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喂？”
“先儿，这会儿在忙吗？”
“没有。”
“你还在学校吗？”
“在。”
“我大概中午的样子到c大，准备看看谢一嘉和黄俊艺，你要一起来吗？我们四个也很久没有一起聚过了。”
王先看着不远处走过的一对情侣，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问道：“特意来看一嘉姐吗？万一一嘉姐和大黄出去玩儿了怎么办？”
谢一洋笑了笑：“和他们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黄俊艺还说下午去你们学校看看。”
“嗯，我去车站接你，待会儿一起去c大。”
谢一洋笑了笑，没拒绝。
节假日期间，车站的人流量特别大，王先站在一堆等待的人中间，眼也不眨的看着出口。
“谢一洋！”
看到谢一洋闻声转过头来微笑的那一瞬间，王先觉得，身体某个地方，被填得很满，就像幸福突然又记起了自己，温暖再度包围住自己。就好像这两年多的时间仅仅只是一个错觉，而谢一洋一直在自己身边。
“怎么又不说话了？”谢一洋看了看周围，“人有点多，我们先出去再说。”说着，便拉着王先往外走去。
王先看着谢一洋拉着自己的手，有点怔愣，却又很快在人群的推搡中反手握紧谢一洋的手。
两人从车站出来，直接坐地铁去的c大，没多久就到了站。
到c大侧门的时候，老远就看到黄俊艺和谢一嘉了。
王先看着谢一嘉朝这边招手的身影，略显沉默的跟着谢一洋到了谢一嘉和黄俊艺面前。
“大仙儿你行啊！两年都不怎么联系哥们儿，都以为你要忘了我们了。高中忙就算了，毕业那么长暑假都没来找我，是不是不要哥们儿了啊！”
谢一洋看着上蹿下跳的黄俊艺笑，也不插话，走到谢一嘉旁边低声问道：“那个胡林恩没有再打扰你吧？”
谢一嘉看了一眼王先，转头拍着谢一洋的肩，嘻嘻笑道：“早就没关系了。你不用担心了。再说，现在大黄在我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一洋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大概还是有点太在意了。不过既然谢一嘉都和黄俊艺在一起了，也亲口说了与胡林恩再没什么交集，想必真的是不用担心了。也挺好。
四人在学校附近的餐馆吃了饭，原本说一起去王先他们学校看看，不过半路上，谢一嘉拉着黄俊艺在购物公园下了车。
走之前，谢一嘉看着在拥挤的人群中隐隐把谢一洋护住的王先，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惜王先一直没有看过来。最后也只能笑着，拉着黄俊艺先走了。
“你来这边要玩儿几天？”
“嗯？”谢一洋抬头，看着和自己面对面站着的王先，似乎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便回道：“明天就回去。之前就把票买好了。”
谢一洋一直盯着王先的双眼，见王先低垂着眉眼，看不太清里面的神色，忽而玩笑道：“要留我住几天吗？”
闻言，王先立时看向谢一洋那双桃花眼，显得有几分认真道：“我留你，你就住吗？”说完未等谢一洋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早知我该在学校外面租房子，这样你来了就有住的地方了。”
谢一洋想说自己只是开玩笑的，但是那句“不过是玩笑”怎么着都说不出口。
有时候谢一洋也觉得自己太过卑劣。以前还能一心一意的希望王先回到上一世的轨道，和美貌的未婚妻在一起，在朋友圈子里骄傲肆意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可是后来当自己也对王先有意后，就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让王先回到正确的轨道，还是放任内心的感情，与王先说开一切，两人走到一起。
谢一洋一陷入了矛盾的自我纠结中，一方面想让王先回到他该走的人生轨道，一方面又可耻的想着，如今已经是不同的时间和世界了，既然已经回不去原有的轨道了，又何必生拉硬拽！王先不开心，自己也不见得乐意。
但是想到王先已经离婚且再婚的父母，谢一洋又有些游移不定。他不希望自己重活一世，只是带给王先灾难。同性恋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如果放任这段感情，以后要面临的艰难坎坷不会只是一星半点。虽然大家都说行端坐正，不必理会他人置喙，但是作为一个社会人，要在社会中生存下来，又哪能避开这些可能让人难受的眼光。
