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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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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药人 作者:颜双思

    第9节

    少年说着红了眼,“半月前,我们家少堡主在外出游历时就被幽冥教的人掳了去,与此同时还有多位武林世家的子弟也被抓去了七海。幽冥教的人向中原下了血帖,说是要救少堡主他们,就必须前去七海幽冥洞,他们在洞府前摆了擂台,只要击败一个幽冥洞的死士,他们就放出一个人……哪里想到我们好不容易将少堡主救出,人却是半死不活了。”

    “既如此,何不一举捣了那什么七海幽冥洞?”陆焱之疑道。

    “那七海幽冥洞的死士,各个修炼魔功,功力高深莫测,而幽冥教又位于七海之上,光是前去就已麻烦不已……更别提那关着人的洞府了,幽冥洞深埋地下,机关重重错综复杂,贸然前去必死无疑……”

    陆焱之听了,想到以前被关在雾山的岁月,深知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心中生出同情之意。本想带这少年回去见师父,却听少年道:“听说就连前任武林盟主谢连家的那个瞎眼儿子,也被掳了去!”

    陆焱之脚步一顿,愣在那儿。

    少年奇怪道:“仙人怎么了?”

    谢沉玉半月前回去给谢夫人贺寿,一直未归,陆焱之当他是要在家中再多呆上些时日,没成想……他按住少年的手腕,焦急道:“你方才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谢沉玉?!”

    “谢……谢沉玉?好似是叫这么个名儿……”

    陆焱之一听,心中顿时方寸大乱。

    三年来,谢沉玉一直在玉寒山中陪伴陆焱之,二人间早已情深厚谊。如今听闻谢沉玉出事,陆焱之哪里还能平静下来,当即就抱起少年,飞身朝木屋奔去。

    长宁推开门时,见着的就是一个满脸焦急的人,怀里还揽着一个小少年。他道:“何事这么匆忙?”

    陆焱之进屋,和长宁说了这事。长宁沉吟片刻,将那小屁孩扔出屋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好几袋锦囊来,对着陆焱之道:“我这辈子是不会再离开玉寒山了,你就自个儿下山去救谢沉玉吧。这几个锦囊里放着的都是我精心研制的□□,遇到危险时可以用上一用。”

    “师父……”听闻要自己一个人下山,陆焱之有些慌乱。但是一想到谢沉玉的安危,便二话不说地接过锦囊。

    谢大哥待他那般好,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见死不救。

    当日,陆焱之就随少年下了山。虽然心中焦急,但陆焱之心中也知,凭他一人之力单独前往七海幽冥洞救人,是万万不成的,所以只能先去万风堡医了万少堡主后,再商量救人的对策。

    少年名唤江小喜,是少堡主的贴身侍从。因着年纪小长相喜庆,自小干的又是服侍人的活,一路上将陆焱之伺候得极好。

    眼看过了这个树林,就到中原的地界了,陆焱之坐在马车里,想起往事,心中不免难过。如今又要踏足中原,他只盼别再遇到那个人。

    却在这时,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陆焱之疑惑地撩开帘子,问道:“怎了?”

    江小喜声音颤抖地指着前面不远处道:“……那边在打架呢,我们绕路吧。”

    陆焱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林里,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人,正对一个年轻人痛下杀手,且招招狠辣直取性命。

    “是幽冥教的人啊,千万莫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快走。”江小喜压低声音说着,驾着马车就要调转方向。

    陆焱之却在看了那一眼后,当即愣住了。

    只因为那个被人围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越!

    秦越!是秦越!陆焱之忙坐回马车里,一动也不敢动。没想到这还没到中原,就让他碰上了秦家人……这是不是说明,秦章也在此处?!

    陆焱之顿时坐立难安,只想快点离开这片树林。

    可偏偏老天不让他如愿,一把利剑破空朝马车劈来,陆焱之忙抽剑飞身跃出,一面格开利剑,一面抱走江小喜。

    他两脚点地,墨发飞舞,白衣翩然,虽心中紧张面上却装作一片气定神闲。江小喜见了,忙大喊:“仙人……仙人……”

    方才那身姿仿若游龙,面容又是清冷俊秀,却有仙人之范。

    而那柄被格开的利剑,正稳稳地插在一旁的树干上,剑柄上刻了一个“秦”字。

    那柄剑却是秦越故意朝这边刺来的。秦越受幽冥教之人围堵大半日,早已力不从心,好不容易盼着人路过,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保命的机会。

    只见秦越一面躲,一面退,嘴里还喊着:“救命啊!大侠快救我!!”

    秦越手中没了武器,躲得煞是狼狈。陆焱之本是打算转身就走,可是见秦越那狼狈的样子,心中又是不忍。

    毕竟当年,秦越是救过他许多次的……

    就当是还了当年的恩情吧!

