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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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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劫 作者:玄玄于书

    第6节

    “因为他现在……嗯……”华承南才开口,人便抖得更厉害了,他却还坚持要说,“分不开身,他在……咳……”

    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完,华承南咳出一口血来,伸手在自己颈间抓来抓去,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扼住他的咽喉,而他拼命想挣扎一般。

    青弋不再考虑该不该先请示恒昭的事了,往他体内打进了一道神力。

    华承南身体僵了僵,双手不再乱抓,倒出一口气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直到天黑,华承南都没什么动静,甚至始终侧卧在软塌上,连姿势都没变过一个。

    六儿还在驾着马车狂奔,也不知是否清楚他家小王爷在马车里出了什么事。

    青弋看了看华承南的脸色,而后掀开车帘对六儿道:“小兄弟,停下歇歇吧。给你家主子准备些容易下咽的吃食,我等会儿叫醒他,让他多少吃点。”

    “是。”六儿乖巧地应了,正要勒马,却听到了华承南虚弱的声音。

    他说:“这里再拐回去,加速。”

    那声音低得就像呓语,可六儿还是一字不差地听见了,当即挺直背脊,甩起鞭子大喝道:“驾!”

    青弋盯着六儿的后脑瞧了瞧,暗道这小小少年修为还真不浅。

    华承南缓慢地坐了起来。

    “我想帮你疗伤,可我的疗伤法术对你不管用。”青弋重新退回来,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水递过去,“这里,水,小心。”

    两人一个瞎得彻底,一个夜可视物,谁都不需要光亮,车里便维持着一种黑漆漆的状态。

    华承南摸索着接过水来浅啜一口,“我的身份太特殊,又因为……”他这次没继续说下去,顿了下道,“反正术法都不会奏效,你便别费心了。”

    “好些了么?”青弋问。

    “本也没什么大碍,”华承南冷冰冰地道,“他不会让我死的。”

    青弋又想了想,道:“是他不许你说那些话,所以你才会那么痛苦是么?”

    华承南点了一下头。

    青弋蹭了下鼻子,多少有点不自在地道:“你说他怕把你逼得紧了你会自杀,这话……听起来还挺奇怪的。”

    华承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不由笑出了声,“你可别想多了,我同他可不是那样的关系。”

    “还是先别说他了。你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青弋担心天魔又对他出手,暗忖将华承南平安护送到紫冥小筑后,的确有必要将恒昭请来一趟了。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再跑一段看看吧。这种时候我也会羡慕你,或者六儿,不吃不喝不睡多久都可以。传天音人此生不能修炼,非得等到九十九年后重入轮回,这一生使命完成,来世才可有自己想要的人生。这也是他不杀我的原因,我要是死了,下一代传天音人也不会紧接着出现,非得等到九十九……”华承南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很快又皱起眉道,“来了。”

    ☆、阻截

    华承南那句来了其实说得有点早。

    半个多时辰后,直到六儿驾着马车穿过了一片树林,上了一条无人的小道,天上才传来一声刺耳的鸟鸣声。

    “吁——”六儿叫停了狂奔的马匹,警惕地朝空中看去。

    青弋掀开马车帘走出来,道:“带着你家小王爷往前走,不用太快,我来解决它。”

    六儿侧头看了看他,“可如果前头再遇上旁的……”

    “我一直跟着你们,别担心,肯定不会让他被天魔带走。”青弋话音才落下,已经跃上半空化身为龙了。

    六儿眼底闪过一瞬的艳羡,很快便又面无表情了。他回转身将车帘拨开一条缝,问道:“少爷,我们按他说得往前走么?”

    “走吧。”华承南闭眼靠在马车的一角,脸上半点担心也无,“不要紧的六儿,这一路虽然从头到尾都不太平,但我们会平安到达要去的地方的。”

    来找麻烦的凶兽是只巨大的鸟,双翅展开了足有五丈来长,通体漆黑,单这一只便活像一个乌鸦群。巨鸟长着血红的长喙,张嘴闭嘴都能看到上下两排里出外进的大尖牙。

    凶兽鸣鸦。

    青弋也没跟这扁毛畜生打个招呼,一上来便直接下了杀手,口中吐出一串火焰要烧它的羽毛,龙尾横扫出去断了它的退路。

    鸣鸦在天上嚣张霸道惯了,向来不把什么东西放在眼里,本来也没将这次的对手当回事,却没想到和对方甫一照面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抱头鼠窜。它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普通的敌人,而是上神将青龙。

