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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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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青欲雨 作者:巫羽

    第2节

    朱弘卸下挎包,从里边翻出一大把鱼腥草,清亮葱翠,另有数块用密封袋装的陶瓷碎片。

    鱼腥草,有的地方的人,喜食叶子,而有的地方的人嗜好根茎。朱弘的喜好,龙云沁不得而知,龙云沁习惯是只吃根茎。

    清水哗哗,冲洗绿叶和黄色根茎;不会,热气腾腾,已成锅中翻炒的熟菜;端上桌时,成为了一荤一素里的一素。荤是一盘腊肉。饭,紫米饭。

    “村子都没什么人居住,你平日买东西的话,到哪里?”

    朱弘对这村子熟悉,村中有条小街建有几个店面,但都废弃许多年。

    “县城里。”

    “走路去?”

    “嗯。”夹起鱼腥草,含在口中,细细咀嚼。

    “打算在这里居住的话,需要有代步工具。”

    朱弘扒着紫米饭,他吃饭的习性很好,不挑食。

    “嗯,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不会骑车。”龙云沁有擅长的方面,也有拙笨的一面。

    “我教你骑摩托车吧。”

    龙云沁半信半疑看着朱弘,朱弘很难得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很明亮。

    龙云沁将半盘腊肉放进冰箱。冰箱空荡,食材告罄。回头看向蹲在一旁洗自己碗筷的朱弘。一个人的话,他采采野菜,捕鱼虾,煮碗粉,煮点粥,吃得很简单。

    “朱弘,我想去县城里买点东西。”

    “我和你去。”

    “那留黄胖看家。”

    “嗷呜。”趴在地上的黄胖听到自己的名字,嗷了一声,竟像是听懂在抗议。

    院门落栓,摩托车突突离去,黄胖隔着门板转悠,而后无聊趴躺在门口。这是不是它第一次看家护院,它虽然小,却很护家。门外一点风吹草动,它都能敏锐感觉到,将头抬起,警惕四方。

    毕竟是边境,村子再偏僻,也需留心不法分子到来。

    村子,曾经也兴盛繁华过几番,最后一次在晚晴,那时遍山种植罂粟花,村民们便在这姹紫嫣红中,与械斗共生。

    直升飞机在半空中盘旋,在寻找,螺旋桨和风都带来的陌生声响,使得黄胖像疯了式的仰天吠叫。

    这金属庞大物,最终稳稳停在了村中空地上——祠堂前。

    机舱门打开,一位高大的年轻男子走下来,手里持着一柄登山杖。在直升机接近地面时,他大致看清了这村子的样貌,这是一个废弃的村子。

    祠堂旁还住着一户人家,一对老夫妻,不解困扰地从房中走出。男子缓缓走去,礼貌的弯身问着一个人的名字。老夫妻只会说方言,但在男子从皮夹里取出一张照片时,他们激动的喊了一个名字,并指向了村后。

    “在这里等我。”

    男子吩咐驾驶员,而后转身眺望前方,那是一片低矮坍塌的房屋。男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他甩动手里的登山杖,悠然朝脚下绵延的石子路走去。

    男子想着,他年少时应该曾随父亲来过这里,只是这样的地方,他没有丝毫印象。

    棠梨花在村口纷扬,古老的石砌小道上,空寂曲折。

    ☆、云青欲雨 第三章(中2)

    院子围墙低矮,远远就能看到晾在院中的衣服。粗麻晾衣绳上,挂着一件藏蓝色的衬衫,袖口有白条,十分眼熟。这样的衬衣,毫无品味,曾见龙云沁穿过。他体型清瘦,肤色白皙,倒是很适合藏蓝色。

    无疑,这是龙云沁住的地方。

    自从进入这村子,就判定这是座荒村。破败,贫困,这样的村子,在现代社会里,必然被遗弃。

    对于龙云沁是从乡下出来的,李玙其实不吃惊。

    他见过龙云沁的身份证,即使龙云沁总是小心翼翼,掩着藏着。然而,对于入住自己宅子的人,李玙,又怎么可能不去查背景呢。

    滇南,李玙年少时来过,当时随家人过来旅游,看梯田,看民族文化,无趣得很。人类文明已高度发达,却偏偏要来这种厕所连u型管都没有的地方体验生活。说是回归天然,未免太矫情。

