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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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男友太随机/喧哗的半影 作者:雨过碧色

    第19节

    他忽然很害怕。

    “杨老师,”丁子木松开手,惶惶抬起眼问,“如果我没好,我会不会……忘记很多事情?”

    杨一鸣收回手掌,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那上面还有丁子木掌心的温度。“你……什么意思?”杨一鸣深吸口气,问道。

    “我怕……我怕我忘记。”

    “忘记什么?”杨一鸣摇摇头,“不会的,你现在很好,你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不会再失忆了。如果你不记得了,我会帮你记得的,放心吧。”

    丁子木定定地看着杨一鸣,几秒之后他猝然起身,仓皇地丢下一句“我去睡觉”然后就冲进了卧室。

    杨一鸣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他心里有个疑问慢慢升起。

    丁子木跑回卧室给罗飏打电话。

    今天周末,罗飏竟然在家:“木木,你怎么了?”

    “罗飏,”丁子木急切地说,“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说。”

    “你……能不能帮我记得一件事,我……我很喜欢杨老师。”

    “啊?”罗飏懵了,“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杨老师呢?”

    “我没事,我什么都不想做。”丁子木说,“但是我怕我以后会忘记他,真的,罗飏我忽然特别害怕。就想我忘记了小时候的事儿一样,我特别怕我会有一天因为太喜欢而忘掉他。”

    “太喜欢怎么会忘掉?哎,不是,木木你先说你小时候是什么意思?你忘什么了?”罗飏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

    “你别管那个,总之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有个人叫杨一鸣,我很爱他,好吗罗飏?”丁子木说,“求你帮我记得,我怕我会忘记,我怕我会一辈子错过他。”

    “好好好,”罗飏安抚地说,“你先别激动,我帮你记得,有个叫杨一鸣的,是个老师,大你7岁,是个不入流的心理咨询师,你很爱他。”

    丁子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真的喜欢他。”

    “追啊。”罗飏鼓励地说,“你不是说要努力让他也喜欢上你吗?”

    “我……我不会追,”大概是罗飏承诺了他,丁子木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他小声说,“我不会追人,就……只能对他好。”

    “唉,你啊,”罗飏说,“傻精傻精的。”

    “什么叫‘傻精’?”

    “就是看起来很傻,但其实特别精,一眼能看到问题本质的那种。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就是‘对他好’,好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好着好着就一辈子了。相信我,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做到。”

    “他会喜欢我吗?”

    “不知道,”罗飏停了一下说,“不过木木我跟你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杨一鸣……啊,杨老师其实……对你也挺有意思的。”

    “嗯?什么意思?”

    “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追人不是用玫瑰?”

    “记得,你说对人好,照顾人衣食住行,时时刻刻都在意对方处处为对方……”丁子木说着说着停住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罗飏说,“我觉得杨老师对你好过头了,好的吧……好的吧……有点儿居心不良!”

    丁子木觉得自己的心狂跳起来,以至于他不得不站起来溜达了两圈:“你确定吗?”

    “靠!我怎么确定?”罗飏好笑地说,“他又不是对我好。”

    “我……”丁子木说了半句又咽了回去,他想了想对罗飏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这样。如果他喜欢,那算我捞着了,不喜欢……不喜欢我也不遗憾了。”

    罗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丁子木,我一定要去感谢一下杨老师,真的,现在的你简直太帅了,我的男神!”

    ☆、第六十二章

    正如罗飏说的,丁子木是个傻精傻精的人,他有着最明确的目标和最单纯的心思,于是就用最直接坦诚的方式来达到他的目的。

    他会陪着杨一鸣熬夜,一个坐在书房看资料,一个坐在客厅看书,中间还有伴随着袅袅咖啡或者宵夜的香气。三两次之后杨一鸣担心丁子木休息不好,于是再不敢熬夜,为了在单位里把工作做完,他几乎把午休时间都用上了,周沛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打算下学期竞聘一下教研员。

    他也开始帮杨一鸣整理卧室,一开始是整理散落了一床一地的资料,后来包括床单被罩,某天杨一鸣下班回家赫然发现自己的扔在床边的脏袜子脏裤子都被洗了。于是杨一鸣养成了绝好的卫生习惯,脏袜子一定当天就洗,衣物规规矩矩地放在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再不随便乱扔。

    他也会帮杨一鸣安抚那些暴跳如雷的半大小伙子或者消沉沮丧的姑娘。在丁子木休息的周末,他可以一个下午地在客厅里陪着一个抑郁症的小姑娘发呆。时不常地跟她说两句话,得不到回应就继续发呆,得到回应就慢慢引着她说话。很快,杨一鸣就发现自己的客户都能接受这么一个温和又安静的人,甚至于有些时候他杨一鸣安抚不了的人丁子木出马总能收到奇效。