    生了退却之心的畜生尖叫着俯冲下来,拼命扑腾着被点着了的半边翅膀。

    青弋想起玄非在幽冥道为怒兽所伤的事,看到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便火大,追打起来一点也不讲究君子风度,怎么卑鄙怎么狠便怎么来。

    鸣鸦半途翻转身体,对着青弋再次扫过来的龙尾挥出了一爪子,同时张大了嘴尖鸣一声,竟有一颗利刃般尖锐的牙齿自他口中飞出,直指青弋的眼睛。而它那还在燃烧的巨大身体,竟趁这时整个撞向了下头的马车。

    拉车的四匹马同时嘶鸣了起来,受惊后偏离了原来的小路,跑到了旁边的水田里。

    它们没命地跑着,速度飞快,任六儿怎么叫也不停。六儿无法,只得念了个诀硬生生将马给定住,可要他再躲过那带着一身火砸过来的鸣鸦却是做不到了。

    水田里的水却在这时极速汇成了一道水柱,自下而上朝着鸣鸦猛击了过去,扑灭了它一身火的同时,也将它打出老远。

    青弋在天上重现了人身,不满道:“你主人没吩咐过你即便是要将他抓回去也不能伤及他性命么?”

    鸣鸦惨叫了几声,明明害怕他,却偏偏还是回来了。它对着四下里更大声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在黑暗中不知传出了几千里,骇人极了。

    不多时候,青弋便听到到处都是振翅声,他极目远眺,见远近所有鸟类都朝着这边飞来,比起鸟群迁徙可要壮观多了。

    六儿眉头弹了一下,给马匹连念了几遍静心诀,而后解开了它们身上的定身术,吃力地引着马车往小路上折返。

    青弋对着鸣鸦啧啧两声,道:“你这么做,不说朱翡会如何,暮雨丫头可能先要生气了。”

    鸣鸦也不知听没听懂他说什么,用声音指使着第一批赶来的鸟儿们,对着青弋发起了猛攻。

    可这些凡物又怎能近得了青弋的身,他也不愿伤及无辜,用了个比鸣鸦所使的更高明的术法,便解除了那畜生对这些小生灵的控制。

    鸣鸦怒极,连着甩出好几颗尖牙,自己也冲了过来。

    青弋先驱散了鸟群,待到鸣鸦靠近时才想出手,无意间对上了它的眼睛,忽然觉出了不对劲来。

    那双眼睛过于平静了,先前的恐惧和狡猾全都不见,只剩下一种目空一切的自信。它的双瞳漫出黑雾,很快覆盖了眼白,一双眼就似两个无底的黑洞,要将一切吞噬。

    好像有个人在透过那双眼和青弋对视,对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伤及他性命?”

    青弋蓦地想起玄非说过的凶兽会自爆内丹的事,眸光一沉,迅速落下一道结印,同时朝马车的方向回撤。

    然而他才转过身,鸣鸦的内丹便爆开了,上古凶兽神魂内含着的力量和怨气一瞬全部释放了出来,有着足以称得上残忍的摧毁力。

    结印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转眼便被碾压干净。青弋在近处受了冲撞,那滋味极为不好受,可他也顾不上喘口气,一边勉力将华承南与六儿保护起来,一边咬着牙以神力与这邪恶的力道相抗。

    好在时间并不是很长,撑到那力道散尽时,青弋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唔……呕!”六儿从车上跳下来,这总是显得十分淡定的少年终于受不了四周弥漫着的浓烈恶臭,扶着马车轮狂吐了起来。

    而车里的华承南依然没什么动静。

    青弋稍显吃力地重新站起来,环视了一圈,见拉车的四匹马都已经死了,那些被鸣鸦招来又被自己驱走却尚未来得及走远的鸟儿也死了,望不到边的水田里所有的秧苗全都惨兮兮地趴在了地上,田里的水被血染得通红,又泛着浅淡的黑气。

    方圆十里内若有人家,只怕也没活着的了。

    青弋叹了口气,缓步走到还在吐个不停的六儿身旁,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道:“不要紧吧?”

