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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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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以久得安 作者:林子律

    第9节

    谢安闲本来应该高兴的。

    公司终于在《春日绿闪》结束后走上正轨,沈诀的事业重心逐渐朝着国内转移,何况他这次还回来了,眼看又是没有新工作的长假期,有机会去上次没有去的太平洋小岛度假——可他就是噎得慌。

    此前谢嘉树说的提议在谢安闲心里像个□□,刻意忽视的时候尚且不会构成威胁,一旦提到此类话题,他就难以避免地去自我拉扯。

    而他又不知道沈诀怎么想的。谢安闲仔细一算,沈诀今年九月就31了,自己也到了26岁,在合作伙伴里他的确年轻,但和演艺圈的那帮小鲜肉一比,谢安闲难免偶尔觉得已经不小了。同龄人,诸如覃宛这样的青梅竹马,已经成家立业,他还孑然一身。

    到了考虑未来的时候,谢安闲却犹犹豫豫,开不了口。

    他对自己说,“等这次沈诀忙过了抽空问一下他的意见。”谢安闲觉得要不是他死缠烂打,沈诀早就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在演艺圈摸爬滚打混得风生水起,如今已经达成一半,或许再过几年沈诀应该娶个门当户对的漂亮女孩,生个他喜欢的可爱女儿。

    这么一想便纠结得不得了。

    还得找个时间跟沈诀说清楚,不然他非憋死不可。

    谢安闲独自在沈诀的公寓里,百无聊赖地打了一晚上游戏。坐到后面觉得单调,索性起来大胆地翻箱倒柜了。

    沈诀在这套公寓住的时间最长,故而生活的痕迹更重些。他刚出道时的第一桶金买了这套房子,位置寸土寸金,能看见江景。房子空间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卧室谢安闲睡过几晚,无一例外的被美色迷了眼,什么也没注意。

    他记得沈诀拍照技术不错,但归根结底,和自己半径八两的不专业。果不其然,谢安闲在他桌上发现了一台单反相机和一台胶片机,牌子是顶好的,只是好似很久没用了。书架上除却类似《演员的自我修养》的书和一些英美文学原著,还放了几本打发时间的杂志,放在一起各种违和却又浑然一体。

    谢安闲目光逡巡一周,落在了尽头的相册上。

    他拿下来,翻开第一页,突然意识到这本相册的历史十分悠久——开篇是沈诀的高中毕业照,下面的空白处用油墨笔写着日期和事件。

    沈诀那时候已经很高了,站在他们班最后一排的边缘,照片年代太久,依然掩不住那时出众的眉眼。谢安闲看沈诀,多少带着粉丝滤镜,觉得沈诀哪哪都好,就算撇开这层滤镜,沈诀也的确是好看的。

    他眉眼深邃,肖像其母,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有混血气质,侧脸刀削斧砍般轮廓分明,鼻梁挺拔,薄唇如刃——这长相笑起来见得一点温柔,可放在证件照和毕业照中,纹丝不动的冷漠。

    谢安闲津津有味地翻,前面是沈诀高中时的照片。

    这人好似很不情愿保留这些记忆似的,每一张的解说都吝啬得恨不能压缩在五个字以内,却又非要强迫自己记录事件。

    饶有兴致地一一翻完,谢安闲合上相册放回书架,暗自在心中咀嚼了一下沈诀这些年不太常见的过往。他过得按部就班,且枯燥无味,所有的乐趣与烦恼全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谢安闲长出一口气,还是现在的沈诀可爱。

    他刚要把相册放回去,突然滑出了一张、大约只是随手卡在那一页的照片,谢安闲俯身捡起来,竟然在那上面看到了自己。

    以前他有偷拍过沈诀,却不知道沈诀也偷拍过自己:目测在几个月前,沈诀离开北京去纽约时拍的。谢安闲送他去了机场,安检外面告别,他跑到旁边去接电话,沈诀便在这一刻拍他。

    那时他的相机不在身边,只有手机,即便如此,沈诀依然冲印出来。

    照片的焦点在谢安闲,他旁边熙熙攘攘的送机大厅,人来人往,国外出发的地方更是大包小包不断。谢安闲穿一件米色外套,显得很年轻,正侧面对着打电话,他微微低着头,竟然是连自己都不曾发掘的温柔模样。

    谢安闲想了想,把这张照片珍而重之地收在自己包里。

    沈诀给他发微信时,谢安闲已经无聊得又吃掉了一份披萨外卖。他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消息,立刻一蹦三尺高,把剩下两块披萨往冰箱一放,立刻出了门。

    他在车上打电话给沈诀报道,然后沈诀冷静道:“我没喝醉,但我待会儿得装醉。”谢安闲头顶掠过一串省略号。

    可他没问原因。谢安闲记得沈诀也开了车,索性半路找了个公司在上海的工作人员,待会儿负责把自己的开回去。这么一来一去的耽搁,快到沈诀说的那家火锅店时,很明显已经有点晚了,谢安闲还没靠近,就看到了沈诀。

    沈诀旁边有两个年轻人,都是他在《绿闪》剧组见过一面的。谢安闲有点脸盲,惟独对好看的人见之不忘,稍加推测便认了出来。

    他对那位下属道:“一会儿我把人接到车上,你把他的车开着,跟在我后面回来。”

    下属道:“明白了谢总,您朋友的车是哪一辆我好直接过去。”

    谢安闲:“就是那边的法拉利,你慢点开,别撞坏了刮花了,他可宝贝这车。”

    下属:“……好的谢总。”

    言罢,谢安闲做了三个深呼吸,总算把自己和沈诀的关系从亲密无间的恋人主观臆断地拉回“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好配合他的谎言。谢安闲简直要在心里为自己点播一首《演员》当做背景音乐了。

    他甫一下车便对上沈诀的眼神,还有旁边赵荼黎担忧的神色,连忙把人接了过来,敬业又贴心地把称呼都换了:“男神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不舒服?”