    杨一鸣看着丁子木,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前是自己融入了丁子木的生活,而现在是丁子木走进了自己的世界,他从一个被动的接受者变成了一个主动的争取者。虽然杨一鸣非常乐于看到丁子木的这种变化,但他对丁子木越来越多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感到不安。

    就在这种不安中,他接到弗里德曼教授发来电邮的,两人交换了一下对丁子木的评估后教授高兴地说:“杨,我认为你做的非常好,现在可以尝试他去和另外几个分身交流了,这样有助于他们彼此之间的了解,为下一步做好准备。”

    杨一鸣写道: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我会尝试去引导他。

    佛利德曼教授接着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认为帮助他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让他有完整的情感生活。did说到底是因为情感和心理上的创伤造成的,稳定而安全的情感关怀对于他是非常有必要的。所以要鼓励他去追求正常、安全、平稳、幸福的情感生活。

    杨一鸣瞪着屏幕上的这行字足足发了五分钟的呆,教授也没有再发新的邮件过来,于是屏幕就这么慢慢暗下去,杨一鸣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正常”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他第一次真正从一个社会人而非病人的角度来思考丁子木需要一份怎么样的感情。

    长久而真挚,这是必然的,丁子木的情感世界一片空白和荒漠,绝不是一阵潮汐就能滋润的。正常而体贴,这也是不可忽视的,在不正常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需要的就是一份正常的情感和生活,况且他曾经被一个男人那样对待过。

    杨一鸣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和资格把丁子木的未来都拖进一个“不正常”的生活状态中去,而他的职责应该是帮助丁子木追寻到未来几十年的“正常”生活。

    真挺痛苦的,杨一鸣想,不知道自己要多痛苦才能看着丁子木走向“正常”的生活,也不知道还要痛苦多久才能摆脱这一切。

    丁子木并不知道杨一鸣的痛苦,他只是着急。每天早晨他一睁开眼睛,潜意识会立刻开始搜索大脑,把藏在最深处的那些画面抓出来飞速扫描一边,他确定自己依然记得和杨一鸣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然后才长长地吐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罗飏给丁子木打电话询问近况,丁子木说:“还好,但是我还是不敢跟他说。”

    “为什么?”罗飏不解。

    “他会躲开的。”丁子木肯定说,“他一定会躲开的,他会把我转交给佛利德曼教授。”

    罗飏但心地说:“那怎么办?木木你想怎么办?”

    丁子木没说话,半晌惶惶不安地说:“我不知道,我……努力让他喜欢我。”

    事实上,杨一鸣比丁子木还要不安。

    很多事情,当你没有疑心的时候,它就是一团虚空;一旦你产生一丝丝疑虑,那种怀疑就会无限扩大,杨一鸣能感受到丁子木无处不在的目光,但甫一接触便迅速躲开;他发现丁子木会回避自己的碰触,以往他可以很随意地揽住丁子木的肩,但是现在自己的手刚一伸出去丁子木的耳朵就会发红;他发现丁子木越来越喜欢停留在他的身边,客厅里、餐厅里、卧室里,藉由送一杯茶、借一只笔、或者问一个问题,丁子木用一种并不突兀的方式如形相随。

    杨一鸣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进一步或者退一步都会带来难以预估的后果。所以他跟丁子木接触时变得小心翼翼,他再不敢轻易去揽的肩,也不敢放纵自己的眼神纠缠在他的身上,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疏远他。

    杨一鸣纠结得想去找周沛做一下咨询。

    丁子木并不知道杨一鸣的纠结,但他隐隐地感觉到杨一鸣在疏远他,这种疏远看不见摸不着只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有好几次他捕捉到他杨一鸣的眼神时,杨一鸣不再向以往那样冲他扬扬眉问“怎么了”,而是调转目光看向别处。于是丁子木就有些惴惴不安,他怀疑是自己太主动了以至于惹杨一鸣厌烦了,又怀疑是杨一鸣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想让自己走。

    丁子木越来越紧张,以至于有时候做点心时会发呆,脑子里全是杨一鸣的影子。袁樵抱着胳膊站在操作间门口问:“木木,你再发一会儿呆咱们这一批菠萝包就可以全扔了。”

    丁子木手忙脚乱地把烤箱打开,没带手套就想去抓那个盘子。袁樵大喝一声一步冲过去抓住丁子木的肩头往怀里一带:“小心!”

    丁子木被这一声断喝弄得有点儿发蒙,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袁樵已经把自己抱进怀里了,左手绕过前胸牢牢地搂住自己,右手从脸颊边伸过去抵住烤箱门把它推了回去。

    “呃……谢谢袁大哥。”丁子木心有余悸地看着冰箱门。大概是被吓的,丁子木的后背出了一层汗,贴着袁樵的胸口觉得热乎乎的。

    “你想什么呢?”袁樵不满地说,“你看看多危险。”

    丁子木摇摇头道谢:“我没想什么,就是稍微有点儿走神。”

    袁樵叫来一个面点师接替丁子木剩下的工作,然后把丁子木拖到了办公室。他让丁子木坐下,从前台给他端来了一杯奶茶,然后坐在他旁边笑眯眯地说:“说!”