    他没拍之前还是要紧的,被他拍完了后倒真没什么要紧了,六儿擦了擦嘴,扭头看他,“大人没事便好。”

    “要不是有人提醒过我要提防这些畜生的手段,我没准比你还惨。”青弋一把将车帘扯了下来,“我听你家小王爷呼吸声有点弱,你看看他。”

    六儿单薄的背脊一挺,忙钻进了马车里。

    华承南早没了意识,也不知是马受惊吓后一通乱跑让这个眼睛不便的传天音人不小心撞在哪里晕过去了,还是为后来受鸣鸦内丹自爆的力道所伤,总之是任六儿怎么叫都不醒。

    六儿便只好向青弋求救。

    “我也没办法,”青弋探臂从六儿怀里接过华承南,将人背到背上,“只能先到下一个城镇,给他找个大夫瞧瞧了。我的疗伤术对他无用,这会儿我也救不了他。”

    六儿不放心地握住了华承南一只手,道:“大人,你不会要变成龙飞过去吧?马车上跑了好几日,少爷都有些要吃不消了,你可不能直接带着他飞上天。”

    青弋:“……”我现在知道了。

    上神将青龙背着个凡人带着个孩子在泥泞难行的路上走了整整一宿。

    这于他而言是新鲜的,他从出生到现在,加起来好像都不曾“走”过这么多的路。

    可他也并不为这种新鲜而感到丝毫的高兴。

    唯一的好事是不用找大夫,华承南在天将亮时自己醒了,可他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也没力气自己走路,只得还由青弋背着。

    为此,他还很是抱歉地道:“你还没背过玄武大人,便先背我了,实在是对不住。”

    青弋:“……”

    三人途经两处村庄,那里都被夷为了平地,直到次日午时前才找到了一处虽也受了些影响,但好歹没什么伤亡的小镇。他们将自己身上的污秽洗去,重新收拾整齐,又为了华承南休息了两日,这才买了架新马车,继续赶路。

    这一路果如华承南所说,从头到尾都不太平,不过好歹似鸣鸦那样的凶兽没再来过了。

    青弋不知道天魔的手段还有多少,但看这凶兽、结印符咒、五千年修行魔物齐出,甚至连冥将都被找来的情况,除了九霄之上,只怕没有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了。

    而他有了混元金丹,破九霄想来也就是个迟早的事。

    说起混元金丹,青弋也在路上问了华承南,可这正好是华承南看不到的部分,无法为他作答。

    青弋于是便把问问题变成请求,道:“我可能要在紫冥小筑和你们待上许久,其间兄弟们说不定也会来这里,我对玄非的心思……咳……”

    华承南含笑道:“你的心迹理当你亲自去表明,放心,我一个多余的字都不会说。”

    曲曲折折三个多月后,他们总算是到了东海边。

    始终认为紫冥小筑不过就是一处雅致楼阁的六儿看到那比起皇宫也丝毫不逊色甚至很有可能要更胜一筹的排排错落有致的亭台楼榭时,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能让他感叹,说明这景致可不得了,华承南有些羡慕地道:“好看吧?”

    六儿立刻收起表情,扶着他往前走,“还行。”

    而另一边,青弋也在感叹,感叹自己对华承南明智的叮嘱——紫冥小筑的大门前,一身玄衫的玄非正负手等在那里。

    ☆、幻境

    亲眼看着青弋和一个气质高贵相貌出众的年轻人从同一架马车里钻出来的时候,玄非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心里像有一口烧着醋的锅开了,噗噗冒着酸气;另一方面又颇为不是滋味地想,就算换作自己,看着那年轻人纤瘦柔弱的模样,只怕也得每日尽了心力去照顾。

    不过比起这些,看到青弋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添任何伤口,一袭青衫不带一丝血污,那其余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玄非于是迎上前去,对他点了下头,又对华承南颔首为礼,道:“神将玄武,奉帝尊之命,在此迎接传天音人。”

    连着几个月的奔波着实让华承南吃不消了,此时连笑容都显得虚弱,可还是温和礼貌地道:“不敢,大人客气了。我早与青弋大哥以兄弟相称,大人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承南’吧。”

    “好。”玄非爽快地应了,为他几人让出路来。

    六儿扶着华承南往前走,玄非落在后头,对着青弋比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青弋摆摆手,以口形说坏了,示意他不要提。

    “你怎么把人照顾成这样?”玄非压低了声音道,“帝尊要是知道,一定会往狠了罚你。”

    青弋无辜道:“他本来身体就虚,这一路上围追堵截的一波又一波,我又治不好他,早把他折腾坏了。而且他和天魔之间似乎还有某种关联,天魔抓他不到,生气起来就折磨他,这可都跟我没关系。”

    玄非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等他养好了些再说。”青弋侧过脸来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道,“帝尊为什么没把你也给派下来了,身体不要紧了么?”

