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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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 作者:玄玄于书
第15节
“……”听着她喋喋不休说了这么一长串，青弋很是无奈，“你们这一门也是够与众不同的了。”
吴静茹好心介绍道：“叫随心山庄，讲求万事随心。”
青弋道：“名字取得挺好，贴切。”
玄非不知该说他们什么好，感觉震动已近在咫尺，忙瞪了青弋一眼，示意他不许说话，又对吴静茹道：“姑娘，你真得……”
“大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惊喜的喊声给打断了，随即便有一道白光从身侧林中窜出来，转眼便到了近前。一个小少年仰着笑脸，眼底藏着小小激动，对青弋道：“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大人了，真是太开心了！”
雁鸣山上倒是热闹，先是有玄非的熟人找来，接着又碰上自己的熟人，这些人都够坐下来喝一杯的了。青弋微微一笑，抬手正想摸摸那小少年的头，便见那孩子被人一把从自己面前拉开了；同时手背一痛，竟是玄非给了自己一巴掌。
“闭嘴！”玄非道。
刚要开口说话的青弋：“……”
正这当儿，一个满身黑雾的庞然大物从地下破土而出。
☆、义气
那黑雾组成的人形极其高大，浓得让人完全看不到隐藏在里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正是曾在东海边让天帝恒昭都头疼不已的天魔。
他左右两边各现出一个身影，一个是暗算了玄非的山神，另一个则是被玄非暗算了的云襄。
青弋和玄非默契地将意外出现在此处的三个人给挡在了身后，戒备地看着天魔。
山神朝着天魔身上的黑雾靠了靠，道：“主上，便是他们闯进来要找您的麻烦。”
云襄在另一边不冷不热地道：“主上知道。”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还有个人在沉声说“别乱动”，即使现在不是该分神的时候，青弋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便见那小少年拼命想往后退，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将他扣在怀里不许他胡乱折腾；小少年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又怕地面上的黑雾会缠上自己，最后整个身体都快挂到那揽着他的男子身上了。
青弋便无视了周遭的一片紧张，笑道：“泓然，你这胆小的毛病还没能克服么？”
小白龙泓然含糊地唔了一声，爬上了那男子的背，外强中干道：“我……我不怕……”
玄非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青弋道：“是东海龙王的小儿子，一条小白龙。还记得么，当年在东海，便是他帮我夺回了你的内丹。”
经他一提，玄非也有了印象，记起了那时青弋闯下大祸跟着冥君去往冥界领罚前，的确跟个孩子说了几句话。彼时自己的心思全在青弋身上，并没有如何留意旁人，如今再一看，才记起了泓然便是当日的那个孩子。
“他是我师兄，”吴静茹适时地指了指那个背着泓然的俊朗男子，“叫莫晟钧。”
泓然也跟着起劲儿，用手背蹭了蹭男子的脖子，为他介绍道：“这两位是青龙大人和玄武大人。”
莫晟钧表情未变，平静道：“见过二位大人。”
他们这边还在闲话，那边云襄却按捺不住了，厉声道：“青弋，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将我害至今日之境，难道连半分愧意都没有么？”
青弋眉头动了动，正要说话，却见玄非向前迈了一步。
“青龙佩是你自己拿走的，凭什么怪他？”玄非背脊挺得笔直，不客气地道，“再者说，他身上黑巫丝是天魔所下，真正害死你的人就站在你身边，你怎么还不为自己报仇？”
云襄怒极，喝道：“滚开！这是我和青弋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嫉妒也没用。”玄非微带挑衅意味地笑了笑，“就算我腾不出时间来管他，那也还有白虎朱雀，还有其他许多人，轮也轮不到你。”
这一番话简直说得青弋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虽然看上去冷漠些，却也算谦和有礼的人竟会因为自己而寸步不让地计较起对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来。
心里甜丝丝的，像灌了蜜糖，若不是有黑巫丝限着，青弋真想把玄非拉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可还不等他仔细品味这种甜蜜，便听那边云襄恶狠狠地对玄非道：“你尽管炫耀好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也必会落得与我一般的下场！”
青弋本人已经足够在意这件事了，玄非可不想看到别人再来戳他的伤口，回道：“是死是活，我无所谓，青弋总归是要陪着我的。”
——直击了云襄的死穴。
云襄恨得牙痒痒，十分想冲上来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可又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忍着。
天魔在这时探出一只黑雾凝成的手，在他头上轻轻抚过，好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孩子，而后那浑厚如从四面八方拢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天魔探指勾起云襄的下颌，问道。
云襄收起对着玄非时候的一脸戾气，服帖道：“记得。”
天魔又道：“说一遍给我听。”
“主上给我一个亲口询问青弋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的机会，如果他回答是我，我便可得自由，主上会将我被黑巫丝蚕食的魂魄补全；”云襄顺从地回答着，“如果是旁人，我便要助主上擒住他与他心爱之人，夺其修为助主上修炼，以惩青弋负心之罪。”
天魔放开他，“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云襄低下头，道：“主上放心，云襄发过誓，若违背誓言，便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天魔很满意，往他体内灌了一股魔气，道：“很好，去吧。”
“你一定要当心……”见云襄朝这边走来了，玄非怕稍后天魔与山神一起攻过来自己这几个人会吃不消，想先嘱咐青弋不要因为往日愧疚便手下留情，转头却见他眼中悔恨与矛盾迭起，兀自挣扎不休。
青弋感受到他的视线，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里与眼底的躁动，苦笑道：“我又错失了一次能救他的机会，他又为此立下毒誓，我……”
玄非知他说的是关于心上人是谁的回答一事，冷着脸道：“你那时答的若是他，今日死的便是我。”
青弋心头一凛，低而急地道：“不许胡说！”
“我不是胡说，不过好，你不想听的话我不说，你也别说我不想听的话。”
被他二人挡在身后的两人一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几个争来争去，没能领会到精髓何在。
小白龙泓然伏在莫晟钧肩头，虽然很不想打断青弋与玄非看似紧张实则含情脉脉的谈话，可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大人，你的旧情人过来了。”
青弋：“……”
玄非：“……”
莫晟钧将泓然放下，转身警告道：“不要乱说话。”
“我没乱说话，”泓然紧张地攥着他的袖口，“那个一身黑气看不出是人是鬼的家伙确实过来了，你看啊！”
莫晟钧：“……”那不是重点。
“你们几个先走，”青弋借着将手臂背向身后的动作轻轻荡了一下衣袖，“去通知你师门上下，还有山中其余修行者，速离此地。”
几人同时感到迎面清灵之气扑来，一瞬便融进四肢百脉，说不出地舒服。
泓然低声对那二人说：“大人在我们身上各落了一道护体结印。”
“那我们要听他的话先离开么？”莫晟钧问。
“当然不！”吴静茹道，“师兄，你怎地如此胆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人护着我们，你怎可临阵脱逃？”
莫晟钧还没说什么，泓然便急着为他辩解道：“晟钧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在想什么是对更多的人最有利的！”
“那你就说你是走还是留吧。”吴静茹豪爽地道。
“……留。”泓然扁嘴道。
青弋和玄非哭笑不得地听着这几人的对话，心说这几个小家伙还真是不要命了。青弋还又回头看了泓然一眼，见那孩子明明还是一脸惧怕的模样，可依然和当年在东海时一般，一边害怕一边不肯退缩，是个倔强又讲义气的小家伙。
泓然一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吴姑娘，你们要是不肯走，我和青弋等下可不见得能顾得上你们。”玄非盯着停在自己面前七八步远地方的云襄，再次出言提醒。
吴静茹全然不在乎，一摆手道：“没关系，二位大人千万别为了我们分心。”
莫晟钧也道：“我们就当是跟着二位大人历练，学些本事了，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但绝不给二位大人添乱。”
“你们两个帮不上忙，我还是帮得上的。”泓然哼哼唧唧道。
云襄轻蔑地打断了他们和谐友爱的一幕，冷笑道：“放心，以我的身份，还不至于去为难几个后生晚辈。玄非，我只是看你不顺眼，你敢不敢跟我一对一？”
