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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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邪]番号为零的部队 作者:翠寒烟

    第17节

    “善良?暂时看不出来。不过他不说也是自然,这事儿他如何开口?”解雨臣放下,指了指酒瓶,“来一杯,谢谢。”

    “怎么又想喝了?”黑眼镜给解雨臣倒了杯酒。

    解雨臣自己下床来取,饮了一口后道:“心里不舒服。吴邪正需要人开导,我却急着去广汉。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他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对他太过残忍。”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不说是残忍,说了更残忍,最好闭嘴,把这件麻烦的事情交给张起灵。他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一起回南京的人中,除了吴邪,还有一位胖大王不知情。

    这天晚上,胖大王换下山里的粗布衣裳,穿上绸缎袍子,西服裤,外罩黑亮纱马褂,头戴圆形礼帽,足蹬乌黑油亮的皮鞋,揣着金条换的银圆,出门叫了辆人力车往夫子庙的茶馆赶去。

    他以前便见过这种穿法,在他心里,这种中西合璧的穿着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的时尚,如今他有钱了,就一门心思想过把瘾,体会一下人上人的感觉。这不,他冒着大雨找准此处最有名的新奇芳阁,挺直背脊,赶着晚上的书场。

    胖大王优哉游哉的品茗听书,吴邪却没有这么好,他在家里憋一日了,而且,他不知自己还要继续憋几日。

    他是如何过的呢?他坐在桌边看了一下午鸳鸯蝴蝶派的,被里面相悦相恋,分拆不开的爱情“感动”得头晕脑胀。他原是要看近日的报纸的,哪知别墅里的佣人没人关心时事,偶尔买的报纸看完后也被老妈子拿去垫了桌角。吴邪没办法,又不想差佣人去买,斗里瞧古文瞧多了,回来便不愿瞧,只好在哀情中蹉跎了一天。

    到了晚上,他实在受不了,扔了书去找张起灵说话。

    “张起灵?”吴邪强行从张起灵手里夺去那本《黄帝内经》。“你到底看什么?问你小花他们的下落,你只说知道他们回来,却不知在哪里,问你青铜卵和紫铜古书,你也语焉不详。我忍了一天,现在我忍不住了,你不把话讲清楚,今儿咱俩都甭吃饭了。”

    吴邪将珍贵的,大概是世间唯一某版的《黄帝内经》甩到了阳台上。刚甩出去,张起灵没急,他倒急了,快速冲上阳台,冒着大雨捡回书本,放在怀中不停用袖子擦。“唉唉。”他还不停的叹气。

    张起灵站起来,瞄了眼窗外,外面乌云密布,雨水倾盆犹如天河浩浩荡荡流向人间,再这么下几日,恐怕城中要被淹了。

    “还好,还好。”吴邪把擦干净的书放到桌上。

    张起灵收回目光,与刚刚抬头的吴邪对上视线,吴邪说:“你给我讲清楚。”

    张起灵回答:“我确实不知道。你若在意,我现在出去帮你问。”

    这么大的雨,外面的路也不好走,上哪儿去问?

    吴邪皱眉,望着张起灵说:“算了,你出去干嘛?打个电话叫人问不行么?”

    张起灵淡淡道:“吃完饭再打。”

    吴邪闷闷的与张起灵两人用了晚饭,晚饭依旧丰盛得一塌糊涂,各种珍馐美味摆满桌面,令人眼花缭乱。张起灵吃了点儿,叫来厨子,说下次只需要三菜一汤,不用十几个菜还加上精致的点心。不过几秒钟后,他又吩咐厨子,说点心可以留给吴邪,他自己不需要。

    吴邪呷了口茶,弯起嘴角自嘲道:“被你这么养下去,我都快赶上胖大王了,倒时你还要我吗?”

    听到这话,张起灵比较淡然,毕竟更肉麻的玩笑吴邪都开过,可这厨子经不住刺激,脸色变了变,有些尴尬的退出房间。

    “我以为你们家的佣人真不能靠近主人三米之内呢。”吴邪偏头看着厨子的背影。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说:“有族规束缚,使唤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可以靠近,不能亲近他们,那样是害了他们。”

    “这么惨,作为族长,你没想过提高他们的地位吗?现在讲究平等,你们家的做法无疑是侵犯人权。”吴邪又呷了口茶,“若不与时代共同进步,饶是树大根深的家族最后也会树倒猢狲散。”

    吴邪本是一句无心话,张起灵听后,愈发沉默得起劲,吴邪喝完一碗茶,他还不做声,只把吴邪快要憋死。

    “我说张起灵,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反应呀?”吴邪不开心的敲叩桌面。

    张起灵给了反应,他看了吴邪一眼。

    “我真的憋坏了。”吴邪死死盯住张起灵,“我不指望你做我的倾听者,可这里只有你,如果你都不听我说,我真不知道找谁了。要不,你放我出去逛逛?”

    出门绝对不可能,就算吴邪不怕被自己家抓住,张起灵也怕他提前知道古桐花的噩耗。

    “你想说什么?”在吴邪的注视下三度沉默后,张起灵终于开口道。

    张起灵这意思是要陪自己说话了?然而吴邪并不高兴,因为他觉得张起灵是被迫的。其实吴邪的行为就是逼迫张起灵跟他说话,真说了,他又嫌人家不是自愿,真难伺候啊。

    吴邪沉默了,仿佛张起灵在他面前沉默,他也要报复性的沉默回去。张起灵给自己倒了杯茶,静静喝着。过了一会儿,卧室里静寂无声,唯有窗外大雨滂沱,张起灵放下盖碗,又问了一遍,“你想说什么?”