    沈诀艰难地摇摇头,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谢安闲扶住他,急急忙忙地朝沈谣道:“我先把你哥接走了哈,下次再聊——”

    末了还不管沈谣一脸懵逼,谢安闲便干脆利落地把沈诀的车钥匙扔给一起来的下属,径直把沈诀拖走了。

    关上车门,谢安闲又绕到车头处跟沈谣挥了个手这才从驾驶座上去。他刚踩了一脚油门,旁边要死不活的人立刻坐起来,很是头疼地揉着睛明穴。

    华灯初上的大都市,将将要下雨的阴沉,前方街灯明亮地照出一片光海。

    谢安闲开出一站路才开口:“怎么,不开心啊?”

    沈诀纠结道:“我还是觉得,沈谣那个男朋友有点儿不靠谱,不知道他哪里好……你听我说完。赵荼黎简直太套路了,他一上来就直接喊我哥,然后我能说什么?”

    听到前半段时谢安闲还不以为然,后面直接笑出了声。沈诀看他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不悦地皱起眉头:“小谢,你也觉得我小题大做了吗?”

    谢安闲拍他:“可能荼黎就想快点得到你承认吧,你别太敏感了。”

    沈诀哼了一声,这千载难逢的傲娇让谢安闲又找到一处他的萌点。谢安闲十分开怀地说:“不过喝了酒不开车是好事,万一被抓到酒驾就糟了。”

    “我就一次酒驾……”沈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方才的烦恼一扫而空,低着头笑道,“就是那次遇到你喝醉了蹲在路边不肯走,我那会儿刚从酒吧出来,还算清醒……你就冒着扣分的危险把你抓回去了。”

    然后谢安闲胆大包天地吻了他,从此汹涌的感情彻底决堤。

    漫长的回忆轻而易举把人包裹在温柔中,谢安闲单手掌方向盘,另一只手覆盖住沈诀的。这片光海代表着最纸醉金迷的欲|望,而他浸淫其中,并不觉得彷徨失措。

    他们当夜在沈诀的公寓做|爱,事毕沈诀睡得快,谢安闲却没那么轻易入眠。翻了个身,他索性坐起来,从自己随身带的相机sd卡里导出了年代久远的一张偷拍。

    屋内没有开灯,电脑屏幕闪着光,谢安闲艰难地和困意作斗争,终于把照片导进手机里了。然后他轻轻一笑,发给了沈诀,这才卧下,心满意足地抱住沈诀,把头埋在他颈窝,又偷吻了一下那人睡着了的严肃的唇角。

    翌日沈诀醒来时,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两条未读消息。

    他皱着眉打开,竟然是谢安闲发来的一张照片。

    那上面他站在洛杉矶的大街上,阳光灿烂,他穿一件黑色衬衫,站在一群动态的人像当中,被阳光和树的阴影锁起来。焦点模糊,显然是一张废片。

    可沈诀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文字消息上写:“拿了你一张照片,补一张给你。”

    他连忙轻手轻脚地起床,去翻自己书架上的相册。位置果然被动过,而卡在中间的某一张曾用以缓解思念之苦的照片也不翼而飞了。

    ☆、转折

    沈先生最近很忙,谢先生对此颇有微词。

    起因是好不容易重逢,两个人甜甜蜜蜜地睡了一晚,谢先生早上起来发现沈先生又跑了。于是他差点掀了被子,感觉自己非常窒息。

    沈诀来上海本身为了和沈谣吃顿饭,故而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北京和剧组会合,然后紧锣密鼓地开始宣传的行程。谢安闲一觉醒来,旁边没人光剩个备忘录和一把钥匙,他捏着那把钥匙,一脸懵逼。

    然而谢安闲只是暂时起床气发作,回过神来他又安抚了自己。毕竟成年人,哪有那么多事非要说清楚的,这才心平气和地捡起那张备忘录。

    因为不常手写中文,沈诀的字丑且潦草,和他这个人放在一起,是个很贴切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谢安闲“啧”地一下乐了,找到了嘲讽他的资本,刚要开微信拍个照给沈诀,手没拿稳,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床单上,背面竟然还有字。

    冷冰冰的“还有行程,先去北京等你”之后,沈诀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补了几句话。

    “平时总是说不出来,其实我一直很抱歉,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你。这次也委屈你自己在这儿,留了钥匙,另一把是我在北京房子的,地址写在下面。如果愿意的话,下次也可以不住在家中,我们一起生活。”

    谢安闲盯着这几行小字,几乎脑补出了声音。他的确不太能想象沈诀浪漫地把钥匙放在天鹅绒首饰盒递给他的画面,光是思绪碰到这一层,就能被雷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谢安闲惟独对书信表达格外受用,比如之前他玩笑般写的那张支票。

    那天离开沈诀的公寓前,谢安闲习惯性把换下来的拖鞋放在进门处,和沈诀的并在一起。他目不转睛地看了看,没忍住,拍了张很有生活气息的照片,在朋友圈微博小号和s中抉择许久,选了最后一个。

    他还是有点怕被扒出来,对沈诀影响不好。

    谢安闲认识的覃宛是混粉丝圈的,跟他说过很多次,现在的粉丝眼睛尖的不行,有时候她们不说只是因为懒,如果真要挖□□,比狗仔还厉害。

    覃宛那时忧愁地说:“你和男神在一起要当心啊,他粉丝虽然平时波澜不惊的,特别怕他有绯闻——沈诀形象太好了,总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万一哪里不对,被扒出来——你俩又不是没一起上过八卦新闻——我都不知道那帮小姑娘会爆炸成什么样。”

    谢安闲:“……有那么严重吗?”