玄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你这是还没被我教训够？”
云襄恼道：“那是你偷袭！”
“好，既然你不服气，我就再给你一个挨打的机会。”玄非说着便要上前应战。
青弋却伸手拉住他，没说话，只是传音到他脑中道：“天魔没有直接出手，此事怕是还有蹊跷，我猜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他想折磨我们，用一种残忍的方式，从而让帝尊失去理智；二是丢了一魂对他的伤害过重，他伤势未愈，没有十足把握，这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玄非看了看他的手，传音回道：“以你我的运气来看，后者的可能不大。再者说，莫说只是丢了一魂，就是只剩下一魂，天魔要取你我性命，也并非不可能吧？”
这是实话，无从反驳。青弋放开他，道：“我尽量想一个在不激怒他的情况下通知帝尊的方法。”
玄非点头，朝云襄走去。
青弋这次出声道：“小心别让自己受伤了。”
云襄听了，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道：“青弋，别着急，有你心疼他的时候呢。”
☆、意外
青弋自然不可能是不担心的，不过这会儿却不能将担心都写在脸上，让对方清清楚楚地看出来。他便故意不去看战在一处的玄非与云襄，只是盯着天魔与山神的一举一动。
吴静茹惦记着报答玄非在幽冥道上的庇护之恩，显得比青弋还要关注那场对决，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跃跃欲试地看着半空中的云襄。
“你老实点，我可没空管你。”莫晟钧伸出两根手指压下她的剑尖，“青弋大人说得对，就算我们不走，也一定要先通知别人此间有危险。”
“莫师兄你快别逗我了，真出了事我们两个谁管谁还不一定呢！”吴静茹大咧咧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传讯弹来，吹了口气点着了引信，一甩手将东西丢上了天。
泓然为莫晟钧鸣不平，道：“你不要一直提醒晟钧修为不够这件事，他会自卑的。”
莫晟钧：“……”
青弋余光扫了眼那飞到差不多的高度便要炸开的传讯弹，手指轻弹了一下。
便见那传讯弹像是在空中被什么给推了一把，以更快的速度飞向更高的地方，而后炸出了一片浓浓的五彩雾气。
雾气铺开，几乎要覆盖半座雁鸣山，上头“山中危险速速离开”八个大字时隐时现，还有一个念着这句话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各处。
众人都听出来了，正是青弋的声音。
“大人，你什么时候……”吴静茹崇拜道，“这一招好厉害!”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换作是任何一个同僚在这里，也绝对都会当做没看见，这样被她提出来，青弋几乎要以为这小丫头是在讽刺自己没本事救下一山神灵，只能耍这么点小手段了。
想是这么想，他自然知道吴静茹没有那个意思，便只玩笑道：“若没你丢出去的那个小玩意儿，我也想不出这办法。只是没想到它……这色彩这么浓艳，但愿大家还愿意相信我，而不是当成什么妖精正在山中做法。”
吴静茹干笑两声，挠挠脸道：“我弄着好玩，就多加了几样花瓣进去，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
“为什么要把大家都赶走？”天魔阴沉地笑了两声，“青弋，你这一手我可不喜欢，这么热闹的事，难道不该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么？”
比起东海边的那一战时，天魔此刻的身体矮小了不少，可还是堪比这山中最高的参天树。青弋抬头，找到他那团弥漫的黑雾中大概属于“脸”的那一部分，扫了一眼便又垂下视线，漫不经心道：“我还要谢你与他们比邻而居这许久，还没有出手残害过多生灵。”
天魔不满于他这态度，道：“怎么，不敢看我么？”
青弋差点脱口说你又不好看，想起玄非还在边上，别让他听去又想到旁处，这才转而道：“你太高，一直仰着头脖子疼。”
天魔：“……”
“对主上说话要有礼，少要放肆！”山神在一旁狐假虎威道。
天魔摆了一下黑雾凝成的手，又把话题拖了回来，道：“此山虽为灵山，可在此修行的这些家伙个个都那么平庸，就算我吸尽他们的修为，对我自身帮助也是微乎其微，倒不如引来几个有用的，你说是么？”他顿了顿，低笑一声，“说起这个，青弋，不是我笑话恒昭无能，我在此藏身已是三载有余，若不是我有意引你们前来，他竟是毫无所觉，你说他是不是太没用了些？奉他为尊你也没什么前途，不如往后便跟着本座吧，我可以解去你身上黑巫丝，让你同心上人双宿双栖，你看如何？”
“这条件听着倒是丰厚，可我已经坐到了上神将的位置，还能再指望自己有什么前途？这事你敢想我却不敢，毕竟我生来就不带大逆不道的那根筋。”青弋对着山神冷冷一笑，“至于帝尊为什么没能早发觉，怪也就只能怪他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子了吧。天魔，我敬你是个不错的敌人，才在这里给你提个醒——那些学会了背叛的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熟练得很了。”
山神被他的笑激得一哆嗦，险些腿软跪下，着急道：“主上莫要听他胡扯，属下一心向魔，绝不背叛！”
可惜天魔并不需要他来表忠心，当初占了这座山将他收归魔道，除了让他保守秘密外本也没有更大的期许了，听他这么说，便随口应道：“那好，你去把青龙给本座降服了。”
这下可是真想跪了，山神偷眼去看满脸写着“你来就来我无所谓”的青弋，颤颤悠悠对天魔道：“主上，这……他好歹是个上神将，属下只怕……只怕是……力有不逮……”
天魔敷衍地将一缕极细的魔气送入他体内，“有我在，你怕什么？”
山上各处开始传来微弱的震动，想来是收到传讯的众人开始奔走相告，却不知他们是共同出逃，还是正忙于弄清楚天上那五彩缤纷的雾气是怎么回事了。
山神犹豫着往青弋这边挪了一步，双眼控制不住地乱瞟，似是在给自己找一条合适的逃跑路线。
青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下颌朝天魔那边指了指，“有他在，你怕什么？”
山神：“……”
青弋铺在地上阻止山神躲到地下的法力还没收，天魔居然也没管，害得山神无法藏身，只好在心里偷偷骂娘。
可面上到底是不敢露出分毫的，只是摆出一副无助的模样，又回头去看天魔。
“你如果不想打，那便早些认输，我猜你的主子应该不会太……嗯？”青弋话没说完，忽觉一股阴狠的力道朝自己袭来，速度不快也不强，却总算占了个出其不意。
却是那山神一边做出胆怯求助的假象，一边施以暗算。
青弋轻而易举便化解了行至身前的魔力，脸却沉了下来，“你也是这样对付玄非的？”
这一招已是将天魔极为吝啬地给的那些魔气都搭上去了，却碰也碰不到青弋，山神不由一抖。他惧怕上神将之首青龙，可更惧怕身后的天魔，因此即使万分想逃，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他大喝一声，将满身魔力并着所剩无几的神力悉数推了出来，直指青弋腹部——那里藏着青龙内丹。
青弋没说什么，只眸色变得更黑了。
“大人且慢！”泓然却突然闪身到他面前，双手向两侧伸开，将一股并不算十分强大却胜在纯正的神力推将出去，与山神那股神魔杂糅的力道撞在了一处。
霎时尘土飞扬枝叶乱舞，众人的视线一阵模糊。
那一刻，山神意识到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在脑袋反应过来的同时，身体已经遵循本能地动了。
“你要去哪儿？”天魔那从四面八方包拢而来的声音又响起，听不出喜怒。
山神这才留意到，不过是片刻光景，那被大力激起的尘土枝叶便已都落了地，他的一举一动依然在别人的监视下。
“属下……属下……”山神吞了口口水，“想画一个能困住他们的阵法……”
“哦？”天魔道，“那你怎么说出来了？”
山神：“……”
泓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可思议道：“原来我有这么厉害？”
在他冲出来的一瞬，青弋便猜到了他的意图，担心他不敌山神会受伤，便暗中施了援手。这会儿却不提，只道：“你想带着他们两个练练手可以，不过记得要留他性命。”
泓然不解，“大人想饶了这魔头？”
青弋摇头，朝另一边正和云襄打得难分难解的玄非看去，“不是，是他欺负了小非，我得亲自解决他。”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随风飘来的话刺激到了云襄，他本来还算平静的进攻方式突然变得疯狂了起来，化为实质的魔力与自玄非掌心而起的黑色光芒暴躁地撕扯在一处，将玄非从地面拖上了空中。
玄非一时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被动地跟着他升到半空，侧身躲过一击，才跟上了这陡然加快的节奏。他并不急着反击，而是轻笑了一声，道：“怎么，听不惯青弋说情话？”
云襄仍不答话，右手高举，手中凭空多了一把利刃，朝着玄非的头便砍了下去。
玄非分出一半的神力去挡那利刃，另一半对准了云襄的脖子。他腰间灵蛇又现了形，凶狠地冲向云襄的右手腕。
眼见灵蛇便要咬住他的手，神力也快触及他的脖子，玄非的脑中却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他说：“不管我跟你说什么，就这样继续和我打斗，不要停下来。”
明明叫玄非继续打，可玄非还是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怔了一下，神力便擦着云襄的颈侧飞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云襄轻轻嘶了一声，手腕轻抖躲开灵蛇，再次传音给玄非道：“要解黑巫丝，需要的是施咒人的血。”
☆、条件
前一句话已经让玄非失了手，这一句更是直接将他定在了当场，连自己正在与人交手的事都给忘了。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云襄丝毫都不意外，即使自己已经给了警告，还是对他的失神有所预料。