    “你走之后我便去求见了帝尊,硬是让他准许我到下界来,别人都在忙,我哪能一个人游手好闲?”玄非道,“来到这里后我才发现这个决定有多明智,毕竟如果我还留在上界,这会儿也不过才过去了一时三刻,我的伤哪能好得彻底?现在我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半月了,伤早好了。”

    青弋:“……”

    前头走着的华承南不知为何顿住了脚步,回过头问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青弋与玄非面面相觑,都没明白他问的是谁。

    正这时,被他们弃之不理的马车旁忽然多了一个人,牵着拉车的马匹跟了上来。

    那人身形高挑,剑眉星目,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缎衫,行走时自透着一股战将的英气,叫人看了便忍不住赞赏。他来到近前,对着华承南和青弋各行了一礼,道:“末将昔年紫垣上仙麾下天将钟锐,奉命看守紫冥小筑,恭候传天音人与青龙大人前来。”

    华承南笑了笑,“有劳钟将军了。”

    “房间已经备下,几位请随末将往这头走。”钟锐说着,在最前头的那匹马头上点了几下,那马儿便像自己知道路一般,领着其他马匹拉着马车走了。

    青弋看着在前头领路的钟锐,终于想起来这紫冥小筑是属于紫垣上仙和冥君的私密地方。紫垣上仙惨遭毒手后,冥君忙于拼凑他的魂魄,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触景伤情上,便没再来过这里。恒昭就替他做决定,派了当年紫垣上仙手底下最信任的一名天将偶尔前来此处,确保此间亭台楼阁不褪色,花草树木不败,以最初最好的模样,等待着主人归来。

    “我到的时候他出来见过我一次,为我安排了住处后便又不见人了,这还是我来到这里这么久后第二次见他。”玄非小声对青弋道,“以前他跟着紫垣的时候还能见到,后来紫垣不在了,在天界见到他的时候也少了,这人还真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

    “嗯?”青弋道,“神龙不是我么?”

    玄非:“……”

    几人穿过紫冥小筑那高大却精致的大门后,没走多远便听到了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

    华承南双目不便,这会儿天道又什么也不肯展示给他,他便只好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六儿的手。

    六儿回过身,讶异过后对他道:“少爷,我们适才走过的大门正在往地底下钻。”

    大门很快没入地下,几人再向那边看去,竟然全然不见进门前门外的景色,取而代之的是连绵铺向海天的油油绿草和盛开在其中的各色花朵,美得令人惊叹。

    六儿刚想称赞两句,又想起自家主子看不见,便又把话憋了回去,默默扶着华承南继续往前走。

    两人主仆情分深厚,又算是一起长大,华承南再了解他的心思不过,拍拍他的手臂道:“我眼睛看不到,却有别的地方能看到,而且比谁看得都要多。再说我又不是生来就瞎,好景致也见过不少,少看一两眼又有什么打紧?”

    没听到六儿回话,未免华承南心里不好受,玄非解释道:“听帝尊说,那大门收起来后,这里便成了一处幻境,外头是看不见我们的,就算找来也只能看到一片空地,寻不到我们,很安全。”

    “我不急,”华承南心领他的好意,“说不定哪天,天道就会让我看见了。”

    钟锐领着几人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往前走,路边也开满了各色鲜花,蝴蝶与蜜蜂在其间纵情嬉戏,满是生机勃勃的美好。

    石板路每走一段,便能碰上沟渠,水流沿着蜿蜒折曲的沟渠流到紫冥小筑许许多多的角落里,游鱼在水中恣意来去,偶有那么一两条调皮的,还会跃出水面,敲打出悦耳的水声。

    再往前走,便到了那一排雅致的小楼前。小楼有高有低,有大有小,一眼都数不过来到底有多少座。每一座小楼都有它的名字,门窗格子一尘不染,才靠近些,便可嗅到一股能令人静下心的淡淡熏香气。

    “华公子便住这间‘养心斋’吧,只一层,分内外两间。”引路途中,钟锐一直以“传天音人”相称,华承南听得别扭,试图让他以名字相称未果,最后中和了一下,便成了华公子。

    华承南知道他是为自己眼睛不便做了考虑,省得自己上上下下麻烦,也方便六儿照顾,便道:“多谢钟大哥。”

    钟将军都已经变成钟大哥,不知道为什么那边还坚持着华公子。

    ——此为青弋正在对玄非撇嘴时脸上所表达的内容。

    而在玄非还未及领会时,便见钟锐目送了六儿扶着华承南进了养心斋后转向自己和青弋道:“二位大人便一起住进旁边这座‘鸳鸯楼’里吧。”

    青弋:“……”

    玄非:“……”

    见钟锐说完便要走,青弋忙叫住他,道:“钟将军,这里能住人的地方这么多,我们两个不用非得挤一起吧?”