    陆焱之咬牙,手持长剑踏着步子迎了上去。

    陆焱之修炼心绝大法多年,却只是在山中与谢沉玉或长宁拆过招,还从未像现在这般手起剑落,白衣沾血。杀掉第一个人时,陆焱之握剑的手是抖的,当温热的血喷到他脸上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蔓延,他吓得差点丢掉长剑。

    一旁秦越转身替他挡下一招:“当心啊!”

    陆焱之这才回过神来,不再心神不宁,只是将在这三年里所学到的剑招,一一招呼在这群恶鬼身上。

    待到将人尽数斩杀殆尽时,天色已黑。

    秦越累得瘫坐在地,“走了一个天魔教,又来一个幽冥教,江湖真是太不安稳了。”

    忽然听到“天魔教”三字,陆焱之身子一抖,他默不作声地将剑收回剑鞘里,转身就要带着一旁已经吓傻了的江小喜离开。

    这时秦越却道:“这位恩人,天色已晚,要不随我去客栈里歇息一晚?”

    “不用了。”陆焱之不想与秦家人再有瓜葛,当即就拒绝了。

    三年来,修炼心绝大法,使得他的声音也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所以陆焱之并不担心会被秦越认出来。

    果然,秦越见到陆焱之时,也未从他身上有过半丝他就是当年那个丑八怪的联想。

    “恩人别跟我客气,还未知恩人的名号呢!我姓秦单名一个越字,敢问恩人的名讳是?”

    “在下……长宁。”陆焱之犹豫道。

    “长宁兄,见你年纪轻轻,武功却如此了得,是师出何门呀?”

    秦越这么些年了,性子还如以前那般未曾变过,武功也未有半点长进。

    陆焱之看到他,总是会想起那个人,想到他,胸口处的伤还会隐隐作痛。陆焱之便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江小喜却道:“仙人,不如我们先去客栈歇息吧,反正这里离小镇也不远了。”

    “是啊。”秦越点点头。

    说着也不管陆焱之愿意不愿意,拉起人就要走了。陆焱之想拒绝,却见江小喜走得比他还快,只得无奈地跟上。

    罢了罢了,反正秦章又不在,去客栈住上一晚,也不会如何。

    到了镇上的客栈后,秦越朝掌柜的拍出一锭银子,要了三间上房。江小喜武功低微,这么些天的赶路,早就累得不行,这会儿听说有上房可以住,乐得不行,跟着就要和秦越上楼。

    陆焱之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头。

    他没有发现,就在他进客栈后,有人也跟在他的身后进来。

    那人凝视着陆焱之的背影片刻,随后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按在陆焱之的右肩上,声音里带着惊喜和不敢置信,只听他念道:“陆……陆焱之?!”

    听着这声音,陆焱之浑身僵硬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来,入眼的就是那张记忆里熟悉的面庞。还是那般耀眼夺目,恍若真正的天神下凡。

    是秦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陆焱之整个人僵硬在那儿,周身的物事皆已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秦章那张绝色的面容清晰可见。

    三年的光阴,似乎未在秦章的脸上留下痕迹,依旧是那般美得不可方物。他身着藏青色的锦缎云袍,墨发用白玉发冠束起,露出艳丽的五官。一双美目流转,神色里带着欣喜若狂。

    只听他紧张地唤道:“陆焱之……是你吗?”

    声音里的小心翼翼,是曾让人眷念不已的温柔。

    陆焱之一愣,立时慌了心神。眼前的秦章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起来,他双手颤抖,心下大乱,却仍竭力控制着,不让秦章发现他的异样。

    胸口处的隐隐作痛,使得他深吸一口气,佯装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道:“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

    他不知秦章是如何将他认出来的,只能努力抑住心中的不安,冲着秦章淡然一笑。笑容明亮夺目,断没有往日的丑陋可怖。

    果然,话音一落,待得陆焱之转身一笑,秦章登时立在原地愕然不已。面容上原有的喜悦之情,在看清眼前人长相后,霎时一僵,笑容冷却。

    陆焱之能清楚地看见秦章眼里浓浓的失望。他不懂,不懂秦章此举是为何意。既认出了他,又为何在看见他现在的容貌后,如此失落?难不成……方才秦章只是认出了他的背影?

