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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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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辕北辙 作者:明日银杉

    第8节

    ……什么?领证?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管不住我瞪大了的双眼。

    这……这么快吗?前一个星期我还在哈尔滨,澈南还……怎么,就我去了一趟北京的功夫,他就是别人的丈夫了……

    虽然知道这一天始终会到来,但是它真正到来的时候我还是掩饰不了自己的难堪和慌张,有一瞬间我竟然还在天真地祈祷这是假的。

    可是怎么假呢,孩子都有了。

    你真的结婚了,和我妹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妹妹。

    见我错愕得久久不回话,小猪和大个子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小猪问:“怎么,你不知道吗?你俩都住一起了,他咋不告诉你?”

    大个子附和:“他不告诉我们就算了,咋还不告诉你?我们都看见他去校办开证明了,系里也传开了。不明白他咋想的,结婚这等喜事,有啥好瞒的?”

    小猪接着:“虽然现在大学生结婚少,但是咱们都是开明人。他这样瞒着,闲言碎语反而多……”

    我的耳朵仿佛失聪一般,渐渐听不到他们两人碎碎的议论。神经质似的,脑子里想象着他穿西装,谢思蓓穿婚纱,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牵着手走进教堂的心碎场景。

    在杭州过年时,我在他面前冷静得像从来没有爱过,我以为我真的淡然了,真的走出来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都是假话,我的冷静也只是假象,血淋林的现实面前,我还是那么不堪一击。在这份爱里,我不过是一个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的奴隶。

    多好笑啊,我们相爱,他结婚了,而我还是单身。

    我爱了三年,这样一刀一刀划在我心上,是不是要让我记三生三世?

    我浑浑噩噩地去咨询了转档案的事,浑浑噩噩地无视掉了迎面走来的教授,浑浑噩噩地拖着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人家阳台上的花草似乎也不再缤纷了。

    春天的东北好干燥,我的眼睛都□□风吹得充满了血丝,干涩难忍。

    走到了楼下,抬头看见家里的灯是开着的。澈南,你回来了?可是……我要怎么面对一个崭新的你?

    我已经没有再多力气去整理思绪,我已经不能再在你面前佯装冷静……残忍的不是我们的分开,而是我们一起创造的那些历历在目的美好画面,它们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放映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们曾经幻想过未来是光明的。

    我们都对不起曾经天真的自己。

    我悲伤地打开家门,悲伤地发现里面不止澈南一个人。

    我真的没有力气面对现实了。

    “哥,你回来了。”谢思蓓坐在沙发上,已经大得明显的肚子让她难以起身问候。

    突然看见她,我很慌张,命令自己集中精力管理好情绪,可是仍然空白得接不上话。

    澈南坐在谢思蓓旁边,看见我的不对劲,神情显露出担心,他想起身,可是却又压抑住了自己的双腿。毕竟,他的身份不同了,不该为我再牵动一丝一毫。

    “哥,你快来。”谢思蓓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沙发上。

    我煎熬地走过去坐下,坐在那对新婚夫妇对面,然后就看见了摊开在桌子上的结婚证。红色的,在玻璃茶几的衬托下是如此地晃人眼睛。

    我尽量克制着颤抖,拿起那本结婚证。

    “央澈南、谢思蓓申请结婚,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规定,予以登记。发给此证。”具有法律效力的字映在我的瞳孔上,一清二楚。

    我抬起头看见谢思蓓略带得意的嘴角,下移目光,又看到她可爱的大肚子,抑制住所有愤怒和委屈,轻轻地放下证书,艰难地说了两个字:“……恭喜。”

    我看见澈南在旁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澈南,求求你别这样,不要再为我痛苦,你这样我真的要绷不住了……

    “复试……”澈南一开口竟然是哽咽的沙哑,他咳了两声尽快调整过来,“还顺利吗?”

    他的声音,曾经在“暗红”里陪着我唱了一首又一首歌的声音,曾经深情地说着“小北,我喜欢你”的声音,现在却这么疏离地问候着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你真的结婚了,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胡乱地回了“顺……顺利”,再也说不出话,因为再多说一个字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我踉跄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冲了出去。

    明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为什么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那么狼狈!对不起,我这辈子都做不到平静地祝福你们新婚快乐……我一看到你,看到你看我的眼神总带着悲凉,我就一瞬间浪费了我所有的坚强。

    院子里那颗树下,还埋着你送我的那条金鱼。树上的叶子又随着春天成长起来了,可是为什么……我们的金鱼不能死而复生?

    为什么……我们的爱情注定没有结果?