    钟锐答道:“末将只是传达了帝尊的安排。帝尊说,如果二位不愿,便叫末将告知二位,说此处为紫垣上仙与冥君的住处,二位若是随便乱走,可能会惹冥君不悦的。”

    “……那能不能换一处?”青弋不死心。

    玄非也咬牙道:“先前我也不是住在这里的。”

    钟锐一本正经地道:“不能换,只能住这里。玄非大人先前的住处,从今日开始也不可以再进去了。”

    青弋嘴角抽了抽,“又是帝尊的意思?”

    钟锐点头。

    玄非略显尴尬地道:“这鸳鸯楼……从前紫垣和冥君不是住在这里吧?”

    “自然不是,”钟锐扫了眼楼檐上那对正旁若无人卿卿我我的石鸳鸯,维护自己的上级长官道,“上仙的品味没这样奇特的。”

    玄非:“……”他相信冥君也没有这样的品味,那大概就知道是谁这样……与众不同了。

    “钟将军,”青弋依然在挣扎,“你住哪里?”

    钟锐指了指养心斋旁边的醉仙阁,“那里。”

    青弋看了看那精巧朴素的小阁楼 ,恳求道:“换吧。”

    “末将是没意见的。”

    “好!”

    “可是帝尊不准。”

    青弋:“……”他老人家要不要管这么宽!

    “没什么事末将便先告退了。”钟锐又向他二人行了一礼,走了。

    留下青弋和玄非相对无言。

    半晌,玄非才干咳了一声,率先走过去推开了那鸳鸯楼的门,道:“我住楼……下?”

    “怎么了?”听他语调不对,青弋跟过来看了一眼,而后内心濒临崩溃。

    一屋子的红绸缎红蜡烛,当中还贴了一张大喜字,随时都能拜堂了。

    玄非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转头道:“我把这里改了,冥君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嗯。”青弋道,“帝尊可能会有意见,不过可以不用理。”

    玄非挥了挥手,房中的红绸红烛都不见了,总算变得正常了些。他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往里间走去,脸上无端有些烧。

    他忍不住想,自己的心思真那样明显么,帝尊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可如果连旁人都看出来了,那……他呢?

    ☆、两难

    天黑下来的时候,各自在房中发呆的青弋和玄非被一阵香气给唤回了神智。

    玄非开了门从房中走出来,看到钟锐手上托着个餐盘,上头放着一盅粥四样菜,香气飘散开来,极为诱人。

    “需要帮忙么?”见他腾不出手敲门,玄非问道。

    他话音未落,门已经从里头打开了。

    六儿伸手将东西接了过去,让出路来,道:“我家少爷请问几位需要进去坐坐么?”

    钟锐摇头道:“不打扰他歇息了。用完后放到门口便好,我会收的。”

    见他说完就走,玄非自也不好意思说要进去,便对六儿点了下头,转身也要回去。

    “怎么?馋了?”青弋却从楼上探出头来,笑眯眯问道。

    尚未走远的钟锐回过身来,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玄非。

    玄非:“……”

    “这一路我陪着他们,已经习惯这些饭菜香气了。”青弋从楼上翻下来,对钟锐道,“不过我得说,钟将军弄出来的东西比客栈酒楼那些要好闻得多了。”

    钟锐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青弋走近了些,指了下玄非的房间,低声道:“钟将军若是不忙,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钟锐点头,“但凭大人差遣。”

    玄非不知青弋有何打算,见他如此小心,便也没多问,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房中。

    一直走到最里边,三人各自落座,青弋才道:“承南曾透露与我知晓,传天音人与天魔间似乎有种特殊的感应,不知道是从这一代开始还是从很早以前。承南说什么,天魔似乎马上就会知道,所以很多话他现在不能说出口。我不清楚我们说话天魔是否能借承南的耳朵听到,所以我想暂时还是谨慎些好。”

