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重生]主公要臣死 > 正文 第40节

正文 第40节

推荐阅读:《玉壶传》【bg】【古言】【骨科】【结局不定】魔君与魔后的婚后生活入骨欢 【NP高H】【恐怖游戏】人家才没有开外挂(NP)铮锋婚约倒计时我和僵尸有个约定和女鬼同居的日子诛仙之为爱成神末日仲裁者

    [重生]主公要臣死 作者:南山有台

    第40节

    掌控生死,让岳修有种摆脱生死的错觉…

    这种错觉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自由感,让他错生出心道合一的境界。岳修看着自己满手鲜血,猛地醒悟过来,被自己生出的想法吓得不轻,正是这样,他才日复一日地在痛苦中煎熬着。

    佛家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大抵如此。

    岳修看向谢惊鸿,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咬着牙颤抖道:“我不该救你的…孟元德,你该去死。”这已经是他生平说过最狠的话,带着最深的崩溃和绝望。

    可于谢惊鸿而言,这些咒骂都抵不过他平常听的十分之一。只是这双眼睛里的恨意太过浓烈,谢惊鸿一时怔住,没能说出话来。

    岳修疯了一样地跑出去,谢惊鸿没敢再去追,派了两个人保护他。

    谢惊鸿不知道这是他见岳修的最后一面,否则就算斩断岳修的双腿,他都要把这个人留下来。

    该死的是他谢惊鸿,最后死的人却是岳修。

    三日后,岳修的尸身出现在城墙边的长竿上。

    脖子上一道极深的伤口狰狞裂开。

    满身血污。自刎而死。

    谢惊鸿猛地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宁祈的那张脸,额角汗水涔涔而下。

    玄机子抽出剑,指向谢惊鸿,说:“怎么?还用贫道亲自动手吗?”

    谢惊鸿说:“就算不是我,难道皇帝就会放过他吗?”

    玄机子令人将他绑起来,看着谢惊鸿,冷冷说了一句:“你真是死不悔改。师弟怎么会遇见你这么恶心的人?”

    谢惊鸿狂笑了几声,阴霍着眼看向宁祈,自顾自地说:“反正他会死,因我而死,又有什么不好。”

    “带走!”

    第137章 绝杀

    押送谢惊鸿回营的路途上,宁祈一言不发,甚至连问都不问。

    玄机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好几眼,终是没忍住,解释道:“并非故意瞒你。”

    宁祈点头:“恩。”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师父…不会再瞒着你了。”

    “没什么好问的。对于我来说,他本就是个不存在的人。”宁祈脸上的神情寡淡至极,反倒让玄机子将所有的话都咽下了。

    若宁祈真要问,玄机子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觉这桩事就像一群人涂了满脸的油彩在台上唱了一折子戏,一折天底下最荒诞最滑稽的戏。

    冷雨停歇,天未曾再转暖。

    宁晋的大军已经驻扎在鹿州主城,宁晋入住到府衙内,出榜安民,宣布收复鹿州领土;再令派铁骁骑日夜在城内巡逻,以防民乱。

    宁晋着手查点府库,选贤者任鹿州郡守,因此夜间总要忙到很晚。

    何湛捧着手炉窝在屋中看书。宁晋不允他出去,免得受寒。

    看了没多久,一股郁结囿于丹田,何湛胸口又开始一阵一阵地泛疼。

    与谢老七交手的时候,他曾被谢老七打了一掌,当时心口只是隐隐作痛,他也未曾当回事。后来见了宁晋,他看宁晋吓成那个样子,一时也未说出口,等到宁晋去忙政务时,何湛才请了军医来再给他瞧瞧。

    内伤。

    看军医慌慌张张要去告诉宁晋的样子,何湛知道他这伤得不轻。

    何湛恶狠狠地“威胁”军医不许说出去,不然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把他抓起来。军医哪敢忤逆何湛?当即就应下了,一个字都不敢往嘴外蹦。

    说到底,何湛还是有点怕死的。他也不是怕死,只是怕离开宁晋。

    这么多年了,他还未曾跟宁晋好好生活过。他有很多好玩的稀奇的东西想跟宁晋分享,可两人似乎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宁晋忙完政务,还未进屋的时候就听见何湛在咳嗽。宁晋缓缓皱了眉,推门而入,问道:“不舒服吗?”

