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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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8节

    阿夏看了看范凡,然后老实答道:

    “是,是的,当是金花在准备肉燕汤的时候,我就在厨房里。”

    “你撒谎!刚才金花说,厨房的人都已经收工了不是?”练夫人严厉地问道。

    阿夏下跪说道:

    “小的没有说谎,求夫人饶恕。”

    “竟然没有撒谎,又求我饶恕什么!”

    “小的当时确实在厨房里,只是阿奴并不知道,当时,”阿夏唯唯诺诺地说,“当时,小的躲在大米缸里。”

    “什么,大米缸?”

    原来,这天晚上,阿夏因为肚子实在太饿,就偷偷溜进了厨房里,找找有什么东西吃。哪知,他前脚走进厨房,才刚刚翻找了一会,阿奴后脚就在厨房外面,眼看就要进来了。阿夏一时情急,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的心理作怪,就躲进了米缸里。

    蓝花听到这儿,暴跳如雷地说道:

    “好呀,你个阿夏,竟敢利用职务之便,进厨房偷吃。夫人,像阿夏这种人,按家规要赶出章宅,永远不予录用啊!”

    阿夏也不怕蓝花的这番话,说道:

    “夫人,就算要把我赶走,我也要把这个事情说明白,我知道是谁在肉燕汤里下了泻药。”

    “好,只要你说的是事实,我就饶恕你偷吃的事情。告诉我,是谁?”

    “是蓝花。“

    “你血口喷人,谁不知道你和阿奴是一伙的。上次你把臭了的鱼丸煮给大家吃,还不是阿奴替你隐瞒了过去。现在轮到阿奴遭殃,你就撒谎来帮他说话是不是!”

    “不,我是亲眼看见你下药的。”

    原来,阿夏当晚躲在米缸里目睹了事发的全过程。当时,阿奴刚把肉燕下了锅,却听见外面有人叫他,便走出厨房一会。而就在阿奴离开厨房的这会儿,躲在米缸里的阿夏偷偷看见,蓝花鬼鬼祟祟地进了厨房。阿夏亲眼目睹,蓝花掀开煮肉燕的锅盖,把手里的一包药粉打开,然后把药粉慢慢地撒进了锅里,搅拌之后,蓝花便匆忙地离开了厨房,恰时赶在了阿奴回来之前。

    练夫人听了大为震怒,说道:

    “蓝花,你可认罪?”

    “不,蓝花不认罪,阿夏在撒谎,蓝花根本没有去厨房,甚至没有离开过房间。”

    “夫人,当时我看到,蓝花只撒了一半的药粉到锅里,只要再找到那一半的药粉,就可以证明阿夏所说的都是事实。”

    “好,李管家,你带人去搜蓝花的房间。”练夫人说完,继续补充道,“分两批,金花的房间也一起搜。”

    “可是,阿奴目前是和范凡一起住,金花的房间就是橘花的房间。”李管家提醒练夫人到,他知道练夫人一向疼爱橘花这个随从,就像女儿一般看待。

    范凡听了,立即微笑地说道:

    “李管家,你尽管去搜好了,我相信阿奴的为人。”范凡说完,坚定地看着受惊中的阿奴,那眼神仿佛在给阿奴输送着无穷的能量。

    而蓝花和红花也住在一个房间。刚开始,蓝花并不感到害怕,他悄悄看了几眼红花,却见红花的神色异常,一次都没有正视自己的眼睛,突然,他开始担忧了起来。

    嘀嗒,嘀嗒……

    紧张的时刻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最后的谜底即将揭开。

    李管家带着两批人分别搜索了他们四人的两个房间。其中,搜索阿奴和范凡房间的人率先来报,说是非常干净,一无所获。之后,搜索蓝花和红花房间的人神色紧张地回报,说是搜到了药粉,并且果真只剩下半包。

    此时,蓝花十分恐惧地看着红花,脸上仿佛写着“万万想不到”五个字。

    练夫人命令道:

    “快,把药粉给大夫看看。”

    大夫把药粉闻了闻,说道:

    “不错,正是泻药。”

    练夫人听了,大为震怒地问道:

    “这半包的药粉是在哪里找到的?”

    “回夫人,是在床底下,随从们说那正是蓝花的床。”

    “蓝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练夫人生气而无奈地问到。

    蓝花摇着头,盯着身旁的红花,眼中充满着悔恨。

    红花突然开口说道:

    “夫人,这些天蓝花就行为诡异,他床底下的这包药粉我也见过一次。那日,我的发钗不见了,就在房间里寻找起来,不小心就看见了床底下的这包药粉。哪知,蓝花恰好进了房间,看到了这一幕。他便狠狠地训斥了我一番,还不让我把这事传出去。”

    “蓝花,现在连红花都揭发你了,你可认罪?”练夫人再次问到。

    “好,我认罪,但事实并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更不是红花说的那样。我要揭发红花,一切都是红花指使我做的。”

    原来,红花一直都想伺机报复阿奴,便十分狡猾地利用了蓝花,而蓝花又向来对红花言听计从。这天晚上,红花知道阿奴要一个人为彦琛准备夜宵,觉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泻药,便偷偷叫来了蓝花。红花把点子告诉了蓝花,具体是这样说的:当阿奴去厨房准备夜宵的时候,他们就悄悄地跟在后面,之后,他们找准时机,分头行动,红花在门外轻声叫唤阿奴,把阿奴引出厨房,尽量拖延时间,而另一边,当阿奴被引出厨房的时候,蓝花就趁机溜进了厨房里,把泻药撒进肉燕汤里。

    当时蓝花听了红花的点子,还是有些顾虑的,他说:

    “泻药?这样不好吧,毕竟这肉燕是准备给二少爷的,我们只是要针对金花那贱人,万一二少爷吃了那肉燕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糟糕了。”

    谁知,红花却回答说:

    “就是要二少爷出点问题才好呀,你想想,二少爷出了问题,到时候大夫来看,说问题是出自肉燕,而这肉燕可是阿奴一个人准备的,他无论如何也是难辞其咎了。”

    “可是,这泻药的剂量,万一下得重了,会不会……”

    “这药的效力不重的,最多就是拉几天的肚子而已。你要是担心,就放半包的量好了。”

    于是,蓝花被说服了,果真就放了半包的泻药。之后,红花还要求蓝花把剩余的半包还给了自己。当时红花就答应蓝花,会好好保管这半包的药粉。可是,后来当彦琛的叫喊声划破寂静的深夜时,红花就发觉事有不妙,于是悄悄把那剩余的半包药粉放在了蓝花的床底下。

    当两人见到彦琛如此痛苦之时,蓝花便偷偷地问了红花:

    “不是说药效不重嘛,为何二少爷会如此痛苦?”