    “说……什么?”丁子木眨眨眼,有些疑惑。

    “说说你最近在烦什么,”袁樵说,“木木啊,你看,我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年糖,看得人要多一些,你那点儿烦心事儿我差不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丁子木尴尬地咳嗽一声:“袁大哥,我也没烦什么?”

    “没有吗?”袁樵翻个白眼望望天花板,夸张地叹口气,用一种唱花腔的声音说:“啊!爱情,你就是夏日里的最后一朵玫瑰,美艳动人又让人绝望。”

    丁子木心跳骤然加快,脸红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否认。

    “怎么样?”袁樵得意地说,“佩服我吧,我这种冰雪聪明的人挺罕见的。”

    “袁大哥,我的鸡皮疙瘩。”丁子木搓搓胳膊,低下了头。

    袁樵收起满脸的不正经,认真地说:“愿意跟我说说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我给你起个头。”袁樵拿腔拿调地说,“‘袁大哥,我喜欢杨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剩下的你接着说吧。”

    丁子木震惊地抬起头看着袁樵:“袁,袁,袁……”

    “我不圆,”袁樵打断丁子木的结巴,“我觉得我身材挺好的,一点儿也不圆,你不觉得我其实挺像一条法棍的吗?”

    丁子木绷不住地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哎哎哎,”袁樵从桌子上抓过一张纸巾拍在丁子木脸上,“别哭啊,这要是让你杨老师知道我把你弄哭了他能弄死我。”

    丁子木抽一下鼻子,闷声闷气地说:“不会。”

    “会,他能吃死我你知道吗,我就没见过那么能吃甜点的男人。”

    “他是个男人。”丁子木接上袁樵的话,抬起眼睛看着袁樵,“袁大哥,虽然我知道这个不对,但是我也不想……”

    “等等,你先告诉我哪儿不对?”袁樵好笑地问,“喜欢一个男人哪里不对。”

    “哪……哪里?”丁子木楞了一下,“男人,不能结婚,不会有孩子,大家会说闲话。”

    “有法律规定相爱的人必须结婚吗?结婚还有离婚的呢;有社会治安条例规定两口子必须有孩子吗?说闲话?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谁是不被说闲话的。你袁大哥说话难听你别介意啊,你是一个人,没爹没妈没亲人,别人说闲话只要你自己能扛得住还在乎谁呢?”

    丁子木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樵,半晌嗫嚅一句:“袁大哥,其实我后半句话是‘我也不想放弃他’。”

    袁樵看了他一会,说:“小子,我能抱你一下吗?”

    “干……干嘛?”

    “不干嘛。”袁樵一边说着一边把丁子木揽进怀里使劲儿拍拍他的后背,“真好,我就喜欢你这个固执劲儿。”

    “固执……是褒义词吗?”

    “你就当褒义词理解就行了。”袁樵松开手,笑眯眯地看着丁子木,“那好,你告诉我,既然这样你还愁什么。”

    “我觉得杨老师……可能……”

    “不喜欢你?”袁樵替他接下去。

    “嗯。而且我怕杨老师会让我走,咨询师不能和病人有感情纠葛的……我该怎么办?”

    袁樵看了看他说:“木木,其实我觉得杨一鸣其实并不适合你,不,准确地说是你不适合杨一鸣。”

    丁子木的脸瞬间就白了下去。

    “除了你刚刚担心的那些以外,其实你一直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是一个老师,甭管教课不教课,他拿着教师职业资格证,挂职在区教委,每天都出入中小学,社会道德舆论对于他的职业来说是致命的。如果这件事一旦发生,他肯定丢工作,而且有过这么一段历史,他今后也很难再从事相关的职业了。这些你想过没有?”

    丁子木茫茫然摇摇头,眼神空落落的没有了焦点。

    袁樵伸手把丁子木的手握在掌心,丁子木微微颤动了一下,垂下眼看着两双交握的手,又茫茫然抬起头看着袁樵。

    “木木,一个月前我在操作间跟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丁子木摇摇头。

    “我说过我喜欢你,当时你吓得连敬语都用上了。”袁樵把丁子木的手举起来,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非常的轻,轻到丁子木几乎没有察觉。

    “木木,我喜欢你。”袁樵严肃地说,“我没有任何家庭负担,我可以为我今天的一切言行负责任,我有独立的经济基础,我有这个店。我可以给你一个家,让你拥有这个面包店,在这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你看,跟我在一起,你有一家店,一个爱人,每天都是甜蜜的。如果不想工作,我们可以关了店门去旅行;如果想晒太阳,我们可以在后面的阳光房里放把秋千椅;如果你想做奇怪口味的三明治,我可以帮你调酱;如果你想尝尝不同的巧克力,我就带你去瑞士;如果你想结婚,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移民……”