    吴邪抬头,十分的郁闷,“我想说什么?我现在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问号。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一件一件理清,只怕一整晚都不够。可要我像你那样沉默,我办不到。殷穴祭祀地,青铜卵,紫铜古书,红军,潘子……”他哽咽了一下,“小花,参谋长,王盟,胖大王……”他神情惨淡的望着张起灵,“还有我那前途未卜的将来,这些我都想找人说,但是现在……我真的好想我娘。”吴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古桐花了,身为人子,即便是天下最残酷无情的杀人魔王,在内心深处那一片柔软的地方,都有一个叫做母亲的人吧。

    张起灵他看着吴邪,眉峰微皱,眼底竟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

    吴邪看愣了,说:“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整天想娘很丢脸?”

    张起灵摇头。

    “我就是想,如何?我就是想!”吴邪转过头,有些愤慨的望着窗外,“小时候我奶奶限制我娘来看我,我见她的次数少之又少。长大了,我出国念书,就更见不着她。现在回国,她却被你们张家抓了,我……”吴邪叹了口气,“你也有娘吧,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半晌,张起灵没有任何回应。

    吴邪转头,瞄着张起灵,“实不相瞒,我娘并非出身世家,她只是一个女飞贼,可她生了我,是我娘,世间唯一的娘,我爱她,她是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不管她出身如何,我都是她的儿子。”顿了顿,吴邪继续说:“能生出你这种儿子,你娘一定是女中豪杰,我娘爱闯祸,比不上你娘,可我是她的儿子,她闯了多大的祸我也得帮她兜着。”

    “我知道了。”张起灵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在吴邪还要说什么时,张起灵也侧过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淡淡道:“我娘并不是女中豪杰,她只是一位普通的藏医,叫做白玛。”

    “白玛?莲花?”吴邪脱口而出。之后,他怔了好半天,强迫自己消化张起灵刚才说过的话。他说……他的母亲是一位藏医。等等!藏医?张家不是族内通婚吗?他娘是藏医?藏族?他娘不姓张?那他……

    吴邪呆呼呼的瞧着张起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起灵只看着窗外,卧室再次恢复平静。

    “那个……”过了一会儿,吴邪又给自己倒了碗茶压惊后才开口道:“你娘的名字真美,雪域莲花,一袭长裙摇曳生姿,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吴邪尴尬的笑着。

    张起灵瞥了吴邪一眼。

    “我娘以前说过,白玛在藏语里是莲花的意思。”发现张起灵看他,吴邪傻不愣登的快速解释道。

    “你娘?”张起灵轻轻的开口。

    吴邪大力点头,“是啊,我娘,你说巧不巧,我娘居然会给我说这个,当时我还纳闷呢,突然提这个做什么?要不,等你们家放出我娘,我们一齐聚聚,我觉得她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或者……”吴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我娘被关在张家,她们该不会已经见过了?我跟你这事儿,你娘不会找我娘理论吧?”

    哪知张起灵摇着头,缓缓说:“不可能的,我娘已经去世多年。”

    “啊?”吴邪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刮子,“对不起,我……”

    “没有什么。”张起灵道。

    多年以前,有一个汉族女人去了藏地,她找到据说只有喇嘛才知道的部落墓地,而且不是所有喇嘛都知道那里,只有一座寺庙,有着德仁喇嘛的寺庙。半月后,女人回到南京去看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正在观赏河灯。

    她也放了一盏河灯,儿子笑,说娘许了什么愿?

    她回答我没有许愿,我只是放了一盏灯。小邪,你知道白玛在藏语中是莲花的意思吗?

    儿子说,我这才知道,那娘放的岂不是叫白玛灯,因为河灯都是莲花状的。

    她说,是的,白玛……的灯。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无意中惹张起灵想起不好的事情,吴邪也没有心思继续逼他陪自己讲话。张起灵不太在意,如约走到门口打电话,不过他尚未拿起电话,电话已经自行响了。张起灵接起,吴邪看着他,只见张起灵什么都没说,几分钟后挂了电话。

    “我要出去一趟。”张起灵对吴邪道,脸色略带抱歉。

    吴邪非常奇怪,都已经是晚上了,还下这么大的雨,谁会这时候叫人出去,莫不是十万火急的事?

    “我们家族内部的事情,我要回去处理下。”张起灵淡淡的说。

    吴邪怔了怔,“哦。”片刻后,他小心翼翼的问:“与我有关系吗?或者,我娘……”

    张起灵摇了摇头,可是,其实是脱不了干系的,但他不想告诉吴邪。

    吴邪半信半疑,张起灵不愿说,他也不好问,自从得知张起灵的母亲不在人世,而张起灵自己的身份约莫比较尴尬,他便对张起灵产生了同情之感,和他讲话时,态度好了很多。

    “你要去多久?”吴邪问。

    张起灵说:“我不知道,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走。”

    “你就是叫我别惦记那些房间吧?”吴邪弯起嘴角笑了笑,“里面到底有什么,你说了我便没兴趣了,自然不会进去。”

    “我不知道。”张起灵说:“几乎肯定是邪门的东西。”

    “邪门?有多邪门?斗里的玩意儿?”