    何湛掩嘴咳嗽,都不能回答宁晋的话。宁晋给他倒了杯茶水来,轻轻抚着何湛的背:“等处理好这里的事,我们就回京,到时候让太医院和青霄一同给你看个药方。…怎么总养不好?”说着,宁晋眉宇间浮上急躁之气。

    何湛灌了口水,才将胸腔中的不适压下,他脸色通红,却叫人看得惊心。

    风卷着细雪入窗,何湛眼色一亮:“宁晋,下雪了。”

    宁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仿佛没见过雪似的,他笑着说:“恩,下雪了。”

    常州也偏南,雪不像京都那样飘飘扬扬的,像盐粒子,哗得一把洒在地上,凝成一地的白霜。

    何湛说:“你知道哪里的雪最好看吗?”

    宁晋见他耍宝似的高兴,不作猜想,只将他往怀中揽了揽,让何湛半倚在他的肩膀上。

    何湛:“清风山。”

    宁晋挑了挑眉:“真的?我怎么不觉得?”

    何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肯定道:“真的。等回京之后,臣想到清风道观中住一个冬天。”

    “怎么突然说这个?”

    “金远晟的事…朝中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皇上也总要给雍州将士一个交代。臣老了,趁机向皇上辞官致仕,请皇上允臣‘告老还乡’。”

    这已是他能为宁晋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何湛从未在意过官爵之位,何湛觉得两人一君一臣,就算再亲密,天长地久也会有心生嫌隙的时候。如今谢惊鸿已是瓮中之鳖,万事皆定,若能因此事退官,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何湛以后想好好养病,多陪陪宁晋。

    宁晋默了很久,将何湛抱在怀中,轻轻吻上他的发,叹声说:“叔不老,叔…”

    何湛笑着接过话:“长命百岁!”

    宁晋低低笑了几声,再道:“这样也好…身处高位,不免累人,叔若是喜欢清风山,回去就到道观住一段时日吧。师父医术高明,请他照料,我也放心。”

    清风山的雪没有什么奇特,只是它曾陪伴宁晋七年春秋,何湛也想看看。

    “皇上,护国将军回来了。”

    何湛闻言心中一紧,宁晋也沉下眸,起身走出门外。何湛跟上,听来者再报:“谢惊鸿已经落网。”

    言罢,何湛率先迈出脚步往外走去,宁晋转身到内室拿了件披风来,急匆匆地跟上去。

    宁祈从马上跃下,转眼就见从府衙正门走出来的何湛,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终于将视线定在囚车之上。

    谢惊鸿抬起眼,笑眯眯地看向何湛,喊了声:“吾儿。”

    宁晋后脚跟上,用披风把何湛裹得严严实实,不免低声斥了句:“跑这么快做什么?”

    宁祈僵着脸,颔首请示:“末将不辱使命,已擒拿钦犯谢惊鸿,听凭皇上处置。”

    “辛苦。”宁晋的语气好不到哪里去。纵然宁祈有一身过人的本事,宁晋也没有肚量容下一个情敌。

    宁晋转眼就见宁祈身后东看看西瞧瞧,一副做贼心虚模样的玄机子,当即冷了声音:“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玄机子眼神游移,哼哼哈哈地回答:“…为师云游,云游来着。”

    宁晋正拎着玄机子追问他到鹿州来的事,何湛转而走向谢惊鸿。

    何湛半笑不笑地打量着他。

    谢惊鸿虽身处囚笼当中,却没有阶下囚的丧气和颓败,依旧是一副沉定自若的样子,似乎胜利永远在他那一边。

    何湛:“你也有今天。”

    “早晚都会有这一天。”谢惊鸿笑着说,“只是比我预想中要更早一点。”

    谢惊鸿说:“临走前,爹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何湛歪了歪头,问:“我不想听怎么办?”