    我才二十一岁,却已经不能再遇到一个我深爱、并且也深爱我的人了。

    那本庄严的结婚证,冰冷地将我们的界线划得干干净净,地狱天堂。

    我走出院子,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逃离所有带有我们共同记忆的地方。可是,哈尔滨就是我的一座围城,即使春天赶走了零下的低温,也驱不散我心中的寒冷。

    原来,哈尔滨的冷是这样的“沁人心脾”。

    我恍恍惚惚地走到h大校门口,看着巨大的大理石校牌在昏黄的夜色下躺着。我呆滞地靠在校牌上,下一秒就捂着眼睛断了气地痛哭。我想忍住,可是内心的悲痛再也顶不住表面的坚强,滔天地冲出我的眼眶。

    我遵循了父亲的意愿考上了h大。可是爸爸,你就给我这种答复吗?

    我十八岁以前为了父亲而活,十八岁以后为了央澈南而活,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爱上央澈南哪里是为自己而放肆?放肆,不过是我留住他的一种方式!

    “周浔北?”

    xx的,我这个样子居然还被熟人看见。我赶紧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发现是舍长和一个陌生男生。

    舍长对那个男生说:“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吧。”

    那个男生挑着眉看了看我,知趣地走开了。然而,他走之前,还搂过舍长的脸,往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我有些惊讶,哽咽着还说不清楚话,支吾道:“那是你……男朋友?”

    他轻佻地笑了,“419。”

    如果是平静时的我一定会震惊不已,可是现在悲伤已经掩盖了我所有情绪。我冷笑了一声:“现在的人都那么随意吗。”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专情?”舍长歪着头看着满面泪痕的我,然后抬起手抚上我的脸,擦去我的眼泪,同时也在似有若无地摩擦着。他挨近我轻声说:“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央澈南有过女朋友,可我从来没有。你还是跟他了,你看,现在就被伤成这样。”

    “呵,要是跟你,你还不是去419?”我扬起下巴对上他眯起的双眼。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模糊了我的理智,舍长背光站着,五官都看不清了,只是他的身高,和那个人的好像好像……

    他抚摸着我脸颊的手转移到耳廓,轻轻揉搓着我的耳朵,含着声音道:“纯洁的孩子,你懂什么是419吗?”

    反正我的心已经冷了,我的眼泪也流干了,可是被他摩挲着的耳根子很热。

    我睁大了眼睛让最后的泪水流回去,然后恶劣地笑了,一把拉住他的领子,贴上去,朝他吐气:“我不懂,你教我?”

    他下一秒就把我按到旁边没有灯光的小树林里。

    他把我死死地压在一棵树上,一只手伸进探尽我的衣服里向下抚摸,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吮着我的脖子。

    我配合地扬起头,接受他陌生的亲吻。我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反手抱过他的腰。

    让我忘了吧……如果这样能让我忘记你,能麻痹掉我的痛苦,我在所不惜。反正已经没有人珍惜我,我又何必为了谁守身如玉呢。失去了爱的能力,那就用性来弥补。

    他的手一路向下摸,快进了调情的部分,直截了当地把手往下伸。他突然停住了,另一只手扳过我的脸,对着我的唇就想往下亲。

    我如梦初醒般触电似的推开他。

    他在两步之外的地方好笑地看着我,“怎么了,到了这步还怂了?”

    我还喘着粗气,一时间答不上他的话。我慌张而迷茫地低头看着我不整的衣衫,又抬头看看他。

    为什么舍长怎么摸我都没事,反而是他想跟我接吻的那一瞬间我心里一阵巨大的抗拒?

    ……我想到那个人的吻,那个人会双手捧着我的脸亲吻我,爱惜得像是在吻一颗千辛万苦挖到的珍珠。

    “我骄傲的破坏,我痛恨的平凡……”突然间我的手机响了。我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上面的来电显示是:澈南。

    舍长看到了我亮堂堂的手机屏幕,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头发,道:“你呀,一辈子就栽在他头上吧。”说完,他走上前来靠近我,摸了一把我的脸,然后朝右边瞟了一眼,在我耳边哈气,道:“来了。”

    我朝右边一看,只见一个人举着手机从黑暗中走过来了。我再回正视线,发现舍长已经走了。

    “放弃规则,放纵去爱,放肆自己,放空未来……”手机铃声还在高声呐喊着《盛夏光年》的张狂,青春里的场景在耳边激烈地回荡。

    澈南走进我,看见了我不整的衣衫,又看见了正在走远的舍长。他一瞬间明白了,然后气愤地摔掉手机就想往舍长的方向追。

    同一时间,我低头拉住他的手腕。我努力克制住残余的哭腔,但还是沙哑着嗓子说:“是我自己要这样的。”