去势快又狠的一道冷冰冰的魔力擦着玄非的耳朵飞过，削断了他一缕青丝。
玄非猛然回神，目光却有点散。他知道云襄是手下留情了，却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
“当是报了你偷袭我的仇。”云襄再次将声音传入他脑中，“想帮青弋，那就快点收起你的蠢样，好好配合我。”
他确已入魔无误，此时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可他又放过了杀掉自己的机会……玄非勉强收敛心神，在做出判断前已经如他所说地开始配合，一攻一守都由着对方主导，让旁人觉得二人实力相当，正僵持不下。
见玄非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云襄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全身上下都在丝丝缕缕地透着凉气。
如果玄非过分怀疑了自己的话，直接将事情捅出去，只怕这会儿他们这些神啊人啊鬼啊都已经死干净了。突然告诉他这件事，可能是有些冲动了，不过没法办，机会大概就只剩这么一次，再不抓住，青弋恐怕就永远都摆脱不了黑巫丝的折磨了。
“玄非听着，”镇静了些，云襄又传音给他道，“我猜等下天魔是一定会与青弋动手的，你别慌别乱，留心听我指示。我有办法牵制住天魔让他受惊，你便趁机去取血，明白么？”
他这话说得含糊，要说玄非完全明白，那是不可能的。玄非的两道眉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暗中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你就别管了，只管听我指示。天魔来不及防备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瞬，错过了就再别想救青弋，懂么？”说到这里，云襄对着他挑眉一笑，道，“当然，你若不信我，那就算了。”
玄非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稍作沉默后才回话给他，道：“此事极端危险，你为何要这样做？”
云襄一边假意打斗一边与他交换了个位置，满含情愫地望了下头的青弋一眼，道：“因为我比谁都要喜欢他，舍不得看他难受。”
玄非瞪着他，酸溜溜地哼了一声——真地哼出了声。
云襄翻了个白眼，又将声音丢进对方脑袋里，道：“那就换种说法，我就希望因为黑巫丝而死的只有我一个，青弋觉得对不起的人也只有我一个，叫他永生永世惦念着我，怎么也忘不了，看不把你给嫉妒死！”
玄非：“……”
这回可换云襄得意了，对着玄非笑得十分欠揍。
玄非咬牙，那样子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你不过只是个副将，怎敢这般与我讲话？”
“我生前是个小小副将，须得对你毕恭毕敬，如今死了这么多年，你管得着我么？”
玄非便真地不管他了，心中盘算着如果他没骗人且成功帮青弋解去黑巫丝，那便忍了他这些不敬之言；若不然，自己一定要叫他好看。
山神再不济也总是个神，就算同上神将青龙比起来是天壤之别，区区一条幼龙和两个修士，他还是不如何放在眼里的。
见青弋没有插手的意思，山神大喜，暗忖正可借着和这三个小东西缠斗的时候脱身，这样就不用等到最后再被青弋或是天魔这两人中的一个给弄死了。
他这边正高兴着，努力想将打斗的地方拖得远一些，可自己在那里折腾了半天才发现，竟连一个配合他的都没有。
若他们不肯跟自己往远走，那便索性在此处逃了？可这里距离青弋和天魔都太近，山神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
他还一个人在忐忑中纠结不休，面前却突然递来一柄软件，剑气激荡，倒真不可等闲视之。
山神向后躲了一下，刚想转身，感觉又有一柄剑搭在了自己颈间，被它触到的地方一片温热。
他忍不住回头瞥了眼那柄剑，便见那剑身被火焰包围，正灼灼燃烧，光芒极为刺眼。
这剑上有强大的神力！
这是哪里来的？为何自己先前丝毫都没留意到？小小修士，怎会有如此法宝？
不单是他吃了一惊，连青弋和玄非也有些讶然。
玄非还在天上与云襄一起演戏，只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青弋看了看手执火剑的莫晟钧，问道：“你这宝贝是从何处得来的？”
泓然抢着回答道：“是捡来的，就在林子里的一棵树下。我们一起外出时遇上的，不知那里为何着火，担心会将林子给烧了，便想把火扑灭了，可这火竟扑不灭。后来我又试了试，发现它居然也不随便乱烧人，便用了些法力，收来送给晟钧，供他随意当什么兵器用。”
吴静茹一直对那把神剑很是眼馋，道：“要不是有这能收能伸的法宝，师兄一定差我差得远呢！”
“可是这法宝吓唬人可以，真当兵器用，却也不见得有多厉害是么？”青弋笑着问道。
泓然忙着伸脚踢向躲开火剑的山神，啊呀一声道：“大人，不要戳穿啊！”
青弋好笑地摇摇头，指尖射出一道青光，正打在莫晟钧握剑那只手的手腕上。
莫晟钧受痛，火剑险些离手。
“晟钧，你流血了！”泓然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看向青弋，不知他为何如此。
青弋道：“别急。”
自莫晟钧手腕伤处流出来的血眨眼便被火剑上的烈焰给卷了进去，血液好像为它助了势，火一下子燃得更旺了。
青弋轻轻地念了一道咒语。
莫晟钧只觉伤口一阵清凉，低头再看，皮肤正飞快地愈合，他还来不及惊奇便已恢复如初，连点疤痕都没留下。
“这次再试试你这宝剑。”青弋对他道。
莫晟钧举着剑对准山神便招呼了过去，先前那温暖无害的火焰忽然生出杀气，呼啸着围住了敌人。
山神吓得一跳老高，骂道：“混账东西！不要以为爷爷让着你们便是怕了，再得寸进尺，小心我让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死无全尸！”
没人理会他外强中干的叫喊，吴静茹看得羡慕又惊诧，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
泓然也是一脸兴奋，只有抓着火剑的莫晟钧还算镇定，眼里的欣喜却昭然。
“我让他与那团火结了个血誓，只要他坚持维护正道，这团火便会一直为他所用，伤人救人，全凭他的意念。”青弋解释道。
“那岂不是天底下最称心的武器了？”泓然替他开心。
莫晟钧握着火剑的手紧了紧，问青弋道：“大人，不知这团火到底是什么宝贝？”
“是从朱雀那个粗心的家伙身上掉落的一点九天神火，想必是他在和魔物对敌时不小心遗落的，事后又忘了收回。”青弋道，“不过也算是你与他有缘，我便替他做主收了你这个弟子。好好利用神火，有助于你修行，将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际遇。”
莫晟钧道了声谢，更卖力地对付起那山神来。
天上，玄非与云襄的战斗越来越激烈；身后，两人一龙戏弄山神也正起劲。
青弋的视线从天魔的“脚”部慢悠悠扫过，道：“你不打算出手么？你清楚凭他们两个是赢不了我们的，为什么不多叫几个随从过来？”
观看了一阵山神的表现，天魔简直想不用他们动手，自己亲手解决了这个没用的家伙。听到青弋说话，他才将视线从山神身上挪开，透过重重黑雾看过来，道：“我并不想太多人知悉我的所在，毕竟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青弋了然点头，“看来你没打算放我们离开。”
“你想救你的心上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天魔道，“你归顺于我，我便不杀他。”
青弋挑眉，“你会放他走？”
“只要他也肯入魔。”
“那可就不单是我一个人归顺于你了，这买卖不划算。”青弋拒绝。
天魔低沉地笑了几声，道：“看来你对他的性命也在意不到哪里去。”
青弋抬头往玄非那边看了看，眼底温柔，“我自然在意他的性命，却也更尊重他的意愿。而对这个问题，我了解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为什么不说我这个条件对你的吸引不够大呢？”天魔那只收进了黑雾中的手又伸了出来，竖起一根食指，“那我们就换个条件。”
一块灰得发白的碎片悬在他的指尖上，正缓慢地转动着。青弋只看了一眼，脸上的淡定便维持不住了。
天魔似乎觉得他这反应十分有趣，笑得更开心了，道：“青弋，我是个大方的人，只要你答应入魔，我便补全云襄缺失的魂魄。我甚至可以抽回他体内所有魔气，送他魂魄入冥界，让他得以顺利转世投胎。这个条件，你还是要拒绝么？”
☆、坚持
虽然只是在和青弋一个人说话，可天魔的声音始终都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假意打斗的玄非与云襄不约而同地僵了僵，又迅速反应过来，强迫自己镇定，本就是在做戏的打斗显得更加不成样子了。
两个人各藏心事，谁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好在天魔并未怀疑云襄，也没对他二人多加理会。
玄非明白青弋对云襄怀有多么强烈的愧疚，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补救当年无心造成的过失，他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可是入魔……玄非不敢去猜青弋将会做出的决定，心中的不安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云襄同样也在紧张着，倒不是希望自己可以顺利进入轮回转世再为人，只是无比在意自己在青弋心里的分量罢了。做了上万年的孤魂野鬼，他早对转世投胎没了期待，只得一个解脱就够了。他喜欢青弋，并不是真地想让对方为了自己踏入魔道，可却也矛盾地不想听他说出否定的话。
“入魔……”青弋总算是在众人的关注下缓慢地开了口，吐出这两个字后，难看的脸色也一点点恢复，还露出个浅笑来，“我入了魔，救得云襄一个，却要害死多少生灵？”