更何况，在社会中，即便是主流群体，也不见得就过得事事如意。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假装冷漠的推开王先？让他难受，自己也苦闷？
谢一洋知道，自己对王先不是无情，只是不知道王先对自己……
而站在谢一洋对面的王先，这时候却开始琢磨唐昊上午的话——他也不想折腾，从心里来说，他也想好好儿和谢一洋在一起。
以前初高中的时候，谢一洋觉得自己年纪小，或许不懂这些感情，也不懂如果直面自己的感情，会遇到什么样的荆棘坎坷。可是现在大学了，在谢一洋眼里，自己总该算是长大了吧。这次如果认真和谢一洋说清楚，认真的告诉他，自己懂得会面对些什么，也愿意和他一起解决所遇到的一切，那么谢一洋或许会认真和自己在一起了。
可是这次谢一洋来的时间太短了，明天就要回去，留谢一洋在这边，住的也只是酒店，一点都不方便，想来想去，还是寒假回去再说吧。
☆、第 52 章
当最后一科考完，回到宿舍，王先推开门，看到田和正在跟另外两个室友对着手机和电脑商量去哪里吃饭。
“考完了啊？快来一起看看去哪儿吃，他俩一个吃辣一个不吃辣，正在努力选一个综合的。”
王先把笔和书放自己桌上，撇头看了看，问田和：“那学长是吃辣还是不吃辣？”
田和的还抓着鼠标，滑动了一下后，不在意的回道：“我都行，就看你吃不吃辣。你这关键性的一票决定我们今晚的饭点！”说着又回头看了看王先，“你倒是过来看看先，我们选了好几家，就等着你决定了。”
另两个哥们儿眼神噌亮的看着王先。
“有火锅吗？”
“啥？”
王先回道：“火锅。咱们去了可以点个鸳鸯锅，清汤红汤都有，爱吃辣吃辣，不爱吃辣就不吃。一口锅就解决了。”
田和抚掌大笑：“妙哉！妙哉！”
四个男生一起去学校附近的荣胜和火锅店点了个鸳鸯锅，田和还叫了一打啤酒助兴。
四个人边吃边喝，喝开了，那俩哥们儿还非叫了一瓶白酒。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清醒着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半——那两个哥们儿是醉得稀里糊涂的，田和到底是学长，以前又在学生会待过，只喝了个半醉，王先倒是酒量好，啤酒白酒也是喝了不少，但也不过是喝了个脸红。
好不容易搀着两个喝醉的人到了学校西门，王先看了看一堆等“小白龙”的学生，问田和：“学长，我们是等会儿坐校车回去还是走回去啊？”
西门到王先他们宿舍楼有点远，走回去大概要十二分钟左右，但是有的时候等小白龙也要十多分钟，而且这一趟人太多，王先有点犹豫，扶着个喝醉的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挤上车。
田和看了看，也是明白除了这俩喝醉了，还有就是宿舍四人这一身火锅味儿和酒味儿，实在是……就不去祸害别人了吧。
“我们直接走回去吧。”
王先点了点头，和田和一起搀着人往宿舍走。
“我就是……爱你！……爱你……唔……爱不完……”
“我……我才是……才是真的爱你！……哪怕……啊……”
走了一小段路，这俩醉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嚎起歌来了，王先一边觉得丢人，一边又觉得这才是肆意的大学。
好不容易带着两个醉鬼回到了宿舍，王先几乎是脱力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喘气。
看对面的田和也有点摇摇晃晃的坐到椅子上，王先抹了把头上的汗，问道：“学长要先去洗澡还是？”
田和眼神迷蒙的虚晃了晃，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才明白王先说的啥。他撑着椅背站起来，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先洗，洗了睡觉。”
王先点点头，没再说话。
结果田和撑着椅背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直接把椅子给带翻了。要不是田和侧对着田和坐着，看着情况不对搭了把手，田和那张脸绝对要摔地上去。
“……学长，你行不行啊。我看你要不明天再洗吧。”
田和摇摇头，也不说话，撇开王先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卫生间去。
还好宿舍的卫生间兼具洗澡间，虽然简陋了点儿，好歹能用，不用他们下楼跑澡堂——毕竟是四楼，阶梯不少。