    张起灵又摇了摇头,道:“你别问太多,我要走了。”继续这么一问一答,何时才能出门。

    吴邪忽然有些失落,看着张起灵说:“今晚确定不回来吗?你们家太大,我一个人闷死了。”

    张起灵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尽量回来。”

    吴邪还是不怎么高兴,除了独自一人呆在偌大的别墅里,还有便是,他总觉得所谓家族内部的事情与自己有莫大的联系。

    吴邪目送张起灵离开,张起灵的听差换了身黑色西装,开着汽车到别墅门口来接张起灵。张起灵上车时,吴邪站在大门外望着漫天的雨滴,张起灵转身,雨水浇湿了他的衣服。

    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吴邪收回目光瞄向张起灵,“你干嘛?嫌今早还淋得不够?”

    “你不要出去。”张起灵说:“离开这里,他们就无法保护你了。”

    “他们”是指张起灵的人,张海客的人,以及来自九河镇的人。

    吴邪一直挺好奇,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阻止自己的两位叔叔,按理说出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他的叔叔们一定会想法设法将自己逮回去。这别墅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防备,既没有深挖壕沟,亦没有通电的铁丝网,若只说忌惮张家才不来,倒也勉强能接受,可这绝不是三叔的性格,除非二叔拼命拦着……不,大概不止二叔、三叔,父亲与奶奶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他们不会放着他不管,全家都失去理智要捉他,二叔一人怎能拦得住?

    张起灵皱起眉头,“吴邪?”

    吴邪微微瞪了他一眼,“行了,你比老妈子还烦,我不出去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洗干净躺在床上等你回来临幸我。”

    张起灵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站在雨中愣了一下。

    “快走吧。”吴邪缩了缩脖子,“外面很冷,我进去了,你早去早回。”

    张起灵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上车。

    这时,吴邪又望着他的背影开口道:“你这样厉害的人物不在这里坐镇,我心虚呀,你在这儿,我才有安全感。”

    张起灵扶着车门回头,吴邪正看着他微笑,那笑容春风和煦,明媚轻柔,约莫是吴邪对他笑得最好的一次。

    蓦地,张起灵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要是能一直这么笑下去该有多好?可惜现实太残酷了。

    张起灵走后,吴邪嘴上说冷,身体却很诚实在外面呆了很久,直到实在受不了,才忽视掉大厅里的人脸,慢慢走回五楼。回到卧室,里面只剩他一人,他躺在床上思考问题,想的不是那群朋友,青铜卵,紫铜古书,遥不可卜的将来,甚至是他娘,而是张起灵的身世。

    难道张起灵也是张家的那什么子?啊,不对,私生子如何有资格成为族长?张起灵是族长,他便不应是私生子,但他说他娘是藏医,若为外族,他爹岂不是触犯了族规,他们的孩子也是罪人,这样的身份有可能继承族长之位吗?不,不可能。选族长这么大的事,一定是有相当背景的张家人才可以参选,别说任人唯贤,现在有几个家族能做到这点?就算做到了,背景也一定要干净,像是私生子之类绝为无稽之谈。

    想来想去,吴邪有些乱了,不过他还是得出两点结论:一,张起灵的母亲白玛很有可能是住在藏地的张家人;二,若白玛不是张家人,那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促使张家非要选择张起灵做族长。

    大家族的事,总是说不明理不清的。黑眼镜曾经提过,自己家对张家研究颇深,搞不好自己的叔叔们早解其中奥秘,只是现在不能回去问。这滋味不好受,犹如站在真相门口却无法推门而进,憋死了,委实快憋死了。吴邪揉了揉太阳穴,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夫人。”就在他无精打采的时候,外面传来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

    吴邪坐起来,走过去开门,令他吃惊的是,早前对他避之不及的年轻女佣此刻正低头站在门口,手绞着衣服边缘,惴惴不安的吱唔着说:“夫人,有件事我想告诉您。”

    “哦?”吴邪纳闷得紧,什么事啊,这么神秘?“你进来说。”吴邪和颜悦色的笑了一下,奈何对方死低着脑袋看不到。

    女佣跟在吴邪身后走进主卧室,站在门前五米远的位置,再不敢继续前进。

    吴邪转身,那个娇小的女子浑身哆嗦,好像根本不情愿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事你说吧。”吴邪轻轻的道:“你别抖啊,我就如此可怕?以前跟我相熟的女子都赞我温柔敦厚,彬彬有礼,你怕谁也不该怕我。来,放松一点,要不你坐下跟我说?”

    “不,不,夫人,我不坐,我……”女佣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槁木死灰的表情着实叫人心疼。“夫人,您……您……您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如果,你好好的,有一个人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跑到面前对你说,你娘死了,你会信吗?吴邪这么问自己,信吗?

    大概没人会信吧。

    吴邪看着眼前的女佣,有些生气,继而哑然失笑。他不是圣人,虽自认温柔敦厚,彬彬有礼,可有人无故“诅咒”他娘,他还是会不舒服的。

    “夫人。”那女佣双手用力绞着衣摆,头不知该低着还是该仰着,定在一个尴尬且令身体难受的位置。

    吴邪后退几步坐到软椅上,尽量心平气和的道:“你把头抬起来。”这女佣在他面前经常低着脑袋,他对她只有一个粗略的印象,现在,他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模样。

    女佣没有抬头,她不敢,肩膀抖着,一缕头发由肩头滑落贴着前胸。

    “你把头抬起来。”吴邪重复了一遍。

    她抬了头,却在吴邪还未开口的情况下抢在前面说:“夫人,我句句真话,你要相信我!”