    土墙围起的院子,有一个掉漆的木门,和一条犬吠的狗。

    李玙早已发现木门从外栓上,但仍用登山杖敲击两下木门,喊道:“有人在吗?”狗的吠叫声越发凶狠,人声不闻。

    瞅眼生锈的门栓,李玙抽出布帕垫手,扳开门栓。刚推开门缝,一条半大的土狗就朝自己飞扑而来,李玙眼都没眨下,举登山杖朝小狗身上抽去。小狗摔在地上,嗷嗷惨嚎逃去。

    李玙不喜欢狗,尤其没有打过疫苗的乡下土狗。

    进入院子,打量这二层木土结构的房子,矮小,粗陋,十分老旧。房门紧闭,却也仅是从门外栓上,并没有落锁。大概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偷。

    主人,大概只是离开,走得不远。

    龙云沁曾说过他的母亲早逝,然而他是否有其他家庭成员,李玙没有兴趣,也不曾问过。

    这破房子是否只有龙云沁一人住,还是住着其他人?从这村子几乎像个鬼村的现状而言,只有龙云沁一人居住的可能性很高。

    纵是如此,李玙也没有开门进屋的打算。

    私闯他人宅子,是一个忌讳。

    小狗蹲在院子角落里哀哀低叫着,李玙没有理会它,在房门外的一张竹椅坐下,等待主人归来。

    自龙云沁搬离两人在颐园的房子,至今日已有一月余。李玙是在最近,才开始找他。因为他发现龙云沁失踪了。

    没有回去旗服工作室上班,也搬离了以前在城中村的住所,他的同事不知道他去向,而龙云沁好友的电话号码,李玙只有秦启明的。打过后,才知道这号码已是空号。又听闻秦启明已回老家,隐居去了。

    找一个人,对于李玙而言并不难,何况他知道龙云沁的籍贯。

    以龙云沁离开时窘迫难堪的处境,他逃离s市,回老家的可能性最高。而李玙,果然是猜对了。

    李玙往往能将身边的人看得通透,这种特长,自小练就。他很了解龙云沁的各种心思,那些不小心流露的,未能遮掩的。

    等待,让人不耐烦,不是抬手腕看时间,一个钟,漫长得像三个小时。龙云沁,其实不值得他等待一个钟,在半个钟前,李玙就有起身离去的念头。然而这鬼地方交通不便,而且十分偏远,李玙不想再到来第二次。

    听到外面的摩托车声,李玙已经在院中竹椅上坐了一个小时十七分钟。

    摩托车停在院子外,同时也传来一个陌生男声:“奇怪,我们之前院门有关吧?”另一个低缓疑惑的声音回:“我栓上了。”

    李玙离开竹椅,此时已走至院门口,他辨认出龙云沁的声音,与龙云沁目光交集,他冷冷注视。龙云沁脸上有诧异,吃惊说:“李玙,是你。”李玙没说什么,端详龙云沁身边的年轻男子。

    这是位高挑的男子,衣物洗得发白,不修边幅,眼镜却十分精美,脚上踩的那双运动鞋,沾染泥土,但还看得出是牌子货。

    这人绝不是这破旧村子里的住户。

    龙云沁的朋友,李玙认识很少,这人大概是其中一位。

    在片刻的吃惊过后,龙云沁恢复平静,他开了房门,邀请李玙进屋,仍是殷勤的端茶倒水。

    李玙坐矮凳上,端详这采光不足的客厅,看着在一旁烧水冲茶的龙云沁。一月余未见,龙云沁的刘海长了,人似乎比以往更清瘦一些。除此,没有其他差别。

    ☆、云青欲雨 第三章(下)

    在下一分钟,李玙,便发现龙云沁的差别,他用一只塑料杯倒上茶水,淡然递过。李玙根本不喝粗茶,这是其一,其二以往龙云沁对于自己的“穷”,没有这般坦然。

    那杯茶,李玙自然动也不动。他看着门外,那位陌生男子提着一袋蔬果往厨房走去,不会,又扛着一袋米,往厨房走去。

    “这人是?”