    他听完这句话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悲愤交加。

    我无声地蹲下去把他的手机捡起来,默默递给他。

    没想到,他抓过我的手就顺势把我带到他怀里。这个突然的拥抱,又一瞬间激起了我所有的委屈,我把头搭在他的肩上,一抖一抖地痛哭个不停。

    我从来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只不过遇到了央澈南。能把我少有的泪腺激发成这样,你也是很有能耐。

    他把我扶正,温柔地擦去我的眼泪,帮我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心疼地说:“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碰你。”

    “可是我也讨厌你碰别人!”忍了那么久,我终于崩溃了。可是太晚了,你已经结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啊。

    “小北……”他再一次把我拥入怀中,“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元宵节的时候你说我们不能再有交集了,那时候你那么冷漠,我的心都要死了。现在你……唉。”他说不下去,只好揉着我的头发。

    “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我心生悲凉,“为什么……我们当初不争取一下?为什么我们两个大男人懦弱到这种地步,任她宰割?”

    “你不忍心弄掉那个孩子,你拒绝跟我走,你怕对不起你妈妈……你有那么多的考虑。你知道吗,只要今天之前你说一句反悔,我马上就义无反顾地带你走。”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环紧他的后背。

    我以为我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我理智地处理着这件事。可是不是的,在感情面前,我们都是需要下跪的囚徒。今天以前,我会认同我的做法;今天以后,我会安防好我的感情。可是今天,那本结婚证冰冷地摊开在我面前,我最心爱的人和别人结婚了,这个别人不是别人,是我的孪生妹妹。

    我要怎么挺起胸膛在这个家活下去?

    树林里的树还没有长很多新叶,光秃的树枝相互打架,一切都那么地不圆满、不和睦。春风吹得头顶上的新叶沙沙作响,好似在奏一首旷世离歌。

    “她呢?”我问。

    “我叫了车送她回去了。”

    我侧过头吻在他颈间,“抱我。”

    我们倒在春天松软的泥土里,既然管不了彼此已经疏离了的身份,那就更管不了泥土沾到衣服上的脏。

    快半年没有接触过的身体,依然是那么熟悉,并且比半年前更加的火热。公开场合的刺激冲撞着我的大脑,麻痹掉一切现实里的绝望,换取刹那极乐癫狂。

    他丧失理智地亲吻着我身体的每一寸,我抱着他的脑袋沙哑地叫着他的名字。

    远处的街道上还有稀疏的行人在快步走着,而我们忘记了时空淫浸在只有我们两人的虚构世界里,叫嚣着最后一丁点快乐,就像被□□射下的大雁在空中最后一声撕裂的长鸣。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网络健康,有删节(●&039;?&039;●)

    ☆、第二十九章

    我本以为此后我跟央澈南和谢思蓓这两个人再没有更多牵扯,但是命运这根线却固执地藕断丝连。

    领证后不久,澈南和谢思蓓就回了杭州。妈妈希望她在杭州生产,希望全心全力地照顾她,弥补这么多年的缺失。

    然而,5月5日那天,妈妈突然打电话叫我回家,说是要我帮忙照顾妹妹。我一开始还不想回去,执意留在哈尔滨找实习单位,因为我不想面对他们两个。可是妈妈三番五次地打电话过来,我拗不过妈妈,也没有更好的托辞。

    5月9日晚,我回到了杭州。打开门那一瞬间,欢迎我的是家里迟滞的空气。

    这……是准备迎接小宝宝的气氛吗?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妈不会知道我和澈南……

    在揣测不安中,我放好行李,坐到沙发上。

    “澈南,你先进屋吧。”妈妈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有二十天没有见到他了,自从上次在小树林里疯狂之后,在那里抱着彼此痛哭之后,就也只能回归现实生活,假装淡然地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本来我已经释怀许多了,试想只要再多给我几个月,我也许就能忘了他。但这一见面,所有的曾经、所有的爱又被撩起,所谓释怀都徒劳无功。

    他走过我身边,匆匆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眸黑得像没有恒星的宇宙,黯淡无光。我的心口涌上一波波深切的悲哀。

    “浔北……”

    “啊?”直到妈妈叫我了,我才缓过神来。刚才,我是还在想他吗。

    “其实……”妈妈拖拖沓沓的,开口很艰难,“我这次叫你回来,另有一事。”