    “爹怕以后世上只剩你一个人,你会觉得孤独。”

    玄机子叨叨地跟宁晋解释完,宁晋才木着脸放过他,宁祈请示将谢惊鸿先关入府衙的大牢,明日斩首示众。

    宁晋下令,几人将谢惊鸿从囚车中提出来,他手脚上具带着铁镣,走起路来沉重缓慢,叮当作响。路过何湛身旁的时候,谢惊鸿压低声音说:“宁恪是你的亲弟弟。”

    何湛浑身一僵,瞪大眼看向谢惊鸿。

    谢惊鸿学着何湛的模样,歪了歪脑袋,笑着说:“现在,你想听吗?”

    宁晋走近,疑而唤道:“三叔?”

    何湛惊着眼问他:“…你说什么?”

    谢惊鸿走近何湛,忽地一笑。宁祈大喊一声“小心”,只见谢惊鸿猛地将手上的铁镣甩起,瞬间锁住何湛的脖子,将他狠狠反困于身前。

    何湛一阵窒息,脖子仿佛要被谢惊鸿勒断似的。

    “谢惊鸿!”宁晋怒道,“放了他!”

    谢惊鸿冷冷笑道:“吾儿,你怎么连你七叔都敢杀?!”铁链越勒越紧,紧得何湛脸色开始发紫,手无力地攀上铁链,艰难地从一点缝隙中求得呼吸的机会。

    宁祈和玄机子二话不说就要冲上来,谢惊鸿擒着何湛挡在自己身前,吼道:“我看谁敢过来!”

    两人齐齐止住脚步。

    玄机子脸色铁青:“谢惊鸿,他可是你儿子!”

    谢惊鸿睥睨了一眼何湛:“可他似乎不认我这个爹。”

    宁晋阴沉着眼,一步一步逼近谢惊鸿,咬牙道:“倘若你敢对三叔下手,朕就让宁恪为他陪葬!”

    谢惊鸿猛地收紧铁链,何湛痛吟出声,宁晋的脚步一下僵住。

    看着惊得脸色俱白的宁晋,谢惊鸿放笑出声:“比谁狠吗?宁晋,你想拿何湛的命来赌?”

    “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惊鸿稍稍松了松手劲,饶有兴趣地问何湛:“儿,这下你该信爹说得话了吧?”

    方才宁晋脱口而出的就是拿宁恪要挟谢惊鸿,显然他也知道这件事…宁恪,果真是他的弟弟?

    窒息已快让何湛无法思考,他只能本能地去抓脖子上的铁链,断断续续地说:“你…你逃…不掉的…咳咳——谢惊鸿…”

    他目色涣散看向前方,咬着牙微微点了下头。

    谢惊鸿说:“我没有想逃,只是我快死了,一个人,黄泉路上太孤独,想拉个人一起。儿,你愿不愿意陪我?”

    “你…做梦…去吧!”

    何湛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抓住谢惊鸿的手臂,大叫一声:“刺!”

    谢惊鸿心口骤疼,剑从后方斜入,执剑的人是宁祈。剑起方落,血喷溅而出。

    就值这个空档,何湛将谢惊鸿的手一别,飞快地从铁链的捆缚中逃出,大口喘着气往一侧退去。

    士兵纷纷围上来将何湛掩下。

    只见谢惊鸿借着铁镣将宁祈逼退开,凌空一跃,冲向的不是何湛,而是被引到近侧的宁晋!从一开始,谢惊鸿的目标就是宁晋。

    宁祈再快的剑也追不上谢惊鸿。铁镣被谢惊鸿绕在拳头上,铁锤一般向着宁晋砸去。

    何湛见万事都已来不及,胸口一阵锐痛,喉咙腥甜,声音撕心裂肺:“宁晋!”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晋:还玩这一招?真当我是全文里最菜的那一个?

    何湛:…建议以后要杀先杀宁晋。

    第138章 苦痛

    宁晋身子一偏,铁锤似的的拳头砸在他的肩上,他膝盖一曲,险些跪在地上。

    那一刻,宁晋想得全是这样沉的铁链子,方才就绕在何湛的喉咙上。那该是有多疼?

    谢惊鸿这样关头竟也笑叹了一句:“好小子!”