    “文物普查队的队员,到村里做文物普查,没地方住,暂住我这里。”

    龙云沁语速明显比以往快多了,以往他跟李玙说句话,都要先过脑斟酌是否会不恰当。

    李玙挑了下眉,他对文物普查队的工作没兴趣,也不清楚这都是些什么人,心里倒是对这个回复比较满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龙云沁手捧着热茶,抬头看向李玙,这人悠然坐着,一手搭在藤椅上,有着反客为主的自若。

    “对我而言,找一个人并不难。”

    李玙扫视着这不大的客厅,嘴角挂着似轻蔑似不屑的笑。

    龙云沁缓缓喝口茶,心里仍是平静。他没想到李玙会找他,所以也就没去想,他确定要找一个人的话,动用手里的资源,总能找到。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找到滇南这种山里的偏僻村子里来,用古人的话说,该是: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吧,呵呵。

    李玙正不悦龙云沁无所谓的口吻,抬头却见门外那陌生男子抱着只小狗走来,小狗缩在男子怀里,低声哀叫着。

    “黄胖受伤,脚瘸了。”

    朱弘摸着黄胖的头,安抚着。

    龙云沁看向李玙,目光落在李玙身旁那把登山杖。他知道李玙厌恶狗,而且有洁癖。

    “我开门时,它扑过来要咬人,被我抽了一杖。”

    李玙摸索登山杖握把,说得云淡风轻。

    龙云沁垂下眼睑,低着头似在沉思,他没有走过去朱弘身边,查看黄胖的状况,也没有对李玙的行径有句指摘。

    朱弘的表情,先是目瞪口呆看着李玙,然后沉默不语,抱着黄胖去一旁检查伤势。

    看着朱弘离去,李玙扫了眼外头破败的围墙,说着:“这是你家?”龙云沁好会才回过神,回道:“我外祖母家。”他看着李玙,眼里没有掩饰忧伤与茫然。

    忧伤而茫然的龙云沁,李玙很熟悉,在龙云沁离开颐园前的那段时期,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有的人的痛苦会用泪水言语表达,而有的人在痛苦下,只是显得木讷。

    “袁晋开了家工作室,你知道吧?”

    李玙说这句时,声音冷冰。

    在旗服工作室里,袁晋是唯一赏识龙云沁的人,而他和龙云沁一样,都只是个助手。

    李玙和袁晋只是认识,连朋友也算不上。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袁晋。

    “没有联系。”

    龙云沁离开s市时,只和秦启明话别。

    “我还以为是你和他合伙开得。”

    工作室的装潢风格,主接业务,都让李玙联想到龙云沁。

    龙云沁搬离,李玙认为他还会回来,龙云沁极端讨厌城中村那肮脏混乱的地方,而从最初龙云沁跟随他,便是为了想过殷富的生活。人的欲求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以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龙云沁实话实说。他和袁晋甚至商议过在哪里租店,怎么装修,怎么运营。

    “那现在呢?”

    “不可能了。”s市,龙云沁再也不会回去。

    “不可能?龙云沁,你真打算在这鬼村里定居?”

    轻嗤,不予置信,还有些许恼火。

    “种水稻,吃野菜?自己织染衣物?”

    这些讥讽的话语,或许也从侧面吐露了,李玙其实了解本地人的生活,或是他其实去做过了解?

    龙云沁没有辩解,李玙咄咄逼人时,龙云沁从来以沉默相待。

    “这样的生活过一个月,可能还可以骗自己清新,有情趣,过两个月,便恨不得逃离。”举起桌上那杯没有碰过的冷茶,褪色的塑料杯,暗红的粗茶水,无不是在陈述着“低廉”二字。

    李玙起身,抬手看时间,他在不耐烦。

    “你车停在哪里?”龙云沁试探的问道。他没看到李玙的交通工具,而进到这村子,让李玙靠走路,根本不可能。

    “直升机。龙云沁,我给你二十分钟。”

    李玙走动,察看房子的布局与构造,他走至龙云沁的寝室门前,止步了。

    “不必的。”

    龙云沁挽起珠帘,暗色的珠子碰撞在一起,哗哗响,他领李玙走进寝室。

    朱弘不需要去知道他和这位访客的关系,这种关系,总是让人困扰。

    珠帘被龙云沁放下,李玙则将门关上,他有时候会像绅士般体贴,只是有时候。

    “我来找你,不至于我真得像你那好妹妹说的寡情薄幸。而你回不回去,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强迫你,我也不屑干这种事。”

    从李玙的口吻听,看来他是想好好谈一下。

    “你愿意在这生活,也是你的个人选择。哪怕其实你内心也不乐意,只是想用这样的生活,让我难堪。”