    我心里一惊。

    “是关于……你爸爸的。”妈妈担忧地看了一眼谢思蓓。

    我又一惊,想起过年时妈妈和奶奶的对话,我心头的疑云越压越重。

    “你爸爸其实……从来没有死。”妈妈低下头紧张地搓了搓手,“他原名是叫周北备,但是后来改名为……周顺。”妈妈碰了碰谢思蓓的手,感觉她自己说不下去了。

    谢思蓓说:“我们这一代人很少有人知道,80年代一起震惊全国的司法受贿案……罪犯就叫周顺……我们的父亲,他是正在服刑的罪犯。”

    我完全惊呆了,好像有响雷在头顶炸开,好像失音了一般,说不出话,没有力量。这个家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为什么什么事都要瞒着我?

    “对不起浔北,你别怪妈妈不告诉你……”妈妈的情绪又失控了,她一下子带上了哭腔,“我不想让你背负罪名长大,我们家出了这么一个罪人,总要有人争口气回来……”

    谢思蓓一边安抚着妈妈的情绪,一边说:“爸爸的刑期满了,再过两天就要放出来了,在成都,我们明天的火车……去接他。”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上去安抚了一下妈妈,就心事重重地去洗澡,然后回房了。我记得妈妈的大学是在成都念的,这就能证明她和父亲在那里结识。妈妈是一名律师,据谢思蓓刚才说的,父亲应该也是法律工作者。

    我打开电脑,搜索“周顺”这个名字。

    1985年底,四川省最高人民法院、检察院多名司法人员受贿,包庇了一个涉案金额巨大的投机倒把集团,并将他们判为无罪。其中主要受贿罪犯之一就是我的父亲,周顺。

    1986年,我出生的那一年5月,周顺等人被判刑,其中周顺被判22年有期徒刑。

    投机倒把在那个年代是一件令人唾弃的事,哄抬物价,把人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陷入惶恐。所以,父亲这帮涉案司法人员被全中国人骂得狗血淋头,一无是处。

    我xx的还自以为光鲜地背负了他的梦想那么多年,考上h大,他却让我变成全中国人唾骂的人的儿子!

    我顿时觉得这么多年都白活了,信念坍塌的一瞬间,双眼混沌,无法前行。澈南走了,父亲的形象也泯灭了,我在人生的道路上长跪不起,我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

    2008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份?1月的雪灾、3月的西藏打砸抢、4月的手足口病和火车相撞;1月的离别、4月的领证、5月的重罪犯父亲……今年仿佛把所有的灾祸都吸附过来了,砸在庞大的国家和我这个渺小的沧海一粟身上。

    把我一生的悲痛全部集中在今年,我怕我接下来的人生都走不下去了。

    我捂着脸撑在桌面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揉揉自己还湿着的头发——突然发现这个动作异常地熟悉……

    又想起他了吗。当我脆弱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睡吧,所有已经发生的事,不可扳回,但会过去的。

    (注:上文案件纯属虚构。)

    在火车站与澈南分别时并没有什么离愁别绪,反正从四川回来以后还要见面,反正不久之后还要跟他的小宝宝见面。

    他留在杭州,我、妈妈和谢思蓓坐上30几个小时的火车去成都——因为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坐飞机实在太危险。孩子是无罪的,而且是澈南的孩子,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疼爱?

    妈妈道:“咱们走吧。澈南,辛苦你看家了。”

    “不辛苦,妈,你们快走吧,不然赶不上了。”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淡然地说了一声再见,我们便分道扬镳,各自天涯。我决绝地转过身,跟他背道而驰,南辕北辙,只是,地球是圆的,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以什么样的方式?

    上火车后,妈妈很快就爬上卧铺入睡,我和谢思蓓并排坐在下铺讲话。

    “哥,你到底还是赢了我。”谢思蓓说。

    我好笑地看着她,“你都跟他结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她摇头,“我要的不是婚姻,我只是想从跟他的婚姻上找回一点属于我的公平。我就是看不得别人好,特别是你,哥,你从小抢走了我太多。爸爸这件事,我很小就知道了,从小就被舅舅、舅妈说我是犯罪分子的女儿。而你呢,妈妈把你带到杭州,抹去爸爸在成都的一切罪孽,你无忧无虑地成长……”

    她继续:“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再和我抢。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这个做法很蠢,我这样做,只会让澈南更深切地感受到他有多爱你。”

    我叹了口气,深深埋下头,却看见她的大肚子,我伸手上去轻轻地摸着,缓缓地道:“宝宝,这些话你都听不到对不对?你只管健康地成长,别管大人的事。”我收回手,道:“最后问一句,这个孩子……”