    这下,吴邪气笑了,眯着眼睛,挑眉望向女佣,“谁告诉你的?张起灵叫你来说的?”

    不可能是张起灵好么,自己问过多次,他都说娘没事,而且他为何不亲自来讲,非要离开后派女佣告诉自己。要是这女佣跟他关系亲近也就罢了,明明,他特地强调不能接近她,因此以上说法根本不成立。

    “夫人,夫人,我说的是真的!”那女佣身子一矮,竟然“噗通”一声跪下来。

    吴邪吓了一跳,人往后仰了仰,握住软椅的手扶,蹙额道:“你怎么回事啊?你从哪里听说我娘的事情,张起灵不可能对你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我没有任何居心,夫人,我句句属实。吴夫人的事情,家族里早就传开了,族长没跟你讲,那是因为怕你伤心。吴夫人一日前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张家人杀了她!”

    “住嘴。”吴邪站起来。他是相当信任张起灵的,哪怕经常跟他不对付,却发自心底信任他。张起灵说娘没事,娘就是没事,他一日前不是问过么?张起灵亲口说没事,过几天就会想办法把娘救出来,这女佣什么意思,跪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昨日问过了,你们族长亲口告诉我,我娘没事。”张起灵决计不会跟这女佣细说他娘的事,即使她从旁人那里听说什么他娘死了,她还能比张家族长知道得更清楚?“你这样唐突的跑过来说我娘已经死了,话不吉利,哪怕并非真实,我也生气了。”何况还反复强调,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对女子温柔不代表没脾气,不想跟区区女佣计较但心情难以控制,他是好人,不是烂好人。而且,他还想这女佣之前表现得不愿靠近他,现下却积极来告密,不是很奇怪么?假设,他是假设,尽管很不乐意做这种假设……假设他娘真不在了,张起灵想瞒着他,身为佣人的她却泄露了这个秘密,这是出卖,货真价实的出卖。世间最可耻的事莫过于此,这样的人说的话,他能信吗?他以为忠诚是人固有的美德,一如潘子。若张起灵是什么大恶之人,她来戳破这个秘密不叫出卖,可张起灵是这样的人么?他不是。她一个佣人,要没人指使,怎会来说这种谎话。真是的,是她猪脑子,还是背后的人太愚蠢,编这种可笑的谎言,以为能轻易骗过自己么?他是不是被人小看了。

    然而,在吴邪已明确表示不相信她后,那女佣依旧跪在地上死咬先前的说辞,而且,是泪眼婆娑的道:“我没说谎,我说的全是真的,夫人,你相信我,族长骗了你,吴夫人已经去世了。”

    “你……”吴邪怒了,受不了一个陌生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娘死了。这丫头,疯了吧?咒他娘干嘛?要是男的,早就冲上去猛揍一顿了,偏偏是个女子,还身世可怜,叫他怎么下手。

    骂吧,骂?

    唉……吴邪一屁股坐回软椅,气且无可奈何的道:“说吧,到底谁派你来的,也不编些更高明的谎话。”大概看他娘被张家抓了才编出这样的谎话,难道就不考虑谎话的可信度么。

    “夫人,你还是不信?”女佣用红肿的双眼看着吴邪。

    吴邪摇头,脸色冷下来,“你哭什么?我看你并不想来这里,你是被人逼迫的,对吗?”想不出第二个原因了,实际上他觉得异常奇怪,或许真有人想离间他与张起灵?好吧,就算是这样,那这手段太过低劣,简直可笑,侮辱了他的智力。

    “夫人……”女佣面庞刷白,紧紧抿住唇。

    “我已不想多说什么,大晚上的,我的确觉得无聊,但你的解闷方式未免惊骇了些。”吴邪抬起下巴,示意女佣出去,“今天的事我会告诉张起灵,若查出你被人逼迫来做这可笑的事,我不会追究你,所以,先等他回来再说。”吴邪心道该告一段落了,饭后娱乐一点都不娱乐,心情破坏殆尽,只剩焦躁与烦闷。

    但,他想算了,女佣却不愿算了。

    她直起身体,抖动不停的肩膀因害怕过头反而不抖了,也许她想通了什么,也许她背负着必须让吴邪相信的使命而产生了破釜沉舟的心情,总之,她不怕了。她当着吴邪的面,从贴身的内兜里掏出一样用手帕包裹的物件,跪着移到吴邪手边,仰起脸,将这物件呈给吴邪。

    吴邪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用手接过。

    片刻后,吴邪掀开手帕,瞄见里面是一根质地细腻的羊脂玉簪。他心里一“咯噔”,心中开始发慌,因为自从他娘跟他爹离婚后,他娘便带走了唯一一件陪嫁物品——羊脂玉簪。这玉簪是他娘的心爱之物,他小时候见过,对它的形态、色泽有很深的印象,不过他娘离开吴家已经多年,他对玉簪的细节未能像外形那般记忆深刻。如今他拿起这玉簪,发现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一圈一圈,精美绝伦,再仔细瞧去,花瓣上似乎还刻着字。吴邪继续皱眉,把这玉簪翻来覆去认真观察,发现无论是花纹还是字,阴刻的凹凿中都沾染了干涸的血渍。

    “这是您母亲的,您认不出来吗?”女佣急切的说。

    吴邪的手抖了一下,托着玉簪,冷笑着看向女佣,“这样的簪子,给我工具,我能伪造一百支。”

    “不,夫人,这不可能是假的,您闻这香味,您忘记了吗?为何还要自己骗自己呢?”