    李玙说到难堪时,坐在龙云沁的老木床上,看着床上乡村风格的被褥枕头。

    “我没有想过让谁难堪,这是我熟悉的一种生活。”龙云沁摇着头,他甚至没想过李玙会找来。

    “曾送你的织金,不要,随你心意。给你的□□,你可以直接丢在茶几上,和废纸放在一起。”

    李玙只顾说自己的,他根本无需去倾听。

    “你觉得你不贪不取,其实这些你并不放眼里,人的欲望总在膨胀,贪得无厌。”

    龙云沁仍是摇着头,却已不再辩护。

    “龙云沁,体肤相亲时,留下的属于对方的气息,很快会散去。”

    李玙摸着龙云沁的脸庞,将拇指指腹在龙云沁唇上摩擦。

    “我给过你机会,那天,我让你等我回来,没有什么不可谈,是你自己唤秦启明来搬走行囊。今天,我从千里之外前来,你也仍只是说不必。”

    李玙从龙云沁的脸庞收回手指,转身将门打开。在房内他说这些话时,始终冷冰冰,但眼底里有愠火。

    “李玙。”

    龙云沁唤住他,他和李玙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甚至不意外,李玙只是过来责备他。

    “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住这里。”这个其他人,指金韫。

    李玙没有任何表示,大步走出大门,拨打电话。

    直升机很快开来,停在了龙云沁院外空荡的草地上,刮起的大风,把龙云沁家的屋顶吹得抖动。

    李玙甚至没有和龙云沁辞别,他登机离去。龙云沁蹲身抚摸黄胖,朱弘则是仰望着天空盘旋而去的直升机,一脸惊愕。

    ☆、云青欲雨 第四章(上)

    朱弘用细竹板夹住黄胖受伤的狗腿,黄胖嗷嗷直叫,龙云沁按住它,低声问:“能好吗?”朱弘缠着绷条,一圈又一圈,他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绑好,他才抬头说:“幼犬的再生能力比较强,会好的。”

    这之后两日,黄胖都颓废地斜躺在狗窝里,透过竹框缝隙,看着院中枝头吱吱的鸟儿。龙云沁怕它乱跑动到伤腿,削竹篾编制口竹筐,正好将黄胖罩在里边。

    移开竹筐,一只钵放在黄胖跟前,钵内是条烤鱼。黄胖摆动了两下尾巴,却没有动弹的意思。龙云沁摸着黄胖耷拉的耳朵,低喃着什么。

    朱弘扛着探铲归来,远远看着这一人一犬。

    自从那个陌生男人出现后,龙云沁便沉默寡言起来,朱弘从来不好打探,也未去问龙云沁这人是谁。不过有私人直升机的人物,非富即贵。何况,光是那人的装束,便知道来头不小。

    终于黄胖拖着伤腿爬出狗窝,探下头咬起钵中的烤鱼。

    “今天肯吃东西了。”

    龙云沁听到声音,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朱弘。

    “希望过两天又能满山跑了。”

    龙云沁站起身,朝厨房走去。午饭,他也准备了朱弘的一份烤鱼。

    这些日子,因为多了张嘴,龙云沁会带网去溪边网鱼,收获不错,但也不浪费。小鱼剁成泥浆腌制,大鱼则是烧烤。

    朱弘是个不挑食的人,看到桌上一盘烤鱼,他抓起一只便啃,龙云沁咬了一口,哭笑不得说:“忘记加调料,好腥。”抬头,朱弘那尾已啃了五分之一。“抱歉。”赶紧把朱弘口中的鱼拽下。

    升起炭火,支起铁架,将鱼贴在上头,熟练涮起调料。朱弘端着相机,咔嚓咔嚓拍着。说:“拍回去馋死队员,原生态烤鱼。”龙云沁莞尔:“不原生,我改良过得。原生的我都吃不惯。”

    龙云沁细细涮着调料,他嘴角的笑稍纵即逝,他仍是心事重重。

    ”你一人住这里,真不打算回城里吗?”