    袁樵笑一笑说:“你看,我们多合适!不会给彼此压力,不会给彼此带来任何麻烦,我们的生活目标和兴趣点全是一样的,甚至……我不太在意上下。”

    丁子木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想要努力挣出一个笑容可是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袁樵抽一张纸巾帮丁子木擦,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是徒劳无功的,丁子木的眼泪就想开了闸一样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好吧,”袁樵叹口气,“看来今晚一定会被杨老师揍了。”他握着丁子木的手往怀里一带,把人抱住说:“哭吧,哭够了算。”

    于是丁子木真的就一直哭了下去。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是眼泪却止不住。他也想像一个男人一样挺直了腰杆洒脱地跟袁樵说话,但是他满心的话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的脑子里滑过儿时的暴虐片段,闪过冯老师怜悯的目光,也闪过杨一鸣微笑的脸,最后他想起了郑哥,他记得郑哥曾经摸着他的头说:“木木啊,除了我还有谁会真心爱你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子木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下去。他红肿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袁樵起身去冰箱里包了一包冰块用毛巾裹好递给他:“冷敷一下,兔子眼睛都比你这个好看。”

    丁子木接过来捂着眼睛,其实他不在意好看不好看,但是他知道如果让杨一鸣发现他哭过,袁樵肯定是要被说的;再者,有些话他看着袁樵说不出来。

    “袁大哥,”丁子木小声说,“我……”

    “要拒绝我的话就想想再说,说得婉转动听点儿。”袁樵说。

    丁子木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袁樵这招以退为进把他的话堵得死死的。

    于是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的日光一点点斜下去,暖气散发的热意让袁樵有些恍惚。他看一眼始终捂着眼睛的丁子木苦笑一下,说了干什么呢?这个结果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从认识丁子木的第一天起,这个好看的男孩子的目光就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一分钟!自己为他做得再多,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句“谢谢”,他管自己叫“哥”,也许终其一生,最美好的结局就是成为木木的“大哥”。

    甘心吗?当然不,但是人生就是这么操蛋,早一步或者晚一步,错过的就是一辈子。如果,仅仅是如果,自己能早于杨一鸣认识他,是不是这个男孩就可以在自己的保护下安然度过一生?

    袁樵忍不住叹口气。

    丁子木轻轻地开口了:“袁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

    袁樵忍不住翻个白眼更大声地叹口气:“敢情你小子还真的想了要怎么拒绝我啊。”

    “我……”

    “行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杨一鸣,从一开始你的眼睛里就没放下过别人。”

    丁子木沉默不语。

    袁樵说:“木木,我问你,听了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丁子木栖栖遑遑地说,“我……怕害了他。”

    袁樵嗤笑一声:“小子,要听听我的忠告吗?”

    丁子木点点头。

    “首先,杨一鸣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

    “二十九。”

    “我操!”袁樵狠狠地瞪了丁子木一眼,“好,二十九岁的半老男人。有学历有文凭有文化有阅历有智商,你觉得我刚刚说的那些他自己明白吗?”

    丁子木点点头。

    “ok,如果一个男人,明明知道同性恋会毁了自己的一辈子的事业前途,还一头扎进去,你说,这说明什么?”

    丁子木没吭声。

    “一个字,贱!”

    “不……”

    “爱得太深所以贱,跟我一样。”袁樵恶狠狠地说,“收留你,安慰你,放你假,给你涨工资,吃云丫头白眼,被你拒绝最后还帮你想办法追男人,贱!”

    丁子木抽了一下鼻子,又觉得鼻子发酸,眼皮后面全是泪。

    “所以,贱人活该下岗丢工作饿肚子没饭吃,那是他自找的。懂吗!”

    丁子木点点头,嗫嚅着:“我可以养他。”

    “操!”袁樵暴跳如雷地嚷起来,“滚滚滚,麻溜儿从我办公室滚粗去,滚回家去,24小时内我不想再看见你。”

    丁子木讪讪地站起来:“对不起……袁大哥。”

    “让你婉转让你婉转,你他妈就婉转成这样?”袁樵在屋子里转一圈,“这个月奖金没了,杨一鸣那傻逼说什么都白瞎,我要扣你奖金。现在,赶紧滚回家去,后天不许迟到,敢迟到我就上了你你信不信!”

    ☆、第六十三章

    丁子木被袁樵无情地赶了出来,冬日的天空蓝的耀眼,丁子木站在店门口发了会儿呆,然后慢慢地沿着马路往家走,灿烂的阳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回家干什么呢?丁子木一边走一边想,回到家就会看到满屋子杨一鸣的影子,空气中有他的味道,每一个角落后回荡着他的声音,但那些都不属于自己。丁子木不想回家,但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自己的世界一直都是单一的,从前是福利院和学校,后来是单位和出租房,现在是面包店和杨一鸣家,那么到底哪里是自己的家呢?