    听他这样说,玄非与钟锐的神色都凝重了些。

    “你们来之前,帝尊那里可还有什么吩咐?”青弋问道。

    钟锐道:“帝尊叫末将照顾好华公子的饮食起居,还说如果连这里也不安全了,叫末将一定保护好华公子另觅他处藏身。”

    “也就是说帝尊认为这里也很有可能不安全?”青弋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天上地下加起来,知道紫冥小筑存在的人两只手也数得过来,而在今日之前,他也仅仅是知道,还从未曾来过。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天魔能感华承南所感,那被他知道也就不稀奇了。

    玄非道:“我来前帝尊说接到你们后要关闭这里的大门,将此处隐藏起来,并且在他来之前不许再开门,以免暴露。”

    青弋道:“可是情况比我们最初想的要复杂许多,须得尽快让帝尊知晓并请他来一趟才行。”

    “那要开门么?”玄非眉头习惯地蹙起,“我们一去一回虽说快,人间也得是不少时日过去了,万一这中间出了岔子……”

    青弋叹了口气,“我也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没有把人交给你们后直接到上界去。”

    低了半天头的钟锐肩膀动了一下,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青弋和玄非都朝他看过来。

    “大门不开,”钟锐抬起头道,“还可以走别的出口。”

    青弋笑道:“有道理,这么大的地方,哪能没有后门?”

    “别的出口指的是哪里?”玄非问道。

    钟锐道:“冥君从前虽然喜欢和紫垣上仙在这里打发时光,可到底不能放着冥界的大小事宜不管……”

    他说到这里,那两人便都懂了。

    “这里可通幽冥?”玄非神情放松了下来,“那好办了,我去一趟……”

    “不行!”他还没说完,便被青弋大声给打断了,连一旁的钟锐都被吓了一跳。

    青弋站起身来,焦躁地在房中踱了几步,脸色很是难看。

    钟锐很有眼色地起身退了出去,决定留他们自己去商量。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玄非才试探着道:“你最近似乎……有点反常。”

    青弋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气来,半晌才道:“总不会就这么两个出口,一定还有别的。”

    “可钟锐不见得每一个都知道。”

    是啊,这里可谓是冥君与紫垣上仙的家,紫垣就算再信任自己手下的将领,也没有把家底透给人家的道理。

    玄非隐约猜到他在担心什么,心里有点甜,“我又不会那么倒霉,每次往冥界去都会碰上麻烦。再说眼下冥君也不致忙得分不开身,就算真遇上什么,有他出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青弋一点也没被他安慰到,看着他极为严肃认真地说:“相信我,你比你自己所认为的还要倒霉得多。”

    玄非:“……”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青弋简直想原地消失,“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抹了把脸,感觉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满脑子都是华承南说的玄非被夺去了内丹的事。可是连华承南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假如这次自己放他前往冥界,却刚巧便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发生了让自己永远后悔的事呢?

    青弋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玄非,他怕以玄非的性子,知道了反而会更加不想要来自兄弟的关心和保护,从而也更加拼命。可一直瞒着玄非,对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青弋又说不准了。

    一个人在那里纠结了半天也没纠结出什么结果来,青弋有些无力地道:“总之这件事听我的,你接下去不要单独去任何一个地方,答应我。”

    后头那三个字让玄非的心颤了那么两下,他恍然以为,自己于青弋而言或许是比兄弟更重要的存在,于是稀里糊涂地便应道:“我答……好了我知道了。”

    半路才觉出回答“我答应你”有些别扭,玄非生硬地表现出了一点不耐烦来。

    青弋却为此大大松了口气,“别急,承南可能得需要不短的时间来修养,说不定等他好起来前帝尊就来了。”

    事情幸也不幸地差不多都被青弋说中了。

    不幸的是华承南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可能先前是因为要赶路,他一直强撑着没倒下,如今一到了这能让人喘口气的安逸环境下,放松过后积攒下来的疲惫和不适便都翻了上来,让他结结实实地生了一场大病。高烧整一天一夜没退,昏迷了足有三四日,一度十分凶险。

    正在大家都开始焦头烂额的时候,钟锐又让人意外了一把——他竟然懂得寻常的凡间医术,还备了不少草药在这里,此时都派上了用场。

    幸的则是在华承南终于在钟锐和六儿的照料下醒过来,病情开始好转的时候,有人从钟锐所说的那个出口进来了。

    可惜不是恒昭,而是此间主人冥殒。

    冥殒已经从恒昭那里了解了个大概,对传天音人也很是好奇,便来这里看了一眼。

    钟锐显然和他相熟,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大善言辞,见了面只是点头示意,连上下级的礼都省了。