    吃着重新烤过得鱼,朱弘问着。

    在以往的聊天中,朱弘知道龙云沁在县城里有个兄长,家也在县城。

    “也许以后会想去,现在觉得很好。”

    夹起烤鱼,熄灭炭火,雾气弥漫中,看不清龙云沁的神情。

    “我明天要回去了。”朱弘大口咬着鱼肉。

    “嗯。”龙云沁应道。

    前天朱弘便说,可能就再住一两天,得走了。

    夜里,龙云沁缝纫衣服,朱弘在一旁整理标本,各忙各的。老式的缝纫机发出沉重的声响,它不如现代工业用平车那边轻便。

    龙云沁感到手臂酸疼时,回头望见朱弘仍是一脸享受的折腾那些破碎的瓷片。龙云沁伸展肢骨,凑至朱弘跟前探看。朱弘在拼凑瓷片,这个过程十分缓慢,却很神奇。在数百破碎瓷片中,朱弘挑出了其中七片,竟拼出了流畅优雅地如意云纹。

    “这应该是件青花盘,虽然只有局部却十分精美。”

    龙云沁看得目瞪口呆,朱弘这种拼法,真是前所未见。

    “你是怎么知道这块和那块有联系?”

    “这是个窍门,玩纸拼图时大部分人会挑出近似颜色,它们间总有亲近的关系,而拼瓷片,同类颜色风格总在年代上相似,它们之间也有着联系。明青花呈现的颜色,便足以区分年代。”

    很显然朱弘有他的专长,而且可能很出众。即使龙云沁不熟悉他的职业,但直觉这人不是什么普通的文物工作者。

    “这是什么风格年代呢?”

    龙云沁指着那块拼好的青花局部,上面有着如意云纹。

    “有明早期的风格,古朴庄重,且这长脚如意纹,比较典型。从颜色看,这蓝色,轻快明亮,又有深色星点分布其中,这是明早期钴料的特点。”

    朱弘用拇指蹭着其中一片破瓷片,他沉思许久,才继续说:

    “很奇怪,洪武年间的青花,比元青花还稀罕,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里,有违常理。”

    龙云沁知道比元青花还稀罕是什么概念,只能庆幸,只是些破碎的瓷片,否则,他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安稳。

    这番对话完,朱弘继续忙着手头的活。龙云沁去煮上两人的夜宵,几颗炒花生,两碗红米粉。

    清早,龙云沁将完工的旗袍熨烫好,挂起。听到院外传来摩托车声,出屋,正见朱弘提着大包小包往厨房里走。

    “朱弘?”

    他不是要走了,怎么还买这么多食材。

    “这些天吃了你不少东西。你出行不便,我帮你买来囤着。”

    朱弘将一桶油放在灶头,然后是一袋米,一些干货,都属于易储存的。

    看着这些日常食材,如果拿钱给朱弘显得太见外,何况此时龙云沁也有些感动,他时常孤独一人,很少受到关心,这份情谊,他领下。

    午时,龙云沁拆解那架古老的织布机,朱弘在旁拍照,以便运回院里能够凭借照片重组。

    将肢解的各部位捆系好,牢牢绑在摩托车后座,朱弘启动摩托,回头说:“昨晚拼出的那件青花盘很特别,拿回去想必会引起小轰动,小龙,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

    龙云沁挥手话别,笑说:“要过来,记得打我手机!”

    朱弘骑车离去,应诺声消失于风中,龙云沁在门口站了许久。

    ☆、云青欲雨 第四章(中)

    萝卜种子撒下的第二日,下了一场绵长的雨,待龙云沁想起,走到屋前探看,嫩绿的小苗已破土而出。这是龙云沁在这里种活的第一种农作物。

    他的族群不擅长种植蔬果,用的是粗放的耕种方式。因为野菜丰富,走进林子,有那么多植物可以采集食用,又何须种植。

    富饶而至懒惰,而懒惰的习性一旦养成,便也成了约定习俗的一部分。

    甜美的食物,不只人类爱采集,虫子动物也喜爱,那些连虫子都不吃的植物,大多苦涩难入口。然而即使约定习俗,便宁愿吃着苦涩的野菜,也不原花费心思去照料门口的小苗。

    朱弘走后的第一周,撒下了萝卜种子,第二周,小苗抽长,杂草竟已相伴期间。龙云沁蹲身拔走草苗,黄胖瘸着脚跟随在身后。

    黄胖的狗腿只怕终是没能恢复健康,然而它很快遗忘了自己的伤残,每日仍是四处游荡,又恢复往日的生气。

    日子仿佛静止了,唯有田地里的杂草和萝卜苗在提示时间的流逝。拔走再次长满萝卜田的杂草,龙云沁站起身扭动腰肢。云南的雨季还未到来,这小雨已是没完没了的下。

    “汪汪。”