    丁子木的脑子很乱,各种念头此起彼伏,他觉得有人在他的脑子里吵架,一开始是隐隐约约的嗡嗡的声音,后来越来越大,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是那声音响得让他头疼。丁子木慢慢停下脚步,他茫茫然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没有自己可以前行的方向。

    “怎么办?”他问自己。

    “滚开!”脑子里一个暴躁的声音忽然响起。丁子木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顺手扶住一棵大树微微弯下腰用力呼吸,但是胸口上好像压着一块巨石,无论怎么努力,空气都到不了肺腔。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耳鸣更加严重,在一片轰鸣中他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废物!”

    他攥紧拳头,努力挺过汹涌而来的愤怒。这两个字他听过很多遍,小时候父亲常常会说,念书时班里有几个品行不良的学生也会欺负他,指着他骂“没爹没妈的废物”。每次听到他都会有一种暴怒的情绪涌来,这次也不例外。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直起腰,盯着眼前的粗糙干裂的树皮,轻声问:“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那个声音依然暴躁,带着强烈的鄙夷。

    “大丁吗?”丁子木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大丁。”

    头脑里那个声音不说话了,过了很久,丁子木站得腿都酸了,冬日的寒风吹得他透骨的冷。他轻轻问道:“你走了吗?”

    “……”

    丁子木跺跺脚,调转方向往家走去。他觉得眼前熟悉的街道有些扭曲,就好像有一只巨手把他折叠了一下,又觉得脑子里有个想法呼之欲出但又捉摸不定。那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从丁子木的角度在看这条街还是大丁的角度,又或者两个人其实是重合的。

    就好像站在完全相反位置上的人看着同一幅画面。

    丁子木知道大丁没有走,他就住在自己的心里。丁子木现在想赶紧回去,他需要找个地方跟他好好谈谈。

    回到家时,丁子木开门的手都是颤抖的,钥匙插了两次都没插进锁孔。他闭闭眼想定定神,可再睁开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门边,而一个看起来有些凶悍的年轻人正拿着钥匙拧开了门锁。

    “进来。”那个人凶巴巴地说。

    丁子木在门口呆住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似乎被固定住了,只有思想是活动的。他想咽口吐沫,但是喉咙也失去了控制,他想伸手推开房门,但是用尽力气也不能挪动哪怕一分指尖。

    丁子木恐慌极了,他立刻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干嘛呢?”站在门口的人扭头冲他啧啧嘴,非常不满,回手拽了丁子木一把。

    丁子木踉跄一下,立刻觉得自己又能动了。他紧走两步跨进房门坐在沙发上,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大丁跟着进来,用脚尖一勾就把门撞上了,房间里回荡着巨大的声响。随着这一声巨响,丁子木觉得自己忽悠一下飞了起来,飘飘荡荡地虚浮着,刚刚一直紧紧束缚着自己的禁锢一下子就解开了。他立刻用力呼吸,用最快的速度把肺腔填满。

    “丁子木,你太废物了。”大丁坐在沙发上冷冷地说。

    丁子木感觉自己应该是站在大丁的对面,但是有种脚不沾的虚飘感。熬过最开始的恐慌后,他冷静了下来。他认真地看着大丁,半晌没说话。

    “你干嘛?”大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我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看你。”丁子木笑一笑说,“这么久了我都没见过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大丁啧一下,说,“闲的!”

    “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丁子木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

    “那……谢谢你,”丁子木诚恳地地说,“真的,我特别感谢你,这么多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大丁清清嗓子,凶巴巴地说:“谁为了你啊,我是自己看不下去,我不想憋屈着自己。”

    “好。”丁子木顺从地说,“那谢谢你顺手帮了我。”

    “……”

    “大丁,”丁子木笑着说,“你真是好人。”

    大丁动了动身子,更不自在了。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丁子木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大丁,但是又觉得也没有什么问的必要了;大丁本想劈头盖脸地臭骂丁子木一通,但是看着丁子木笑微微的样子,又张不开嘴了。

    半晌,丁子木打破了沉默:“大丁,你为什么说我是‘废物’?”

    大丁终于找到了话题,他说:“对杨一鸣,你到底想怎么样?”

    ”大,大丁,你,你知道?”丁子木有点结巴地说。

    “废话!”大丁翻个白眼,“傻逼才看不出来好吗!”

    “那,那,那杨老师……”

    “那个就是傻逼!”

    “哦……”丁子木有点儿失望地低下头。

    “我问你,你到底想干嘛?”大丁不耐烦地说。

    丁子木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有什么不知道的?”大丁恼怒地说,“这要是以前我也懒得管了,反正你也下了决心,但是现在你是怎么回事?”