    覃宛:“有,相信我,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女友粉。”

    这话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直到谢安闲偶尔接触到一个关于粉丝文化的报告时,突然映入眼帘,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噤。

    他指着上面的几行字问送报告的李秘书:“这是什么?”

    李秘书不慌不忙地解释:“哦,是这样的谢总,前段时间有个男团成员过生日,这是根据他生日时粉丝做的应援总结的一套报告。现在的粉丝文化从韩国滥觞,每年重大通告、演唱会和生日会都会做应援,给偶像送礼品——呃,谢总,沈老师没收到过吗?”

    猝不及防被问到的谢安闲皱眉:“没听他说过,怎么?”

    李秘书:“那可能是沈老师常年在美国活动……哦对,谢总,我们做这个主要是想借鉴学习其中的宣传方式,您看,《春日绿闪》后期剪辑工作好像也快要做完了,我们身为投资方,是不是可以跟发行方沟通一下?”

    谢安闲仔细咀嚼,感到十分有道理:“那这样吧,你跟文宣部的蔡经理说一下这事,让他和发行商……就是烁天影业的相关负责人联系一下,毕竟我们掌握这部电影生杀大权呢。此外,再跟光华传媒的谈一谈,他们的演员他们应该会上心。”

    李秘书点头称是,接了活转身要出去做,刚走出两步,被谢安闲叫住:“等会儿。”

    于是又贤良淑德地退回来,低眉顺眼道:“谢总还有什么事要我去办的?”

    谢安闲仿佛纠结很久,表情千变万化,最终定格在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羞赧和恨铁不成钢的混合上:“你说的那个……那个什么,‘生日应援’,怎么弄的?”

    李秘书:“啊?”

    谢安闲捂脸:“这不是,我们家沈老师也快过生日了。”

    李秘书:“……”

    谢安闲连忙端出领导的架势,一边挥手一边解释:“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事没事,你先去做别的。”

    直接说出来还是太跌份了,谢安闲虽然喜欢沈诀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他和沈诀在一起的事李秘书也知道,可事关谢总威严,于是只能先怂了。等李秘书满头问号的出去了,谢安闲立刻拨了个电话,哀嚎:“阿宛!教我做应援啊!”

    沈诀的生日在九月,中秋前后,以前他都回家过中秋顺便一起庆祝。他始终坚持觉得,生日这种东西,小时候聚一聚就算了,长大了还整天想着这样那样礼物和假期,就显得太过幼稚和拎不清了。

    当助理小黄一脸痛心疾首地把新闻给他看时,沈诀先开始不明所以,脑子转过来之后,立刻哭笑不得地无言以对了。

    美国东西海岸十个大城市地标商圈的led屏幕、包括纽约时代广场和好莱坞百老汇在内,无一例外地被承包了整三天的宣传。而同期国内的北上广也发现了诸如此类,一模一样的宣传,最后定格在“happy birthday”上。

    沈诀看这条消息,《雪原法则》里和他搭戏的女演员vivian也在,见他表情不对,饶有兴味地凑过来,观摩完了整条新闻,不明觉厉:“哇,好厉害呀,这是贵公司给你的宣传吗?他们可真够意思!”

    沈诀撑着额头:“不,应该是……粉丝行为。”

    vivian顿时更加肃然起敬了:“之前我听说过韩国偶像的粉丝会做一些很疯狂的事,看来中国的粉丝也爱你爱的很深沉呀。”

    沈诀叹了口气,他见vivian还跃跃欲试,索性点开视频给她看了。

    其实他立刻就想到是谁,但这种事,谢安闲到底一片好心。他最近的确忽视谢安闲了,《雪原》的宣传期只有三天,其中因为等场地和档期安排耽误的日子却又很多,于是快到生日了,他还在剧组里配合工作。

    但沈诀又不好问谢安闲,只好轻描淡写地发了条微博,表示应援自己看到了,粉丝不必再这样声势浩大地庆祝,心意都领了。最后在乔钟的指导下,补上公益活动的标签,宣布即将捐款给西部山区的教育工程。

    一时间舆论倒都站在了他这一边,粉丝盛赞他有爱心又低调。

    沈诀无奈地趁着宣传结束的空白时光给谢安闲打电话,那边接起来,他直接说:“你下次不用花这么多钱……真的。”

    谢安闲:“不是我自己出的啦,我跟覃宛一起——覃宛就是当初和我一起去见你的,她是你的真爱粉,本身也是她的主意。”

    沈诀:“我不是在怪你……我就觉得没必要……”

    那边突然笑了,谢安闲的声音蓦地低了许多:“沈诀,我跟你说过我最喜欢你哪里没?”

    他说得实在缠绵,让沈诀情不自禁地脑海空白片刻,这才好整以暇问道:“没说过,你现在要和我说吗?”