    “是澈南的,已经做过dna了。”她没等我问完就回答。

    我内心早已没有了痛苦,只是有些淡淡的酸楚,对着她的大肚子说:“……爸爸妈妈和舅舅都会很疼你的。”

    5月10日晚,我们三人抵达成都。今天是父亲刑满的日子,明天上午一大早我们便去领他来。

    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从我很小的时候便在脑中成型,只是没有确切答案,因为家人对爸爸的问题似乎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哦,现在知道了,原来爸爸是个囚犯。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启程去监狱,办理相关手续,然后见到了父亲。

    他很瘦,已经看不出一点法官的威严了。他一看见我和谢思蓓,就直接跪下痛哭,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啊……孩子们!都是因为我你们才受了那么多苦……”

    我的心里很难受,五味杂陈。谢思蓓已经哭了。

    我、澈南和谢思蓓这四年的恩怨纠缠告诉我,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是一切的祸根,若他没有犯罪,我和谢思蓓不会在小时候被分开,更不会有这四年的情感折磨;可是,血浓于水,他终究是给予我生命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牵扯在一起,像攀着墙的交错藤蔓,永远也扯不清楚。如果想苟活,我们只能大度地允许别的藤条从自己身上爬过。扯,只能换来两败俱伤。

    我们需要善良、中庸地活着。

    和爸爸吃过午饭,讲开了很多事情,一家人的气氛似乎也不那么凝重了。我们是13日晚上的火车票回杭州,所以今天晚和明天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在成都玩玩,爸妈也想走一走当年恋爱时去过的地方。

    回宾馆的路上,我看着爸妈在前面牵手走着,舒心地笑了,对谢思蓓说:“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方式。”

    “什么?”

    “我们都很幸福。”我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的大肚子,“对吗,宝宝?”

    昨天晚上我带着父母去宽窄巷子大吃了一通,谢思蓓留在酒店里,我们一致同意不让她去人多的地方。

    父母提议明天去都江堰。那时他们法学院组织去那里游玩,他俩在那里确定了恋爱关系。虽然当时他俩都是大一新生,但由于□□耽误了高考,年纪也不小了。

    我们是中午到的都江堰市,找了个餐馆就餐。妈妈说着爸爸最喜欢吃的食物,眼里泛光。爱情就是这样吧,那个人的再多缺点、再多罪孽也会被爱磨灭,一波三折而义无反顾。

    因为只在都江堰停留一日,所以我们就近找了一家有些破旧的小旅馆住下,两位老人和一个孕妇舟车劳顿,是得好好睡个午觉,下午再出发。

    我和谢思蓓住单人间,在二楼;父母住双人间,在四楼。

    我躺在床上想着父母恩爱的样子,想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想到澈南……

    算了,别想他了,头晕。

    我闭上眼,再睁开眼;我又闭上眼,甩甩头,睁开眼——我怎么突然那么头晕?为什么我感觉所有东西都在震?!

    刹那间,我听见地心深处传来的低沉狰狞的可怕咆哮,我看到放在桌上的地图在左右移动。我吓得跳起来,却没有马上落地,地板在上下抖动。我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看到对面楼的避雷针来回甩动着,我向下看,人们从房子里仓皇逃出,满街的尖叫。

    地板开始左右剧烈晃动,我疯了似的冲出房门,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谢思蓓的房间拼命地敲门。

    走廊上涌出大量仓皇而逃的人们,有的披头散发,有的衣着凌乱,那声不知谁喊的“地震了——”也被巨大的轰隆声给吞噬。

    我拼命地敲着谢思蓓的房门,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叫她开门,恨不得一脚把门踢开。

    无助与焦急侵蚀着我的大脑,突然想起他给我的依靠。

    澈南,我是不是要死了?

    突然,门被打开了,谢思蓓艰难地坐在地上,一脸痛苦地看着我,她的眼泪已经纵横了她的脸颊。

    我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痛……撞到了。”她捂着肚子,咬着牙关似乎想要为自己减轻疼痛。

    我的心猛地一抖,宝宝!我二话没说就拉起她,抱着她就跑。

    她哭个不停,想忍住抽噎却又在我身上抖个没完,连同大地震动的节奏一起,让我的身心难受得跌入无底深渊。

    “哥一定带你出去,哥一定带你出去!”有一股强大的信念支撑着我。

    “啊!爸妈怎么办!”她突然大叫。

    我心一冷,刚团聚才一天的家庭怎么就要分崩离析!可是,没有一秒的犹豫,我还是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往楼下冲,我不想说再多的话来浪费力气,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就是把谢思蓓带出去,让他的孩子平安。

    前面屋顶上的吊灯摔在地上砸得粉碎,头上不断有砖块掉下来,飞扬的灰尘肆虐着我的双眼,盖住了远方的视线,可是,出口的光亮就在前方指引着生命的方向。

    出口……有救了!