    冥殒一进到房间里,华承南便敏感地察觉到了周围的温度好像降了不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钟锐将他盖在腿上的被子拉起来,裹住了他的身体。

    正喂他喝药的六儿不满地向后看了一眼,待看到来人时,险些被他那一身森然凛冽的气息吓得将药碗都扔了。

    钟锐从他手中接过药碗,舀了药汁递到华承南唇边,道:“还剩几口,趁热都喝了。”

    华承南并不知道喂药的人换了,只听话地继续张嘴喝药。

    等他把药喝完,冥殒才淡然道:“传天音人。”

    华承南侧了一下头,似乎在认真辨认着这个陌生的声音,有些迷茫地道:“阁下是……”

    知道这会儿他又不受天道眷恋了,钟锐为他介绍道:“是冥君。”

    华承南怔了一下,而后拿掉了身上的被子,想要起身。

    钟锐抬手压在他肩膀上,道:“坐着别动,当心再着凉。”

    冥殒看了看钟锐,稍显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缓步走到华承南床边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问传天音人,不知此时方便么?”

    六儿慑于他身上的气息,向旁让开了些,却担心华承南承受不住,又鼓起勇气往回迈了一步。

    冥殒这才有所察觉,敛去自己一身的寒意。

    “若是我所知的,自当奉告。”华承南说话时还伴着细碎的咳声,嗓音也有些沙哑了。

    冥殒一点也不绕弯子地道:“紫垣的魂魄还在么,我还能找到他么?”

    青弋和玄非便是在这时推门进来的,听到这句问话,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上前。

    华承南察觉那只压在自己肩上的手在冥殒提问时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他定了定神,遗憾道:“抱歉,冥君,我不知,也看不到。”

    冥殒毫不在意道:“不要紧,我可以加上符语,再问你一遍。”

    “我须得提醒冥君,”华承南抢在他念符语前开口道,“你向天道提问,他要的回报可能是对你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

    ☆、惬意

    冥殒的眸光又深又沉,透着任谁也改变不了的坚决,一字一顿道:“无论是什么,我都给得起。”

    华承南却只是淡笑着摇摇头,“冥君有没有想过,也许给得起的,对你来说还不够重要。”

    冥殒微眯着眼仔细想了两遍他的话,看上去永远显得不近人情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茫然无措,“你的意思是……他要的东西可能会伤及紫垣?”

    “我不清楚他会要什么,”华承南道,“但你总得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冥殒原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去寻找他挚爱的人,不会放弃希望。久不要紧,难一点也没关系,自己再怎么辛苦都可以,但是不能拿那个人去冒险。

    紫垣的魂魄一定没有消散,只是自己的法力不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一定……还在的……

    “多谢。”冥殒道了谢,转身便往外走。走到门口看到青弋和玄非,对他们招了下手,“跟我来。”

    玄非应了一声,跟他出了门,走出好几步才发现青弋没跟上来,疑惑道:“青弋,走了,想什么呢?”

    “嗯?哦。”青弋魂不守舍似地答应着,缓步跟了上去。

    他本有心从冥殒那里问来那道可以向天道提问的符语,从而打听出该怎样避免玄非出事。可听了华承南的话,他又不敢了。

    万一玄非本来没什么事,因为自己的提问,而被天道要去了内丹,那该怎么办?

    青弋觉得自己简直是草木皆兵,一时混乱,完全不知该当如何是好了。

    “你怎么了?”玄非盯着他的脸色看了看。

    青弋道:“没什么。”

    玄非皱眉。

    青弋太熟悉他这表情,连忙把心情整理好,失笑道:“真没什么,就是听到承南的话,想到我们还要从他那里问出召回阵缺失的是什么,有点担忧。如果这问题需要帝尊去问,那帝尊又要付出什么?现在外头乱成那样,没了他可不成。”

    这本是拿来敷衍的话一出口,他的担忧一下子变成了实质,后头的语气都跟着沉重了下来。

    玄非的眉头也皱得更深了。

    前头走着的冥殒却在这时停住脚步回过身,道:“我可以代恒昭提问,此事与紫垣无关,不会从他身上要去什么。”

    青弋道:“帝尊不会同意,冥君还是不要往那边想了。”

    “管他同不同意,先问了不就行了?”