    谢安闲的声音软,平时讲京腔,自带一点爽朗和潇洒,此时放低了又变柔和了,竟有几分江南的温润:“我最喜欢你光芒万丈的样子了,想让你成为全世界的焦点。”

    他遇见沈诀,是因为文艺片里沈诀落拓地背着包旅行的样子一点也不邋遢,反倒有着一种不羁的桀骜。

    他爱上沈诀,又是因为这人可以高高在上,性子又慢又冷,对旁人都不在乎,惟独不能接受任何好,否则要加倍还回来。性格太过吸引人,拿得起放得下,不喜欢时会拒绝,喜欢了就一心一意,等不到以后便说出口。

    谢安闲终于有机会跟他说这些话,他的措辞没那么肉麻,却把沈诀听得眼眶一热。

    沈诀习惯对别人好,谢安闲对他的一切在他看来弥足珍贵。就像那张随手写了一生一世诺言的“支票”,好好地贴在沈诀的钱包里,仿佛一个贵重物品,旁人碰不得;又像此前他拍下的照片,把这人的好与温柔全记下了。

    谢安闲以前对他说,爱情不是博弈,没有输赢也并非一定对等。大约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守着一份单纯。

    两厢坦白后长久的静默,就在谢安闲以为沈诀要挂电话时,对方突然说:“你……嗯,你们投放的那个led,什么时候结束?”

    谢安闲:“你生日之后呢,不急的,还有好几天。”

    沈诀:“好,等过了明天我收工,你陪我去看看行吗?”

    两个人相约在第二天傍晚,中秋刚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北京久违的晴天之后夜间笼罩一层轻薄的云,随着高空的风微微飘过,将月色和霓虹点缀得朦胧。

    谢安闲看到戴着墨镜的沈诀,他在车中,靠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谢安闲敲了敲车窗,那人很快出来了。

    这个地段接近谢安闲投放在王府井的led屏幕所在商圈,也是北京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之一。谢安闲不着痕迹地挠了把沈诀的掌心:“你过来堵车了吗?”

    “堵惨了,晚高峰。”沈诀笑了下,“不过我心态好,就在那边看火烧云。”

    谢安闲乐了:“那你晚点发微博炫耀吧——你真的是,要多发微博啊,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人设太糟糕了,不讨喜。”

    沈诀说嗯,他指着前方:“是不是那个?”

    没他想象中的富丽堂皇效果,那块led屏幕很大,谢安闲和覃宛做的却不是24小时无间断投放,按照广告位的价格租的,每一个小时放一次。

    谢安闲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也到了。”

    当他看清了“生日快乐”的字样时,一点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来,沈诀突然记起此前谢正则跟他说过的话。此刻天时地利人和,谢安闲心情似乎也不错,再这样下去,确实可以考虑某件事,于是沈诀拉了拉谢安闲的袖口。

    “小谢,咱们是打算长久过下去的吧?”

    谢安闲佯装炸毛:“不然呢!你别想把我甩了我告诉你!”

    沈诀:“没有要甩你,我也想和你过一辈子。”

    听了这话,谢安闲还顾不上高兴,却立刻被沈诀下一句打蒙了。

    “你想过小孩的事吗?咱们要不要考虑下,领养或者……代孕?好给你家里一个交代。”沈诀停顿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也给我家里一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吗,我拒绝【

    ☆、升温

    谢安闲觉得沈诀说的有道理,和谢嘉树的理由八九不离十,但他没想到这不是沈诀自己的主意,而是他大哥出的。

    “所以……那天他见你,还跟你说了这个啊?”坐在沙发上,谢安闲好似还没从刚才华灯初上的浪漫里回过神,悻悻地说。

    沈诀看出他不开心,把外套挂好后倒了两杯水,陪在他旁边坐下来:“是,其实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你看,我们家比较传统,我又是长门长孙,小谣出柜之后,就唯一的独苗了。虽然我不怕跟家里闹翻,可到底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

    谢安闲:“谢老二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他是担心我们亲戚说闲话。”

    沈诀顺了把谢安闲的头发,把他捞过来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大哥跟我说,他不打算再要孩子了,但当时还不知道你二哥可能也没孩子……他问我怎么想的,我说,征求了你的同意之后,我可能会领养一个。”

    谢安闲听他这么坦诚,反倒没有很郁闷了:“所以你是一定会要小孩儿的?”

    沈诀大大方方地说:“对,算是给我家里一个交代。”

    沉闷许久,谢安闲伸手抱住他,埋在沈诀颈侧低声喃喃道:“……我爱你。所以尊重你每一个决定,代孕我无所谓,但你不许和别人发生关系。”

    沈诀细密的吻落下来,一通耳鬓厮磨后他才缓缓道:“我不会。而且我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没关系,我可以回去跟父母说。家庭和你,我都放不下,但倘若真的没法两全,我已经成年这么久了——小谢,我会选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谢安闲手足无措,只能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免得沈诀看出来他要哭。静静地把眼泪憋回去,谢安闲才退开,轻快地说:“我又不是不讲道理,就膈应那么一会儿……”

    沈诀抬手触到他脸颊:“那哭什么?眼睛都红了。”

    谢安闲:“起开!”

    沈诀被迁怒,却笑着领了,主动低头:“来给你打一下。”嘲笑他平时够不着头,该死的身高差,谢安闲怒目而视,最后在他额上吻了一口。

    话却是到底说开了,这个事便没有那么禁忌,谢安闲此前上网查了一些国外的资料。目前在国内,未婚代孕这种事上不得台面,若随便找,很容易牵扯出伦理问题,他也不想真的让沈诀去和哪个女的发生关系。

    “就在加州,圣地亚哥和都有一些很正规的注册公司,有寻找卵子捐赠者的,也有专业的代孕妈妈公司,他们都与当地大医院有合作,体检之类的程序都在医院完成,很安全。确定下来会签合同,到时候孩子出生,与代孕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谢安闲说完,喝了口水,把资料给沈诀,大有“你自己决定”的意思。

    他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自己却有点纳闷地想,当初谢嘉树的意思是让他给老谢家捞个小孩儿,怎么现在看来,他俩就算要了一个,这孩子姓沈的可能性还大些……