    可是突然,就在一瞬间,地面猛地下陷,我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震耳欲聋的倒坍声已经大大地盖住了我大声对她安慰着没事的声音。我用力地站起来,吃力地背起她,忍着膝盖的疼痛继续往前跑。

    山崩地裂,这栋破旧的小旅馆也岌岌可危。

    我快跑不动了,我的膝盖像刀割,也不知道刚才是跌在了什么砖块上,为什么不让我把她和宝宝送出去之后再让我跌倒!

    突然,头顶一阵巨响,房子塌了。而出口,就在十米开外。塌下来前一秒,我把她推到角落里,本能地弓着身子护住她的肚子。

    我倒在一片坚硬的花海中,水泥板为花,钢筋为叶。

    “哥?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黑暗中,我已经不知道谢思蓓到底在哪里,但我知道就在我的不远处。我的腿好像被一块水泥板给压住了,腿上的剧痛在蔓延全身,蔓延到心尖,心脏快要不忍疼痛地死掉了。

    我闭上眼,用最后的力气,对她说了一句我从敲打她房门那一刻就想说的话:“思蓓,坚持……你……你有他的孩子……”

    眼睛闭上那一瞬间,一滴泪水无声无息地划落,从眼角流到耳根,划过的,都是你抚摸过的地方。

    为什么在这无限的黑暗之中有一道发着白光的缺口,那是通往哪里的路?

    我走过去,原来缺口之外是被云雾笼罩的天堂。我轻轻地笑了,回头看了一眼尘世间的欢乐与心酸,抬起脚走入这个明亮的光芒中。

    妈妈,再见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但是谢谢你在二十二年前选择把我留在身边,我不怪你。

    爸爸,再见了。我知道你已经悔过自新,那个荒唐的受贿案,就让它尘封在历史中,我原谅你。

    思蓓,再见了。我把你护着,你应该没有受伤吧,我尽力了,会有人救你出去的,一定会的,你要坚持住,你要跟澈南好好过下去。

    奶奶,再见了。我最后时刻护住了妹妹,也算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舍长,再见了。对不起曾经伤害过你。

    小猪,再见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你斗嘴了。

    大个子,再见了。祝你顺利找到心仪的工作单位。

    颜悦,再见了。不管你真心或假意地关心我,我都要对你说声谢谢。

    ……

    澈南,再——

    我是真的不想和你说再见。

    2008年5月12日,四川都江堰,记得,每年的今天都要来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在写这章之前查了很多当年汶川地震的资料,看了一上午的纪录片,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画面还是触目惊心……在天灾面前,人类总是那么渺小。

    愿逝者安息!

    ☆、尾声01——谢思蓓

    要不是碰上了这次地震,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亲情”二字如何书写。

    从前,我恨那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抢走了我的全部。也许是因为被抛弃所以性格扭曲,我赔上了自己的婚姻去报复他。表面上我赢了,可是我深深地知道,输的人永远都是我。

    小时候,问舅舅、舅妈,我妈妈在哪里,他们从来一开始还说她在外地工作,可后来舅舅的女儿出生后,他们烦了我,就直接揪着我的耳朵吼:“你妈要你哥哥,不要你了!没用的女娃娃,没人想要你!”从此我就对“哥哥”这个词生出一股恨意。

    上高中时,我认识了澈南。他真帅,所有女生都想追到他,包括我。可是我有一点不同的是,在那所学风差劲的普通高中,我还看中了他的成绩,我知道,他一定可以考上h大工程系。

    我喜欢他吗?答案是必然的。

    但是,我爱他吗?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爱”这个字。

    我的孪生哥哥,周浔北,跟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不再恨他了。他对澈南的爱是伟大的,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我肚子里的孩子。他在用生命去爱一个人,即使那个人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他只要看到那个人幸福。

    他对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思蓓,坚持……你……你有他的孩子……”的时候,我知道我该放弃了,可是……是否这一切已经晚了。

    在坚硬的黑暗中,我不断叫着“哥”,可是却没有人回应我。我艰难地掏出手机,忍者疼痛编辑了“都江堰xx旅馆”给澈南,点击发送,可是屏幕里那个圈圈一直在打转,无法发送。我子宫里的疼痛很快让我昏厥过去。可是短信,拜托老天一定要让它发出去……