    红花则仍然假装镇定地说:

    “没关系的,这件事情天衣无缝,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是阿奴所为,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他们当时一定想不到,蓝花的所作所为被厨房的阿夏尽收眼底,而红花对那半包药粉的处理,这招釜底抽薪,能否帮他脱离嫌疑呢?

    练夫人听了蓝花的揭发,也是半信半疑,于是,他大为头疼地对李管家说了句:

    “把他们都送到衙门,让官府来审理吧。”

    这样,这段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彦琛休息了几天后,已经把体内的泻药排干净了。而此时,衙门传来消息说,事情已经查得水落石出,只是蓝花一人为了陷害阿奴,才在肉燕中下了泻药,与红花无关。最后的判决,本来是要把蓝花关进大牢的,是练夫人心慈向官府求情才网开一面,只是把蓝花记录在案,罚他永远不得在当随从。而红花则听说是因为这个事情,觉得没脸继续呆在章宅,便主动离开,去了别人家里当了随从。

    又过了几天,有消息传来,说蓝花投河自尽了,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自己并非下药的主谋,仍然咬定说是红花指使他这么做的。信中还抱怨官府偏袒红花,有失公正。

    练夫人听说了蓝花自尽的事情后,感到十分歉疚,让人给蓝花的家里送了一些慰问品和慰问金。范凡建议继续调查,查明此事,算是给死去的蓝花一个交待。练夫人则担心,再因为此事闹出什么人命,练夫人一向对生命是充满了敬畏之心的,他觉得没有人有权力剥夺别人的生命。

    范凡和阿奴则不能理解练夫人的想法。他们谈起此事,并非说对蓝花的死感到怜惜,而是认为没有查出真正的主谋,感到十分气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奴和范凡认为,蓝花的遗书是可信的,平日里,蓝花经常听命于红花的话,这点他们是最熟知不过的。只是现在练夫人不再追究,红花又没有继续留在章宅了,他们也别无他法。于是,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又过了几天,官府中就流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信息,说是当时审理这件事的时候,主审官受到了一个人的贿赂,这个人就是红花的亲哥哥。红花的本名叫李春天,他的哥哥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李侍卫的权力虽小,却是服侍在节度使大人的三公子王炎钧身边。李侍卫贿赂过主审官之后,又把红花送进了王炎钧的府邸,给王炎钧那九岁的儿子王季鹏当贴身随从。

    就这样,真相虽然渐渐浮出水面,但流传仅仅只是流传,无凭无据,传言很快就变得索然无味,淡出人们的口舌。然而,冤家难免总会再碰头,阿奴和红花之间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们的恩怨迟早会有个了结的。

    第35章:白鹭上青天

    时间到了五月份,节度使大人受封为闽王的传言终究还是得到了证实。

    这是一个让闽地百姓欢欣鼓舞的事情。这些年来,闽地在节度使大人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战事频发,成为闽王的节度使大人必然可以安闽地于江南,保一方之太平。

    而随之而来的福利,更是惠及闽地人民,上至士大夫,下至小百姓。闽地不再向中原朝廷上缴税务,而改为贡品,闽地百姓的缴税便可减半。原先节度使大人门下的幕僚眼见一个一个陆续都封了官。而闽王的几位公子更是晋了爵位。各地州县的官员也陡增了一倍。

    闽王宫在原先都督府之上改建,闽地上上下下开始把充实闽王后宫作为朝政的当务之急。这入选后宫,对于妙龄女子而言,定当是梦寐以求之事,仿佛是那枝头的麻雀一夜之间变成了天上的凤凰。那女子自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说,就连家里其他人更是脱胎换骨,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与后宫选秀同时进行的是宫内随从的选拔,毕竟还没有称帝建国,自然不需要什么太监这种有违人伦的措施,宫女们也不必一进宫门深似海。这宫女和随从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铁饭碗的工作,想回家了请个假就可以出宫去,因此,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让子女去报名参加选拔了。

    尤其是那各州县的寻常百姓人家,更是恨不得把家里的所有子女一并送入后宫中,那闽王都福州城对他们而言,仿佛就是那遥不可及的天空之城。只可惜,在起跑线上他们就输给了福州城的达官贵人们。

    按规定,各州县每户人家最多只能选送一名妙龄少年和女子,经过层层筛选才能送进福州城进行最后的几轮选拔。而福州城的达官贵人们每户人家最多可选送两名妙龄少年和女子,便直接进入最后的几轮选拔。

    宅中的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阿奴的身上,这也是章太傅当初买下阿奴的初衷:送宫中,服侍闽王。然而,这个提议却被练夫人否决了。原来,练夫人一直想让阿奴服侍彦琛一辈子。

    可是,这样一来,选谁入宫,我们如何替闽王分忧?章太傅的想法意味深长。

    闽地之大,想必比阿奴优秀又想要入宫的人多如牛毛,老爷何必为闽王操这份心,而我们彦琛的身边就这么一个贴心的随从,我怎又么忍心看着彦琛从此孤苦一人呢。练夫人说的也有道理。

    最后,章太傅只好从了练夫人的话,放弃了入主后宫的候选名额。但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把王公子给扯进来。

    节度使大人王审知受封为闽王,他的几个公子们便成了王子。所以,王政由王公子变成了王子。

    早些日,王政送给彦琛的那件破了个裂口的冰蚕丝衣裳让阿奴给缝制好了。那日,彦琛穿着这件冰蚕丝,带着阿奴一起来到了四门学。阿奴跟着彦琛闲逛于雅致的文庙之中,不想王政来到了彦琛的面前。