    沈诀认真地把那个文档看完,全英文的,偶尔他会停下来斟酌下。

    谢安闲以为他心理阴影,解释道:“你放心,那些代孕母亲都有心理咨询师开解,保证是在健康的心理环境下帮忙……而且她们很多是军嫂,也有自己的职业。我看最后面说,在美国,很多人觉得这没什么,生育是很崇高的事。”

    沈诀:“我不是担心这个,我还是……放在国内,这始终不合法。”

    谢安闲:“哦,好办的,我有美国绿卡。而且在加州地区这是合法的,到时孩子落地就是美国籍。”

    沈诀:“你还考虑得挺周到。”

    谢安闲闻言往他身上一倒:“是啊……我二哥跟我说过,他本来打算和琛琛姐去做这个的。结果琛琛姐身体不好,二哥也心疼,就想说算了。他有妻子了,代孕就有点那啥……打我的主意,这些资料都是他说了之后我去收的。”

    沈诀笑道:“我是低估你了,那你不反对吗?”

    谢安闲:“这又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事,你都跟我说了一辈子,为了以后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不过我比较担心你。”

    看来当初沈诀那句“我爸一枪崩了我”还历历在目,时隔多日仍然余威尚在。

    今年中秋,因为工作的关系,沈诀没能回家。他后来才听说沈钧和沈谣都没回去,这下他爸已经有点不高兴,家宴少了几个人,顿时不伦不类了起来。沈诀想,看来只有过年回家的时候再说了。

    于是他安慰谢安闲道:“不要紧,我过年回去跟他们说,大不了就……造谣呗,说我和别人未婚先孕了,对方不愿意嫁我,生了孩子要跑路找新生活。”

    谢安闲笑出声:“你这脑洞,不去当编剧多可惜。”

    沈诀严肃道:“你要相信我的演技。”

    《雪原法则1》上映后,口碑空前的好,烂番茄和ibd评分也不错,至于在国内,本身豪华的卡司与原著积累的人气强强联手,捞了许多钱。沈诀有幸分到一笔可观的片酬,当机立断给自己放假。

    谢安闲最近也收获了,他投资的《春日绿闪》在冬天刚到的时候于东京电影节斩获了东京大奖,并且首映取得了不俗的评价。

    得知谢安闲投入之后,沈诀痛心道:“你怎么花那么多钱!这是文艺片啊,投进去万一收不回来怎么办!”

    对方无所谓道:“没关系,只要票房破亿我就能收回成本。有沈谣和赵荼黎在,应该不成问题,我上网看过,他俩的路人cp粉还挺多的……再说了,当初救人水火,男神,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诀不语,只看他。

    谢安闲说开心了,继续道:“而我的事……算了,我的事还是我的事吧。”

    这次沈诀忍俊不禁:“为什么?不想让我和你分担啊?”

    谢安闲含含糊糊地说:“不要,我的事都是小事,一个人郁闷郁闷就好了,你事情那么多,所以一定要很开心。这种说出来你又操心,解决不了问题,徒增烦恼。”

    他这番话说得含混不清,沈诀却听出了个大概,不由得心头一软,化成一江春水。

    谢安闲比他小,在这段关系里,沈诀有意无意地照顾他。而后发现,对方仿佛根本不需要他在生活或者事业上的帮衬,两个人独立自主,在一起了好好腻歪,不在一起就认真敬业,分开算账。话虽这么说,谢安闲的事,却很多都不是小事,他只不想让沈诀担心,那些事沈诀也不懂。

    于是他只得吻住谢安闲,含着他的嘴唇轻轻舔舐,听到些微湿润的水声后分开,喘息之后轻声道:“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不要生闷气。”

    谢安闲笑了,那双黑眼睛实在太璀璨,亮过新西兰的漫天星河:“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为我做,你只要爱我就行了。”

    这话说出来太危险,几乎立时引火烧身。

    第二天谢安闲头晕脑胀全身发软地瘫倒在床上,哭着打电话给秘书:“谢总今天不上班,谢总腿疼!”

    沈先生的假期里,谢先生感觉还不如他忙工作时过得自在。

    谢安闲检讨自己实在欠虐。此前沈诀对他爱答不理时,他总是贴上去鞍前马后;沈诀对他死心塌地了,他又嫌弃人家整天太黏;沈诀忙工作,他在那怨念不回国陪自己;沈诀放假了,他恨不得对方赶紧去拍戏。

    这样不好,谢安闲心想,他也很喜欢沈诀,但做人不能骄奢淫逸。

    于是他义正言辞地跟沈诀提了,对方十分不屑一顾道:“谢总,您这马后炮真是……都快过年了,这几个月我也没见你抱怨啊。”

    谢安闲振振有词:“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刚开始恨不得每天跟你黏在一起不分开;后来觉得有点不好,但谁让我喜欢你啊,你要就要了呗,我宠你;到现在……喂沈诀,你不觉得咱俩每天除了吃和玩就是做,有点不节制?”

    沈诀认真道:“不觉得,我得先把过年放假的份额提前透支了。”

    谢安闲:“……你这很像一个fg,过年又不是上前线,难道我还怕你不回来吗?”