    吴邪怔了一怔,手抖得更厉害了。是啊,他怎么忘记了,他娘最宝贝的羊脂玉簪自带一股清新的药香,驱百虫,治百毒,小时候娘抱着他时,只要头戴玉簪,任何蛇虫鼠蚁都不会靠近。虽然他没见识过后者,但他娘说过,她的玉簪可以解天下任何一种剧毒。

    “这是吴夫人的,上面是她的血。”女佣提高了声音,紧紧扣住软椅的手扶,十根手指陷进高级面料中。

    沉默,安静,金针落地可闻声。

    吴邪忽然站起来,往门口快走几步,稍后,他扭过头,瞪着跪在地上的女佣道:“你们张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女佣摇头,“我不知道,我这种身份,不能跟本家有任何联系。”

    “就算不联系也该知道电话吧。”吴邪的话语里掺杂了火气。

    哪知女佣还是摇头,小声的说:“夫人,您打了也没用,你找不到族长的。”

    “那张家的地址你总该知道吧!电话找不到人,我亲自出去找!”

    “夫人……”女佣被吴邪吼懵了,缩着脑袋,变成一个哑巴。

    “你倒是说啊。”吴邪走回女佣身边,羊脂玉簪陷进手掌里,硌得生疼。

    他不是不信张起灵,他相信张起灵!可是,他只想求证一下,他要证明这女佣说的全是谎话!他怎么会上她的当,被这拙劣的谎言耍得团团转?张起灵,张起灵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才离开半小时,为什么像过了十几个小时?

    张起灵,你快回来啊!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吴邪嘴上说要出去找张起灵,实际却没动,张起灵对他的叮嘱,其实他一直放在心里。外面雨下大了,景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他走上阳台,雨水飘湿了衣服,约莫过了半小时,他湿漉漉的进来,发现那女佣还跪在卧室里当人肉背景。

    “我问你。”吴邪沉着嗓音道:“你从哪里得知我娘的事?又是谁派你来的?”

    那女佣垂着脑袋,眼睛盯住地面,不说话。

    “你说话。”吴邪站到女佣面前。

    女佣偷偷瞄了瞄吴邪的脚,有些惊恐,还是没做声。

    后来,无论吴邪怎么盘问,她都保持一种姿态,那便是沉默,沉默得犹如一块石头,以致吴邪十分愠怒,心说张家人皆对沉默这样在行,沉默的水平已然登峰造极。

    午夜十二点,墙上的挂钟响了,钟声打破卧室内诡异的平静,亦令吴邪愈加心浮气躁。

    张起灵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不是说尽量回来?难道他今晚不回了?

    吴邪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可说是对张起灵翘首以盼。终于到了一点钟,方圆百里只有他的房间亮着灯火,他走到女佣身边,低下头冷冷的道:“你以为我不敢惩罚你吗?你想嘴硬到几时。”

    这会儿,女佣抬起头,两眼潮湿的瞅着他,他一皱眉,眼睛眯起,忽然低沉抑郁的离开了主卧室。

    “夫人!”女佣叫了一声。

    吴邪把羊脂玉簪收进口袋,携着一股风疾步下楼,推开大门冲进雨中。他在阳台淋湿后,衣服一直没干,如今更是湿得彻底,滴滴答答往下渗水。大半夜的,原以为没有人在,吴邪走到最外面的铁门时,人忽然都冒了出来。“夫人,夫人!”十几个身着青褂子的年轻男性冒着大雨跑到吴邪身后。

    吴邪回头,表情阴晴不定,“你们不要跟着我。”

    “夫人,你不能离开这里!”一群人中有人厉声警告道。

    吴邪没看清说话的人是谁,也没准备看清,他现在想出去,谁也拦不住他。吴邪扭过头,继续朝前走,不远处便是这栋别墅的雕花铁门,只要出了这道门,就算离开了这幢别墅。

    “夫人!”有人伸手去捉吴邪的手腕。

    吴邪微微侧身,躲过袭击,不满的瞪着胆敢对他动手的家伙。可惜夜太深,他根本瞧不清对方的面容。

    十几个人围上来,把吴邪围在中间。“夫人,族长交代过,你不能离开这里。”刚才企图抓住吴邪的那个人道。

    吴邪冷哼一声,抹掉脸上的雨水,环视一周,“我想出去,哪个敢拦我?”

    “夫人,外面很危险,你不想被吴家的人抓走吧?”

    何止吴家,吴邪不是受各路人马惦记吗?

    “夫人,请您赶快回去,我们向族长保证过,一定不会让您出去。”

    那些年轻男子个个身强力壮,来硬的吴邪绝不是对手,只怕张起灵亲自来也无法轻松逃出这些张家好手的包围。

    “呵。”吴邪笑了,心道张起灵你真重视我,这些人都是你的心腹吗?可是,吴邪决定的事不可轻易更改,尤其这会儿,他想见张起灵已经想疯了。吴邪忽视掉这群人,对他们的警告置若罔闻,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一副谁也阻止不了他的样子。

    “夫人!”