云襄的心一沉，一阵焦躁伴着恼怒卷过五脏六腑，几乎让他放弃想要帮助青弋解除黑巫丝的想法。
玄非却放了心，只是没敢表现得过分明显，以免被云襄看出来，他又要反悔了。
这样的答案自是无法取悦天魔，他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堂堂上神将竟是这般无情无义的家伙，一个一心爱慕你的人为你落到了这一步，你却连救他都不肯么？”
“谁说我不肯了？”青弋盯着那还悬在他指尖上的魂魄碎片，道。
天魔不耐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不愿入魔么，改主意了？”
“入魔自然还是不愿的，”青弋挺直了先前一直放松的背脊，“既然交换的这条路走不通，那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也就只能硬抢了。”
他说着，突然化身成为巨龙，口中吐出水柱，直取云襄的魂魄碎片；龙尾有力地摆动着，拦腰斩向天魔的那团黑雾。
天魔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有胆量主动出击先行发难，意外之余还有几丝兴奋，也并不急着将魂魄碎片收起，反而逗着青弋玩儿似地将那东西又托高了些，口中轻蔑道：“找死。”
莫晟钧与吴静茹见了青龙真身，动作多少都迟滞了些，后者更是惊叹出声，连打架的事都给忘了。
泓然施法阻住了想要趁机逃脱的山神，不开心地道：“看什么看，忘了你们在做什么了么！又不是没见过龙，有什么好稀奇的！”
“别闹了小白龙，你跟大人根本没法比。”吴静茹很不给面子地道，“我第一次见你真身时还觉得挺厉害，现在一看，你根本就是蚯蚓嘛！”
泓然：“……”
莫晟钧收回视线，专心对付山神，同时安慰小白龙道：“还是你的真身更可爱一些。”
“闭嘴！”身为一条龙，居然被夸可爱，泓然觉得胸闷非常。
空中，云襄心头的气愤已经散得一分都不剩了。他面色柔和了下来，望着青弋轻叹了一口气，眼中竟有些湿了。
玄非担心青弋受伤，传音给他道：“你打算怎么做，能不能快些？”
“急什么？”云襄也不看他，双目痴痴地定在青弋身上，“他肯为我豁出性命去，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玄非觉得牙疼，不过听着他那胸有成竹的语气，便也没继续催促了。
水柱在触到那魂魄碎片的刹那便化成了冰，将它牢牢地冻在了里头，连带着冻住的，还有天魔那雾做的半只手臂。青弋不敢稍有放松，一边将碎片小心往自己这边拖，一边对泓然等人道：“玩够了，可以制住他了！”
泓然与吴静茹响亮地应了。
“是什么给你信心，你让觉得自己有能耐单枪匹马来挑战我？”天魔的声音拖得又慢又长，满是不屑。话音落时，他已经将被青弋冻住的手给抽出来了。
厚厚的冰层里只剩下云襄的魂魄碎片，这反而更称了青弋的心，伸出龙爪想要将那碎片收回。
那碎片却又化为一缕魂烟，从冰块里飘了出来，乖顺地回到了天魔手心中，再次变回了本来模样。
天魔的手指拉长变细，捏住那枚碎片，充满威胁意味地道：“你没听见我在问你话么？”
“为朋友两肋插刀需要什么信心？”青弋仰头长啸一声，朝天魔扑了过去，“就算最终帮不了他，我把命赔给他也就是了。”
天魔大笑，声音波涛一样卷来，“那我便成全了你！”
一龙一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玄非早没心思在这边配合云襄演戏了，很想也冲过去与青弋一起并肩作战。听到青弋说愿为云襄而死时，他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着，又没来由地翻上让人鼻酸的委屈，说不出来，只能自己和自己生气。
“别急，就算他把命赔给我，我也不会要。”云襄的声音适时传入他脑中，“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看看青弋……再看看他就好了……”
山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被一条幼龙和两个修士逼得哭爹喊娘。这三个中，不论单拿出哪一个，要他对付都没有问题，可撞在一起，便足够他狼狈不堪了。
龙族生来便有神力自不必说，另外两个本该是普普通通的修士，却是一个魂魄上印有玄武给的固元符，另一个又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运气和朱雀神火结下血誓。
倒霉的就剩下自己一个！
山神越想越生气，正巧这时又听到了青弋给他们的指示，用的竟是“玩”字，头顶简直都要气冒了烟。
被这些没什么修为的东西骑在脑袋上逗弄，实为他生平奇耻大辱。山神放弃了逃跑的想法，爆喝一声，全身力道汇在一处，朝吴静茹狠狠击了过去。
可他这力道才行至一半，便被九天神火化作的盾牌给拦了下来；紧接着纯正的神力罩下，利爪划过背脊，立刻叫他来了个皮开肉绽。
天魔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等了等，对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泓然在他背上又踩了两下，双手叉腰，神气地对莫晟钧道：“师父不是给了你一条用来捆我的绳子么？来来来，捆上。”
莫晟钧从袖底取出绳索，白了他一眼，“别乱说。”
吴静茹过来帮忙，好奇问道：“为什么要捆住小白龙？师兄，师父都教你什么啊？”
“女孩子少打听些有的没的！”泓然正色道。
莫晟钧：“……”你是故意引着旁人往奇怪的方向想是不是？
“我知道了！”吴静茹反应过来，“是师父怕小白龙闹事，要师兄你在他不听话的时候就用宝贝捆住他，他就不能施展法力了对么？”
泓然初到随心山庄时颇受忌惮，也的确是被那绳索捆过的，他自觉很丢面子，敷衍道：“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样。”
——倒像反而不是那么回事似的。
莫晟钧哭笑不得，也不去解释了，免得越描越黑。
山神被神索绑住，怎么挣也挣不脱，恼道：“要杀要剐都给爷爷痛快着些，少要羞辱于我！”
“我们不杀你也不剐你，要留你给青龙大人处置的。”泓然道，“你还有一阵子好活，好好反省一下吧。”
山神吃力地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啐了一口，道：“只怕你们的青龙大人却没有一阵子好活了。”
泓然留心观战，不再说话，只不声不响地踹了他一脚。
也不知是山神被擒让天魔认为自己不该再留情面了，还是他觉得自己已将青弋耍得够了本，周遭的魔力一下子剧烈地涌动了起来。
青弋再次伸向那枚碎片的手臂被一团浓雾撞开，发出了清晰的骨裂声。
与云襄的打斗不需要多留神，玄非便一直将自己大半的心思都放在青弋那里，此刻自然也没错过那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再次生出将云襄丢开的想法，又心疼又着急地传音问道：“你到底在等什么！”
云襄也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天魔驱动黑雾去包围青弋，转守为攻。他嘴角弯起，露出个有些调皮的笑，出声道：“等的便是这一刻。”
玄非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便见那人探手过来一把捏住了自己腰间灵蛇的头，捏开蛇口，直接将灵蛇尖锐的牙齿刺进了他的手腕中。
“喂！”玄非大惊。
云襄没解释，放开蛇头转而向下，直奔莫晟钧手中火盾。不知是不是中毒的关系，他的身体晃得厉害。
莫晟钧不知他与玄非间的交流，只当他是敌人，将盾牌重新化为火剑，直刺向他心口。
云襄不躲不闪，暗道一声正合我意，竟是直直撞了上去。
☆、解脱
火剑不偏不倚地戳进了云襄心窝，他的魂魄在那一瞬变得几近透明，身体虚弱地悬在剑上，像是顷刻便要魂飞魄散。
“云襄！”玄非俯冲过来，正要接住他下滑的身体，便见他被剑刺穿的心口处亮起一点青光。
青光只闪了一下，便似被打碎一般星星点点地在云襄身体里铺开，而后他全身血脉乍现，黑色的毒液游走其中，显得格外诡异。
玄非扶住他倒下来的身体，双目圆睁，惊诧道：“那是……”
云襄面呈死色，咳了几声道：“是当年青龙佩上……害死我的青龙息，我……我还留着……”
“你做了什么？”玄非见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闭上了眼睛，面色痛苦至极，整个身体抖得厉害，甚至快要虚化，也不由心急。
云襄却已半个字都说不出了，想要摇头都做不到。
这情形让泓然有些害怕，躲在莫晟钧背后问：“怎么回事？”
莫晟钧已将火剑收起，见玄非与云襄不似为敌，心中不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便没答他的话。
青弋才将自己断掉的手臂接上，便察觉这边出了事，正巧天魔不知为何也顿住不再追击，他得空看过来，见了云襄的模样也是一怔，大声道：“不管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我停下！”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云襄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只手狠狠抓住玄非，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当中。
“云襄，你……”玄非看着他的身体一阵青一阵黑的变幻，也有些无措。
天魔突然怒吼一声，抡起巨大的拳头朝这边袭来，口中大叫道：“叛徒！”
青弋本想过来看看云襄的情况，此时不得不先为他们挡下天魔的这一击。
莫晟钧和吴静茹都被这一声吼弄得难受无比，险些当场便晕过去，好在他们各自有神力护体，这才勉强撑住了。
“大人会不会死？”泓然抬头看着盛怒的天魔山呼海啸的这一下，茫然问道。
可还不等这一击的力道落实，便见天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痛苦的呜呜声从黑雾深处响起。