    宁晋阴沉着眼,扼住谢惊鸿的手腕,将他狠狠推开,往后撤了几步。玄机子默契地将剑扔给宁晋。

    谢惊鸿冷笑着再度攻上去,宁晋不与他作纠缠,长剑直攻下盘,挑起他脚上的铁链,绕在剑刃上,迅速一抽,谢惊鸿不妨地被绊倒在地,极为狼狈地倒在地上。

    宁晋二话不说,举剑劈下。

    剑尖朝下,正中谢惊鸿的心房,血喷溅而出!

    何湛没由来地心惊了一下,惊得他不禁后退一步,明明中剑的人是谢惊鸿,可他的心口处却也一阵绞痛,这种痛楚迅速蔓延开来,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

    宁晋眼角全是血,正如他阴狠的眼,泛着可怖冰冷的光:“朕说过,你想玩,朕陪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谢惊鸿…朕容不得你!”

    剑迟钝地搅动着,谢惊鸿笑着大吼出来,嘴角溢出血沫来:“好!好一个宁晋!”

    何湛说不出留情的话,嘴唇却不断颤抖着。

    玄机子毕竟是修道之人,终是于心不忍,淡声道:“宁晋,罢了。”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当头棒喝,给了宁晋不小的一击。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在杀的人是何湛的亲生父亲,还是当着何湛的面。

    他手下有些握不住剑柄,飞快抽身回剑,有些惊恐地望向何湛。

    “儿…你过来…”

    谢惊鸿低低喊了声何湛,他眼前是无尽的黑夜和渐渐落下的雪花。

    何湛走过去,几人欲拦,却被他推开手。何湛单膝跪在谢惊鸿面前,静默着等待他的话。

    “宁家的人宠命优渥,什么都有了…爹什么都没有…”

    “你有很多,只是想要的太多了,到最后才会什么都没有。”

    “是…”谢惊鸿笑了几声,声音苍哑,“护好恪儿…他无意皇位…”

    “我知道了。”

    谢惊鸿闭上眼,抚着流血的伤口,说:“好疼。”

    从前他也怕疼,很怕。

    何湛:“一会儿就不疼了。”

    雪落到谢惊鸿的脸上,一点一点带走他身上的余温。

    何湛单膝跪在雪地里,很久很久,久到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眼前一片一片地泛黑,一头倒下去,耳边都是纷杂的呼唤,有叫“何湛”的,有叫“国公爷”的,有叫“摄政王”的…

    还有宁晋的一声“叔”。

    药炉生香,泛着清苦的药气从砂壶中飘出来。

    玄机子净手,用温热的布巾擦拭着何湛不断冒出虚汗的额头,又给他颈间淤青处换上新药。

    等到一切事毕,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出去。宁晋已在外等候很久,白日里他要处理鹿州的事,多番和姜国皇上交涉,晚间不眠不休地守在何湛身侧。宁晋脸上依稀可见倦容,可依旧强撑着精神,不敢休息片刻。

    玄机子见他,才觉宁晋这么多年来好像一点都没有变,何湛第一次来清风道观的时候也是身负重伤,宁晋如同现在这样照顾他,似乎不知道累似的。

    宁晋急切地迎上来:“怎么样了?”

    玄机子不像青霄还会瞒着宁晋,直话说了。

    “不太好,他受过内伤…你知道吗?”

    “…不知道。”

    “搁在平常人身上,这样的内伤养养也就过去了,不过何湛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如今是雪上加霜。听青霄说,他之前已经出现过精神倦怠的症结,看来情况不容乐观。”玄机子摇头叹气,“他久病多年,不宜再在朝中供职,为师觉得你还是劝他离开朝堂,将他送到清风道观中,为师换着方子给他好好调养,或许还有得救。”

    原来之前他说要去清风道观,也是早就料到这一步了吗?

    宁晋闷声问:“如此,要多久?”

    “少则五年,多则八年十年,要看何湛自己。”

    “朕知道了…朕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

    玄机子说:“他还在休息。你也去睡会儿吧,等你醒来,就能去看他了。”

    宁晋抿了抿唇,点头道:“好。”

    宁晋醒来已入黄昏时分,暮色四合,晚霞漫天,金粉似的光落在纱窗上,透进来一片宁和。

    何湛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半倚着床头看书,嘴唇上还是没有一点血色,见宁晋脚步轻缓地从门外进来,他先抬眉笑着说:“皇上。”

    这几天何湛时常醒时常不醒,如此清楚地跟宁晋说话,还是头一次。

    宁晋开心,说话却也不敢太大声,轻声说:“恩…”他沿着床边坐下,将他手中的书摘下,叮嘱道:“别看了。累不累?”