王先看了看卫生间亮起的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宿舍里的灯一直亮着，那俩哥们儿之前就被王先和田和弄床上躺尸了，这会儿王先一个人坐下面，阳台的推拉门没关，有风吹过，王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王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
快十二点半了！田和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王先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听着里面的水声不断，有点犹疑的出声：“学长？……学长你还在洗澡吗？”
“……”没有人回答。
王先有些担心，最终，还是推开了门，看到只穿着底裤的田和，在花洒下坐着睡着了……好在学校热水供应不停，卫生间的通风口也不大，也算是保温了。不然大冬天的，不得冻死。
王先有点无语，该说这也是青春吗？
“学长？学长？”
因为王先把花洒关掉了，所以田和醒得也快。可能是被水淋了淋，加上被冷风一吹，也没什么醉意了。
田和醒来第一反应是跳着脚将门关了：“你这开着门是要冻死哥们儿啊！热气都跑没了。呼，冻死了。”
说着又将花洒打开，站在热水下温暖冷掉的肌肤。
王先看这人清醒了也就放心，“那学长先洗，洗好了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你……也是吧……”
身后，田和犹豫的问句让王先顿了顿脚步。
“我能感觉到你是……同类。”
王先听着田和的话，并没有转身，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一直都有。”
田和“哈”的一笑，有些尴尬的说道：“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王先手把在门把上的时候，田和问他：“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是同类吗？那个人喜欢你吗？”
回应田和的，是开门后又关门的声音。
田和有点怔愣，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田和不知道王先有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同类，但是他直觉，王先和自己是同一个世界的。虽然学校的男生不少，班上男生也多，但是真的像王先这样合自己心意的，很少。何况，合意之外，还得是同类，这便更不容易了……
刚刚王先并没有否认，但是也回答说有喜欢的人。田和听到王先的回答，虽说不至于多失望，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的。
他并没有和谁说过，明年开学，他就要去国外了。原本想着借着今晚宿舍聚会，能不能表个心迹，结果却不太如意……
唉……
走到自己书桌前的王先，此刻拿着手机，很想给谢一洋打电话，很想很想。
王先不是第一次遇到同类，但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同一个宿舍同了半学期的同类。
田和想要说什么，王先几乎不用他说出来就能懂。当初在酒吧和阿回聊天的时候，阿回就说过，这个圈子，比想象中乱。只是王先一心喜欢谢一洋，一门心思的为了谢一洋努力，并没有真的接触过这个所谓的圈子，所以遇到的人也都还算比较单纯。
说起同类……王先忽然想到，谢一洋算是被自己掰弯的吗？
王先皱着眉，握紧了手中的手机。他忽然就想给谢一洋打电话，想问一问谢一洋……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个电话没有那么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田和洗完出来的时候，王先还握着手机在思考着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田和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洗好了。”
“嗯。”
那天晚上，王先到底是没有给谢一洋打电话。
或许是因为这个想法太强烈，那天晚上，王先做梦了。梦里的他还是初中时候，什么也不懂的毛孩子。
梦里的自己似乎要和谢一洋一起去博物馆，但是谢一洋都到了博物馆门口，自己却还在地铁上。
梦里的自己一直焦虑着，似乎赶不上时间就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便拿出手机，想要给谢一洋打电话。
