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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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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为知己 作者:云上君子

    第7节

    好让我在离开之前,了却哪怕最微弱的牵挂与希冀。

    殷子夜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回荡在齐牧的耳边。

    “因为我喜欢你。”

    好一会儿,殷子夜才意识到,这句话,并非出自自己之口。

    那是……谁说的?

    他……?

    殷子夜抬起头来。

    齐牧俯下身来,彼此间只剩咫尺之距。

    “因为我喜欢你。”齐牧一字一顿,“我想得到你,想占有你,想对你为所欲为……想把你抢过来。”

    是啊,他真的想滥用权力去横刀夺爱。

    古往今来,君主不都有这样的特权吗?

    他为什么不呢?

    殷子夜直直地望着他,眸光毫不避闪。

    齐牧心中苦笑。他终是把最不该说的话说了。不过没关系,今夜一过,殷子夜就会忘了吧……

    齐牧正想站起,殷子夜倏地凑了过去。

    齐牧一瞬间睁大了眼。殷子夜这是……主动吻了自己?

    他……清楚他在做什么吗?

    殷子夜维持着这个动作,良久,才缓缓退开,看着齐牧的目光里,多了一层失落。

    齐牧心中一紧。

    他在为自己没有回应而难过吗……?

    齐牧陡然一手揽上殷子夜后脑,低头狠狠地堵了回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无论殷子夜口中喊的是否他的名字。

    心里念的是否他的身影。

    无论他算不算横刀夺爱,乘虚而入。

    今夜,就让他沦为一个暴君吧。

    殷子夜醒来的时候,感觉恍若历经了一个冗长而沉重的梦境,梦里景色纷繁,画面、声音不断地晃过,光怪陆离,琳琅满目。他偶尔能抓住一些细节,可大部分时候,都很恍惚。

    睁了眼半日,他才渐渐看清面前的场景。

    是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床。

    那一个梦里,是他?

    是他。

    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质问。

    而他给出了答案。

    真是残忍的梦境啊。原来,那就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吗?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正因为求而不得,才辗转反侧。

    他一直自诩离经叛道,却也没想到,自己的潜意识里藏着这种想法。

    殷子夜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陷入胡思乱想。

    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醒了?”

    殷子夜以为是阿罗,刚想应声,觉得哪里不对,这声音是……听出来时,他吓了一跳,马上坐起身来,“你怎么——”尔后但觉胸前一凉,殷子夜低头看去,自己竟……一丝bu挂。

    殷子夜惊慌地扯起被子,这下确认了,不止上半身,下面也……而他这么突然地一动,才顿觉股间一阵刺痛,令他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痛还是其次,那阵疼痛传来的地方,让他……简直无地自容。

    殷子夜揪着被子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脸颊渐至滚烫,烧到了脖子根。

    昨晚……不是梦?!

    他真的震惊了。

    齐牧起得比他早,已着好了衣物,此时倚在窗边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将殷子夜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禁莞尔。

    齐牧向床边走去,殷子夜一慌,身体僵硬着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已退无可退。

    “这么怕我?”齐牧敛起了笑意。

    殷子夜看着别处,不知如何作答。

    许久,齐牧叹了口气。

    “抱歉。”齐牧道。

    即便确是殷子夜先主动,也不可否认齐牧趁人之危。

    可除了道一声歉,他还能怎么样呢。

    偿以功名富贵吗?那等同于加以wu辱。

    房间里回归一片寂静。空气都仿若凝滞了。

    “你……好好休息吧。”最后,齐牧留下这句话,默然离开。

    屋里又只余他一人。殷子夜颓然躺下,抓着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捂了个严实。

    这一日,齐牧一直心不在焉。沈闻若连着叫了他五回,他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看齐牧一脸无辜的神情,众人面面相觑。

    “侯爷是否身体抱恙?”沈闻若问道。

    齐牧想了想,身体很好,心情也挺不错,除了见到沈闻若的时候有点复杂。

    他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是昨夜的场景。

    他本想尽可能地温柔,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殷子夜纤长的五指牢牢地抓着床单,身子痛苦地僵直乃至痉挛,黏湿的汗液自他各处肌肤渗出,滑下……

    还有那,令齐牧近乎疯狂的哦……

    齐牧又出神了。

    众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讨论是进行不下去了,还是择日再谈吧。

    齐牧被放生了,但他无处可去,或说去哪里都没意思,于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然后什么也看不下。所有的文字,进了他的眼中,均毫无意义。

    他只想知道,他还好吗?

    自己没有太过火吧……?