    起先,王政对彦琛还是恭敬,请教了一些诗书中的典故,有尊师重道的品性。后来,王政便和彦琛聊起了衣裳,话语中透漏着非礼之情,全然不顾旁人的耳目,更是把阿奴完全忽视在了一旁。

    彦琛,我送你的衣裳,今天你总算是穿起来了,不然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件衣裳,或者是因为讨我,厌屋及乌了呢。王政说。

    哪里,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呢,实在是前些日,这衣裳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一直不敢穿上身,如今我已是迫不及待地穿起来了。彦琛说。

    阿奴听他们说得浓情蜜意,忽见两人的手竟然悄悄地牵在了一起。

    自从练夫人说服章太傅把阿奴留在彦琛的身边后,彦琛一直保持着沉默,或许他是在等待着一次机会,或许他是在等待阿奴的声音。

    可阿奴何以能发出什么声音呢。对他而言,不论是留在章宅还是进入王宫,都是极其幸运的。他感恩彦琛的善解人意,感恩章太傅和练夫人的宽厚待人,感恩这个国度和这个时代。

    练夫人要他留在彦琛的身边,服侍彦琛一辈子,他是一百个心甘情愿。他唯一感到忧心的是,在他的陪伴下,彦琛会开心一辈子吗?阿奴清楚地知道,彦琛爱的人可是王子政啊!

    这一日,彦琛在四门学授课之后,准备离开。王政则追上来,正想拉住彦琛的手,不想被彦琛轻轻地甩了开来。

    彦琛,你这是为何?王政问。

    在众人面前,你怎么可以如此鲁莽。彦琛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不懂得礼仪廉耻,不错,我就是要藐视那非人的礼仪廉耻。王政有点儿生气地说道。

    在这个上千年的礼仪之邦,要想藐视礼仪,谈何容易。彦琛说。

    社会风化,要变之又有何难,日后我要是当了帝王,就沿街开几个倌窑,和妓院门当户对,比试比试,兴许这世间有一半的男子偏爱着那小倌呢。王政信口开河地说道。

    如今天下,国破山河碎,各地王侯不思驱除鞑掳,一统山河,反而割据偏安于一方,立国称帝分裂山河。你父王受任威武军节度使多年,一直称臣于中原正统,不愿割据立国偏安东南。如今受封闽王,也是中原正统的赏赐,丝毫没有半点称帝和分裂之心。而你,才刚刚成为王子,竟敢想着日后的帝王之事,以便你为所欲为,为满足一己之私,而不顾社会风气。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为了我?彦琛说得异常冷静。

    吾心已定,我愿与你长相厮守,哪怕沦为一介庶民。王政说道。

    彦琛听了,咬牙切齿,转身便走了。

    彦琛这才意识到,不应该说出那样言不由衷的话来。彦琛明白,王政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他回去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止这件事情。

    本来,彦琛虽说对阿奴无意,然而还是明白自己终究不可独守一生,竟然母亲喜欢阿奴,阿奴又是一个了解自己的人,与其让他去那后宫,不如就留在自己身边也好。

    可是,王政必然难以理解彦琛和阿奴的难处,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尤其是关于阿奴的安危。彦琛如此一想,便决定向母亲坦白,拒绝与阿奴的婚事,以保护阿奴免受王政的迫害。

    当天晚上,彦琛便找来阿奴,让他同自己一起向练夫人坦白一切。

    孩儿不好女色,喜龙阳之兴。彦琛直接了当。

    糊涂,你是读书读糊涂了,那断袖之癖如何能与传宗接代相提并论,你现在不理解没关系,来日你成熟懂事了,自然会感谢我今日为你安排的这一切。练夫人好像早有深谋远虑,看透了彦琛的心。

    可是,阿奴……彦琛正想辩解,却被练夫人阻止。恰时,王政带着闽王的口令风风火火地来到了章宅。令阿奴吃惊的是,留从笑侍卫也一块跟着来了。留侍卫念闽王口令:

    闻四门学彦琛德才兼备,特认作义子,改姓王,封九王子殿下,掌兵权十万,辅佐王子政,直到王政掌权参政,方可娶妻成家。另闻章宅随从阿奴知书达理,特召为随从,随彦琛一起入宫,服侍王子政。

    这两条口令,是章太傅梦寐以求的好事,却让练夫人的计划破碎得干干净净。阿奴和彦琛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对于他们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只是阿奴万万没有想到,宣布这个消息的竟然是和他共处初夜并让自己等他的留侍卫。

    原来,王政今天听了彦琛的那番话之后,十分生死,恨不得让阿奴消失,把彦琛召为己有。他一气之下,吩咐留从笑找人把阿奴给做了。最后是在从笑的劝说之下,王政才改变主意,向他的父王请求了帮助。

    此时后宫选秀之事正如火如荼,为了让阿奴从彦琛的面前消失,王政在闽王面前大大褒奖了阿奴,把从彦琛那听来的故事,他前往甘棠港取冰蚕丝的事,以及在章与红花蓝花恶斗的事情,讲给了闽王听。

    当闽王听到阿奴卖身葬母的事迹后,恍然想起自己与阿奴的一面之缘。闽王这才下令,特召阿奴为随从。另一方面,为了把彦琛占为己有,王政把彦琛谈论天下之势的那番话传达给了闽王,并立志要同彦琛好好学习,绝不妄图立国称帝,以黎民百姓和山河统一为重。

    闽王怒赞,便有了另一道口令。

    后梁开平三年,五月,闽王都福州城。

    阿奴初进闽王宫的那一天,天空一片阴霾灰暗,这对于初夏的福州城而言,显得有些异常。那天,是阿奴人生头一次近距离来到王宫。

    当仪仗队经过都督府门的那一刻,他悄悄地张望着南街的噪杂和热闹,直到一棵大榕树的出现遮挡了我的视线。

    阿奴想起有人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阿奴,你记住了,你姓陈,你是陈家的贵公子,有一天,你必将坐拥金鸾凤殿。