同时，云襄直起上半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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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听着她喋喋不休说了这么一长串，青弋很是无奈，“你们这一门也是够与众不同的了。”
吴静茹好心介绍道：“叫随心山庄，讲求万事随心。”
青弋道：“名字取得挺好，贴切。”
玄非不知该说他们什么好，感觉震动已近在咫尺，忙瞪了青弋一眼，示意他不许说话，又对吴静茹道：“姑娘，你真得……”
“大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惊喜的喊声给打断了，随即便有一道白光从身侧林中窜出来，转眼便到了近前。一个小少年仰着笑脸，眼底藏着小小激动，对青弋道：“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大人了，真是太开心了！”
雁鸣山上倒是热闹，先是有玄非的熟人找来，接着又碰上自己的熟人，这些人都够坐下来喝一杯的了。青弋微微一笑，抬手正想摸摸那小少年的头，便见那孩子被人一把从自己面前拉开了；同时手背一痛，竟是玄非给了自己一巴掌。
“闭嘴！”玄非道。
刚要开口说话的青弋：“……”
正这当儿，一个满身黑雾的庞然大物从地下破土而出。
☆、义气
那黑雾组成的人形极其高大，浓得让人完全看不到隐藏在里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正是曾在东海边让天帝恒昭都头疼不已的天魔。
他左右两边各现出一个身影，一个是暗算了玄非的山神，另一个则是被玄非暗算了的云襄。
青弋和玄非默契地将意外出现在此处的三个人给挡在了身后，戒备地看着天魔。
山神朝着天魔身上的黑雾靠了靠，道：“主上，便是他们闯进来要找您的麻烦。”
云襄在另一边不冷不热地道：“主上知道。”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还有个人在沉声说“别乱动”，即使现在不是该分神的时候，青弋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便见那小少年拼命想往后退，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将他扣在怀里不许他胡乱折腾；小少年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又怕地面上的黑雾会缠上自己，最后整个身体都快挂到那揽着他的男子身上了。
青弋便无视了周遭的一片紧张，笑道：“泓然，你这胆小的毛病还没能克服么？”
小白龙泓然含糊地唔了一声，爬上了那男子的背，外强中干道：“我……我不怕……”
玄非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青弋道：“是东海龙王的小儿子，一条小白龙。还记得么，当年在东海，便是他帮我夺回了你的内丹。”
经他一提，玄非也有了印象，记起了那时青弋闯下大祸跟着冥君去往冥界领罚前，的确跟个孩子说了几句话。彼时自己的心思全在青弋身上，并没有如何留意旁人，如今再一看，才记起了泓然便是当日的那个孩子。
“他是我师兄，”吴静茹适时地指了指那个背着泓然的俊朗男子，“叫莫晟钧。”
泓然也跟着起劲儿，用手背蹭了蹭男子的脖子，为他介绍道：“这两位是青龙大人和玄武大人。”
莫晟钧表情未变，平静道：“见过二位大人。”
他们这边还在闲话，那边云襄却按捺不住了，厉声道：“青弋，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将我害至今日之境，难道连半分愧意都没有么？”
青弋眉头动了动，正要说话，却见玄非向前迈了一步。
“青龙佩是你自己拿走的，凭什么怪他？”玄非背脊挺得笔直，不客气地道，“再者说，他身上黑巫丝是天魔所下，真正害死你的人就站在你身边，你怎么还不为自己报仇？”
云襄怒极，喝道：“滚开！这是我和青弋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嫉妒也没用。”玄非微带挑衅意味地笑了笑，“就算我腾不出时间来管他，那也还有白虎朱雀，还有其他许多人，轮也轮不到你。”
这一番话简直说得青弋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虽然看上去冷漠些，却也算谦和有礼的人竟会因为自己而寸步不让地计较起对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来。
心里甜丝丝的，像灌了蜜糖，若不是有黑巫丝限着，青弋真想把玄非拉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可还不等他仔细品味这种甜蜜，便听那边云襄恶狠狠地对玄非道：“你尽管炫耀好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也必会落得与我一般的下场！”
青弋本人已经足够在意这件事了，玄非可不想看到别人再来戳他的伤口，回道：“是死是活，我无所谓，青弋总归是要陪着我的。”
——直击了云襄的死穴。
云襄恨得牙痒痒，十分想冲上来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可又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忍着。
天魔在这时探出一只黑雾凝成的手，在他头上轻轻抚过，好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孩子，而后那浑厚如从四面八方拢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天魔探指勾起云襄的下颌，问道。
云襄收起对着玄非时候的一脸戾气，服帖道：“记得。”
天魔又道：“说一遍给我听。”
“主上给我一个亲口询问青弋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的机会，如果他回答是我，我便可得自由，主上会将我被黑巫丝蚕食的魂魄补全；”云襄顺从地回答着，“如果是旁人，我便要助主上擒住他与他心爱之人，夺其修为助主上修炼，以惩青弋负心之罪。”
天魔放开他，“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云襄低下头，道：“主上放心，云襄发过誓，若违背誓言，便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再入轮回。”
天魔很满意，往他体内灌了一股魔气，道：“很好，去吧。”
“你一定要当心……”见云襄朝这边走来了，玄非怕稍后天魔与山神一起攻过来自己这几个人会吃不消，想先嘱咐青弋不要因为往日愧疚便手下留情，转头却见他眼中悔恨与矛盾迭起，兀自挣扎不休。
青弋感受到他的视线，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心里与眼底的躁动，苦笑道：“我又错失了一次能救他的机会，他又为此立下毒誓，我……”
玄非知他说的是关于心上人是谁的回答一事，冷着脸道：“你那时答的若是他，今日死的便是我。”
青弋心头一凛，低而急地道：“不许胡说！”
“我不是胡说，不过好，你不想听的话我不说，你也别说我不想听的话。”
被他二人挡在身后的两人一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几个争来争去，没能领会到精髓何在。
小白龙泓然伏在莫晟钧肩头，虽然很不想打断青弋与玄非看似紧张实则含情脉脉的谈话，可还是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大人，你的旧情人过来了。”
青弋：“……”
玄非：“……”
莫晟钧将泓然放下，转身警告道：“不要乱说话。”
“我没乱说话，”泓然紧张地攥着他的袖口，“那个一身黑气看不出是人是鬼的家伙确实过来了，你看啊！”
莫晟钧：“……”那不是重点。
“你们几个先走，”青弋借着将手臂背向身后的动作轻轻荡了一下衣袖，“去通知你师门上下，还有山中其余修行者，速离此地。”
几人同时感到迎面清灵之气扑来，一瞬便融进四肢百脉，说不出地舒服。
泓然低声对那二人说：“大人在我们身上各落了一道护体结印。”
“那我们要听他的话先离开么？”莫晟钧问。
“当然不！”吴静茹道，“师兄，你怎地如此胆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人护着我们，你怎可临阵脱逃？”
莫晟钧还没说什么，泓然便急着为他辩解道：“晟钧才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在想什么是对更多的人最有利的！”
“那你就说你是走还是留吧。”吴静茹豪爽地道。
“……留。”泓然扁嘴道。
青弋和玄非哭笑不得地听着这几人的对话，心说这几个小家伙还真是不要命了。青弋还又回头看了泓然一眼，见那孩子明明还是一脸惧怕的模样，可依然和当年在东海时一般，一边害怕一边不肯退缩，是个倔强又讲义气的小家伙。
泓然一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吴姑娘，你们要是不肯走，我和青弋等下可不见得能顾得上你们。”玄非盯着停在自己面前七八步远地方的云襄，再次出言提醒。
吴静茹全然不在乎，一摆手道：“没关系，二位大人千万别为了我们分心。”
莫晟钧也道：“我们就当是跟着二位大人历练，学些本事了，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但绝不给二位大人添乱。”
“你们两个帮不上忙，我还是帮得上的。”泓然哼哼唧唧道。
云襄轻蔑地打断了他们和谐友爱的一幕，冷笑道：“放心，以我的身份，还不至于去为难几个后生晚辈。玄非，我只是看你不顺眼，你敢不敢跟我一对一？”
玄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你这是还没被我教训够？”