    以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在书房里发了半日呆,齐牧不耐烦地出来了。

    “侯爷?您今天怎么了?”顾决也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了?我今天有什么不对吗?”齐牧反问。

    “是有点。”顾决实话实说。

    “哪不对了?”

    “额。”顾决转念一想,说齐牧不对,好像不太好啊,便道,“没有不对,就是感觉侯爷好像有点心事。”

    齐牧一惊,“唷,你这大老粗都看出来了?”

    顾决心里白眼一翻,瞎的都看出来了好吗。嘴上没敢直说,“我毕竟跟了侯爷这么多年。”

    “嗯……”齐牧严肃地思索片刻,“倒也是。你知道得太多了,现在开始别跟着我,该干嘛干嘛去。”

    “啊?”

    “让你走开,没听懂?”齐牧一瞥他。

    “那……我啥时候回来?”顾决傻傻问道。他吃不准齐牧说的现在开始别跟着他,是直接撤了顾决这贴身侍卫的职呢,还是命他暂且离开。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齐牧没好气。

    打发走了顾决,齐牧鬼使神差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殷子夜的住处。

    有下人见到了他,当即行礼,齐牧招了招手,把一个仆人叫到跟前。

    “里面有人吗?”齐牧问。

    “有。”那仆人答道。

    “谁?”

    “殷先生……”

    齐牧眉头一皱,“我是问你有没有客人。”

    那仆人赶忙改口,“没有没有。”

    “嗯。”齐牧略一颔首,摆摆手让他退下。他真怕贸贸然进去,当面碰上沈闻若,可就尴尬之极了。

    在自己地盘都要这般鬼鬼祟祟,齐牧有点哭笑不得。

    实际上,由于他这侯府占地极广,幕僚与部属又多,除了家小内眷的起居之所有着严格的看护,盈川侯府已算是半公开的场所,每日里人来人往,只要是熟悉的面孔,守门的兵卒都不会拦阻。

    确认安全后,齐牧正了正气场,大步迈入。

    殷子夜还坐在床上,正在喝汤。

    自打殷子夜受到了齐牧的赏识,殷子夜在侯府里的待遇也随之好了些,吃穿用度等方面,下人都不敢再过于怠慢,阿罗总算有机会给殷子夜多张罗些炖汤补品,能以食养就不以药养。这些,殷子夜都是不过问的,别人给他端什么,他就吃什么。

    一口汤喝到一半,齐牧便走了进来,殷子夜差点呛到,好歹稳住汤碗没泼出来。

    才大半日的光景,又见面了。殷子夜当然已穿好了衣服,一时之间和齐牧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齐牧走过去,在床前坐下。

    殷子夜把汤碗放到一旁。

    好一会儿,齐牧才开口,“你……还好吗?”

    “啊……?”

    齐牧才发觉自己这问题不太妥当。殷子夜要怎么回答?好与不好,都会显得特别怪异。

    何况,现在早过了午休的时辰,殷子夜还未下床……齐牧稍加思索便心下了然了。

    两人再度相顾无言。

    “侯爷。”出乎齐牧的意料,殷子夜率先打破了这阵沉默。

    齐牧没有回应,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侯爷昨夜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一句。”

    “所有。”

    “……”

    他可是这里的主人,他究竟要遮掩什么?

    “真的。”齐牧坦然道。

    殷子夜抬头看向他。

    “侯爷要把我从哪里抢过来?”

    齐牧一愣。他这算是什么?明知故问?

    ☆、非分之想

    可是……

    齐牧释然一笑,也罢,殷子夜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想不到你和沈闻若还是君子之交。”齐牧答非所问。

    齐牧活了将近四十年,正常人该有的经验他都有过了,且只多不少。昨夜过后,齐牧十分肯定,殷子夜未曾与他人有过鱼shui之欢。

    齐牧不得不承认,他心底有说不出的高兴。

    殷子夜不由纳闷,“我和闻若兄一直都是君子之交。侯爷此言何意?”

    “……”

    殷子夜盯着齐牧看了好一会儿,“侯爷该不会以为……我和闻若兄……”

    齐牧也看着他,“不是吗?”

    “哈……”殷子夜笑道,“想不到我与闻若兄的关系,在侯爷眼中是这样的……”

    齐牧忽然抓住他双肩,“告诉我,是不是。”

    这一刻,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殷子夜炯炯地迎上他的目光,轻声地,而又坚决地,吐出两个字音,“不是。”

    齐牧再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低头吻上他柔软的双唇。

    殷子夜没有挣扎,没有抗拒,依顺地伏在他胸前,仰着脸任由齐牧肆意地啃吻着,侵占着,直到两人的呼吸都不畅得难受,齐牧才不舍地松开。

    殷子夜靠着齐牧的肩膀,喘着气平缓着呼吸。

    “该我问你了。”齐牧道。

    “……”

    “昨晚的事你都记得?”