    “袁大哥今天说……”

    “他的话就是个屁!”大丁啐了一口,“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啊,他想跟你好肯定不会帮你,一个搅屎棍子。”

    丁子木悄声说,“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是我从前没有想过这些。”

    “哼。”大丁冷笑一声,嘲讽道“行,挺仁义的。”

    “我不想害了他。”丁子木说。

    大丁:“你了解杨一鸣吗?”

    丁子木微微皱皱眉:“我,我不敢说我了解他。”

    “你觉得,他那种人,如果他不喜欢的,你说出大天来能有用吗?求他有用吗?跪下来求他都没用!”大丁说这话时声嘶力竭。

    “嗯,”丁子木受到点儿触动,“袁大哥也这么说。”

    “那你担心个屁啊!”

    “我,我也不知道。”丁子木嗫嚅着说,“可能,你说的,我太没用了。”

    “滚蛋!”大丁忽然暴怒,丁子木看着他的脸扭曲起来,眼睛里射出仇恨的目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逼迫得丁子木忍不住想要后退。

    “大,大丁?”

    “你个废物,你就多余活着!”大丁处于狂暴的边缘,他双目赤红,死死攥着拳头,怒吼,“你竟敢说‘没用’?你活着,所有人都喜欢你,他们的眼里只能看得见你,你居然还敢说你没用!丁子木,我告诉你,我他妈想杀了你你知不知道!”

    “我……”

    “你什么你!”大丁从沙发上跳起来,用力挥舞手臂,“丁子木,你还想怎么样?嗯?你还嫌不够万事顺心吗?你知道我……我……我他妈……”大丁说不下去了,他呼哧呼哧喘息着,愤怒地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然后站在丁子木跟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觉得自己活着多余就滚蛋!”

    丁子木在很近的距离下看着大丁,他能清楚地看到大丁目光中的杀意,在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发现,大丁是恨他的。但是奇怪的是,丁子木竟然不害怕,他轻轻地问:“大丁,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什么?哈,你竟然问我想说什么?”大丁的尖锐的声音甚至有点儿变调,带着几分狰狞,“我想让你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如何?既然你活的那么辛苦,不如我替你活下去。”

    丁子木深深地吸口气,极慢极慢地摇摇头:“不。”

    “不?”大丁再凑近他一些,“你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吗?我知道啊,我他妈太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喜欢他!”

    丁子木猛然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大丁,愣了一会儿之后他看到大丁的眼睛里有最真切的痛苦,带着不甘心的挣扎。他伸出手去但是大丁飞速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丁子木的手。

    “大丁,”丁子木慢慢地说,“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达到目的,而我的目的从来没有变过。”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喜欢杨老师,我想跟他在一起,一直都是这样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他受到伤害,如果我想明白了,我会去做的。”丁子木想冲大丁笑一笑,但是嘴角刚一咧开眼睛就开始酸痛,他抽一口气,尽力平稳自己的气息说:“大丁,对不起。我,我,我不能放弃。”

    大丁顿了几秒:“不想放弃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躲在你身后,不想只有整个生活里只有郑哥,我想活得更真实一点儿!”丁子木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心酸得不能自已,但是奇怪的是他竟然不想哭!不是哭不出来,而是真的不想哭,他笑一笑说:“大丁,当我意识到郑哥其实并不存在时……”

    “他存在!”大丁低吼道,“那个人存在,我也是存在的,怎么,你想否定我的存在吗?”

    “不,”丁子木摇摇头,“我不想否定你,但是我很清楚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对我好……可是,还有杨老师。杨老师用刀划伤自己的胳膊向我证明他是真的,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他就是我想要的。”

    丁子木向大丁伸出手去,指尖微微颤动着,他说:“大丁,对不起,但是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大丁赤红着眼睛盯着丁子木的手,下颌抽得紧紧的,嘴角抿出不甘和愤怒的情绪。

    丁子木说:“杨老师告诉我过,我们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相遇。”

    大丁没吭声,丁子木说:“大丁,你不会消失,也不会失去他,真的,我保证。”

    “不会?”

    “不会!”丁子木坚定地摇摇头,他把手轻轻贴放在大丁的胸口,“我们都在这里,我和你。”

    大丁慢慢抬起头,看看天花板,然后冲丁子木古怪一笑。丁子木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人推了他一下,一个踉跄之后他跌坐在沙发上,房间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杨一鸣下了班去面包房接丁子木,结果被袁樵呛了出来。杨一鸣觉得跟袁樵这种处于更年期的人说不清道理,问清丁子木已经回家了之后就离开了面包房。

    袁樵在他身后竖了一根中指。

    杨一鸣到家时丁子木正坐在客厅发呆,杨一鸣问:“不舒服吗?”