    进宫之后,后宫的总管大人告诉阿奴,等过些时日,选拔到了最后一轮时,再让他同其他的随从们一起面见闽王。于是,阿奴只好无比落寞地呆在寂寥的后宫,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站在后宫空空的院落里,阿奴抬头仰望王宫顶上的天空,本是无比晴朗的蔚蓝,却突然多出几片乌云来。

    院落里的一片水池地,几只白鹭低着头屏气凝神,不是想要饮水,而是在伺机捕食水里游过的鱼儿。

    突然,空中飘下一片落叶,惊得白鹭展翅飞上了青天。

    第36章:夜曲

    王子政毫不掩饰,他对男子的喜爱远远胜过于女子。像他们这样的帝王之家,是很容易衍生断袖之癖的。虽然大部分的王子们都有这方面的倾向,但为了繁衍子嗣,他们终究还是娶了妻室,哪怕还是打心底抵挡不住男宠的诱惑。

    王子政深刻地意识到,他如今所生活的时代,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人们虽然都清楚这样特别的一种情愫,但都采取了少闻少问,宽容以待的漠视态度。

    但也有个别严厉处理的事件。比如某朝的太子,经常私下里偷偷宠幸演奏宫乐的少年,其中有一个很漂亮的,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同睡同起的程度。他的父皇听说了这件事,便把演奏宫乐的少年抓起来杀了。从此,太子四年对那个少年的悲痛思念,常常难以自拔,朝夕奠祭,徘徊流涕。

    而早在千年之前,这样的风气更加流行。

    在夏、商、周的时代,有些奴隶主会凭借自身的社会地位轻而易举地占有一些努力作为男宠,以满足他们放纵的私欲。

    秦汉时期干脆就是佞幸时代。这个时代和先秦时代的特点一样,龙阳之兴主要发生在帝王和他们的幸臣之间,如汉高祖和籍孺,文帝与邓通,武帝和韩嫣、李延年,成帝与张放,哀帝和董贤等。幸臣有宦官也有士人,他们由于与皇帝的恋情关系而获得了政治上的巨大优待。

    司马迁著《史记》,第一百二十五卷写的便是佞幸列传。其中,尤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断袖故事,主角董贤当时位列三公,身为大司马时年仅二十二岁。哀帝甚至笑言,要效仿尧舜禅让,把帝位传给董贤。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乱频发,人生就像朝露一样短暂,社会中便形成了一种放达、放浪的风气。从高门到寒士都好尚清玄,讲求风度,竭力摆脱各种礼法规条的束缚。

    因此,在那个时代,这样的风气显得更加流行了,甚至超过了对女色的宠幸。而这些男宠更是身怀绝技,吹拉弹唱、琴棋诗书画、茶酒歌舞,或样样皆通,或精通一绝,远远甚于女子。

    中秋将至,入宫已经个把月了,阿奴呆在后宫里的时光日积月累,随着与其他随从们逐渐熟悉起来,如今总算是习惯了那份寂寥。

    这日,后宫的总管大人过来传话,说是佳节将至,后宫需准备一些庆典节目献给闽王,问大家需要些什么道具。阿奴稍稍思索了一番,想起母亲当年特别喜欢哼曲儿,自己无意中也学会了好些曲子,便回复总管大人,让他找了一把琴来。

    后宫的这些随从当中,来自建州城的陆桥生性活泼,和阿奴心心相惜,关系甚好。眼看中秋佳节就要到了,陆桥却没有一点儿紧迫感。

    他说,反正我什么节目都不会,又没说不准备节目就得受罚,无非就是没有赏赐罢了,大不了我不要赏赐就是了。

    阿奴听了为他捏一把汗,他出生寻常人家,人生平坦,不懂这深宫大院的尔虞我诈。于是,阿奴好言相劝,让他随自己一起准备一个节目,阿奴抚琴,他起舞。由阿奴教他一些简单的舞姿,算是映衬阿奴那练习得不够成熟的曲儿,相得益彰。

    陆桥听了欢呼雀跃,说,一切听阿奴哥哥的。

    阿奴笑了笑,说,为我伴舞,难道你不怕吃亏吗?

    陆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哎呀,这后宫里每个人都想让我吃亏,就只有阿奴哥哥你巴不得让我多沾点便宜,我陆桥可是个明眼人呢。

    于是,每天的辰时,阿奴和陆桥便准时在后宫的院落里,练习抚琴和舞姿。陆桥还算机灵聪明,阿奴简单地说一说舞步,他便能领会其中的关键技巧。只不过陆桥是个懒虫,才练习了一会儿,就坐在一旁歇息起来,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听阿奴抚琴。

    之前,阿奴并没有学习过音律和抚琴,只是时常听母亲哼曲儿,久而久之便牢记在心了。如今,阿奴只能哼着曲儿,根据音调从琴弦上一一找出所属的音阶,甚是辛苦。其他随从们听到我的琴声,纷纷前来观看和赏玩。

    和大家聊天之后,阿奴才发现,原来大家并没有特意准备什么庆典节目,不过是日常的一些歌功颂德的诗词歌赋罢了。他们是如此思量的,闽王是个勤政爱民、驰骋沙场的王者,又怎么会又心思欣赏什么这抚琴弄曲的表演呢。

    随从们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闽王无意于庆典,就算我们处心积虑地讨好,也是徒劳无功的。但我仍然没有放弃抚琴的念头,不是为了获得闽王的青睐,算是对母亲的一种怀念吧。

    转眼,中秋佳节来临,庆典晚宴在闽王宫后殿的花园里举行。由于闽王下令,庆典以家宴的规格进行,一切从简,宫外人员一律回家过节,不予招待。所以,这场在花园里的中秋庆典显得十分简约随意,出席的人无非就是闽王和王后,几位王子,以及后宫的这些家奴们。

    在夜色中,总管大人宣读了闽王拟写的佳节致辞之后,晚宴正式开始了。他们一边享用着晚宴,一边观看着节目。原来,不仅仅他们后宫的家奴们准备了节目,几位王子们也带来了自己的表演。遗憾的是,天空乌云密布,不见圆月的一点踪影。

    总管大人在一旁报幕,节目一个接一个上场了。

    第一个上场表演的是二王子,身材高大,美晰如玉,而好读书,颇通经史。他诵读了一篇自己撰写的时政策论,洋洋洒洒,博得了大家满堂的喝彩。不料,闽王却一脸的不悦,训斥道,此文文采不逊,然而目无朝纲,略显叛逆之心,中等赏赐!