    “……”殷子夜咬了咬唇,声音细如蚊呓,“记得。”

    “你不是醉了吗?”

    “……没醉完。”

    “那你向我投怀送抱,可是本意?”

    殷子夜脸上一烫,齐牧用的词如此直白,他无法启齿。

    齐牧抬起他的下巴,迫着他直视自己,“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殷子夜躲开目光,紧抿嘴唇。

    齐牧心里的野兽在狂欢,更有一股热流在蠢蠢欲动,喉干舌燥,心跳加速。他顺势一扑,就把殷子夜压在了身下。

    “唔……”殷子夜疼得眉头一蹙。

    齐牧一怔,赶紧起来,“没伤到吧……?”

    对了,现在不行,还不行……

    齐牧只好生生忍住。

    “我叫陈大夫——”齐牧话到一半,殷子夜赶紧道,“别——”

    找个外人来让他更无地自容吗?

    “我……休息几天就好。”殷子夜强自平静道。

    “嗯……”对此,齐牧也无计可施。

    可不管怎样,彼此之间有些事情,总归是说清了。

    明明渐入深秋,齐牧却觉春意盎然。

    继某日有目共睹的心神不定后,齐牧一下子春光满面,意气风发,心旷神怡,神采奕奕,对谁都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尤其对沈闻若,更是恩重有加,亲如兄弟。大家都纳起了闷,看侯爷这比高中状元还喜气洋洋的样子,近日也没什么特大的好事发生啊?

    最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是,齐牧又公然重用起了殷子夜,殷子夜在侯府中几度起落,个中缘由无人得知。

    齐牧耐心地等了大半个月,才又起非分之想。

    殷子夜一如以往,在齐牧房中议事,窗外夜色已深,风声簌簌,齐牧从背后箍上殷子夜的腰,在他耳际沉声道,“今晚留下来。”

    齐牧的气息弄得殷子夜有些瘙痒,他未及答话,齐牧便将他翻过身来,抵在窗边的墙上,猛地堵上他的嘴。

    偌大的寝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声音。

    这天早晨,殷子夜醒来的时候,床上不再是空无一人了。齐牧就躺在他身旁,看着他睫毛颤动,及至睁眼,一脸半睡半醒的茫然。

    “侯爷……早。”殷子夜在被窝里慵懒地挪了挪。

    留神到齐牧一直盯着他,殷子夜终觉有些不自在,对上他的目光,“侯爷在想什么?”

    齐牧笑了笑,“在想,上天待我不薄,令我得偿所愿。”

    “就得偿所愿了?侯爷的追求,不止如此吧。”殷子夜道。

    “哈哈哈,子夜,待我君临天下——”

    殷子夜抬手,指尖轻轻覆上齐牧的嘴唇,止住了他的话语。

    齐牧愣了愣。

    “不要说。”殷子夜道,“前路漫漫。我能陪在你身边就好。”

    多一天,是一天。

    至于天下安定后的繁华盛世,他真的能看到吗?

    齐牧握住他的手,“好。”

    两人的关系就算是这么顺理成章地深入发展了,不过齐牧和殷子夜都挺小心,尽量不让旁人看出端倪,尤其与殷子夜走得最近的沈闻若,毕竟这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

    入了冬,殷子夜的身体跟说好似的,说病就病了,想起来,来到盈川侯府后,殷子夜就没过过一个安好无事的冬天,每年都得折腾一番。陈大夫已经是殷子夜寝屋的常客,隆冬腊月里更是跑得勤快。这一回,给殷子夜把过脉,陈大夫神色凝重,半天没开口。

    齐牧有点吓到了,从来没见过陈大夫能犹豫这么久的,哪怕殷子夜高烧不退那几次,陈大夫也能说出个好歹来。这次,莫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了?

    “陈大夫,怎么样?”齐牧不由催问。

    陈大夫站起身,朝齐牧作个揖,“这……这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别磨叽了,赶紧说!”齐牧严肃道。

    陈大夫看了看床上的殷子夜,又看了看齐牧,道,“殷公子气虚体弱——”

    齐牧一摆手,“这些我都知道,你说重点。”

    陈大夫给殷子夜把了不计其数的脉,每回诊断的前头那几句话,殷子夜自己都快背得出了。

    陈大夫无奈地单刀直入,“殷公子食疗、药理这些方面的调养都还妥当,就是……需注意不可劳累过度。”

    “劳累过度?”齐牧有点懵,殷子夜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不少了吧?