    “别叫我夫人!”吴邪斜瞪着管他叫夫人的那道影子。

    “夫人,别说我没提醒您,族长说……”

    “张起灵说我不听话便可以对我来硬的,是么?”吴邪弯起嘴角,鄙夷的笑了笑,“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我们……”

    “想让我不出去也行,把张起灵给我找回来。”吴邪的目的无非是见到张起灵,既然不许他出去,那么叫张起灵回来也是一样的。

    然而这群人竟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他,他们说:“对不起,夫人,族长现在去的地方不是我们能够去的,您在这里等,族长迟早会回来。”

    迟早是多早?吴邪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他不愿再等下去了。

    “请您回去。”这些张家人朝别墅伸出手,“夫人,请回……”

    “去”字尚未出口,吴邪截住张家人的话头,“你们谁也拦不了我,今儿让我不出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我死在这!”吴邪发了狠话,绝不是开玩笑。

    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四野瞬间明亮,却是转瞬即逝的光明。就在这光与暗的交界处,吴邪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张家人脸上有一条疤痕,从左眼角处延伸至脸颊,给他本就威武的面容平添几分杀气。

    “夫人,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有着疤痕的张家人说:“这幢别墅周围埋伏着我们的人,外面那些林子也布了障眼法,您在这里是安全的,出去了,我们便不能保证了。”

    “那将张起灵找回来。”吴邪冷冷的说。

    答案是不能,也许他们真的没有办法。吴邪点点头,不再理会他们,天空暴雨如注,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夫人,对不起。”吴邪身后,张家的疤痕男忽然道起歉来。

    吴邪喟叹,攥紧拳头准备大干一场,哪怕结果不可逆转。

    “轰!”

    平地一声响,张海客的别墅前忽然腾起一股浓浓的黑烟,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唯留炫目的火焰与刺鼻的火药味儿。吴邪惊得身子一震,前方热浪扑面,借着火光,他瞄见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他敏捷的躲开,那玩意儿“咻”的擦着头皮飞过去,落地发出巨响。

    “保护夫人!”吴邪听到有人高喊。随即,周围贴过来几个人,将他拦在身后,脸上有疤痕的直接拽住他,把他往别墅的方向拉。

    “快走!快走!”

    吴邪皱眉,踉跄了几步。突然,“砰砰砰!”枪响了,据说布了障眼法的树林也烧着了。

    “保护夫人!”又有人喊。

    吴邪趁乱向火势最大的位置张望,那里竟是铁门处,门只剩一半,嘎吱嘎吱的挂在水泥柱上,至于另一半,搞不好就是刚才飞向吴邪的家伙。乖乖,幸亏躲开了,这不躲开,脑袋已经不在身上了呀。

    吴邪出了身冷汗,阿弥陀佛保佑自己,过了片刻,他意识到这是爆炸与枪击,并且如此大雨,树林不会无故失火,看样子必是有人刻意纵火。怎么了?难道日本鬼子打到南京来了?

    “夫人!”

    吴邪的手疼了一下,混乱中,好像有其他人从四面八方进入这幢别墅的院子围住自己与张家人,他们拿匕首刺张家人的胳膊,与张家人扭打到一处。

    “小心,别伤了少爷!”

    “日的,叫外面的别往这里开枪,注意旁边!”

    吴邪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虽说熟悉,也有几年没听到过了。只是现在,他来不及搜寻记忆将这些声音对上相应的面孔,他跑了起来,于混乱中快速穿行,径直往炸毁一半的铁门奔去。

    “夫人!外面不止是吴家人!”脸上有疤痕的张家人瞪着吴邪的背影,焦急的吼起来。

    “少爷!”另一个声音也吼起来。

    吴邪抹了抹眼睛,雨水劈头盖脸砸过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在他身后,本来打到一处的人们松开手,动作一致的追向他。吴邪跑出岌岌可危的铁门,双脚踏上别墅外的土地,刚准备喘口气继续跑,旁边忽然窜出一道肥胖的影子,将他拽向远处。

    过了一会儿,胖大王把吴邪推到一棵树后,压低声音拍打后者的背说:“我说团座,找你兑现金条真他妈艰难,我差点被炸死了。不行,你得给我摆压惊宴,还有你相公的裤子,我要新的,你没忘记吧?”

    吴邪被人拍着后背,那力道几乎把他拍到吐血。“咳咳。”他佝偻着身子,捂住胸口吐出不小心吸进鼻子里的浓烟,艰难的抬头。

    胖大王穿得像政府要员或商贾名流,衣服华丽丽的,甭提多光鲜,只不过现在淋了雨,帽子也掉了,头发贴住额头,显出清晰的脸部轮廓,看起来就像装饰过头的大白包子。

    “是你啊,咳。”吴邪继续咳。

    “可不是我么。”胖大王拖着吴邪蹲下来。

    “你怎么在这?”吴邪问。

    胖大王没回答,只道:“团座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抓你的人好像不是一路的,你欠债了?”