梦里的王小先想要做什么，便毫不犹豫的做了，想要打电话给谢一洋，就毫不在意的拨通了号码，委委屈屈的对着电话那头喊道——
“谢一洋……”
听筒里传来谢一洋温和好听的声音，他问：“先儿？怎么了？”
听着谢一洋的一声“先儿”，梦里王小先一直焦躁的心，忽然就静下来了。
他说，“谢一洋，地铁跑得好慢，我想快点看到你。”
电话那头的谢一洋似乎愣了愣，而后轻笑出声，过了一会儿应道：“嗯，没关系，我在博物馆门口等你。”
梦里的王小先就笑了，很开心的那种笑。
只是看着梦里的王小先被谢一洋安慰，王先就觉得闷闷的。他好像全程看着王小先和谢一洋，又好像没有。他像是空气，又好像是那列慢跑的地铁。
梦里，王小先再三对着电话那头的谢一洋确认——
“谢一洋，你真的等我吗？”
“嗯，等你。”
得了谢一洋的肯定回答，王小先高兴了，他说：“谢一洋，我很开心。很开心的那种开心。”
谢一洋笑：“嗯。”
听到谢一洋应了，王小先笑得更开心了。好像连这慢跑的地铁也没有关系了。
可是王先却觉得闷闷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闷，梦里的自己明明是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影的空气，空气也会觉得闷吗？
地铁到博物馆那一站的时候，王小先终于下了地铁了，他走出地铁站，看到谢一洋就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开心的挥着手喊：“谢一洋！谢一洋！我在这儿！”
梦里，谢一洋朝着王小先走过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说：“真好，你来了。”
王小先就乐了，他一把抱住谢一洋，满足的笑：“真好，你果然等着我。”
王先看着抱住谢一洋的王小先，觉得自己心里堵得难受。他甚至有些嫉妒王小先，那个对着谢一洋撒娇的王小先。
☆、第 53 章
窗帘并没有拉得很开，甚至只有很窄的一条缝隙——给人一种屋子的主人并不在家的错觉。而这窄窄的一条缝隙间，王先站在空隙后，无意间挡住了一截由外而内的光线——这让屋内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看到窗外三人言笑晏晏的愉悦氛围，王先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嗯，我知道，过几天回来……会的，我知道。嗯，那我挂了。”
王先一边面无表情的和王妈妈打电话，一边站在窗前看着桂花树前的谢一洋，以及，站在谢一洋旁边的谢一嘉和不认识的女生。
他想起从学校回来的那天上午，谢一洋打电话问他回来小区不。他当时没多想，王妈妈催他早点回家——自然是回王妈妈那边——他也就这么回了谢一洋。当时谢一洋沉默了一会儿了，笑着说了句“也好”，王先虽然知道谢一洋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没有和谢一洋说，直接提前了两天回小区。结果休息一晚上起来，看到的却是谢一洋和谢一嘉，以及一个陌生的女生站在桂花树前有说有笑。
将窗外三人的和谐氛围看在眼里，让王先那一次假期看到谢一洋时，决定说明白一切的勇气，慢慢的，消散开来，消融在这并不明亮的光线里。
谢一洋三人在小区的那棵桂花树下并没有待多久就走了，只剩下昏暗光线里站着的王先，透过窗户，雕塑一般看着窗外。
那天晚上，王先将家里的酒拿出来，席地坐在窗边，就着那一条小缝隙透过来的光，无声的喝着闷酒。
他想起谢一嘉当年，都要高考了，还郑重其事的将自己单独约出来，就为了说一句，让自己和谢一洋分开。
所以上一次看自己和谢一洋相处得挺好，忍不住想让谢一洋离自己更远吗？最好让谢一洋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然后和自己走得原来越远，最后没有交流……甚至，愉快的娶妻生子，老了以后，含饴弄孙，是吗？
王先喝着酒，看着窗外那棵桂花树，眼泪一点一点的流出来。到最后，王先直接仰躺着，倒在地上，右手臂遮住眼睛，哭出声来。
那天晚上，王先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宿，不出意外的发烧了。
醒过来的时候，王先有点儿迷糊，脑袋有点儿昏昏沉沉的。他知道，自己这大概是发烧了，但是他好像没有什么人可以说——
王妈妈现在肯定忙着带孩子，他不可能去说。王爸爸也一直都没有怎么联系过，更不可能突然打电话过去。大黄是多年的朋友，但是自己回来也没有和大黄说，没有联系，说不定大黄都没回来。至于一嘉姐……王先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而最想告诉的谢一洋……王先却连联系的勇气都没有。