    黄胖激动地朝长满杂草的路口吠叫,撒脚丫子奔去,它似乎有所发现。龙云沁跟随在身后,未靠近,便看到了一只想逃窜上树的小熊猫。

    村子几乎是荒村,也不诧异林中的野生动物会游荡至此。

    “黄胖。”

    龙云沁唤住欢腾吠叫的狗。一旁小熊猫惶恐地蹦跳,始终跳不上树杈。

    小熊猫在没有了犬类的吠叫后,终于跃上树枝,躲在树上,团成一团,可怜巴巴地藏在树叶后。

    野生动物会进入村子,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受伤;二是挨饿。而往往受伤,便意味着挨饿。动物的世界,弱肉强食,凶残不亚于人类社会。

    龙云沁回家,拿竹篮装上两个鸡蛋,几根香蕉。他将黄胖关在院中,独自一人前往小熊猫藏身的树下,将竹篮挂在树枝上。

    龙云沁观察着树上的小熊猫,小熊猫也在树上怯怯瞄着竹篮。

    这是只小熊猫幼崽,黑黑的两只小眼睛,灵动的耳朵,十分清秀。

    即使野生的,自然不会亲近人类,龙云沁转身离去。

    鸡蛋前几日在县城里购买,只剩两个,芝麻蕉,本是野生,村后很多,只是长得不好,能吃的不多。

    饿死的未必是小熊猫,该是我吧。

    龙云沁自嘲着。

    仍是雨,不大不小,天上还有太阳。

    龙云沁跟村里的留守老人借来雨具,能进博物馆的蓑衣斗笠,穿起实在太过庞大,以致老婆婆在旁呵呵笑,用方言絮絮叨叨说着老伴当年身板高大,别人做一两身的布,只够做他一身,吃得也多。老头任由老婆婆念叨,不愠不恼,只是叮嘱龙云沁;“芝麻蕉地里种不活豆,往旁挪远。要种豆,深翻土,要高畦。”

    龙云沁听得一愣一愣,不住点头。

    开垦的荒地,就在成片的野生芝麻蕉旁。村中几无住户,荒田无数。龙云沁翻土,分畦。

    不大的一片地,从午后忙至天黑。蓑衣重上几斤,脸上有雨水,也有汗水,柱锄停歇,。

    雨雾中蒙蒙的山村,远处云绕的山丘,静谧极了。

    居住在皖南的秦启明,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

    只听说他从村民那租了栋三百多平米的房子,租金便宜得吓人,必然也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许多没有秦启明得消息,最后一通电话,他说他要去旅游,他说周佶来不了。

    微信上,周佶开始发一些花花草草的照片,微博上,秦启明发了一幅泰国古典舞者的速写。

    龙云沁,在微博上发了一张萝卜田的照片,还有一张蓑衣。0浏览,0回复。

    一手拿汤匙勺紫米粥,一手移动鼠标,点开旧微博。近百条转发,粉丝评论提示,还有三条私信。

    点开,其中一条是李玙发的,就在龙云沁搬离颐园后的第二天。

    “我要是说丢了东西,你和秦启明如何在警方面前自白?”

    竟是条威胁,然而也仅是威胁。即是在龙云沁没有理会回复,一个多月后的他和秦启明毕竟没被警方叫去问话。

    李玙必然是看了监控,才知道当时龙云沁搬离颐园,是秦启明过去载他离开。

    强势,咄咄逼人的李玙,还总是冷漠轻慢。现在回想,已想不起,是如何与这人渡过那日日夜夜。如何能忍受。

    旧微博,是到在s市时注册的,记录了在s市的生活,便也就遗弃在昔日时光里。

    萝卜拔长,豌豆抽苗,那是无声的成长;缝纫机咔咔响,布匹逐渐织成,这是有声的成长。龙云沁想织匹土布,做件衣服。不是那种有现代裁剪的衣服,也是一件老式的服饰。宽松,舒适,适合劳作。

    周佶的微信上出现了许多伙伴的面孔,他在工作站里生活得很快乐。秦启明的微博上,荒芜得快长草。龙云沁在衣襟上缀绣,黑色的宽松上衣,色彩斑斓的缀绣,白色的铜饰,他站在镜前,给自己拍了张照。

    没有裹头,短发,黑色对襟上衣下穿的是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镜中的自己微笑着,满意着自己的作品。

    柳宗白在微博上,看到这件对襟上衣的照片后,点评说:“美则美矣,总觉哪里不对。”不会又补上句:“这襟绣”龙云沁回复:“嗯,眼熟吧,就是那件锦袍的腰带纹饰,我绣了两周才绣好。”