    吴邪皱眉,咳嗽的声音小了些,“胡说什么,我哪里欠债,此事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不过不是在这里说,我看喊你夫人跟少爷的不会伤你,但另外那些身上有麒麟纹身的肯定不会放过你。”

    “麒麟纹身?什么东西?”吴邪怔了怔。

    胖大王没时间解释,拉着吴邪又站起来,他刚准备择路离开,林子里忽然闪出一个人,脸隐在树的阴影里看不清,倒是布满半边身子的麒麟纹身栩栩如生。

    “唉呀我日你个大爷!”胖大王怪叫着,忽然扔了吴邪,从裤裆里掏出一把枪。

    吴邪猝不及防撞向树干,心骂这死胖子真有性格,竟把枪藏在那种地方。

    “砰!”子弹射出。

    吴邪顺着子弹的方向望过去,这子弹没打中有着麒麟纹身的人,反而对方扔出一颗石子飞向胖大王的手指,痛得胖大王丢了手/枪。

    “妈的!”胖大王揉着手指往地上啐了一口。

    那人走出阴影,一张俊脸面无表情。

    “啊?”胖大王眨了眨眼睛,“怎么是你啊,张副团座,你也有麒麟纹身?”

    张起灵上身不着寸缕,手提黑金古刀,胸前沾染了血迹,一只远古神兽盘踞在他身上,张牙舞爪,威风凛凛,仿佛臣服于主人的赤心伙伴。

    “张副团座?”胖大王伸长脖子盯着麒麟纹身。

    张起灵没看胖大王,快走几步来到吴邪面前,吴邪站起来,也盯着张起灵的麒麟纹身。过了一会儿,吴邪开口道:“张起灵,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吴邪见到张起灵时,心情似乎比预期中平静,甚至立刻从被众人追赶的紧张中解放出来,尤为安心。当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信任张起灵,他就是不由自主的相信他,打从心底觉得对方不会欺骗他。

    张起灵是个好人,他从未怀疑过,哪怕这个好人也许是叔叔们的敌人,他也不曾在意。张起灵会帮他的,因为这是张起灵的承诺,现在,他只是问一问,没有特别的意思,他希望张起灵亲口否认这件事,同时亦希望母亲完好无损。

    “我问你,我娘如今在哪儿呢?”吴邪直视张起灵漆黑的眼睛。

    旁边,胖大王听到这话后好像有点紧张,瞄了瞄吴邪,又瞄了瞄张起灵,最后悄悄移到一抬手就能抱住吴邪的位置站定,仿佛只要吴邪有所动作,他就闪电般出手制止吴邪。

    “张起灵?”吴邪微微提高了声音。

    胖大王咽了口唾沫,摇摇脑袋,拼命朝张起灵挤眉弄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不要讲真话,不要讲真话!

    “我问你呢。”见张起灵半天不出声,吴邪拧了下眉毛,开始不耐烦了。

    张起灵沉默着,一如既往安静寡言,这正是吴邪最痛恨的,他需要的不是惜字如金,而是口若悬河。

    于是,吴邪二度提高声音,步步紧逼道:“你说啊,你告诉我,我娘在哪?”

    张起灵眼珠子动了动,雨水滑过胸膛,稀释了身上的血迹。

    “唉呀!”胖大王忽然在吴邪背后叫起来,“好深的一道伤口。”

    这胖大王真是眼尖,凭借周围的火势,他竟瞧出张起灵受了伤。张起灵的伤口藏在麒麟纹身中,状似一条细细的,血红色的线,十分隐秘,一门心思想从张起灵口中探知母亲下落的吴邪根本不可能注意得到。因此,吴邪明显一愣,眼神从张起灵脸上滑到张起灵身上。

    “张副团座,伤你的可是神兵,我向来喜好兵器,早听过薄如柳叶的宝剑,原想找机会见识见识,没成想你跑来给我做活体展示,真是难为你了。”胖大王还有心情开玩笑。

    吴邪用手指拂去睫毛上的雨水,低下头,在张起灵身上寻找伤口。

    胖大王走上前,于吴邪耳边继续道:“团座,张副团座受伤了。你别看这伤口细,凭我的经验,这伤口定是极深,刚才的血多半不是其他人的,而是张副团座自己的,你快检查一下,看他是否伤了脏器。”

    回想之前的情景,张起灵不说满身血污,至少也是半身血污,他这样骇人的模样没有引起吴邪的重视,那是因为吴邪觉得张起灵够牛,而且走出来时神情正常,不像受了伤,所以,他以为那些血不是张起灵的。

    吴邪皱眉,忽然在张起灵的胸口摸了一把,收回手时,指腹已然沾上淡淡的血迹。这样大的雨冲不掉张起灵身上的血,证明张起灵一直在流血啊。“你受伤了?”吴邪很是惊讶,“你居然被人伤了?伤到内脏没?”

    “我早说身上有麒麟纹身的家伙很厉害。你看张副团座也有麒麟纹身,说不定伤他的家伙跟他一样厉害!”胖大王捡起手/枪,拿到吴邪眼前晃了晃,“团座,有什么话稍后再说,我们先把张副团座送到医院去。”

    “送什么医院,我们不是还被人追着。”吴邪居然没忘记自己可悲的处境。“张起灵,别墅是回不去了,我们到军营躲一躲,那里有军医。”

    “对对!去军营!”胖大王从背后推搡两人,叫他们赶快跑路。

    “不过,我还是想问,我娘……”

    “问什么啊,耽误多少时间了,你们想死,本大王还不想陪葬。”胖大王粗鲁的打断吴邪。

    “你。”吴邪扭头瞪着胖大王。

    胖大王嚷,“瞪什么瞪?他又不会跑,你晚点问会死啊,保命要紧!”