到最后，王先揣着钱包钥匙，一个人在不远处一家新开的诊所里，打了两天点滴。每天就那么看着瓶子里的药水，一点一点的流进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这些年，他每次想要面对谢一洋的时候，都鼓足了勇气。可是一旦真的见面了，哪怕仅仅是看着谢一洋的背影，王先的勇气，都会像这点滴一般，一点一点的流走，散落在身体各处。
从诊所回到小区后，王先将自己从学校带回来的箱子重新收拢规整，就像以往无数次离开那样，走出了这间屋子。
他装作才回来的样子，回到王妈妈那里，就算脸色略显憔悴，也推说回来疲惫的缘故，随便搪塞了过去。
因为要到年底了，公司各方面都挺忙的，李东和王先的妈妈姜兰都忙着公司的事情，白天大多数时候，家里就只剩下王先和他那窜天窜地的弟弟李姜乐。
王先坐在沙发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姜乐坐在毛毯上，对着一堆玩具很有毅力的拆拆合合，有时候拆了玩具装不回去了，就会烦躁的丢在一边，拆另一个。
蓉城的冬天不算暖和，即使家里开了空调，小孩子在绒毯上坐着也会有一些凉。可是李姜乐却似不觉，依旧欢腾得很。
王先觉得这孩子有些皮，脾气有些急，他还是喜欢安静一些，脾气温和一些的孩子——就像谢一洋那样。总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微笑着把属于自己的事做好，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当初第一天认真看着谢一洋的时候，还是谢一洋安安静静在操场上打扫属于自己班级的公共区域的背影。那时候王先还以为是谢一洋不合群，才来学校没有朋友陪……不过也是那时候起，谢一洋认真又静默的背影，就一直存在了王先心里……
“哥……”
李姜乐烦躁的拿着玩具，走到王先身边，把玩具往王先面前一伸，道：“坏了。”
王先看了看，然后三两下将玩具还原，又拿给了李姜乐。
李姜乐略带崇拜的看了看王先，又带劲儿的自己一边儿玩儿去了。
“先先，我今天事情忙完了，待会儿就回来。中午李叔叔不回来，就我们三个人吃饭，你看着点儿乐乐，我待会儿回来路上买点菜，回来准备做饭。”
“嗯，好。”
接了电话，王先淡淡的瞥了一眼李姜乐，看着本来兴致昂扬的李姜乐，因为组装不力，又开始变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默默地也坐到李姜乐身边，毫不费力的从李姜乐手上拿下玩具，也不说话，只是每一步拆解或者组装都会拿给李姜乐看，李姜乐点头了，星星眼的期待下一步了，才会继续下一个步骤。
中午回来的时候，姜兰看着大儿子和小儿子愉快的玩儿在一起，心里还挺开心的。
换了衣服去厨房做饭的姜兰，没一会儿就支了个脑袋出来：“先先，酱油没啦，快帮我下楼买瓶酱油。散钱在进门的第二个柜子上，自己拿啊。”
王先应了一声，把手上的玩具递给李姜乐，揣着钥匙和散钱就出门了。
姜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算是小区最里面了，要去买东西，得走个五六分钟才到超市。
王先走到小区下面的超市，站在货物架前，看着各种牌子的酱油有点懵——他忘了问是买什么牌子的酱油了，是买老抽还是生抽。
正想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揣。
想了想，王先随便买了一个牌子的老抽和生抽，各一瓶带回去应该没问题了。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没看到李姜乐，厨房里也没看到姜兰，炒了一半的菜还在锅里半生不熟的待着。
王先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问问，结果李东就打电话过来了。王先“喂”字还没出口，就听李东在那边有些上火的问道：“你不是在家里看孩子吗？怎么孩子摔了？嘴唇还磕出血了？”
王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沉默的看着窗外，说了一声“对不起”。
李东语气不太好的说道：“行了行了行了，现在乐乐和姜兰在儿童医院，你也赶紧过去吧。”
王先看着挂掉的电话，最后重新换了鞋子，穿上外套出了门——这一次，倒是记得带上手机。