云襄恼道：“那是你偷袭！”
“好，既然你不服气，我就再给你一个挨打的机会。”玄非说着便要上前应战。
青弋却伸手拉住他，没说话，只是传音到他脑中道：“天魔没有直接出手，此事怕是还有蹊跷，我猜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他想折磨我们，用一种残忍的方式，从而让帝尊失去理智；二是丢了一魂对他的伤害过重，他伤势未愈，没有十足把握，这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玄非看了看他的手，传音回道：“以你我的运气来看，后者的可能不大。再者说，莫说只是丢了一魂，就是只剩下一魂，天魔要取你我性命，也并非不可能吧？”
这是实话，无从反驳。青弋放开他，道：“我尽量想一个在不激怒他的情况下通知帝尊的方法。”
玄非点头，朝云襄走去。
青弋这次出声道：“小心别让自己受伤了。”
云襄听了，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道：“青弋，别着急，有你心疼他的时候呢。”
☆、意外
青弋自然不可能是不担心的，不过这会儿却不能将担心都写在脸上，让对方清清楚楚地看出来。他便故意不去看战在一处的玄非与云襄，只是盯着天魔与山神的一举一动。
吴静茹惦记着报答玄非在幽冥道上的庇护之恩，显得比青弋还要关注那场对决，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跃跃欲试地看着半空中的云襄。
“你老实点，我可没空管你。”莫晟钧伸出两根手指压下她的剑尖，“青弋大人说得对，就算我们不走，也一定要先通知别人此间有危险。”
“莫师兄你快别逗我了，真出了事我们两个谁管谁还不一定呢！”吴静茹大咧咧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传讯弹来，吹了口气点着了引信，一甩手将东西丢上了天。
泓然为莫晟钧鸣不平，道：“你不要一直提醒晟钧修为不够这件事，他会自卑的。”
莫晟钧：“……”
青弋余光扫了眼那飞到差不多的高度便要炸开的传讯弹，手指轻弹了一下。
便见那传讯弹像是在空中被什么给推了一把，以更快的速度飞向更高的地方，而后炸出了一片浓浓的五彩雾气。
雾气铺开，几乎要覆盖半座雁鸣山，上头“山中危险速速离开”八个大字时隐时现，还有一个念着这句话的声音回荡在山间各处。
众人都听出来了，正是青弋的声音。
“大人，你什么时候……”吴静茹崇拜道，“这一招好厉害!”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换作是任何一个同僚在这里，也绝对都会当做没看见，这样被她提出来，青弋几乎要以为这小丫头是在讽刺自己没本事救下一山神灵，只能耍这么点小手段了。
想是这么想，他自然知道吴静茹没有那个意思，便只玩笑道：“若没你丢出去的那个小玩意儿，我也想不出这办法。只是没想到它……这色彩这么浓艳，但愿大家还愿意相信我，而不是当成什么妖精正在山中做法。”
吴静茹干笑两声，挠挠脸道：“我弄着好玩，就多加了几样花瓣进去，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
“为什么要把大家都赶走？”天魔阴沉地笑了两声，“青弋，你这一手我可不喜欢，这么热闹的事，难道不该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么？”
比起东海边的那一战时，天魔此刻的身体矮小了不少，可还是堪比这山中最高的参天树。青弋抬头，找到他那团弥漫的黑雾中大概属于“脸”的那一部分，扫了一眼便又垂下视线，漫不经心道：“我还要谢你与他们比邻而居这许久，还没有出手残害过多生灵。”
天魔不满于他这态度，道：“怎么，不敢看我么？”
青弋差点脱口说你又不好看，想起玄非还在边上，别让他听去又想到旁处，这才转而道：“你太高，一直仰着头脖子疼。”
天魔：“……”
“对主上说话要有礼，少要放肆！”山神在一旁狐假虎威道。
天魔摆了一下黑雾凝成的手，又把话题拖了回来，道：“此山虽为灵山，可在此修行的这些家伙个个都那么平庸，就算我吸尽他们的修为，对我自身帮助也是微乎其微，倒不如引来几个有用的，你说是么？”他顿了顿，低笑一声，“说起这个，青弋，不是我笑话恒昭无能，我在此藏身已是三载有余，若不是我有意引你们前来，他竟是毫无所觉，你说他是不是太没用了些？奉他为尊你也没什么前途，不如往后便跟着本座吧，我可以解去你身上黑巫丝，让你同心上人双宿双栖，你看如何？”
“这条件听着倒是丰厚，可我已经坐到了上神将的位置，还能再指望自己有什么前途？这事你敢想我却不敢，毕竟我生来就不带大逆不道的那根筋。”青弋对着山神冷冷一笑，“至于帝尊为什么没能早发觉，怪也就只能怪他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子了吧。天魔，我敬你是个不错的敌人，才在这里给你提个醒——那些学会了背叛的人，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熟练得很了。”
山神被他的笑激得一哆嗦，险些腿软跪下，着急道：“主上莫要听他胡扯，属下一心向魔，绝不背叛！”
可惜天魔并不需要他来表忠心，当初占了这座山将他收归魔道，除了让他保守秘密外本也没有更大的期许了，听他这么说，便随口应道：“那好，你去把青龙给本座降服了。”
这下可是真想跪了，山神偷眼去看满脸写着“你来就来我无所谓”的青弋，颤颤悠悠对天魔道：“主上，这……他好歹是个上神将，属下只怕……只怕是……力有不逮……”
天魔敷衍地将一缕极细的魔气送入他体内，“有我在，你怕什么？”
山上各处开始传来微弱的震动，想来是收到传讯的众人开始奔走相告，却不知他们是共同出逃，还是正忙于弄清楚天上那五彩缤纷的雾气是怎么回事了。
山神犹豫着往青弋这边挪了一步，双眼控制不住地乱瞟，似是在给自己找一条合适的逃跑路线。
青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下颌朝天魔那边指了指，“有他在，你怕什么？”
山神：“……”
青弋铺在地上阻止山神躲到地下的法力还没收，天魔居然也没管，害得山神无法藏身，只好在心里偷偷骂娘。
可面上到底是不敢露出分毫的，只是摆出一副无助的模样，又回头去看天魔。
“你如果不想打，那便早些认输，我猜你的主子应该不会太……嗯？”青弋话没说完，忽觉一股阴狠的力道朝自己袭来，速度不快也不强，却总算占了个出其不意。
却是那山神一边做出胆怯求助的假象，一边施以暗算。
青弋轻而易举便化解了行至身前的魔力，脸却沉了下来，“你也是这样对付玄非的？”
这一招已是将天魔极为吝啬地给的那些魔气都搭上去了，却碰也碰不到青弋，山神不由一抖。他惧怕上神将之首青龙，可更惧怕身后的天魔，因此即使万分想逃，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他大喝一声，将满身魔力并着所剩无几的神力悉数推了出来，直指青弋腹部——那里藏着青龙内丹。
青弋没说什么，只眸色变得更黑了。
“大人且慢！”泓然却突然闪身到他面前，双手向两侧伸开，将一股并不算十分强大却胜在纯正的神力推将出去，与山神那股神魔杂糅的力道撞在了一处。
霎时尘土飞扬枝叶乱舞，众人的视线一阵模糊。
那一刻，山神意识到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在脑袋反应过来的同时，身体已经遵循本能地动了。
“你要去哪儿？”天魔那从四面八方包拢而来的声音又响起，听不出喜怒。
山神这才留意到，不过是片刻光景，那被大力激起的尘土枝叶便已都落了地，他的一举一动依然在别人的监视下。
“属下……属下……”山神吞了口口水，“想画一个能困住他们的阵法……”
“哦？”天魔道，“那你怎么说出来了？”
山神：“……”
泓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可思议道：“原来我有这么厉害？”
在他冲出来的一瞬，青弋便猜到了他的意图，担心他不敌山神会受伤，便暗中施了援手。这会儿却不提，只道：“你想带着他们两个练练手可以，不过记得要留他性命。”
泓然不解，“大人想饶了这魔头？”
青弋摇头，朝另一边正和云襄打得难分难解的玄非看去，“不是，是他欺负了小非，我得亲自解决他。”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随风飘来的话刺激到了云襄，他本来还算平静的进攻方式突然变得疯狂了起来，化为实质的魔力与自玄非掌心而起的黑色光芒暴躁地撕扯在一处，将玄非从地面拖上了空中。
玄非一时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被动地跟着他升到半空，侧身躲过一击，才跟上了这陡然加快的节奏。他并不急着反击，而是轻笑了一声，道：“怎么，听不惯青弋说情话？”
云襄仍不答话，右手高举，手中凭空多了一把利刃，朝着玄非的头便砍了下去。
玄非分出一半的神力去挡那利刃，另一半对准了云襄的脖子。他腰间灵蛇又现了形，凶狠地冲向云襄的右手腕。
眼见灵蛇便要咬住他的手，神力也快触及他的脖子，玄非的脑中却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他说：“不管我跟你说什么，就这样继续和我打斗，不要停下来。”
明明叫玄非继续打，可玄非还是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怔了一下，神力便擦着云襄的颈侧飞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云襄轻轻嘶了一声，手腕轻抖躲开灵蛇，再次传音给玄非道：“要解黑巫丝，需要的是施咒人的血。”
☆、条件
前一句话已经让玄非失了手，这一句更是直接将他定在了当场，连自己正在与人交手的事都给忘了。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云襄丝毫都不意外，即使自己已经给了警告，还是对他的失神有所预料。
去势快又狠的一道冷冰冰的魔力擦着玄非的耳朵飞过，削断了他一缕青丝。