    第二个上场表演的是彦琛,他自小习武,征战过沙场,很得闽王的器重,但是一直与二王子不和。彦琛论文,可能没有二王子的谄媚,但是论武,可是佼佼者。彦琛拔剑起舞,剑指二王子,显露咄咄逼人之势,令观看节目的大家时常捏一把汗。节目之后,闽王评论道,剑术一流,不过杀气太重,中等赏赐!

    两位王子表演过后,是家奴的两个节目,分别对应着文赋和舞蹈,皆获得了中等的赏赐。

    之后,乌云渐渐散去,月亮在云层间忽隐忽现。

    在半点的月光下,三王子、七王子和十三王子纷纷进行了表演助兴。除了七王殿下王政获得了上等赏赐之外,其余两个王子也都是中等的赏赐。王政的表演是朗诵一首诗赋:

    宝马腾龙,香车辗风。迎织女于银汉,聘姮娥于月宫。

    炫耀云外,喧阗洞中。妆成而瑞玉凝彩,服丽而朝霞剪红。

    晓别越溪,暮归吴苑。越虑计失,吴嫌进晚。歌一声兮君魄醉,笑百媚兮君心眷。

    坐令佞口,因珠翠以兴言;立遣谋臣,弃洪涛而不返。

    勾践乃走电驱雷,星驰箭摧。投醪而士卒醉,尝胆而胸襟洞开。

    虎噬骨碎,山崩卵摧。楚腰卫鬓化为鬼,凤阁龙楼烧成灰。

    于是,命屠苏之酒,上姑苏之台,伊霸业以何去,俄英风儿聿来。

    终于轮到阿奴和陆桥上场。此时乌云全部散去,月亮像个大圆盘挂在夜空中,倾尽他的光亮。

    阿奴端坐在琴边,沉浸在月光之中,指尖缓缓拨动着琴弦。陆桥则手舞足蹈,伴随在阿奴的身旁。一曲终了,王政率先鼓掌起来,之后,一片掌声响起。

    闽王一声感叹道,都说音律接天地、通心灵,我一直不曾感悟,直到今天,在此情此景之中,听到这么一首灵动的曲子,仿佛翱翔于天地间,深深为之心醉。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首曲子是通过其他几首零碎的曲子拼凑而出,没有名字。阿奴如实说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奴。

    噢,我记得你,闽王继续说道,我得为你这首曲子定个名字,你看今夜的夜色,圆月悬于空中,多么祥和的气氛呀,就叫《夜曲》吧。这个节目毫无疑问,理所当然,赐上上等的奖赏。

    闽王说完之后,宴会上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阿奴受宠若惊,陆桥欢呼雀跃,不约而同地下跪谢赏。就在阿奴起身之时,他无意中瞥见了王后黄氏的脸上,掠过的一丝不悦的表情。阿奴突然感到一阵忧心,仿佛一场危机即将来临。

    此时,王后黄氏对闽王说道,陛下,今日中秋佳节,各位都雅兴极致,本宫也想凑凑热闹,只怕如今年岁不减,风华不再,伤了这大好风景。

    闽王拍了拍王后的手背,笑着答道,王后的歌声无时无刻不让本王回味无穷,可谓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本王静候王后佳音。

    王后黄氏于是起身高歌起来:

    日惨风悲,到玉颜之死处;花愁雾泣,认朱脸之啼痕。褒云万叠,断肠新出于啼猿;秦树千层,比翼不如于飞鸟……

    曲调幽怨婉转,歌词更是充满凄凉悲惨之情。我听了不禁毛孔悚然,心里想着,不知道王后黄氏是无意歌唱此曲,还是有意在闽王大选后宫之后,借此曲表达哀愁苦楚。

    王后的歌声依旧,通透悠扬,只是这歌词风调虽高,但难免过于悲伤,与这良辰美景不符,上等赏赐!闽王同样给了评论。

    当闽王说出王后黄氏的赏赐为上等的时候,众人顿时失语,鸦雀无声。而阿奴更是惊吓得想找个洞口钻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王后得了上等赏赐,而阿奴却得了上上等的赏赐,一个小小随从的赏赐竟然高于尊贵的王后,阿奴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完全没有心思观看之后的表演。

    第37章:威武大将军

    终于,节目尽数表演完毕。之后,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走上了前来。阿奴仔细瞧了瞧这个人的模样,只见他玉树临风、着装豪华,却又比各位王子都年长成熟,好生猜不着是哪个人物。正此时,见他叩首闽王言道,臣侄拜见王叔。

    原来,他就是各位王子们的堂兄王彬,官职可不小,平卢节度使,权知泉州军州事,是泉州的最高领袖。

    阿奴曾经听说,这位王彬大人出生在泉州的一间佛舍里,刚刚降临人世的时候,有白雀在佛堂中筑巢,如今雀和巢都依然存在,十分奇异。

    他多才多艺,工于诗歌,颇通禅理,并且生性豪爽,尤爱干净,头巾和衣冠每天都得换洗,换洗的时候,还要用龙脑净化衣物。

    他每天中午才起床,性情雅致,乐于作诗。文人禅客谒见他的时候,大多被他的才情所屈服。他豪宅里的歌妓都来自北方,但凡有人想见识那些歌妓,就必须先吟诗作画以表示爱慕之情。

    这些年来,四门博士徐寅大人每次到泉州游赏,必然同王彬大人以赋诗酣酒为乐。徐寅大人有一篇脍炙人口的《人生几何赋》:

    七十战争如虎豹,竟到乌江;三千宾客若鸳鸿,难寻珠履……南陵公子,绿鬓改而华发生;北里豪家,昨日歌而今日哭……常闻萧史、王乔,长生孰是;任是三皇五帝,不死何归?