    再一次醒来,我已经是在一个白晃晃的病房里打着点滴了。

    护士告诉我,由于我是孕妇,被优先转移出来了,这里是成都,成都的损坏不大,但是都江堰灾情严重。她告诉我,这次地震的震中是汶川,震级80,震惊了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很多人,已经在废墟里丧失了生命。

    我看着电视上的主播报着令人心寒的死亡人数,无助地抓着护士问我哥在哪里。

    护士安慰地摸着我的手,只是告诉我“一切都还有希望”,我知道,此言一出就是最大的绝望。

    我又突然惊吓地摸着我的肚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护士。

    她有些哽咽了,艰难地对我说:“对不起……你转移过来时,已经……胎死腹中了。”

    我抓着护士只是一个劲地哭,说不出话来。我内心的情绪难以言说,五味杂陈。对于一个母亲,痛失自己的孩子是最痛心彻骨的事;可是我却又奇怪地松了一口气,我一定要告诉哥,我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他会和澈南一辈子。

    可是哥,你在哪里……?

    我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我的手机估计也留在了废墟之中,所以,那条短信发出去没有?

    ☆、尾声02——央澈南

    当我在电视上看到汶川地震这个消息时,眼前一片黑暗。当我看到都江堰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时,我痛恨为什么去四川的不是我而是他。

    他,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我马上拨通了他的电话、思蓓的电话、妈妈的电话,全部无法接通。我心如死灰。

    我听从了我内心最强烈愿望的只是,不顾一切地往四川跑。到四川的列车都停运了,我只好先买最快的机票飞到邻省,再找汽车进四川。

    飞机上短短几个小时,足够我回忆这四年来我与一个男人的感情。

    以前听思蓓说她的身世,也就随着她,觉得她这个哥哥可恶。但是真正接触以后,我才知道“可恶”是一个多么主观臆断的形容词。

    他那么善良。我最开始以“帮思蓓报仇”的名义去接近他,我已经深深自责了无数次。

    我不该带他去“暗红”,因为那里污染了他的气质。可是如果不去那里,我们的感情何来催化剂呢?他唱歌的样子真迷人,我已经渐渐忘记我在帮思蓓报仇,我可能……歪打正着了。

    后来,他照顾带病打篮球的我,无微不至,一次次地帮我敷毛巾,喂我喝药……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对了,他送我的那只十字绣金鱼和那枚金鱼胸针我现在就带着,希望它们能保佑他没事。

    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当他惊喜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的心脏突然间跳动得剧烈。看着他乌黑的头发和干净的眼眸,我终于死心塌地地相信我爱上他了,不是怜悯、不是喜欢,是爱。这个男孩值得我珍惜,他跟谢思蓓完完全全不一样。

    思蓓从来没有在认真地跟我谈恋爱,她很随意,我也很随意,我俩都是玩玩。她从小缺爱,不相信世界上任何一种爱;我父母各自天涯,我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真感情。

    然而总有水露石出的那一天,伴随着针砭般的痛苦。

    他知道了思蓓的存在,他怀疑我根本不爱他,然而他更清楚地知道,他投注给我的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想要补偿他,于是带他去了那个村庄。他看到了我和思蓓的短信,我把电话卡扔出窗外——我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希望他相信我。为了保护我们的感情,我有难言之隐,我必须依着谢思蓓行事,不然她会把我们的关系公开,会让我们受尽世人鄙夷的眼光,我们更加不可能在一起。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原来乖巧的他,我没说话,他说他会努力变回去,只要我不离开——那一刻我痛恨自己犯下了这么严重的罪。

    后来的事可以总结为:顾此失彼、顾彼失此。一面是谢思蓓的纠缠,一面是他的专情,我被转得头晕。

    直到思蓓怀孕。

    知道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惊喜,是惊吓。我想了很多说辞去说服她把孩子拿掉,她不让;而他,也不让。

    我去忙着登记结婚、陪思蓓产检那段时间,他无声无息,不再闹了,他会为累了一天的我脱下外套并整齐地挂好,端给我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帮我把洗澡水放到最合适的温度,替我掖好被我踢掉的被子……