王先走到街道处，抬手招了一辆车，说了地点后就沉默的闭着眼，没有其他动作。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了，还是李东来的电话。王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接通了电话，就听电话那头，姜兰的声音传来——
“先先吗？”
“嗯。乐乐摔哪里了？”
“乐乐没事儿，别听你李叔叔瞎说。我们正准备回去呢，你也别出来了，就是嘴巴破了点儿皮。没啥大事儿……”
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似乎有人说了其他什么，然后就是李东拿回了电话，略显得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先先啊，之前叔叔是急着了，语气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哈！刚刚公司那边有事儿找，可能我和你妈中午不回去了。”
“乐乐和你们一起吗？”
“乐乐和我们一起。你待会儿也出门吃点东西，中午你妈还没做好饭，回去可能没啥吃的，你出门吃点饭啊。对了，你寒假回来叔叔还没给你零花钱，待会儿给你转点儿，有什么需要的自己买啊！”
电话那端，还能听到王妈妈的声音略显娇嗔的说道：“别把孩子惯坏了……”
之后又说了几句，李东便将电话挂了。
王先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建筑物，看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说道：“师傅，不去儿童医院了。”
“那小伙子要去哪里？”
王先看着认真开车的师傅，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好。想了半天，还是回了以前的小区。
王先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一直走，然后转弯，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站在桂花树下谢一洋的背影。
王先愣了很久，站在原地，直到老邻居和王先打招呼才回过神来。
“先先放假回来玩啦？”
“啊——李伯伯好。”
李伯伯满脸慈爱的看着王先：“真是越大越懂事了，有空来伯伯家玩啊！”
王先笑着点头。
走到桂花树下的时候，谢一洋早已经转过身来，依旧是温暖干净的笑容，依旧是他喜欢的那双眼睛。
王先忽然上前抱住谢一洋，闷闷的，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李姜乐为什么会摔倒，我也不知道李姜乐怎么摔的，我也不知道李姜乐到底摔哪里了。明明之前他一个人都玩儿得挺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出门买个酱油的时间他就摔了，我真的不知道……”
像是后知后觉的委屈，王先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从李姜乐摔倒的事儿，到学校里同寝室的学长，然后说到被唐昊取笑，说到谢一洋的冷漠。
而哭声，也从一开始隐忍的低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好像突然一瞬间，王先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任性肆意的大仙儿。
谢一洋也从一开始的云里雾里，手忙脚乱，到低声哄劝，轻抱安抚。
好在王先一直将这边家里的钥匙带在身上，谢一洋也及时将王先拉回了屋里，否则，肯定会被小区里的新老邻居们围观。
☆、第 54 章
仍然是拉着窗帘，有些昏暗的客厅。只是这一次，站在屋子里的人，不再是王先一个人，还有一个久违了的，对这里也很熟悉的谢一洋。
“……嗯，是的。先儿他和我一起呢……没事儿的，您放心吧……晚上我们几个朋友出去吃，阿姨放心……那行，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谢一洋转头去看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王先。
“刚刚阿姨打电话过来了。”
“哦。”
“阿姨其实也挺担心你的。”
谢一洋原本以为王先会继续冷漠以对，却没想到，王先忽然抬头，直视谢一洋的双眼：“你觉得也是吗？觉得她担心我？”
谢一洋张了张口，最后走到王先身边坐下，拍了拍王先肩。