玄非猛然回神，目光却有点散。他知道云襄是手下留情了，却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
“当是报了你偷袭我的仇。”云襄再次将声音传入他脑中，“想帮青弋，那就快点收起你的蠢样，好好配合我。”
他确已入魔无误，此时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可他又放过了杀掉自己的机会……玄非勉强收敛心神，在做出判断前已经如他所说地开始配合，一攻一守都由着对方主导，让旁人觉得二人实力相当，正僵持不下。
见玄非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云襄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全身上下都在丝丝缕缕地透着凉气。
如果玄非过分怀疑了自己的话，直接将事情捅出去，只怕这会儿他们这些神啊人啊鬼啊都已经死干净了。突然告诉他这件事，可能是有些冲动了，不过没法办，机会大概就只剩这么一次，再不抓住，青弋恐怕就永远都摆脱不了黑巫丝的折磨了。
“玄非听着，”镇静了些，云襄又传音给他道，“我猜等下天魔是一定会与青弋动手的，你别慌别乱，留心听我指示。我有办法牵制住天魔让他受惊，你便趁机去取血，明白么？”
他这话说得含糊，要说玄非完全明白，那是不可能的。玄非的两道眉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暗中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你就别管了，只管听我指示。天魔来不及防备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瞬，错过了就再别想救青弋，懂么？”说到这里，云襄对着他挑眉一笑，道，“当然，你若不信我，那就算了。”
玄非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稍作沉默后才回话给他，道：“此事极端危险，你为何要这样做？”
云襄一边假意打斗一边与他交换了个位置，满含情愫地望了下头的青弋一眼，道：“因为我比谁都要喜欢他，舍不得看他难受。”
玄非瞪着他，酸溜溜地哼了一声——真地哼出了声。
云襄翻了个白眼，又将声音丢进对方脑袋里，道：“那就换种说法，我就希望因为黑巫丝而死的只有我一个，青弋觉得对不起的人也只有我一个，叫他永生永世惦念着我，怎么也忘不了，看不把你给嫉妒死！”
玄非：“……”
这回可换云襄得意了，对着玄非笑得十分欠揍。
玄非咬牙，那样子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你不过只是个副将，怎敢这般与我讲话？”
“我生前是个小小副将，须得对你毕恭毕敬，如今死了这么多年，你管得着我么？”
玄非便真地不管他了，心中盘算着如果他没骗人且成功帮青弋解去黑巫丝，那便忍了他这些不敬之言；若不然，自己一定要叫他好看。
山神再不济也总是个神，就算同上神将青龙比起来是天壤之别，区区一条幼龙和两个修士，他还是不如何放在眼里的。
见青弋没有插手的意思，山神大喜，暗忖正可借着和这三个小东西缠斗的时候脱身，这样就不用等到最后再被青弋或是天魔这两人中的一个给弄死了。
他这边正高兴着，努力想将打斗的地方拖得远一些，可自己在那里折腾了半天才发现，竟连一个配合他的都没有。
若他们不肯跟自己往远走，那便索性在此处逃了？可这里距离青弋和天魔都太近，山神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
他还一个人在忐忑中纠结不休，面前却突然递来一柄软件，剑气激荡，倒真不可等闲视之。
山神向后躲了一下，刚想转身，感觉又有一柄剑搭在了自己颈间，被它触到的地方一片温热。
他忍不住回头瞥了眼那柄剑，便见那剑身被火焰包围，正灼灼燃烧，光芒极为刺眼。
这剑上有强大的神力！
这是哪里来的？为何自己先前丝毫都没留意到？小小修士，怎会有如此法宝？
不单是他吃了一惊，连青弋和玄非也有些讶然。
玄非还在天上与云襄一起演戏，只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青弋看了看手执火剑的莫晟钧，问道：“你这宝贝是从何处得来的？”
泓然抢着回答道：“是捡来的，就在林子里的一棵树下。我们一起外出时遇上的，不知那里为何着火，担心会将林子给烧了，便想把火扑灭了，可这火竟扑不灭。后来我又试了试，发现它居然也不随便乱烧人，便用了些法力，收来送给晟钧，供他随意当什么兵器用。”
吴静茹一直对那把神剑很是眼馋，道：“要不是有这能收能伸的法宝，师兄一定差我差得远呢！”
“可是这法宝吓唬人可以，真当兵器用，却也不见得有多厉害是么？”青弋笑着问道。
泓然忙着伸脚踢向躲开火剑的山神，啊呀一声道：“大人，不要戳穿啊！”
青弋好笑地摇摇头，指尖射出一道青光，正打在莫晟钧握剑那只手的手腕上。
莫晟钧受痛，火剑险些离手。
“晟钧，你流血了！”泓然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看向青弋，不知他为何如此。
青弋道：“别急。”
自莫晟钧手腕伤处流出来的血眨眼便被火剑上的烈焰给卷了进去，血液好像为它助了势，火一下子燃得更旺了。
青弋轻轻地念了一道咒语。
莫晟钧只觉伤口一阵清凉，低头再看，皮肤正飞快地愈合，他还来不及惊奇便已恢复如初，连点疤痕都没留下。
“这次再试试你这宝剑。”青弋对他道。
莫晟钧举着剑对准山神便招呼了过去，先前那温暖无害的火焰忽然生出杀气，呼啸着围住了敌人。
山神吓得一跳老高，骂道：“混账东西！不要以为爷爷让着你们便是怕了，再得寸进尺，小心我让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死无全尸！”
没人理会他外强中干的叫喊，吴静茹看得羡慕又惊诧，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
泓然也是一脸兴奋，只有抓着火剑的莫晟钧还算镇定，眼里的欣喜却昭然。
“我让他与那团火结了个血誓，只要他坚持维护正道，这团火便会一直为他所用，伤人救人，全凭他的意念。”青弋解释道。
“那岂不是天底下最称心的武器了？”泓然替他开心。
莫晟钧握着火剑的手紧了紧，问青弋道：“大人，不知这团火到底是什么宝贝？”
“是从朱雀那个粗心的家伙身上掉落的一点九天神火，想必是他在和魔物对敌时不小心遗落的，事后又忘了收回。”青弋道，“不过也算是你与他有缘，我便替他做主收了你这个弟子。好好利用神火，有助于你修行，将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际遇。”
莫晟钧道了声谢，更卖力地对付起那山神来。
天上，玄非与云襄的战斗越来越激烈；身后，两人一龙戏弄山神也正起劲。
青弋的视线从天魔的“脚”部慢悠悠扫过，道：“你不打算出手么？你清楚凭他们两个是赢不了我们的，为什么不多叫几个随从过来？”
观看了一阵山神的表现，天魔简直想不用他们动手，自己亲手解决了这个没用的家伙。听到青弋说话，他才将视线从山神身上挪开，透过重重黑雾看过来，道：“我并不想太多人知悉我的所在，毕竟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青弋了然点头，“看来你没打算放我们离开。”
“你想救你的心上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天魔道，“你归顺于我，我便不杀他。”
青弋挑眉，“你会放他走？”
“只要他也肯入魔。”
“那可就不单是我一个人归顺于你了，这买卖不划算。”青弋拒绝。
天魔低沉地笑了几声，道：“看来你对他的性命也在意不到哪里去。”
青弋抬头往玄非那边看了看，眼底温柔，“我自然在意他的性命，却也更尊重他的意愿。而对这个问题，我了解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为什么不说我这个条件对你的吸引不够大呢？”天魔那只收进了黑雾中的手又伸了出来，竖起一根食指，“那我们就换个条件。”
一块灰得发白的碎片悬在他的指尖上，正缓慢地转动着。青弋只看了一眼，脸上的淡定便维持不住了。
天魔似乎觉得他这反应十分有趣，笑得更开心了，道：“青弋，我是个大方的人，只要你答应入魔，我便补全云襄缺失的魂魄。我甚至可以抽回他体内所有魔气，送他魂魄入冥界，让他得以顺利转世投胎。这个条件，你还是要拒绝么？”
☆、坚持
虽然只是在和青弋一个人说话，可天魔的声音始终都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假意打斗的玄非与云襄不约而同地僵了僵，又迅速反应过来，强迫自己镇定，本就是在做戏的打斗显得更加不成样子了。
两个人各藏心事，谁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好在天魔并未怀疑云襄，也没对他二人多加理会。
玄非明白青弋对云襄怀有多么强烈的愧疚，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补救当年无心造成的过失，他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可是入魔……玄非不敢去猜青弋将会做出的决定，心中的不安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云襄同样也在紧张着，倒不是希望自己可以顺利进入轮回转世再为人，只是无比在意自己在青弋心里的分量罢了。做了上万年的孤魂野鬼，他早对转世投胎没了期待，只得一个解脱就够了。他喜欢青弋，并不是真地想让对方为了自己踏入魔道，可却也矛盾地不想听他说出否定的话。
“入魔……”青弋总算是在众人的关注下缓慢地开了口，吐出这两个字后，难看的脸色也一点点恢复，还露出个浅笑来，“我入了魔，救得云襄一个，却要害死多少生灵？”
云襄的心一沉，一阵焦躁伴着恼怒卷过五脏六腑，几乎让他放弃想要帮助青弋解除黑巫丝的想法。
玄非却放了心，只是没敢表现得过分明显，以免被云襄看出来，他又要反悔了。