    沈诀哈哈大笑,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道:“我怕被父亲打断腿,回来就是个二级伤残了——这次回家我有任务的。”

    谢安闲领会的。

    他和沈诀已经说清楚了,鉴于法律上他俩都未婚没有条件、情感和血缘上父母不一定接受领养,最后考虑了代孕这条路。沈诀如果这次回家说通了父母,等到开春,趁着沈诀在加州拍戏的间隙,两个人就去把这件事落实了,这样顺利的话,最晚到第二年初,他们家就有新成员到来。

    沈诀最后重复:“你要相信我的演技,我会把台词编得潸然泪下的。我继母是个很开明的人,你放心,她肯定不会……”

    谢安闲一脚把他踹出门:“赶紧回家吧你,待会儿飞机要赶不上了。”

    结果沈影帝信誓旦旦的精湛演技没有机会展示,他对此很是怨念。

    这个年过得十分舒坦,沈谣不给他找麻烦,沈司令也对他和颜悦色,其余几个长辈夸他事业有成,虽然还是在年夜饭桌上不痛不痒地催了一下婚。

    鸡毛蒜皮都没有烦扰,沈诀非常高兴,觉得这是老天帮忙。他计划等到大年初三过后再向父母坦白,以他对父母的了解,至少陈如瑾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殊不知除夕之夜,一切的顺利突然被搅和。

    沈谣的男朋友“被出柜”了,半夜逃到c城来投奔他。沈诀看得心惊胆战,他原本就偏袒沈谣,至少情感上是接受的。于是刷拉一下拦在了赵荼黎面前。

    而后又是鸡飞狗跳,赵荼黎替沈谣挡了个烟灰缸,险些破了相,大年初一清早,沈家热闹得仿佛演了一场大戏。

    沈谣都差点受了皮肉之苦,他现在冲上去说“爸其实我也有男朋友”,大概会当场英勇就义。

    大年初四,沈诀告知家中马上要离开c城,面对陈如瑾的疑问,他叹了口气,总算敲了个边鼓:“回去陪我对象。”

    陈如瑾:“阿诀也有对象了呀,下次带回家来!”末了大约是经过沈谣这次看开不少,本身沈诀并非她亲生,更加不介意这些,陈如瑾八卦地补上一句悄悄话:“是男是女不要紧哦,妈妈支持你。”

    她好像看透了一切,甚至颇有先见之明地接受了现实。沈诀懒得猜她哪里又看出不对劲,苦笑着一言不发,灰溜溜地回了北京

    谢安闲满怀期待:“你四肢健全嘛少年,怎么样,顺利吗?”

    沈诀没好气地说:“出柜了。”

    谢安闲:“哇——”

    沈诀:“我弟。”

    谢安闲:“……呃。”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赵荼黎的锅!你要不跑过去人家哥哥早就跟家里说了!

    赵荼黎:又关我事????【←亲儿子

    ☆、未来

    沈诀这个柜没出得成,后来他想起,其实有点感谢沈谣在他前面挡了一下。

    尽管陈如瑾对沈谣的事不知道何时得知,还特别高兴他们俩兄弟重修旧好,沈父仍然对此讳莫如深。直到沈谣和赵荼黎的关系终于得到承认,他再听说沈诀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找了个男对象,却奇迹般地忍了下来。

    但当下的沈诀是郁闷的,他跟谢安闲说起,两个人都齐齐地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开春后不久,《绿闪》此片因为种种不可描述,在势头大好的时候被迫提前下档。谢安闲少赚了钱,心里默默地将某总局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忍气吞声,继续看起了下一部片的合作计划。

    景悦以其“人傻钱多”的设定接手了此前的烂摊子,并且后续工作做得有声有色,成功啃下来这块硬骨头,并且获得了口碑票房双丰收。

    于是合作应接不暇,景悦总算彻底出现在这块市场上,以一种胜利者和初生牛犊的气场,打着拯救国产影片的旗帜,吸引了不少才华横溢但囿于穷困的导演与编剧。谢安闲让李秘书直接组织了一个特别部门,处理其中的选片和修改工作,既然是投资,不能只出钱,他看明白这一层,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利益关系从来都是两厢合作,现如今各处新势力声名鹊起,老牌影视公司独断专横的模样再没有容身之所,也该改朝换代了。

    谢安闲接连选了两个剧本,一个走古代悬疑风格,剧本很精彩;另一个则是亲情向,当前市场稀缺的题材,几个故事连在一起,十分有吸引力。

    他跟沈诀说时,对方称赞道:“很会选啊,振兴国产市场就靠你了,我的谢总。”

    拯救世界的谢总表示:“去你的啦,都是钱,我心疼死了。”

    谢安闲觉得自己有做慈善的潜质,但不妨碍无路可走的年轻人们对他感恩戴德。当今市场被资本操控,电影沦为速食文化的牺牲品,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花好几年时间琢磨一个剧本或是拍摄一部电影了。

    谢安闲喜欢这个,所以不忍心让它流亡在记忆里。当然有一半的原因在沈诀,他们都是从前的忠实观众。

    这话题让谢安闲倍感欣慰,他挂了电话,继续干劲十足地布置好了接下来的工作,然后对李秘书说:“帮我订一张机票,尽量选在周五或者周六,去洛杉矶。”

    李秘书心里有数,确认道:“您去见沈老师吗?”

    谢安闲喜上眉梢却强装镇定道:“他只是一方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他所说重要的事,即为和沈诀商量好的,去代孕机构实地考察一番,再询问一下相关事宜。沈诀的柜没出成,但这件事实在宜早不宜晚,趁着沈诀如今在国内的神秘感还在,就算有了孩子,他不说什么,旁人胡说八道的也少。

    鉴于这件事的保密性,谢安闲只和谢正则商量了一次。对方原本的意思也是让他们有个孩子,自然满口答应。

    沈诀家中对此还集体蒙在鼓里,甚至沈谣都只知道谢安闲是沈诀的“暧昧对象”。他要先斩后奏,谢安闲想了想,似乎木已成舟,再冷酷的家长也会软化,便随他去了。

    落地的第一秒,谢安闲有点晕。他甚至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要办成了。

    沈诀当下演的这部戏,是他继《唐人街旧事》之后第二次和华裔导演姜成宇合作。这一次姜成宇不再让他演小人物,而是本职出演,饰演一个卷入了凶杀案的“演员”,他擅长讲故事,犯罪与镁光灯结合,更是拿手好戏。