    青弋和玄非同时想,难怪帝尊总是拿他这位兄弟没办法了。二人于是又将华承南与天魔有某种关联的事解释给了他知道,向他说明此事可能还要暂缓。

    “我明白了。”冥殒点点头,“我来除了想问他关于紫垣的事,主要还是替恒昭过来看看情况,既然如此,我会替你们转达,让他尽快来一趟。他那个人不学无术,懂得许多没用的东西,没准这会儿真能给他想出什么办法来。”

    青弋、玄非:“……”不学无术和懂得许多没用的东西,要禀报么?

    冥殒又道:“外头乱得紧,不过白擎朱翡带着众神还能撑得住,所以你们也不必太担心。”

    “是,多谢冥君带来消息。”玄非道。

    冥殒嗯了一声,“上次幽冥道的事,我还没当面谢过你。”

    “臣已听帝尊提起,本是当为之事,冥君实在不必这样说。”

    冥殒又深深看了眼紫冥小筑中长年不变的美景,而后将所有孤寂与落寞都收到心底,对那二人道:“我走了。”

    “恭送冥君。”

    又两个多月后,紫冥小筑的大门才再次打开,恒昭从门外走了进来。

    彼时华承南的身体已经好起来了,每日闲来无事,不是听着那几个人轮番给他读书,便是由人陪着在幻境中散步,倒也惬意。

    这日正散步到一处凉亭,便听到了大门开关的声音,华承南停下来静站了片刻,对扶着自己的钟锐道:“钟大哥,帝尊来了,你去把青弋玄非两位大哥请来吧。对了,顺便叫六儿别先忙着给我备午膳,沏一壶茶来便是。”

    钟锐扶着他到凉亭里坐了,却没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直到等到了也因为大门开关声赶过来的青弋和玄非,这才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去帮六儿的忙了。

    而等他回来时,恒昭已经和那几个人一起围坐在凉亭里的石桌旁说笑了。

    “帝尊。”钟锐将手上端着的饭菜先放到了华承南面前,这才恭敬地对恒昭行了个将士礼。

    恒昭心情似乎很不错,笑着对他点了下头,“最近辛苦你了。”

    钟锐道:“此处清幽安静,全然不会辛苦,比起在外与天魔拼斗的同袍们,末将实是愧得帝尊厚爱。”

    “……”恒昭抿了下唇,道,“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并不愿意在这里照顾承南,而是更想出去打仗,是么?”

    钟锐鬼使神差地看了眼华承南,脱口道:“不是,末将很愿意照顾华公子……”

    恒昭打趣道:“你紧张什么?”

    连华承南也笑了,“钟大哥,听到你这么说,我可真是感动。”

    钟锐:“……”

    六儿偷眼去看恒昭,觉得这位天帝可比先前来的冥君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得多了,便也不怎么紧张,依序给众人上了茶。

    恒昭向他道了声谢,端起茶盅嗅了嗅,赞道:“茶香真好,我在天界就闻不到这样好的茶香。”

    “帝尊分明是因为可以暂时偷懒而高兴呢吧?一高兴就什么都好了。”青弋无情地拆穿道。

    恒昭嘴角忍不住地上翘,道:“我哪里偷懒了?一接到冥殒的传讯,我稍作安排便赶来了,不过就隔了半日。我到这里也是为了正事,而且是你们找我来的,要搞清楚。”

    玄非:“……”

    青弋又道:“上界的事现在是谁在代帝尊处理?”

    “我走的时候白擎还在外头忙,朱翡则刚赶回去,我便叫他先替我一段时日。”恒昭喝了口茶,满意地咂咂嘴,“暮雨丫头本来想跟我一起来的,结果听说我让朱翡暂理事务,便改主意说要留下了,以便监督他的作为,回来好跟我告状。”

    青弋和玄非一起笑了。

    恒昭象征性地清清喉咙,坐得端正了些,“好了,以免你们说我没正事,现在轮到正事……”

    钟锐将勺子塞到了华承南手里。

    华承南怔了下,“不急,等下再吃……”

    恒昭诧异地看了眼钟锐,对华承南道:“我都忘了,承南,你与我们这些不吃不喝也能活得好好的妖魔鬼怪们不同,身体要紧,快趁热吃吧。”

    钟锐不动声色地握住华承南的手,帮着他确定了饭菜的位置,这才退到一边,其间没再看恒昭一眼。

    恒昭若有所思地蹭了蹭下颌,正要说什么,便听身旁的玄非道:“我不是妖魔鬼怪。”

    “我也不是。”青弋跟着道。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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