    丁子木摇摇头:“没事儿,杨老师您先换衣服,我去做饭。”

    “不忙。”杨一鸣抓住丁子木,“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提前下班了。”

    “店里不太忙,”丁子木尽量从容地说,“袁大哥说上午做的东西够卖,就让我先回来了。”

    “别瞎扯了,我刚才看到袁樵的那张脸跟更年期便秘一样,一看就不甘心放你回来。”

    丁子木摇摇头:“真没事儿。”

    杨一鸣淡淡地说:“要么你告诉我,要么我现在给袁樵打电话,如果你俩都不说我就去催眠袁樵。”

    “杨老师,您不会催眠。”丁子木慢吞吞地说。

    “我不是不会,只是催不好而已,”杨一鸣耸耸肩,“催催看,催好了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了,催不好的话那小子就永远不会烦你了,也挺好!”

    “催不好会怎么样?”

    “那谁知道,要么疯了要么傻了,或者智商减退什么的。”杨一鸣满不在乎地说,“反正我也不太喜欢他,我无所谓。”

    丁子木噗嗤笑了:“杨老师,您……”

    杨一鸣说:“你还别笑,没准哪天我真去给他催眠了。让他跟你胡说八道,嘴那么欠,催傻了他也是应该的。”

    “别啊,袁大哥又没说什么。”丁子木被杨一鸣逗得直乐。

    “那你告诉我,今天到底怎么了,如果没事儿你不可能请假的。”

    “我……我想给阿姨煮粥。”

    “煮粥?”杨一鸣皱皱眉,疑惑地说,“怎么想起来煮粥了?”

    “前几天杨姐姐给我打电话,说问问我牛肉粥要怎么煮,我说不用那么麻烦,我煮好了给阿姨送过去就可以了。正好今天不太忙,我就请假回来煮了。”

    “我姐姐为什么会有你的电话?”

    “上次去阿姨就留了啊。”丁子木很自然地说,这倒是真话,当时接到电话时他还挺高兴的。

    杨一鸣默默地翻个白眼,觉得全世界都在逼着他把这个男孩子掰弯了,他已经快要把持不住了。

    “杨老师,”丁子木说,“那……那我去做晚饭了。”

    “等等,”杨一鸣叫住丁子木,“你请了一下午的假,煮的粥呢?”

    “粥……粥……,呃,我想煮牛肉粥,没有买到好牛肉,明天想去远一点儿的超市买,然后再煮。”

    “明天也不用上班?”杨一鸣眯眯眼睛。

    丁子木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编不下去了,含糊地嘟囔一句之后冲进了厨房。杨一鸣心里的疑惑更大了,这是丁子木第一次没有对他说真话,但是他也不想去追问,现在的丁子木心理很稳定,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杨一鸣愿意给他更大的空间去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绪和心情。

    于是杨一鸣端杯茶靠在门边跟丁子木闲聊天,说今天咨询的那个小姑娘严重睡眠不足导致情绪不稳,说现在的初三学生都苦得要死要活的。丁子木并不在意杨一鸣说什么,他的脑子里还在转着袁樵的话,手里的菜铲子反过来掉过去地扒拉着锅里的土豆丝。

    杨一鸣漫不尽心地说:“最近上火了,牙疼,中午啃个苹果都啃不动,把菜炒烂糊点儿吧,我牙口不好。”说完,转身回客厅了。

    丁子木骤然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到锅里的土豆丝已经快要成土豆泥了。

    ☆、第六十四章

    这个夜晚杨一鸣辗转难眠,他总疑心自己从丁子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异样。虽然之前就有所有怀疑,但是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想起晚饭后,丁子木穿上大衣说要出去散步,结果下楼拐了个弯去吴裕泰买了一大瓶杭白菊回来。

    丁子木把瓶子放进杨一鸣的背包,说:“明天带到学校去冲水喝吧,现在来暖气了,房间里很燥,冬天本来就容易上火。”

    杨一鸣翻个身,上火牙疼本来是他随口胡诌的,要不然就冲那锅快炒烂了的土豆丝,丁子木能郁闷一晚上。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真的开始牙疼了,连带着整个右半张脸都在疼。杨一鸣悄悄地下了床,他记得浴室的镜箱里还有止疼药,不管是牙疼还是头疼,他觉得自己需要吃一片。

    他悄悄地穿过客厅,按亮浴室的灯开始翻镜箱。寒冬的风透过窗缝溜进来,杨一鸣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随着这声喷嚏,客厅的灯亮了。

    嗯?杨一鸣愣了一下,家里的灯什么时候成声控的了?然后他紧跟着反应过来:丁子木醒了。

    “杨老师,您干嘛呢?”丁子木站在浴室门问,看样子也是一直没睡着。

    “头疼,找片止疼片。”杨一鸣一边找一边说,“你怎么还没睡”