    陈大夫见暗示不得,只得明言,“最好少行房事。”

    此言一出,齐牧语塞了,殷子夜也脸上一烧。

    齐牧自己最清楚,过去这几个月,他没去过任何一个夫人的房间,而是……他承认他有时确难以自制,但他自认也有顾及殷子夜的身体啊……

    唉,总之,还是他的不对。

    不过……齐牧注意到陈大夫话中的关键词,少行,不代表不行。

    “那,多久一次合适?”齐牧问道。

    殷子夜想找个缝钻进去。

    殷子夜未立家室,人所周知。陈大夫既通过把脉得知,殷子夜有纵欲过度之嫌,殷子夜还能希望陈大夫以为他与丫鬟之类的有染——这对高官权贵来说,常见之极。可齐牧如此一问……

    殷子夜不想想了。

    陈大夫大概也没想到齐牧会这样问,愣了片刻,答道,“现在病情不轻,能少则少吧……每月不能超过一次。”

    陈大夫禁令一下,齐牧果然安分守己,一直到年后,都没再对殷子夜有任何逾矩之举。冬去春来,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春暖时节,殷子夜随着天气回暖,也精神了许多,基本平素的议会都能出席。

    这一夜,因一些政务上的细节问题,殷子夜在齐牧房中逗留至深夜。殷子夜本欲像前几次一般起身告辞,齐牧却按住了他的手,“太晚了,别走了。”

    殷子夜默然地看着他,齐牧意识到什么,道,“我没别的意思……额,不会动手,你放心吧。”

    “噗——”殷子夜忍不住轻笑一声。

    “……”齐牧一把将他抱过来,“胆子越来越肥了,敢嘲笑本侯?”

    “没有……”殷子夜隐忍着笑意,“侯爷饶命。”

    “本侯偏不饶。”齐牧扛起殷子夜,往内室走去。

    说是这么说,齐牧果真没做什么,只是搂着殷子夜入眠。

    然而,两人一起失眠了。

    都闭着眼,都没睡着。

    殷子夜紧紧地贴着齐牧,怎么睡都不太对劲,不住地微微挪动,转来转去调整姿势。

    “别乱动。”忽然,齐牧低沉开口。

    殷子夜一僵。

    可他姿势正调整到一半,躺不舒服。片刻,殷子夜小心翼翼地继续挪动。

    齐牧猛地一睁眼,“你存心捣乱呢?”

    “……没有。”殷子夜无辜地。

    “不要撩拨我。”齐牧道。

    他知不知道自己忍得有多辛苦。

    “……侯爷。”殷子夜道。

    “嗯?”

    “……”

    “怎么?”

    “已经四个多月了……”殷子夜声音很低。

    齐牧寂然少顷,他这是……什么意思?

    齐牧不说话,殷子夜也没有再出声。

    齐牧缓缓地叹口气,“养好身体要紧。”

    次日,齐牧去处理公务,殷子夜便独自回住处,刚出门没多久,路上竟巧遇沈闻若。

    “闻若兄,早。”殷子夜点头道。

    沈闻若也微微颔首,“大清早的,子夜这是要去哪里?”

    殷子夜稍一思索,道,“闲来无事散散心,当是强身健体了。这不走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如此甚好。”沈闻若道。

    “闻若兄要去找侯爷?”

    沈闻若赶紧点头,“对,有些政务,要寻侯爷商议。”

    “那子夜不阻闻若兄了。”

    “好。”

    两人道别过后,相背而行。

    沈闻若那转瞬即逝的不自然的神情,没有逃过殷子夜的双眼。

    回到寝屋,殷子夜当即询问阿罗,“今早可有人来过?”

    ☆、旁敲侧击

    阿罗道,“啊,有,沈先生来了。”

    殷子夜一呆,“你怎么说的?”

    “我说少爷一夜未归。”阿罗老实回答。

    “……”殷子夜无语。

    也罢,不能怪阿罗,他本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仆人,沈闻若又与殷子夜有着多年交情,阿罗对沈闻若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有说我去哪了吗?”殷子夜又问。