    他问我,我还会不会陪他考研,我们还会不会一起去找工作,我心里泛酸,说,会的。然后他温暖一笑——这个笑把郁结在我心中的感情全部给融化了。

    这么好的人,我居然会放手。

    如果我当初跟谢思蓓切得干干净净,如果我不顾一切地带他离开,如果我没有负了我们的承诺,那么现在在都江堰杳无音讯的就不会是他。

    风吹过我的脸颊,凉凉的,哦,原来上面有泪啊。

    风,你去告诉小北,我来找他了,他一定会没事,我再也不会放开他。

    感谢上天的眷顾,我收到了思蓓的那条短信。我欣喜又焦急地回复给她,可是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回复。

    5月13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已经夷为平地的都江堰的,我看着那些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尸体,看着人们抱在一起痛哭,我的心寒了一片。

    我找到了那个旅馆……的废墟。我腿一软跪在地上。

    你们知道么,我曾经希望他们住的旅馆没有倒坍,我曾经希望我一见到他就冲过去抱住他然后再也不放手。

    小北,你在哪里,千万不要去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愣愣地去问那些搜救人员有没有救过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头发是黑色的……

    我问有没有救过一个孕妇,有没有救出过两个老人……

    他们说:“孕妇,几个小时前救过一个,大着肚子的,已经被医院架走了!”

    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在她附近有她哥哥,在她附近有她哥哥!求求你们救他……”

    我跪在地上徒手挖着,一块块砖地挖着,手上沾满了灰尘和瓦砾碎屑,有的地方还磨破了皮。我不停地喊着“小北”,希望他听到我的声音会奇迹般地醒过来,可是下面却没有人回应我。

    “哎!是不是他!”搜救人员叫我。

    我焦急地站起身来,跌了个趔趄冲过去。

    废墟下面,是我最爱的身影,他的双眼痛苦地闭着,全身都是瓦砾的灰,把他映得惨白,好像一朵要凋谢的白梨花。

    小北,小北你千万要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还有呼吸!”搜救人员下到他身边大喊着。

    我的紧张得心脏差点要停掉。但当他们告诉我他的左腿被水泥板压着,很可能面临截肢的时候,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一直在废墟上叫他的名字,想让他醒过来。护士下去给他输液,我心急如焚,我祈祷不停。

    经过搜救人员的努力,他左腿的水泥板被移开了,他也被成功救了上来。一群搜救人员迅速地将他转移到医护车上,护士提着输液瓶跟着跑。

    我在最外围喜极而泣地跟着。

    我的小北,你终于有救了!

    我跟着医护车到了简陋的医护帐篷里,护士告诉我他的左脚趾严重充血,左小腿僵硬、发黑,末梢循环几乎停止了。如果在平时较好的医疗条件下,他的腿可以保住,但在现在简陋的条件,他很可能面临截肢……

    我的心一瞬间又跌入了冰点,我说他才二十二岁,他还那么年轻,他不能没有健全的双腿!

    护士说她们一定会尽最多的努力保住那条腿。

    两个护士和我轮帮他揉搓了两三个小时。

    第三个小时的时候,他脚趾稍微有些活动,护士欣喜地说:“说不定有救了!”

    然后他醒了,我马上过去握住他的手,“小北,是我,是我!你坚持住!”

    因为从黑暗的废墟里出来,怕眼睛一下子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他的双眼被盖着。他听到我的声音,有些犹疑,我知道他意识还不是很清醒。

    “没事的,没事的……”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心里的激动和感激难以言表。

    到了第四个小时的时候,护士把手举到四十五度这么高,让他做踢腿运动。

    他踢到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飞出来了。

    我激动地说着谢谢,激动地抓着他的手放在眉心。

    夜里,我守在他身边陪着他。我跟他说了这次地震有多严重,跟他解释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有人来通知我们思蓓的下落。孩子没了的噩耗不期而至。

    小北很痛苦,说着他当时怎么护着思蓓,怎么护着那个孩子。他说因为那是我的孩子。

    我一把抱住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怀里这个人,在最危难的时刻还想着为我好,我央澈南上辈子积了多少美德才换来这个无私的爱人?

    在这个举国悲痛的五月,你活着,我活着,这就是我们能一辈子在一起的最珍贵的理由。

    你在南方,名字叫北;我在北方,名字叫南,那是因为我们生来注定要进入到彼此的生命里,历经坎坷,在所不惜。

    地球是圆的,南辕北辙,最终也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相遇。

    我抱着他,说:“我不会再放手。”

    他停顿了几秒,最终反手抱住了我,我的肩上感到有泪水滴落。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完结了,散花。

    这篇文是几年前就手写在本子上的,今年暑假终于有时间将它搬入电脑。记得那些与学习为伍的日子里,小北和澈南就是我最大的解闷剂。上课的时候也偷偷写过,各位小朋友不要学我。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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