    “还好。”

    两人静默着坐了一会儿,何湛很少见宁晋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眉宇间总泛着一股郁结,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何湛猜着应该是为鹿州的事,问道:“是不是姜国的皇帝为难你了?鹿州疆域不小,你要割他的肉,他必定是要叫几声,不过别做出任何妥协就好,鹿州毕竟…”

    宁晋截断他的话:“叔。”

    “…恩?”

    “不谈这些了。”

    “…好。”

    何湛往里挪了挪身子,空出半个床给他,说:“来。怎么看起来那么没精神?这几天睡不好吗?臣的病没大碍的,你不必天天来看臣…臣知道你在…”

    宁晋从前都是喜欢揽着何湛,他的肩膀宽厚,能为何湛遮风挡雨。这次,他却将头靠在了何湛的怀中,往他怀里窝了窝,低声说:“回京,叔就住到清风道观中去吧?”

    “好啊,臣不是已经同你讲好了吗?”

    半晌,宁晋都没有说话。

    何湛见他依旧有些沉郁,不禁换上轻松的口吻,打笑道:“怎么,现在都不愿与臣说话了?是不是臣到了清风道观中,就要日日独守空房,等着皇上来临幸了?”

    “我很害怕。”

    何湛:“什么?”

    宁晋蹭了蹭何湛的胸膛,哑着声再重复了一遍:“我很怕。”

    “怎么了?”

    宁晋:“我怕叔睡着之后就不会再醒了,怕叔会永远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之前不也没事吗?你别怕,臣会长命百岁的。”

    接着又是长久地沉默,何湛没再开口说话,只任由他抱着。后来何湛有些倦怠,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清醒半清醒间听宁晋在他耳旁低语着什么。

    记不得了。

    好像是…

    “这一辈子太短了,人能有几个五年…几个十年…?”

    “若不能将命换给你,即使是万岁,又有什么用?”

    靖国甚至陈兵边境,剑拔弩张,表示出毫不退让的态度。双方僵持一个月,最后姜国皇帝无奈妥协,让出鹿州,保住门昌府和太溪府的统辖权。

    回京一事提上日程。

    何湛身子也有了起色,宁祈要先回京协助房岳秀处理朝中事宜,听闻皇城中因皇上去京一事已经热议如沸,朝中上下也渐渐有动荡之势。

    宁祈跟宁晋拜辞,临走前去了何湛居处一趟。

    “何湛。”

    何湛刚喝完药,苦得正找不着北,见宁祈来,东西南都找不着了:“黄鼠狼。”

    “我走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再自称“本王”了。从小宁祈就这样称呼自己,显得他要比同龄的孩子老成很多,那时何湛还笑他,总规规矩矩的,像个木偶娃娃。还是个很漂亮的木偶娃娃。

    宁祈听见这话的时候很生气,又听何湛夸他漂亮,心里更生气了,二话不说就揍了何湛一顿。何湛哪儿是吃拳头的主?纵然比宁祈个儿矮,身子比他弱,可何湛打起架来又狡猾又狠绝,两人打得鼻青脸肿,不知天上地下。

    好像那次是两个人第一次打架…

    何大忠知道后差点将何湛打飞,到最后还是宁祈这位小王爷求情,开口原谅了他,何湛才不至于被吊起来打。

    何湛一想起这事就心堵,挥挥手告辞道:“走罢走罢。”说着又拿起手边的书卷。

    宁祈默然,好一会儿才说:“清风道观的水贤房最好…”

    “恩。皇上跟我说了,进观后我会住在水贤房。”

    “…回去会赶上早春,山上冷,你…多注意点。”

    宁祈不常说这些体贴的话,语调奇奇怪怪的,似乎难以启齿。

    何湛这才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起宁祈,笑着问:“怎么?又来给我拜年了?”