    “那倒没有。”阿罗摇头。

    殷子夜沉吟片时。以沈闻若的洞察力,恐怕……

    尽管如此,殷子夜也没打算戳破这层砂纸,更没有告知齐牧。沈闻若也是个聪明人,殷子夜只希望,他权当不知便好。

    看来,纸还是包不住火啊。

    没想到,沈闻若还是干了件出人意料的事。

    晚春的一个午间,齐牧、殷子夜、沈闻若三人一齐小酌一番,畅谈四海。殷子夜是齐牧最亲近最信任的谋士,沈闻若则是齐牧最倚重的得力臂膀。沈闻若一方面家世背景声名显赫,另一方面,投奔齐牧之前,他在朝廷便已有官职。再者,沈闻若虽地位显贵,却时常将所获之赏赐皆散与族人和朋友,家无余财,口碑甚高。论才干,论声望,论人品,沈闻若都无可挑剔。由他为齐牧统管大局,朝中无人不服。

    三人相谈甚欢,沈闻若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到了成家立业之上,“贤弟年纪轻轻,便有此建树,古来少有啊。说起来,贤弟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闻若兄记得可真清楚。”殷子夜笑道。

    “《礼记》有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贤弟可有想过娶亲?”

    殷子夜和齐牧都是一怔。

    “这……”殷子夜迟疑道,“子夜尚未立业,何以成家。”

    “哎,贤弟何必过谦。子夜的才情智谋,人所众知,定不难觅得碧玉佳人。若贤弟不嫌弃,愚兄的侄女恰至二八芳龄,咱结个亲家,亲上加亲,岂不快哉?”沈闻若说着,转向齐牧,“侯爷,您认为呢?”

    “……”齐牧看了看殷子夜,“这当然得看子夜自己的意思。”

    “看来侯爷也赞成。”沈闻若笑道,“贤弟——”

    “闻若兄,”殷子夜打断他,“子夜现在还客居侯府之内,如此娶亲,成何样子?”

    “此乃小事,愚兄虽不算大富大贵,一套宅子还是置办得起的,权当侄女的嫁妆了,贤弟千万不要与我客气。”

    “子夜家无余财,清贫度日,将来的日子,怕苦了家小。”

    “我沈氏族训向来不求富贵,吃一点苦算什么,与贤弟的秉性正好天作之合啊。”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子夜高堂已殉难,实是不合。”

    “贤弟三年守孝之期已过,于情于理都无碍。”

    “……子夜身体孱弱,不欲负累于人。”

    “正因贤弟身体不好,更需要一位贤惠的夫人打点内外,照料起居。”

    殷子夜推脱一句,沈闻若就反驳一句,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齐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插话。

    殷子夜有点无奈,“闻若兄的好意,子夜心领。成家乃终生大事,且容子夜思虑一番吧。”

    “好。愚兄静候贤弟的好消息。”沈闻若该说的也差不多说完了,接下来的事,就不由他控制了。反正,他总不能逼着殷子夜娶老婆吧?

    待两人回到齐牧的屋里,殷子夜终于道,“适才侯爷也不帮着说两句。”

    “我要说什么?我还能强制禁止你娶妻不成?”齐牧道。

    “是啊。”没想到殷子夜真的这么回答。

    齐牧有点好笑,“那我也太不讲道理了,岂不沦为暴君了?”

    “这是君主的魄力。”殷子夜张嘴就瞎掰。

    “这马屁我受不起。”齐牧摆手。

    “我要真答应了怎么办?”殷子夜问。

    齐牧眉头一挑,“怎么,真对那个二八芳龄的小姑娘动心了?”

    殷子夜一本正经道,“闻若兄说得有点道理,我都二十有五了,还孤家寡人一个,好像不太合适。”

    齐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哦,那你就娶吧。”

    “侯爷不乐意?”

    齐牧一脸肃然,并不说话。

    他不乐意?

    他当然不乐意。

    可他自己好几房妻妾,儿女成群,逢年过节,阖家热闹。殷子夜呢?如他所言,孤家寡人,所有的团圆佳节,都只能到沈闻若府中作客,平时,他的屋子更是幽深静谧,甚少生气。

    他除了有沈闻若这一个挚友,其余的,就是齐牧了。

    而齐牧,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给他一个能够令世人承认、接纳的地位与名分。

    殷子夜原本的家,已不复存在了。

    他要命令他一辈子不成家吗?

    让他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亲人、儿女吗?

    齐牧很想永远把他养在侯府里,哪怕不能堂而皇之地公诸于众,也可以朝夕与共,相伴在侧。

    他很想履行当年的那句诺言——

    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但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年夜饭,没有办法和他一起吃。中秋夜,没有办法和他一起过。殷子夜永远都要等,等到齐牧把该做的正事都做了,才能轮到他。

    齐牧下了决定。

    “若你有意,我这几日便派人去沈府提亲,聘礼之事,你不用操心。择个良辰吉日,就把亲事定了吧。”齐牧突然就道。

    殷子夜一懵,齐牧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他只是揶揄两句,齐牧当真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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