    有一次,徐寅大人因病求药物于王彬大人,王彬大人便用《人生几何赋》的语句戏书答道,善自调护,亦可自开豁。三皇五帝,不死何归?

    王彬大人在任何人面前似乎都是放荡不羁的,只有拜见闽王的时候,就显得恭恭敬敬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彬儿这次从泉州远道而来,一定又是给王叔阿奴带来了什么宝贝,对不对呀?闽王难得和蔼可亲起来。

    王叔真是料事如神,臣侄这次给您带来了蓝田玉佛一尊,请王叔过目。

    王彬大人说完,随从们便献上了那尊蓝田玉佛,其大小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相仿,需要两个随从一同抬着。

    只见那蓝田玉晶莹剔透,月光照射过去,仿佛可以从那反射的白光中目睹过去和未来。闽王和王后欣赏过蓝田玉佛之后,大为喜悦。

    虽然是七王子,但王子政原本并不像成为什么王,直到当他意识到,只有自己成为了王,甚至是皇帝的时候,才可以拥有自己最爱的男人,而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看法,他就可以像文帝、武帝拥有自己的心爱的男宠,像哀帝一样一声只钟爱一个董贤。

    于是,王子政告诉了彦琛,他会努力成为帝王。本以为彦琛会因此被王子政感动,但结果却惹怒了彦琛。但王子政不明白,王子政不能明白,为什么彦琛口中只有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却没有半句关于王子政的甜言蜜语。难道因为自己是王子,就不能有一点私人欲望吗?王子政不理解,不能理解,为什么彦琛会因此而如此发怒。

    近日,王子政听闻正南街市上新开张了一家酒楼,不仅菜肴美味,还有高档客房。王子政便几次邀请彦琛同自己一起前去看看,当然只能说是去品味一下美味的菜肴。显然,彦琛看穿了王子政的心思,知道王子政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说有几本书需要研读,没有时间,拒绝了王子政的邀请。

    那天,恰逢王子政的堂兄王彬从泉州来到福州办事,王子政便邀请了他,以及四门学的徐寅博士一起,来到这家酒楼。事先,王子政便告诉从笑,等到酒席散去,王子政便假装喝醉,让他去找彦琛来。

    哪知,王子政的堂兄是个豪爽之人,嗜好吟诗喝酒,果真把王子政给灌醉了。那从笑还以为王子政是假装,便去喊来了彦琛。彦琛听说王子政在酒楼里喝醉了,就气急败坏地赶过来了。

    王子政是第一次喝得这么醉,都说酒后乱性,王子政本来不信,可是这一次在彦琛面前,王子政是真的乱了性。当彦琛来酒楼时,王子政还是有些清醒的。酒楼的老板早已经为王子政准备好上等的客房。彦琛把王子政扶进客房里,扔在了床上。

    当王子政醉醺醺地躺上床,眼睛微微睁开,见到了心爱的彦琛,就毫无理性地抱住了彦琛。脑海中一阵想入非非,王子政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像一只刚脱毛的小羊羔一样,乖乖躺在床上,等待着饿狼的享用。彦琛最终没有抵抗住王子政的引诱,也脱掉了自己的衣裳,亲吻着王子政的全身。

    那一夜,从笑按王子政之前的吩咐,死死在外面守着房门。他说,王子政装醉装得挺像的。王子政说,王子政是真醉,他发誓。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阿奴和陆桥弟弟一同在后宫花园里游玩观赏,这些天后宫在展示菊花。一些菊花是刚刚盛开的晚秋菊,另一些却是刚刚凋零的早秋菊。各类各色的菊花争奇斗艳,你方唱罢阿奴登场,不禁让阿奴想起传闻中黄巢的那句“待到秋来九月八,阿奴花开后百花杀”。这句诗虽然煞气逼人,却又十分恰当地表达了那种被逼无奈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处境。

    说起这些,陆桥便嘲笑阿奴说,“别人都说黄巢是个杀人魔头,你倒是欣赏起他来了。”阿奴便笑笑,说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欣赏,只因为他原本是一介书生,最后却走上起义之路,纵然起义落得个失败,终归名震天下,或许还将名垂青史呢。”

    观赏了一会儿的时间,仆人前来通报,说是七王子找阿奴。阿奴心想,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王政是不会轻易来找阿奴的,可是他找阿奴能有什么事情呢,若是他和彦琛之间的事情,恐怕阿奴是爱莫能助了,难道找阿奴有事的人并非王政,而是他?于是,阿奴留下陆桥弟弟,独自回到自己的寝宫,见到了王政,还是留侍卫。

    “七王子今日何以得闲到这后宫里来,也不怕遭人闲话吗?”阿奴故意问道。

    “这闽王宫是阿奴的家,按辈分你们可都是阿奴的母后一辈的人,怕什么闲话!”王政倒还真是不怕。

    “那不知七王子今日找阿奴有何要事呢?”

    “不是阿奴想见你,是他。王政说完,看着身边的留侍卫。”

    果然,找阿奴有事的人不是王政,而是从笑。阿奴这才认真地看了看从笑的脸,他的脸异常的凝重,好像有着千言万语要告诉阿奴一样。

    “你们慢慢聊,阿奴到门外逛逛,顺便帮你们把把门。”王政还真是好心,给阿奴们这么大的私人空间,也不知他这到底算不算是好心做坏事呢。

    王政离开之后,从笑见门窗都是关好的,便立即抓住了阿奴的手,而阿奴更是情不自禁地扑到了他的怀里。自甘棠港以来,阿奴们就没有过如此的亲密。

    这些时日以来,阿奴经常在梦中重温着那一夜的时光。在那个荒岛上,从笑那矫健的身躯浮现在阿奴的眼前,阿奴依偎在他的身旁,在微弱的火光下,阿奴们紧紧拥抱。

    可当梦醒时分,阿奴却是孤身一人,躺在冰冷的宫殿里,没有红热的火光,只有冰凉的月光从宫外穿梭进宫内,那仿佛是唯一懂得后宫男宠的事物。

    九九重阳节,宫中设宴,款待闽地文武百官,各位王子们也都悉数到场了。

    宴会正进行时,突然有士兵来报,说南吴叛离中原正统,已经通告天下,立国称帝了。之后,便有官员谏言闽王陛下,说闽地自古就是闽越古国,何不趁此时机,恢复国制。闽王陛下十分不高兴,回绝道,“只要有阿奴活着的一天,闽地就得以中原为正统,你们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不一会儿,又有士兵来通报,说建州西北面与南吴交界的一些县里,遭到了南吴的兵袭,百姓物质被抢掠一空。闽王听了大为愤怒,随即罢免了建州刺史,并试问在场的百官,谁愿意前往建州,解除南吴兵事。