    听何湛调笑,宁祈没再回答。

    回京之前,宁晋下旨恢复宁祈的职位,并允许他重新统领雁北军,凤鸣王府开了封,朱门大敞迎接凤鸣王的到来。

    宁祈知道宁晋心中的考量,他无非是顾忌着何湛去清风道观养病的事。若宁祈仍在玄机子门下修习,他和何湛便会同处一个屋檐下,宁晋怎会见得这种情况?

    宁祈暗自苦笑,自己到最后还是没能赢过宁晋。

    宁祈:“保重。”

    何湛敛书点头,沉沉地道了一句:“保重。宁祈。”

    宁祈转身离去。

    回京的路途长而漫,马车一路颠簸,颠得何湛骨头架子都要散了。长途奔波让他身子越来越差,不得已重新回到了泡在药罐子里的生活,几乎每一日都在苦痛中度过。

    宁晋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常抱着何湛不放手。有时见何湛睡着,没过多久总要摇醒他一次,一脸紧张地同他说几句话,讲一讲路上的风土人情和从前的趣事,得到何湛的回答才放他继续睡。

    后来宁晋下了铁令放慢回京的行程,万事以摄政王为先,纵然一干人担心皇上在外会有生命之危,但见宁晋眉宇间的愁郁和疲倦,他们竟也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

    万事以摄政王为先。

    路过沧州时,玄机子拜访了一位名医,善用针灸,他请此人随行为何湛诊治,也许是找到了方法,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何湛的病逐渐有了起色。

    等回到清风道观的时候,何湛看上去气色好很多,已经能行走自如,同去京时的状态差不多。

    宁晋本打算再陪他几日,何湛看着外头一干面面相觑等待皇上回宫的臣子,二话不说就将他推了出去。

    再陪,满朝文武百官都要跪满整个山路了!

    “回宫!”何湛斥道,“再不回,不许来见我。”

    宁晋有些委屈:“回宫岂不是也见不到了?”

    何湛用额头抵着门,不禁笑了几声,故而温声回答:“等你将烂摊子处理完,我就去宫中找你。”

    “叔可不要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何湛:身娇体弱易推倒

    第139章 迟迟(终章)

    “四殿下,皇上回宫了。”

    宁恪抬起眉眼来,隽秀清朗,瞧得报信的小宫女一愣,然后飞快地低下头来,生怕四殿下看见她红透的脸。

    宁恪轻轻一笑,饶似无意地往小宫女身上闻了闻,道:“多谢姐姐,不过皇兄回来应该不想见到我,不如姐姐陪我说说话?”

    小宫女更羞了,明明眼前的少年还不到及冠的年纪,却好似个风月情圣,偏偏还生得这样好的皮囊。

    “奴婢…奴婢不敢…”

    说着不敢,却还是羞怯怯地随着宁恪往内殿走去。

    没过一会儿,领事太监来东宫宣旨,还未入宫便闻小宫女羞答答地斥责着,听得他浑身一哆嗦,方才记得传:“殿下,皇上传您到御书房去。”

    听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许久才闻到回答:“知道了,我这就去。”

    领事太监回去复命,皇上刚刚打发了一群大学士,看房丞相铁青着一张脸拂袖出去,貌似皇上又把他气得不轻。太监差人去炖一碗雪梨羹,轻步进入御书房。

    太监说:“四殿下马上就来。”

    太监偷偷打量了宁晋一眼,见他面上波澜不惊,应该是单方面碾压房丞相,故才沉下一口气。

    宁晋眼睛仍盯着手中的奏折,饶似无意地问了句:“四殿下在宫中都做什么了?”

    “…读书习剑。四殿下启蒙早,六艺已经学全,鼎资堂的少傅也开始跟在四殿下身侧办事了。只是…”

    太监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把四殿下常跟宫女厮混在一处的事说出来,可毕竟那位还是个主子。

    “无妨。”

    太监斟酌一番,想来景昭帝已故,淑太妃也常惯着四殿下,如今能管管他的也只有皇上这个兄长了,故言:“小宫女们不检点,总想着攀龙附凤,奴才狠狠教训过她们,也打发出宫过几波,可四殿下尚且年轻,自制力难免差些,奈不过那些小婢子们都是会狐媚人的。”

    “不用管他。”宁晋放下折子,说,“老太妃宫里进了风仪女官,找个理由将她赶出宫去。”

    太监疑惑着看了宁晋一眼,问道:“可是姓谭的那位女官?”