    谢安闲到片场时,他们正在拍摄一场雨夜的戏。他便被小黄请到旁边,泡了杯咖啡,一头雾水地享受了第一次看沈诀拍戏的过程。

    洛城最近都是大晴天,为了效果导演借来喷水机,一声令下,取景的大半条街道顷刻间变得湿漉漉,被昏黄灯光一照,分外迷离。

    沈诀见准备好了,二话不说走进雨幕旁边待命。导演喊了a,片场静寂无声,只有水滴不停打在柏油路上,无痕般一点点声息。

    他从夜色中走出来,脸上带的妆让他整个人十分苍白,偏偏嘴唇红得要命,侧脸一抹陈旧的铁锈红,像是血迹。他手中一把刀轰然坠落,迅速地反射灯光,刹那间雪亮。而他仿佛解脱一般跪倒在地上,雨水顺着发梢低落。

    谢安闲好奇地凑近了监视屏,有一个自下而上拍摄的机位,他清晰地看见沈诀脸上的表情:唇角在笑,可眼睛里如死灰一般绝望得很。

    这场戏没有台词,他沉默地从迷茫到解脱再到哭得嚎啕。

    直到喷水机停下来之后,沈诀才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小黄连忙拿了毯子要冲上去。这时谢安闲轻轻一按她的肩膀,摊开手,小黄会意,双手把毯子奉上,自己缩到旁边变成尽可能小的一团。

    沈诀脸上的妆被冲得乱糟糟的,他拿手抹了一把脸,刚要说些什么,肩上突然一沉,有人的手按上来,一张柔软的毛毯。

    他侧过脸,谢安闲迅雷不及掩耳地在沈诀的后脑呼噜了一把:“影帝,我来了!”

    沈诀一扫刚才的阴郁,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把毛毯往肩膀上带了带,旋即拎起来盖在头上擦了擦头发,回到导演身边看回放。

    如此这般又断断续续拍了十几条,今晚的戏份总算拍完。

    回酒店的路上,沈诀跟谢安闲解释:“这个戏是这样的,我演的那个演员,他其实算是个心理变态,一直利用自己镁光灯下的身份和不同的女人发生关系,然后杀了她们。有点像《香水》的格局。今天拍的这场,就是他杀了一个人,出来后失魂落魄——直到结局的时候才会揭晓原因。”

    谢安闲:“听剧本挺有意思的,什么时候上映?”

    沈诀:“早着呢……争取国内一起引进吧,到时候我请你看。”

    宏伟的悄悄话说了一路,谢安闲脑洞大开,把他的未来一直计划到了奥斯卡,沈诀听得都快笑得蹲在地上了。最后谢安闲无奈,轻轻地踹了他一脚:“你笑毛线啊!”

    沈诀举起双手示意投降:“我只是觉得太不不可思议。我想着,这几年能拿一两个三大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已经够高——然后就回国,每年随便拍点商业片,参加点无聊的真人秀,后半辈子一边带孩子一边赚钱。”

    谢安闲怼他:“你就不能有点追求!”

    沈诀:“以前挺有追求的,想一年拍三部戏,想拿学院奖和金球奖,想为国争光。现在谈恋爱了,只想一年都休假,不到万不得已不开工,整天陪着你。”

    谢安闲:“……”

    他又气又好笑,还藏着一丝感动即将崩溃,正在这时,沈诀补上最后一击:“别人是,‘业无高卑志当坚,男儿有求安得闲’,我可能是‘男儿无求得安闲’吧——话说你名字是这么来的么?”

    谢安闲条件反射地说:“不!是‘君思我兮不得闲’!”

    言罢沈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薄唇轻轻扬起:“嗯……是啊……”

    文化人引经据典来借花献佛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谢安闲没想到沈诀是这种人。他从里到外被调戏了个透彻,脸红得不行,飞快地往他背后一杵,妥协般头抵住他的背,抱住沈诀的腰把他往前推。

    沈诀还在借题发挥:“你不有的是瓜子吗,怎么还会害羞?”

    谢安闲:“这都哪跟哪啊!能快点回酒店睡觉吗,明天还去不去看你未来儿子了?”

    日落大道的夜景不及黄昏美丽,沈诀任劳任怨地握住谢安闲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和他同手同脚地往前走。

    翌日他们如约来到代孕机构,向医生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类机构大部分服务都是为不育症的夫妻以及同性取向人群提供便利,因而交流时并未有任何尴尬。谢安闲向接待人说明了来意,对方打趣般问道:“二位已经结婚了吗?”

    谢安闲愣了一下,他还在想措辞,突然旁边的人先开了口。

    “还没有。”沈诀微笑着说,“但我想应该快了。”

    另一个如同被惊喜砸晕了头,径直用中文说:“什么?”

    沈诀不理他,用英文向接待人坦然道:“我们已经考虑小孩的事,结婚不是应该的吗?”

    接待人瞥了一眼两人尚且空空如也的无名指,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那先恭喜你们了。”她又介绍了一些合作机构的情况,包括几家医院,和代孕母亲的代理公司。

    加州华人很多,也有许多代孕母亲是亚裔,因此基因成了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咨询结束后,谢安闲又和接待人约了个时间,说是先回去商量好。他拉着沈诀走出机构大门,憋不住似的说:“男神,咱要混血儿好吗!”

    沈诀还没思考过这个,条件发射地反问道:“什么混血儿?”