    丁子木没有回答杨一鸣的问题,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传来电水壶烧开水的声音。等杨一鸣拿着药片从浴室出来时,丁子木已经从卧室拿出来了一件绒浴衣。

    “穿上吧。”丁子木抖开衣服往杨一鸣的肩上披。杨一鸣因为心里有点儿九曲十八拐的心思,所以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伸手接过了衣服:“谢谢啊。”

    丁子木的脸一僵,抿了抿嘴。杨一鸣立刻发现丁子木有些受伤的表情,心里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他刚想说点儿什么挽回的时候丁子木忽然伸出右手,把整个手掌贴在杨一鸣的脸上。他的眼睛里发着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杨一鸣,一字一顿,几乎是带着赌气的色彩说:“您的脸,很凉!”

    杨一鸣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瞬间天塌地陷,下意识地伸手覆上丁子木的手背,慢慢说:“你的手,也凉。”

    丁子木的目光渐渐软下来,眼睛里又有了杨一鸣喜欢的那种温暖的笑意。两个人谁也没动,两只手就这么叠着。

    “既然我们都挺凉的,”杨一鸣说,“不如回屋去睡觉。”

    丁子木的手掌微微动了动,杨一鸣顺势松开了手。丁子木一根一根地松开手指,掌心里全是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杨一鸣说:“回去睡吧,很晚了。”

    “我明天不用上班。”丁子木固执地站在那里不动。

    “可是我得上班啊。”杨一鸣叹口气,“再不睡我明天又得编瞎话了,你知道吗,我最近的瞎话编的次数太多了,各种借口都用了两轮了。”

    “好,”丁子木低头看一眼杨一鸣始终握在右手里的药,“您等等,我去厨房拿水。”

    杨一鸣想一片药片而已,扔嘴里直接咽就可以了。厨房里只有两组暖气,温度比客厅低了很多,丁子木穿着单薄的睡衣过去很容易着凉。可是不等杨一鸣张嘴,丁子木已经转过身迈步了。杨一鸣一把拽住丁子木说:“太凉,不用去了。”

    “没关系。”

    “等等。”杨一鸣拽着丁子木不松手,“我穿的多,我过去拿水就行了。”

    丁子木没有坚持,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杨一鸣进了厨房,一会儿端着一杯水出来。杨一鸣把药片扔进嘴里,一口气喝下去半杯水,说实话,他现在心里燃着一把火,从脸颊上开始烧起,这会儿已经烧得他快成灰烬了,真的亟需扑灭一下。

    “好了,我吃完了。”杨一鸣说,“赶紧回屋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超市买牛肉?”

    丁子木说:“那我等您下班后一起去阿姨家。”

    “好。”杨一鸣说,“那你明天等我下班。”

    丁子木点点头,仍然站在客厅里不动。杨一鸣无可奈何地说:“小子,你要在这里站到天亮吗?赶紧回屋去睡觉啊。”

    “嗯。”丁子木低声说,可是脚底下没动。

    你是要变望夫石吗我的丁子木同学!杨一鸣在心里哀叹一声,伸手轻轻一推他:“转身,抬脚,齐步走。”

    丁子木顺从地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说:“杨老师,我能不走吗?”

    “嗯?”杨一鸣心里一惊,“你要去哪里?”

    丁子木摇摇头:“没事。”

    杨一鸣看着丁子木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的疑惑逐渐扩大,扩大,扩大……他几乎能从丁子木的眼睛里看到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那是他一直竭力避免的。他当然注意到丁子木越来越多触摸,也总能抓住丁子木专注的目光,但是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或许那只是出于一个病人对心理医生的依赖……

    杨一鸣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头疼得更严重了。

    第二天下午丁子木抱着保温桶坐上杨一鸣的车时,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对昨夜的事儿只字不提。只是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丁子木告诉杨一鸣他今天不但买了牛肉还买了羊排,冬天了炖锅红焖羊肉补补。杨一鸣跟丁子木抱怨教育口连个年终奖都没有,原来还有个13月工资现在也没了,要穷死了已经没活路了……

    车厢里的气氛轻松而惬意,只是两个人的目光不再交汇。

    到了杨家,丁子木刚把粥给老太太送进去就被许筑鈞拽到一边玩填涂游戏。杨一鸣送给外甥女一套86色的彩铅和一本《神秘花园》,说是给孩子磨磨性子。许筑鈞直接把书丢给丁子木说:“木木哥哥,你帮我画吧,这个太难了。”

    丁子木翻翻书页说:“杨老师也真是的,这哪儿是你这个年纪画的啊,我都画不出来。”

    “那你会画什么?”许筑鈞问,“小舅舅画画可难看了,特别丑,比他还丑。”

    “杨老师不丑啊。”丁子木微微红着脸说,“杨老师多帅。”

    第1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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