    仿佛能看到柳宗白摸着本院收藏的一件残破的锦袍——出土自新疆,年代汉,有浓烈西域风格,怨念着:“不许穿出村,这发现还未对外公布呢。”

    ☆、云青欲雨 第四章(下)

    龙云沁的微博,李玙以往从没仔细去看过,因为在他看来:无趣。古代工艺品,古传统织物,这些东西,在李玙眼中归于“传统”这个大酱缸。这样的微博,就跟微博上那些野史大v,风水大师,收藏大家的异曲同工。附庸风雅,受众极多。这类博主,很多是营销账号,由此骗子比例不低。

    倒不至于觉得龙云沁是骗子之流,他只是品味不高而已。

    刷开这个遗弃两个多月的微博,浏览博主发的最后一条信息,那是一把团扇。手工制作,扇面用的是老绣片——博文上有说明。这条博文,除去众多制作过程的照片外,还有个出售链接。

    点开链接,已是过期链接。

    图片中,龙云沁的手指修长灵活,很秀美的一双手。仔细翻看这一张张制作流程图,工艺巧妙,他轻易般完成。说解详细,竟是在传授如何制作。

    他倒是有不少粉丝,两百多条评论,里边有百余条都在询问博主去哪了。

    微博停止更新的日期,正是秦启明被逮捕那天。

    龙云沁对这些网络上的粉丝,没有一句辞别的话,在现实生活中,对身边相熟之人,他也是如此。龙云沁搬离颐园时,没有告知李玙,搬离后,才让物业打电话给李玙。仿佛他已是无话可说那般。

    这一度让李玙很恼怒。

    翻过两页微博,李玙知道了龙云沁曾有家网店,他在网络上卖些自制的小玩意,折扇袋,团扇之类。而至今日,这家网店已是荒废,再无任何一样商品。

    他很用心,抹掉自己的痕迹。

    空号的手机,难以抵达的偏僻之地。

    他躲起来,也许是有意为之,也许是特意为之。

    袁晋的工作室,那日路过,似乎生意还不错。那日在龙云沁家中,见到缝纫到一半的旗袍,只怕也是这工作室接的一单生意吧。

    龙云沁有多想开家工作室,李玙很清楚,龙云沁不止一次说过这是他的梦想,甚至也直白的说过,他和袁晋资金不足。

    李玙很有钱,他继承的财富,常人无法想象。但是他对龙云沁几乎没有过任何援助。

    这种冷漠,使得龙云沁最初进出颐园,都被门卫拦阻,因为他穿着低廉。高档小区的门卫擅长从人群中区分贫贱,他们眼神如此犀利,仿佛个个福尔摩斯。

    微博翻到第三页,一则博文里,龙云沁絮絮叨叨说着:“同学会,今天回学校。突然想起,我其实没有离开它多久。毕业后,有段时间很穷,常常走半个多钟去食堂吃晚饭,再走半个多钟回家,一顿饭能省几块钱,而且管饱[笑脸]。"

    李玙目光在这条博文上停驻了很久,他和龙云沁相识时,龙云沁毕业没多久。

    他记得不只一次,龙云沁说:“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李玙开的是名车,李玙认为这是种学生仔熟练的炫耀手法。李玙挺厌烦的,所以他只去学校门口载过龙云沁一次。

    也许龙云沁微博上的话,只是博同情,并非实情,也许他那时候真得曾穷困至此。

    那时,李玙时常接走龙云沁到颐园相会,却是不曾想过这之前,约他吃顿饭。

    因为没放在心上,也因为本来便带着轻慢不屑的态度。

    李玙接触过不少身世悲哀之人,如果那时候他知道龙云沁贫困的情况,大概,恐怕必然也是漠然。他不是救济者,他知道这个世界穷人的悲哀,而穷途潦倒的人,数量何等庞大。街上随便问个流浪汉,哪个不凄苦?那些隐匿在夜色中招揽的女人,真有哪个家世富裕的,早成为一则新闻。

    这不是他见过最惨,也不是他见过最值得怜悯。

    这却是曾与他有体肤之亲的人,他们甚至还同居生活过。

    车再次路过袁晋工作室,已开走,却又拐回。李玙下车,走进这间在他看来装潢怪异的店面。未入门,女助手热情洋溢迎来,李玙没理会她,径直往里头走,他已看到站在大屏风隔开的内厅中的袁晋。袁晋在招待一位徐娘半老的顾客,见到李玙,他显得很茫然,毕竟平日不曾往来的人,且是个极难招待的。袁晋脸上堆笑,将李玙请至茶桌旁落座。

    “袁先生,知道云沁的去处吗?”