    谢安闲:“你不是喜欢女儿嘛,我觉得混血小姑娘最好看了。何况这边基因是由卵子捐赠志愿者提供的,我们可以提出一些选择条件。”

    沈诀:“嗯……有道理,那就你决定吧。”

    于是一路上谢安闲都在喋喋不休,从“女儿长得像爸爸那应该和你挺像的”“以后住哪边是不是要添个婴儿房”“我没带过小孩子咱们还是请个保姆呗”到许多年以后,恨不能一直计划到小孩儿上大学嫁人。

    沈诀安静地看他,觉得这人心宽已经成了本能,然而就算如此,仍旧十分可爱。

    他牵过谢安闲的手,心下想,倘若被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的看法哪有自己的事重要,他又不和记者过一辈子。

    从刚在一起算起,他和谢安闲迄今为止没有大风大浪,偶尔沈诀会担心是不是在后面等着他。后来谢安闲始终对他充满热忱,两个人在一起不腻歪,但却很有相处多年的平和。于是沈诀转念一想,别人怎么说,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兀自开导完毕,旁边谢安闲说累了,买了个冰激凌吃。

    沈诀问他:“甜么?”

    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没有闲暇分给一对卿卿我我的恋人。谢安闲拉下他,重重地吻了上去,混合着草莓牛奶味的冰凉侵入舌尖。

    谢安闲什么都没说,沈诀自己默默地下结论:“……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点了个题23333 预计40章完结吧【

    ☆、求婚

    那天以后,谢安闲觉得不能拖太久。沈诀拍戏分不开身,他便独自去了那代孕机构几次,都是同一个人——金发碧眼笑容温暖的女士——接待的,偶尔她会和谢安闲聊一些自己的事,让他不要有心理压力。

    女士的儿子也是同性恋者,并且通过代孕现在有了两个孩子。她很热情地拿照片给谢安闲看,算不上多么优秀的一对,然而看着就是般配舒服。

    谢安闲笑着问:“他只喜欢女儿,或许以后我们还可以考虑再要一个。”

    那女士很是理解地点头:“我可以冒昧问一下,您的恋人是否童年有过母亲关爱的缺失?喜欢女儿这种心理,其实某种程度也有弥补的意思……虽然只是一部分。”

    谢安闲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过世了,然后他一直到学龄才有了继母。他不常跟我提,只跟我说,对妈妈的印象几乎没有了,和现在的继母相处很好,也没有阴影了。”

    女士笑了,又和谢安闲再沟通了一下别的问题,把拟定的合同给他看。

    当问到他们对孩子的基因有什么希望和期待时,谢安闲说:“可能大部分华裔想的还是华裔宝宝……但我们想要个混血宝宝,他的事业决定了很多东西没法说的太明显,如果是个亚裔,或许还有些媒体会死缠烂打到底是谁。”

    对方把他说的一字一句记录下来,郑重其事道:“愿你们能够幸福。”

    这天谢安闲落实了一件大事,整个人如释重负。他把前期工作都做好,沈诀来了所有的手续就简单点,谢安闲刚拿出手机,准备给沈诀发个信息报备,目光却骤然顺着前方的一对小情侣落在了旁边的婚纱店橱窗。

    石膏模特身上穿着隆重的婚纱和黑色礼服,胸口一朵红玫瑰鲜艳欲滴。布置成婚礼现场的橱窗前有个天鹅绒小垫子,上头摆着两枚互相依偎的戒指模型。

    他想了想,改拨了当地一个做设计的朋友电话,向他借用手指围测量仪。

    而另一边的片场,沈诀得知谢安闲把手续都办好后,在两场戏的间隙给继母打了个电话。

    国内时间正是临近半夜,他贸然打过去,其实很怕陈如瑾已经休息了。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对方声音很清醒:“小诀呀?”

    陈如瑾一直这么叫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二十余年不曾变过,也因为她毫无芥蒂,沈诀这个童年缺爱的阴暗少年才很快接受她。

    此时异国他乡听到一句亲切的小名,沈诀吸了吸鼻子:“妈,您休息了吗?”

    陈如瑾平和道:“没有呀,今天你爸爸去和战友打高尔夫了,刚才回来呢,累得不行,我给他做夜宵吃了……怎么了,不是在拍戏吗?”

    “嗯……嗯,是在拍戏。”沈诀声音放低了些,“妈,我有事跟您说。”

    陈如瑾说了一句“好”,那边的嘈杂的背景音乐变小了。沈诀又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才先说:“我接下来跟您说的事,您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没关系,我跟您说一声而已。就算您和爸爸都不接受,我也……”

    陈如瑾笑了笑:“是和你那对象有关吧?”

    猝不及防被道破心事,沈诀支支吾吾地“嗯”,陈如瑾抢先说:“过年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过了吗,还让你带回家来呢。怎么,也是个男孩子啊?”

    这个也字,让沈诀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险些淹没头顶,他没法长篇大论解释,原本是不善言辞的人,只好又木讷地说:“嗯,对不起。”

    陈如瑾轻松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呀,你们小辈的事情,爸妈本来也管不着了。我还要表扬你,没趁着过年一起说,否则你爸非气死不可!”

    沈诀闻言轻松了点,终于有了说正事的勇气:“是这样的妈妈,我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了,所以我们最近打算在加州这边找那个……代孕,机构已经找好了,然后协议与合同我看过。现在跟您说一下,如果您能接受,我就立刻签了。”

    陈如瑾无奈道:“就算我不接受你也应该签啊,你又不是要对我负责,是对你男朋友负责吧……对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沈诀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谢安闲:“比我小一点,但他事业心很强,对我也挺好的,我很喜欢他,打算和他结婚。”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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