    宁晋点头,太监诚惶诚恐道:“谭姑娘是房丞相送进宫来的,老太妃喜欢才留用宫中,怕是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意。”

    宁晋思索片刻,不再提这件事,将一封信递给他,说:“这件事不急,先去请杨左督,让她处理好手头的案子就来宫中述职。”

    “奴才遵旨。”

    宫女送来雪梨羹,宁恪随着进来,宁晋将雪梨羹赏给宁恪喝,又将御书房伺候的下人屏退。

    宁恪淡疏地看了宁晋一眼,请道:“多谢皇兄。”

    宁晋拿起朱笔批折子,没有抬头看他,道:“少做些放浪的事,流言蜚语都传到朕这里来了。”

    宁恪一笑:“谨遵皇上教导。”话是这样说,但他全然不当回事的。

    宁晋对他的那点小伎俩心知肚明,韬光养晦四个字,宁晋比他认得早。

    宁恪应该已经知道宁晋察觉他和谢惊鸿之间的关系,他回到宫中来,一是还算懂些大义,二是淑太妃一人在宫中,他怕宁晋不会放过她。

    宁恪纵然是个混世魔王,但对淑太妃却是扇枕温衾的,很是孝顺。

    宁晋说:“以后上完功课就到御书房来,内阁的大学士年纪大了,看事看物难免有些顽固,朕想听听你的想法。另外,朕会请御林军的统领教你练剑。”

    宁晋这是要他参与政事?宁恪皱了眉,沉声说:“臣弟不明白皇兄的意思。”

    “你明白。”宁晋抬起头,“宁恪,朕希望你不会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宁恪愣在原地半晌,过后才问了句:“是因为…何湛?”

    宁晋没有回答:“退下吧。”

    大理寺刚刚逮捕了一个采花大盗,前去当诱饵的人是杨英招。

    当天秦方看着杨英招一只手将采花大盗扭送出来,眉宇间英气十足,风姿比男子都要凌人。

    心下的担忧全都化成焦急,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伤到哪里了没有?”

    采花大盗苦哈哈地看了一眼秦方,哎呦哎呦地痛叫道:“大人,你应该先问问大爷我!谁想这个小女子长得这么漂亮,却是个疯婆子,真他娘的可惜!”

    杨英招抱胸,伸脚将采花大盗踹了狗吃屎,瞪着眼说:“滚!”

    秦方上去揉了揉杨英招的肩,说:“景容辛苦了!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肯定不能这么快就破案!”

    新任的大理寺少卿有些看不下去,闷声道:“宫里来传信了,皇上宣杨左督进宫。”

    秦方不满:“怎么又进宫?皇上身边没有可用的人了吗?”

    少卿道:“大理寺也有那么多可用之人,不该劳烦铁骁骑的统领前来抓一些小贼小盗的,秦大人,你说呢?”

    说什么?他才不说!

    杨英招领命,与秦方匆匆告辞后就赶去宫中。

    杨英招赶到时,宁晋正与几位大学士议事。领事太监便请她到御花园中去走一走。前几日秦方说喜欢青州的金钱迎春,她向宁晋求了一株,今儿赶巧,宫人领着杨英招先去御花园看看那株盆栽,看合不合意。

    青州运来的盆栽都很难养活,这株迎春叫花匠师傅精心照料着,竟也在春天发了花枝。星点大的小花精致可爱,点缀在一片苍翠之间,甚是漂亮。杨英招见了,自是爱不释手,口中正吩咐着要他们找个合宜的时机送到大理寺去,就见从重重花影中穿行而来一个绰约的身姿。

    那女子生得丽人,身着淡粉色的宫装,比这金钱迎春都要美上几分,走得端庄,好似步步生莲。

    除却宫女和先皇的妃子,杨英招从没在后宫中见到过女子,心下生疑,便多打量了几眼,就见那女子朝她走过来,冲着她微微行礼。

    杨英招不懂宫中的这些礼仪,对着她略略点头,算是见过。

    宫人倒先开了口请礼:“谭姐姐。”

    “你就是皇上的师妹?”