    张起灵受伤了,同时后有追兵,似乎这节骨眼上问这事确实不妥,吴邪颇为纠结难受,犹豫不决,泥泞的路上,步子也就不那么稳了。

    跑了一会儿,吴邪一脚踩进水洼,裤腿湿了,人亦趔趄了一下。这还不打紧,要命的是身后的胖大王跟他一样踩进水洼,但没刹住肥身子,撞了吴邪,吴邪眼见着要来一个狗啃泥。

    关键时刻,张起灵出手了,他拉住吴邪的胳膊,将吴邪拽至自己身边,胖大王倒了霉,身子失去依靠,重心不稳往前一扑,天地间发出一声闷响。

    “啊!”胖大王惨叫。

    张起灵扯了扯吴邪的袖子。

    吴邪刚刚站定,听见胖大王的惨叫,刚准备去扶他,结果张起灵扯他的袖子,他以为张起灵怎么了,忙回头看向张起灵。

    “嗯?牵动你的伤口了?”吴邪急着去瞄张起灵的胸口。

    张起灵摇头,一双眸子深若幽潭,“对不起,吴邪。”他松开吴邪的胳膊,低低的说。

    吴邪站在原地迟滞几秒,忽然,他就像被雷劈中一般抖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他飞快的问道。

    “聊什么天啊你们,我这么大个人躺地上呢!哎哟,老子的腰闪了,来个人来扶哇。”胖大王捧了手污水朝吴邪过去,“救命呐,团座!”

    吴邪无动于衷,污水又不是暗器,打在身上不疼不痒。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张起灵身上,哪管得了地上的胖大王。

    “张起灵,你刚才……说什么?”吴邪走前一步,对上张起灵的眼睛。

    张起灵望着他,脸上竟浮现出愧疚的表情。

    “张起灵?”

    “对不起,吴邪。”

    吴邪陡然面色灰白,嘴唇全无血色,他不相信的看着张起灵,一直看着,看着那个“诚实”的张家族长。几秒钟后,他忽然笑起来,手在口袋里摩挲,拿出一个被手帕包裹的物件。

    “张起灵,我最后问你一次,我娘呢?”吴邪颤抖着身子问。

    张起灵压抑的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我娘呢!”吴邪吼起来。

    胖大王哼了声,瞄着张起灵的侧脸骂了句,“好不容易帮你拖一会儿,这逃命呢,玩什么坦白,没脑子!”然而,现在谁都没空理会胖大王,他骂也好,嚷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

    吴邪扔掉手帕,于暴雨中举起古桐花的羊脂玉簪,双肩颤动,眼神悲愤,“你的佣人说我娘死了,我不信,她给我看这玉簪,我还是不信,我觉得她在离间我们。你知道么,我是那么相信你,就像信任我的亲人。你说你会救我娘,我们变成现在这种关系也是因为我娘,我什么都可以抛弃,只要我娘活着。你倒好,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还来骗我?你良心被狗吃了,你骗我!”吴邪的脸色苍白吓人,捏着羊脂玉簪的手指也因用力过度而关节发白,胖大王看着吴邪,心里挺不是滋味,总觉得他再这么用力下去指骨会断掉。

    “张起灵……”吴邪的眼睛湿润了,满腹悲伤与委屈,脸庞的水痕之前是雨水,而现在一定是泪水。

    胖大王叹气,“唉。”

    “张起灵,你说怎么办?你说你是骗我的!”吴邪弯起嘴角,扯出一丝痛苦的微笑。

    张起灵面色如土,看到羊脂玉簪时微微一怔,继而摇头,一言不发。

    “张起灵!”

    “我说团座你别逼他了,他又不是故意的,我在茶馆听说了,杀害你母亲的人另有其人。”

    “呵呵。连山大王都知道,我却不知道。我娘死了,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吴邪讽刺的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团座,我虽不喜欢他瞒你,毕竟吴夫人去了,这是天大的事,但他是为你好,相处这么久,我都看出他是一个好人,何况你们尚属同僚,我觉得……”

    “吴邪。”

    胖子正开导吴邪,没想过张起灵会插嘴,胖子愣了愣,斜了张起灵一眼,“你先别说话,说了团座更来气。”

    可张起灵没有接受胖大王的好意,抬起手,将黑金古刀横在吴邪眼前,淡淡的语气中藏着旁人亦能感受到的沉重与愧疚,“我失信于你,甘愿以命偿命。”

    “别,别啊!”胖大王连忙裹着一身泥巴从地上弹起来,“团座,团座你理智点,人死不能复生,你把他砍了,世上就再没有张副团座这个人了!”胖大王热心快肠,觉得这事儿不得不管,憋了口气,使出全身力气去夺黑金古刀。

    张起灵是谁,哪能轻易被人夺了刀,但胖大王力大无穷,饶是张起灵也被他撞出几米远。

    “刀剑无眼,悠着点,张副团座。”胖大王朝张起灵喊道。

    张起灵望着沉默的吴邪,他站在雨中,痛苦的微笑,微笑着流泪。那会儿,自己离开别墅时,他还想着吴邪能一直笑下去该有多好?而现在,他在笑,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笑容。吴邪的笑容被自己夺走了,早也好,晚也罢,似乎已是命中注定。

    “吴邪。”张起灵淡淡的说:“先拿一只胳膊去吧。”

    吴邪眼中,张起灵朦胧的影子朝自己举起黑金古刀。

    “喂喂喂喂!”胖大王颠着一身肥肉冲向张起灵,“你疯了!”

    第1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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