“阿姨担心你是肯定的。你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学会说话，学会走路，以后，还会看着你成家立业。你受委屈了，难过了，阿姨怎么可能不担心，又怎么可能不关心。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爱我，当初和我爸离婚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快调职，也不会那么快和另一个男人有了孩子，然后结婚生子。如果她爱我，就不会在我小时候，那么频繁的不着家，将我一个人丢在家里，甚至还要去你家蹭饭。如果她爱我，就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一个同性，一直喜欢，以后也不可能结婚生子。”
谢一洋看着王先还微微泛红的双眼，倔强，又晶亮。可是他的话却出奇的冷静。谢一洋自觉无法反驳王先说的每一句话，更找不到恰当的言语回复王先。最后，只能轻轻抱着王先，在王先耳边叹息般的说道：“对不起。”
或许是很久没有和王先相处了，谢一洋觉得，即使此刻的王先显得非常冷静，也能让谢一洋感觉到久违的，属于王先的张扬。
谢一洋抱着王先，轻轻地抱着他。
“一切都会好的……”
“如果现在都活不好，还怎么谈以后？”
王先看着窗帘间的缝隙透出来的光，轻声道：“谢一洋，我不觉得以后会好，因为我现在也不好。我太弱了。谢一洋，我太弱了。”
“这只是因为你还没完全成长，你不会一直这么弱的。你会耀眼到所有人都仰望……”
“你又要说你的上一世吗？又要说上一世的我如何让人羡慕吗？谢一洋，能不能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了。能不能好好儿的活在现实里，认真面对现实里活生生的我？”
谢一洋有些愣，难道王先还是觉得自己当初的坦白是一个故事？甚至有一些反感自己对上一世的在意？难道他给王先的印象，便是一直活在虚构的幻想中？甚至从来没有正视过活生生的王先？
而此刻的王先则是一把拉开自己和谢一洋的距离，顺势将谢一洋摁倒在沙发上。王先撑着手臂，看着谢一洋，认真道：“你不要再告诉我，我的上一世是什么样子了。我不在意。谢一洋。我只是想让你这辈子和我在一起。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喜欢你，想娶你做媳妇儿的那种喜欢，想每天晚上抱着你一起睡的那种喜欢。这种喜欢，从我明白自己感情的那天起，就没有变过。”
谢一洋有些不敢直视王先的眼——王先说的，他都清楚，也一直都明白，他不是不在意王先，反而是有些太在意王先，所以才一直一直挣扎着，想要让王先回到上一世的轨迹，想要让王先拥有完美的人生。有时候，连谢一洋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说不清为什么，却几乎成为了他的执念。
而每一次谢一洋自以为的帮助王先回到美满人生的轨迹的时候，事实总是与之相反。每一次，不管他怎么做，王先都会和上一世的轨迹越行越远。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重活这一世，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让王先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过得比上一世苦吗？
看着愣着不说话的谢一洋，王先俯下身，吻上谢一洋的唇。
而谢一洋，完全无法拒绝。
缠绵悱恻的吻让王先有些气息不稳，但是即使身体有了反应，他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
他只是伏在谢一洋身上，紧紧抱着他，声音有些低哑：“谢一洋，我喜欢你，想要一辈子都这样和你在一起的喜欢。我不想喜欢你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我想要变成我们两个人的幸福。现实的幸福。”
谢一洋沉默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道：“先儿，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不想再和自己的心做抗争，也不想再看到情绪低落的你，更不想看到你委屈难过的背影。如果那样的人生圆满你再也回不去，那我顺着自己的心，和你一起走向另一个轨迹，应该也没事儿吧？如果这样可以的话，只要一点时间，只要再一点时间……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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