    袁晋听得一愣一愣,而后摇着头说:

    “听说小龙回家了,手机号码更换,我也没联系上他。”

    李玙看着袁晋开封一罐山泉水,悠然接水,准备泡茶,那套茶具,相当精致。他还记得袁晋当初和龙云沁在旗族工作室都是端茶倒水的学徒。

    “这工作室开业没多久吧。”

    “一个多月了。”

    “我记得,云沁曾跟我说过,他想和你开间工作室。”

    袁晋拿茶巾擦拭水渍的动作停滞,抬头看着李玙,显得很吃惊。他隐约有些知道龙云沁和李玙的关系,但是不知道小龙原来也曾和李玙提过。和李玙提这种事,简直是自取其辱般,李玙完全看不起他们这个行业。

    “有这回事,也不怕笑话,当时我和小龙实在连租个店面的钱都拿不出来,便也作罢。”

    端端正正给李玙递过杯茶,袁晋知道李玙不喝外面的茶——以往在旗族工作室便招待过他。

    “后来,我找到了投资人,可惜小龙却说他不合伙了。”

    袁晋抬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动作细微,李玙捕抓入眼,那是一枚硕大的钻戒。

    “什么时候的事?”

    “在那场国画展前,挺久了。后来嘛,你也知道。”

    袁晋的性子直率,他听闻那场国画展的事情,并且对龙云沁抱着十成的同情。

    李玙确实知道,后来龙云沁深居简出,再后来便离开了s市。

    “不知道小龙去了哪里,他那性子,沉默寡言,什么事都藏心里。我倒是问过秦启明,上次他去画廊交画,正好被我遇到,他说小龙回家了。我那时匆忙也没多问。要不,你去问问秦启明?我觉得他肯定是知道,小龙和他最知交。”

    辞别袁晋,驱车上路,李玙想着袁晋那些话。袁晋很可能说的是实话。其实根本无需跟袁晋对话,作了件毫无意义的多余事。却就在开车离去,又折回那刻,李玙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在想些什么。

    ☆、云青欲雨 第五章(上)

    更多时候,李玙没有想起龙云沁,李玙也认为这人当时在身边如空气般存在,离开后,顶多是偶尔会起涟漪。

    他记得初次见龙云沁的场景,他载着一位外围女去做身旗装,接待他的便是龙云沁。清瘦苍白,衣着低廉,过长的刘海,遮盖住一双忧郁的黑亮眸子。他看起来,像个未出校门的少年。

    看起来像,只是表面的东西。

    事实上,李玙讲不出龙云沁吸引自己的地方,这是个普通的穷青年,谦卑地端茶倒水,沉默寡言地过目即忘。

    李玙记住龙云沁,并不在于他眼底幽火燃烧似的眼睛,这人死死盯着自己,惊喜而激动。

    类似的目光,李玙见过不少,媒体乐意将他塑造成了一个镶钻的移动人形怪,人们看到他不再像看到同类那般厌恶无趣,表情总是很丰富。

    投胎是个技术活。

    第一次见面,李玙根本记不住龙云沁。

    第二次,在餐厅的停车场,龙云沁远远站着,看着李玙的车。

    那是隐晦的黄昏,路上没什么人,风很大,下着雨。李玙和一位女伴走出,李玙看到了路灯下的龙云沁。龙云沁穿着和第一次见面时同样的白衣蓝裤。那天很冷,他愣愣站在那里淋雨,简直诡异。

    然而,李玙也并没有认出他来。

    第三次,李玙出现在旗服工作室,女伴过来取制作好的旗装。龙云沁招待李玙,他给李玙倒了杯清水,轻声细语说:“杯子我洗过多次,不会有茶渍。”

    这次李玙记住了龙云沁。

    李玙几乎不喝茶,偶尔会喝也是一种特制的花茶。

    世上的过敏症五花八门,茶叶过敏只是其中一种。

    龙云沁读书时,有位舍友也是茶叶过敏,很奇葩,喝茶会哮喘,就连茶叶,碰触到也会发痒起红斑。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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