    百官静默,章太傅起身说道,“陛下,臣愿意前往建州,正好同阿奴那长子一同抵御南吴。”原来,建州浦城的守军将领章仁就是章太傅的大公子,彦琛的兄长。

    “章太傅身居高位,更是阿奴闽地之宝,叫本王如何舍得。”闽王犹豫再三,没有批准章太傅的请求。

    这时,彦琛起身说道,“儿臣愿意承担重任,出任建州刺史。”

    之前,闽王就想过把王子们调往其他州磨练一番。然而,闽王还是无法狠心,他太疼爱这些孩子了。现在彦琛主动提出,闽王甚为高兴,立马就准许了。

    几天之后,一个噩耗传来。

    当时闽王陛下正看着建州刺史彦琛递来的折子,高兴地说道,“南吴的贼兵已经被阿奴们击退了,边界上的百姓也得到了安抚。”

    然而,就在这时,仆人来报说,建州前线军中有急报,探子正在殿外候着。闽王陛下大吃一惊,又是建州?快叫进来。

    那探子进来就诉哭起来说,“陛下,阿奴们浦城的守军,昨天夜里,军营遭到了吴兵的偷袭,章仁将军率领我们奋力抵抗,最终把吴军给击退了,但是,但是章将军他,不幸中箭,战死沙场了。”

    “什么?快,快去请章太傅。不,等等,本王要亲自前往章府一趟。”

    车至章府,早有人前来通告,只见章府上下都到了门口跪迎闽王陛下。闽王陛下进了章府后,第一件事就亲自宣读了早已经在心中拟好的慰问令:“威武大将军章仁英勇善战,为民捐躯,追封闽国大将军,厚葬王陵。”

    章府上下无不感激涕零,“谢陛下隆恩。”

    虽然伤心欲绝,但章太傅决定化悲痛为力量,再三主动请命道,“请陛下准许老臣前往浦城,替子镇守边境。”

    闽王无法再三推脱,只好准许,便上奏中原朝廷,授予章仔钧高州刺史、西北面行营招讨制置使,神勇大元帅。

    于是,几天之后,练夫人同章仔钧一同奔赴闽地西北面的浦城,选步骑卒五千,屯守在浦城的西岩山。

    第38章:寂寞更快乐

    转眼几年过去了。

    彦琛在王宫里声名鹊起,不仅掌握了闽地的主要兵权,而且还把王子政的心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而阿奴却没有这么幸运,这几年来一直是王子政身边一个不起眼的随从,然而他也并没有气馁,仍然对王子政勤勤恳恳,像个隐形人一样在王宫里韬光养晦,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一个机会。

    终于,经过猎场上的那次危险,王子政死里逃生之后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阿奴感天谢地,随从多年,王子殿下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王子政改阿奴名为阿越,阿越成了王子殿下的小心肝。然而,他们从福州来到建州,即将要面对的九王彦琛,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阿越自然不必说,作为一个小小的随从,若要他独自去对付九王,无非是鸡蛋碰石头。而重获新生穿越而来的王子政,虽然对这个九王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心里对即将来临的未知局面仍然扑朔迷离。但有一点他是矢志不渝的,那就是心中对阿越的爱永无止境。

    王子政的马车专驾行至建州城外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号角响起,锣鼓震天。王政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心里难免顿时显得惊慌失措,好在阿越及时示意他,这不过是九王的欢迎仪式罢了。

    果然,城门打开,九王彦琛率领一支喜庆的仪仗队,出城来迎接王子政。看来九王早已经预料到,王政会在今天抵达建州。彦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仪仗队的最前面。

    他要迎接的不仅是这座城池的主人,还将是闽地未来的主人,更重要的是,他在心里默默认定,自己将与这个人共享这一切。然而,此时此刻,彦琛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在他眼前的这个王子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王子政了。

    彦琛恭请七王殿下入城!彦琛虽然是个九王,但并非亲王,因此出于礼仪方面的考虑,彦琛在王子政面前也是要卑躬屈膝的。

    后唐同光三年,闽王陛下病入膏肓。

    那天,阿越服侍陛下喝完药,他便跟阿越述说起自己这一生走过的路来。

    “我的王兄在世的时候,我虽然只是一个副使,但总是可以从他那里学到许多经世致用之道。后来,我接任威武军节度使,开始执掌八闽军政大权,并采取一系列正确的政策措施,把福建治理得安定富强。到了开平三年,我又被加封为闽王,可谓春风得意。但劳苦一生、事业大成,身为闽王的我,却也有自己的难言之痛。”

    陛下继续对阿越说,

    “我现在最主要的焦心问题是,谁来接替我的职位,这个问题在我心里,一直未能解决。我虽然已经注意,要让是的那些孩子们到实践中去历练,是让长子任威武军节度副使,任命彦琛为建州刺史,又让三子出任泉州剌史,但他们的实际表现,实在是令我十分失望。可是封建世袭的观念,又左右着我,使我无计可施,如今也只能找你来聊一聊。”

    那一年,闽王愕然归天,与原配夫人任氏于福州凤池山共葬一墓。长王子自为留后,受唐封为节度使。三王子从泉州回到福州,受封为节度副使。

    王子政从来都没有想过,父王竟然会离我们而去,王子政本以为他是下凡的天王,永世长存的,但他还是这么突然地与世长辞了,突然得让王子政难以接受,突然得让王子政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那天,王子政一个人站在父王的陵墓前,在父王的陵墓旁边,就是王子政母后任氏的陵墓,这是王子政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父王是多么地深爱王子政的母后。他们的墓志铭由四门学博士翁承赞大人先后撰写,王子政一字一字地读着,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他们的思念。