这样的答案自是无法取悦天魔，他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堂堂上神将竟是这般无情无义的家伙，一个一心爱慕你的人为你落到了这一步，你却连救他都不肯么？”
“谁说我不肯了？”青弋盯着那还悬在他指尖上的魂魄碎片，道。
天魔不耐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不愿入魔么，改主意了？”
“入魔自然还是不愿的，”青弋挺直了先前一直放松的背脊，“既然交换的这条路走不通，那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也就只能硬抢了。”
他说着，突然化身成为巨龙，口中吐出水柱，直取云襄的魂魄碎片；龙尾有力地摆动着，拦腰斩向天魔的那团黑雾。
天魔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有胆量主动出击先行发难，意外之余还有几丝兴奋，也并不急着将魂魄碎片收起，反而逗着青弋玩儿似地将那东西又托高了些，口中轻蔑道：“找死。”
莫晟钧与吴静茹见了青龙真身，动作多少都迟滞了些，后者更是惊叹出声，连打架的事都给忘了。
泓然施法阻住了想要趁机逃脱的山神，不开心地道：“看什么看，忘了你们在做什么了么！又不是没见过龙，有什么好稀奇的！”
“别闹了小白龙，你跟大人根本没法比。”吴静茹很不给面子地道，“我第一次见你真身时还觉得挺厉害，现在一看，你根本就是蚯蚓嘛！”
泓然：“……”
莫晟钧收回视线，专心对付山神，同时安慰小白龙道：“还是你的真身更可爱一些。”
“闭嘴！”身为一条龙，居然被夸可爱，泓然觉得胸闷非常。
空中，云襄心头的气愤已经散得一分都不剩了。他面色柔和了下来，望着青弋轻叹了一口气，眼中竟有些湿了。
玄非担心青弋受伤，传音给他道：“你打算怎么做，能不能快些？”
“急什么？”云襄也不看他，双目痴痴地定在青弋身上，“他肯为我豁出性命去，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玄非觉得牙疼，不过听着他那胸有成竹的语气，便也没继续催促了。
水柱在触到那魂魄碎片的刹那便化成了冰，将它牢牢地冻在了里头，连带着冻住的，还有天魔那雾做的半只手臂。青弋不敢稍有放松，一边将碎片小心往自己这边拖，一边对泓然等人道：“玩够了，可以制住他了！”
泓然与吴静茹响亮地应了。
“是什么给你信心，你让觉得自己有能耐单枪匹马来挑战我？”天魔的声音拖得又慢又长，满是不屑。话音落时，他已经将被青弋冻住的手给抽出来了。
厚厚的冰层里只剩下云襄的魂魄碎片，这反而更称了青弋的心，伸出龙爪想要将那碎片收回。
那碎片却又化为一缕魂烟，从冰块里飘了出来，乖顺地回到了天魔手心中，再次变回了本来模样。
天魔的手指拉长变细，捏住那枚碎片，充满威胁意味地道：“你没听见我在问你话么？”
“为朋友两肋插刀需要什么信心？”青弋仰头长啸一声，朝天魔扑了过去，“就算最终帮不了他，我把命赔给他也就是了。”
天魔大笑，声音波涛一样卷来，“那我便成全了你！”
一龙一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玄非早没心思在这边配合云襄演戏了，很想也冲过去与青弋一起并肩作战。听到青弋说愿为云襄而死时，他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着，又没来由地翻上让人鼻酸的委屈，说不出来，只能自己和自己生气。
“别急，就算他把命赔给我，我也不会要。”云襄的声音适时传入他脑中，“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看看青弋……再看看他就好了……”
山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被一条幼龙和两个修士逼得哭爹喊娘。这三个中，不论单拿出哪一个，要他对付都没有问题，可撞在一起，便足够他狼狈不堪了。
龙族生来便有神力自不必说，另外两个本该是普普通通的修士，却是一个魂魄上印有玄武给的固元符，另一个又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运气和朱雀神火结下血誓。
倒霉的就剩下自己一个！
山神越想越生气，正巧这时又听到了青弋给他们的指示，用的竟是“玩”字，头顶简直都要气冒了烟。
被这些没什么修为的东西骑在脑袋上逗弄，实为他生平奇耻大辱。山神放弃了逃跑的想法，爆喝一声，全身力道汇在一处，朝吴静茹狠狠击了过去。
可他这力道才行至一半，便被九天神火化作的盾牌给拦了下来；紧接着纯正的神力罩下，利爪划过背脊，立刻叫他来了个皮开肉绽。
天魔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等了等，对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泓然在他背上又踩了两下，双手叉腰，神气地对莫晟钧道：“师父不是给了你一条用来捆我的绳子么？来来来，捆上。”
莫晟钧从袖底取出绳索，白了他一眼，“别乱说。”
吴静茹过来帮忙，好奇问道：“为什么要捆住小白龙？师兄，师父都教你什么啊？”
“女孩子少打听些有的没的！”泓然正色道。
莫晟钧：“……”你是故意引着旁人往奇怪的方向想是不是？
“我知道了！”吴静茹反应过来，“是师父怕小白龙闹事，要师兄你在他不听话的时候就用宝贝捆住他，他就不能施展法力了对么？”
泓然初到随心山庄时颇受忌惮，也的确是被那绳索捆过的，他自觉很丢面子，敷衍道：“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样。”
——倒像反而不是那么回事似的。
莫晟钧哭笑不得，也不去解释了，免得越描越黑。
山神被神索绑住，怎么挣也挣不脱，恼道：“要杀要剐都给爷爷痛快着些，少要羞辱于我！”
“我们不杀你也不剐你，要留你给青龙大人处置的。”泓然道，“你还有一阵子好活，好好反省一下吧。”
山神吃力地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啐了一口，道：“只怕你们的青龙大人却没有一阵子好活了。”
泓然留心观战，不再说话，只不声不响地踹了他一脚。
也不知是山神被擒让天魔认为自己不该再留情面了，还是他觉得自己已将青弋耍得够了本，周遭的魔力一下子剧烈地涌动了起来。
青弋再次伸向那枚碎片的手臂被一团浓雾撞开，发出了清晰的骨裂声。
与云襄的打斗不需要多留神，玄非便一直将自己大半的心思都放在青弋那里，此刻自然也没错过那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再次生出将云襄丢开的想法，又心疼又着急地传音问道：“你到底在等什么！”
云襄也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天魔驱动黑雾去包围青弋，转守为攻。他嘴角弯起，露出个有些调皮的笑，出声道：“等的便是这一刻。”
玄非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便见那人探手过来一把捏住了自己腰间灵蛇的头，捏开蛇口，直接将灵蛇尖锐的牙齿刺进了他的手腕中。
“喂！”玄非大惊。
云襄没解释，放开蛇头转而向下，直奔莫晟钧手中火盾。不知是不是中毒的关系，他的身体晃得厉害。
莫晟钧不知他与玄非间的交流，只当他是敌人，将盾牌重新化为火剑，直刺向他心口。
云襄不躲不闪，暗道一声正合我意，竟是直直撞了上去。
☆、解脱
火剑不偏不倚地戳进了云襄心窝，他的魂魄在那一瞬变得几近透明，身体虚弱地悬在剑上，像是顷刻便要魂飞魄散。
“云襄！”玄非俯冲过来，正要接住他下滑的身体，便见他被剑刺穿的心口处亮起一点青光。
青光只闪了一下，便似被打碎一般星星点点地在云襄身体里铺开，而后他全身血脉乍现，黑色的毒液游走其中，显得格外诡异。
玄非扶住他倒下来的身体，双目圆睁，惊诧道：“那是……”
云襄面呈死色，咳了几声道：“是当年青龙佩上……害死我的青龙息，我……我还留着……”
“你做了什么？”玄非见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闭上了眼睛，面色痛苦至极，整个身体抖得厉害，甚至快要虚化，也不由心急。
云襄却已半个字都说不出了，想要摇头都做不到。
这情形让泓然有些害怕，躲在莫晟钧背后问：“怎么回事？”
莫晟钧已将火剑收起，见玄非与云襄不似为敌，心中不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便没答他的话。
青弋才将自己断掉的手臂接上，便察觉这边出了事，正巧天魔不知为何也顿住不再追击，他得空看过来，见了云襄的模样也是一怔，大声道：“不管你们在做什么，都给我停下！”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云襄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只手狠狠抓住玄非，手指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当中。
“云襄，你……”玄非看着他的身体一阵青一阵黑的变幻，也有些无措。
天魔突然怒吼一声，抡起巨大的拳头朝这边袭来，口中大叫道：“叛徒！”
青弋本想过来看看云襄的情况，此时不得不先为他们挡下天魔的这一击。
莫晟钧和吴静茹都被这一声吼弄得难受无比，险些当场便晕过去，好在他们各自有神力护体，这才勉强撑住了。
“大人会不会死？”泓然抬头看着盛怒的天魔山呼海啸的这一下，茫然问道。
可还不等这一击的力道落实，便见天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痛苦的呜呜声从黑雾深处响起。
同时，云襄直起上半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1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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