    谭秀仪毫不客气,直接询问。杨英招不知这位与她素不相识的姑娘为何话中带有挑衅的意味,反问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听太妃娘娘说…皇上为了你,专门从青州移了株金钱迎春来,看来皇上待你很好。我也在宫中任职,想必日后要跟姐姐很熟络了。”

    杨英招终于闻见她身上冲天的醋味,默默心疼自己被如此针锋相对,淡声道了句:“我不常来宫中。”

    “姐姐能得圣宠,皇上要姐姐入宫也是迟早的事。”

    杨英招笑了笑没再答话,作势要走,谭秀仪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问:“我知道你曾与皇上出生入死,为他筹谋,纵然你打仗再厉害,可是你不懂如何侍奉一个人。皇上忙于政事,难道姐姐就忍心他如此操劳,身边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杨英招:“……”这是哪里来的大小姐?

    “再大的妒忌,在天子面前也该收敛,为何要将那么多仰慕皇上的女子拒之宫门外?你的爱,便是如此自私么?”说着,谭秀仪泫然欲泣,眼眶泛红。

    杨英招一时无言以对,正在两人僵持之中,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先给两位主子行礼,再而跟杨英招说:“…呃…”他顿了顿话,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何湛,先前何湛已经卸职,官爵封位一律退还,如今已经算是庶民了,但若是直呼其名,他还真是不敢。

    杨英招问:“怎么了?”

    “那位…那位来了。”

    杨英招正不知这个“那位”是谁,就见何湛从花径中走出来,怀中抱着他的小孟兰,薄泥染青衫,他却丝毫不在乎,抬眼望杨英招这里一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喊道:“英招。”

    谭秀仪看见何湛,手下渐渐松了力。杨英招赶紧将她拂开,跑到何湛面前去,恹恹地道了句:“三叔。”

    “这么巧,你也在宫中?”

    “你的病不是刚刚有了起色吗?这么快就下山了?”

    何湛说:“皇上叫人从青州送来的孟兰,我想带走亲自养着,顺便来看看他。”说着他揉了揉鼻尖儿:“好像还在议事,我见不着他,你一会儿要去的话带我一下?”

    杨英招:“……”

    “姐姐…”声音细若蚊蝇,何湛这才注意到杨英招身后还有个人。

    他一时好奇,问道:“咦?英招,你还有个妹妹啊?以前不曾听你提过啊。”

    杨英招:“……”

    谭秀仪憋红了脸,方才请示道:“我是孟老太妃身侧的女官,见过大人。”

    “我不是大人。原来是女官…长得挺漂亮的,跟英招一样喊我三叔就成。”

    谭秀仪不知这是哪门子三叔。

    谭秀仪是房岳秀远房侄女,家在沧州,以前养在深闺当中,不曾听说过摄政王的名讳,她虽然见识不多但胜在乖巧本分,房岳秀将她送进宫来,表明了是要她留在宫中侍奉皇上。皇上收复鹿州的事传遍靖国,她每日每夜地想自己未来的枕边人会是个盖世英雄,心中便如同小鹿乱撞,又喜悦又羞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知道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方才莽莽撞撞地找上杨英招。

    可这此女子长得不如她,五指粗糙也不像是会做羹汤的人,想来皇上也是念着旧日的情分,才会这般待她好。她看不上杨英招,对杨英招的三叔更是看不上。

    杨英招咬了咬牙,指着何湛对谭秀仪说:“这才是你要找的人。皇上托人找的孟兰,顺带着捎了一株金钱迎春。”

    谭秀仪惊着丽眸看向何湛,下意识问道:“你是谁?”

    何湛歪了歪头,杨英招回答道:“这是摄政王,皇上的表叔。”

    谭秀仪大骇,赶忙行礼道:“参见王爷。奴婢有不敬之处,请王爷海涵。”

    说罢,谭秀仪心中却喜,原来皇上不是宠爱杨英招,只是要尽孝道,顺便给杨英招带来的金钱迎春。

    第40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1058/5723833.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