    “ 夫二仪折理,英贤所以应乾坤;五岳参天,申甫所以钟灵异。降乎昭代,复验奇材。

    诣先太师之门曰:‘富贵皆当一体也,季龙当位极人臣,非乡里可拘其贵盛。然而龙摅虎变,真王者之行藏;燕颔虬鬓,乃将军之气貌。’

    ……

    呜呼!社稷丧元勋之德,生灵失慈父之恩.连营比屋以皆号,牧竖樵童而出涕。且人伦大限,圣贤无改易之门;天道玄机,乌兔有薄蚀之运。今英王启手足于富贵之际,传印綬于将相之材,身没名存.齐诸覆焘。

    ……

    王子政仿佛听到他们在对王子政说,“政儿,你已经长大了,你现在不需要我们的保护和疼爱,你要勇敢地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好好地活下去。”

    王子政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王子政突然产生一种欲望,今后王子政要成为真正的王,拥有一方疆土,拥有一方臣服王子政的黎民百姓。

    然而,此时的王子政却还是孤独的,幸好王子政还有阿越。父王归天后的那些天,阿越日日夜夜陪在王子政的身边。

    白天,他陪着王子政游山玩水散心。夜晚,王子政躺在他的怀抱里酣睡。只是阿越好像并不希望王子政成为真正的王。

    有一次他这样问王子政,“王政,如果有一天,我想逃离这个世界,躲到一个与世无争的桃花源去,你愿意放弃一切随我而去吗?”

    王子政当时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愿意,只要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都愿意。”

    后来,王子政认真思考之后,却犹豫了起来,王子政问阿越,“我们为什么要逃离这个世界?”

    阿越望了望天,说道,“闽地要乱了,世界要变了。”

    王子政没有在多问什么,王子政早就习惯了,阿越说的话总是怪怪的,他是这个世界上的另类。

    他讨厌任何性质的战争,他不能理解他的父亲,他的兄长戍守着闽地是为了什么。他觉得,追求那些变化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他追求永恒的事物。

    王子政问他,“什么是永恒的事物?”他说,“灵魂深处,爱的真理。”

    王子政听了,点点头,但没有理解。有时候,王子政会觉得阿越比王子政更加的孤独,但王子政又觉得,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后唐同光四年,二月。

    闽王归天三个月后,暂理闽地军政的王翰向后唐庄宗皇帝奏福建情势,三月,庄宗即授王翰为威武军节度使。

    不久,庄宗遇弑,明宗皇帝改元天成。这一年的五月,明宗皇帝又下旨加授王翰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庄宗遇弑后,本就四分五裂的中原天下,显得更加的混乱无序了。

    十一月这一日,王翰见中原已乱,便于殿前,取司马迁《史记?闽越王无诸传》展示给大殿上各位将吏,说:

    “我们闽地,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王国。我现在不立国称王,以后还会有这样好的时机吗?”

    起先,大家都缄口不言,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就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时候,节度副使王钧说道,

    “我说皇兄,父王在世的时候可是一再强调,不可称帝建国,你难道忘记了?”

    王翰反驳道,

    “我说三弟,我可没有说要称帝建国。这闽国自古就是存在的,去只是说要回复它的国制。而去和父皇一样,仍然只是闽王,仍然视中原朝廷为正统。”

    于是,军府将吏便纷纷拥护,说道,

    “恭请节度使大人立国称王,复兴闽地。”

    王翰得偿所愿,高兴地说道,

    “各位都是功臣,必当载入史册。至于三弟,竟然你这么听从父王的话,我记得父王当初可是任命你泉州刺史,不如你还是回泉州继续担任你的刺史一职吧。”

    王翰于是自称大闽国王,立宫殿,置百官,威仪文物皆仿照天子制度。群下称之为国王陛下。

    一时间大赦闽国境内,追其父为昭武王,改延平镇为永平,但仍视后唐王朝为正朔。

    几天之后,后唐明宗皇帝果然废黜了王钧的节度副使一职,降职为泉州刺史。

    闽王宫大兴土木之后,新修了几处宫殿。前有东华宫和长春宫,后有大明宫和紫薇宫。这大明宫和紫薇宫都是后宫,其中多半是先王时期选入的宫嫔,如今则尽归王翰所有。王翰袭位后,又不断地从民间选择美女充于后庭为妾嫔。

    此时,后宫之中,最得权势的人便是王翰的正室夫人,当今的闽国王后崔氏。崔氏是先王的名臣崔道融大人的女儿,崔氏出生后不久,崔道融大人就病逝了。

    王后崔氏相貌普通,因此已经被王翰冷落了好些年。但崔氏又不是一个让王翰省心的弱女子,他曾当面亲口威胁王翰说,任何得到王翰宠幸的女子都不会有好下场。王翰知道崔氏的嫉妒心极其强烈,于是只能悄悄地宠幸其他宫嫔。

    但蹊跷的是,每隔三、五天,后宫中果然就有一位宫嫔暴毙,都是貌美的良家女,而且都曾被王翰悄悄地宠幸过。于是,后宫开始人心惶惶,深怕被王翰宠幸而引来横祸。王翰心想必是崔氏所为,对他更加恨之入骨,但又苦于没有证据,感到万般无奈,便稍稍控制了自己的欲望,尽量少来后宫。

    此后,这后宫上上下下便流传着,说有一条白蛇经常在各个嫔院出没,仿佛在四处查探着什么似的,而每次各嫔院的仆人和侍女追赶白蛇,最后都在王后崔氏的宫院外消失不见了。

    第39章:反攻王城

    这一日,阿越和陆桥一同在后院的水池边玩耍。

    “阿越哥哥,你看那边有鱼,有好多鱼呢,阿越过去看看。”

    “你小心点,池边地滑。”

    果然,陆桥一不小心踩到一个滚石,落入了水中。恰巧此时,王翰经过后院,目睹了此景。王翰立即令人把陆桥从水池里救了上来。王翰见陆桥浑身被水浸湿,显得更加可伶可爱,便动了欲念。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桥。”

    “你是哪个宫院的随从?”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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