    可就算如此,陆焱之也想不出为何秦章在见了他的背影后,会如此激动。毕竟他不过是个早在三年前就已死去的人。

    他的死,不正合了秦章的意?陆焱之在心中冷笑,突然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就算真被秦章认出来了又如何?如今的他相貌大变,只要抵死不认他就是陆焱之,秦章也奈何不了他。

    思及此,陆焱之笑容愈甚。

    秦章看着面前这张与记忆中全然不同的脸,神色黯然。

    适才踏进客栈时,秦章一眼就瞧见了这个熟悉的背影。三年来,他曾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背影。他快步地踏上前去,生怕这道背影又像梦中那样离他而去。

    然而却在背影转身后,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秦章只觉得自己置于冰窟窿里,全身发冷。

    是了,他怎么又忘了,那个人早已在三年前,葬身了火海。

    面前的小美人儿正对着他淡笑,秦章却无心欣赏。他无力地收回了搭在这人肩上的手,面色疲惫。他知眼前这人除了背影与“他”相像外,其余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在他失望之时,耳边传来秦越的声音。“二哥?你怎的在这儿?”

    秦章抬头,看向那个朝他走来的不省心的弟弟,这才想起这次出门是为了何事。他冷着脸道:“近来江湖不太平,大哥怕你出事,特意嘱托我带你回去。”

    秦越性子素来顽劣,平日里没少仗着秦楼惹事生非,这会儿听了秦章的话,面色一塌,急忙讨好道:“好二哥,你可别听大哥胡说,江湖太平着呢。况且我武功好,能出什么事啊。”

    说罢,秦越还想搬搬救兵,便向一旁的陆焱之使眼色。

    陆焱之哪里有空理会他,趁他们说话间,便匆匆地回身上楼。转身之际,与秦章擦身而过。长袍一拂间,卷起一阵清风。有一丝墨发抚过秦章的耳垂,带着一股清香。

    霎时间,秦章犹如被雷劈中般立在那儿。那丝墨发勾得他心神不宁,他猛然抬头,心下一凛,如鹰的目光狠狠地桎梏住那道熟悉的背影。

    他看着背影远去,心中泛起的疼痛令他呼吸一窒。

    就好似无数次在梦里,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被大火吞噬,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无数次惊醒,倚在床头大汗淋漓。

    秦章捂住胸口,痛苦道:“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他的背影,他会反应如此之大?明明只是一张陌生的脸罢了……除了背影相似外,相貌上与那人却是截然不同,秦章不认为自己会将这人与那个丑八怪弄混。

    毕竟那个丑八怪陆焱之,世上已再无第二个。

    秦越见秦章神色不对,忙担忧地扶住他。“二哥,可是心病又犯了?”

    秦章却只是抓着秦越的手,狠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秦越慌慌张张地朝着秦章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阵晃神。“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陆焱之回了房后,急忙地落上了门。卸下在秦章面前佯装的镇定,他低声喘着气,心跳如擂。

    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次下山,竟会这么快与秦章相遇。也想不到,既然差些就被秦章给认了出来。

    他不敢想象被秦章认出的后果,他怕极了再像当年那样被一剑穿心。

    倚在床边,陆焱之颓然不已。过往的种种浮现,如走马观灯,如白驹过隙。明知不该再为往事牵扰,可秦章的面容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三年前的,三年后的。

    那个温柔的秦章,那个冷漠的秦章,那个想要置他与死地的秦章……

    陆焱之心头茫然,一片大乱,却在这时,房门外有人在敲门。陆焱之回神问道:“屋外何人?”

    屋外之人道:“长宁兄,是我,秦越啊!”

    见不是秦章,陆焱之心下稍安,又道:“秦兄弟有何要事?”

    “今日蒙得长宁兄出手相助,救了小弟一条小命,为答谢兄台的救命之恩,特请掌柜的做了一桌好菜,邀你一块来用饭。”

    陆焱之现下可没什么心情用饭,尤其是跟秦越一块的话,那必是也要与秦章一道了。遂二话不说便拒了。

    秦越听罢,索性推门而入,在陆焱之的诧异之色下,不容他拒绝地,又是拉起人便走。

    陆焱之踉跄地被带下楼,并被秦越按在了凳子上。他的身侧坐着秦章,此时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陆焱之感到浑身不自在。

    随后江小喜也下了楼,四人围桌而坐。小二将菜端了上来,鸡鸭鱼肉的,还有一壶烧刀子,好不丰盛。江小喜看得直咽口水。

    秦越道:“都别客气,使劲吃,这顿我请。”

    江小喜听罢就要动筷子,却在抬头间,瞥了秦章一眼,手中的筷子掉落下来,发出当的一声响。

    秦越摇摇头,知他必是被秦章的美色煞到了。秦越道:“这是我二哥,秦章。”

    秦章……姓秦的……又生得这般绝美,江小喜略一思索,便已猜到了面前二人的真实身份。江小喜不过是个小侍从罢了,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此时察觉面前坐了位江湖闻名的大人物,自是拘谨不已。

    秦越又道:“今日瞧见长宁兄身手不凡,还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呢。”

    陆焱之闻言,敷衍道:“无门无派,不过山野之人罢了。”

    话一出口,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让秦章的目光又深沉了几分。

    不是他……声音,容貌,都不是他。秦章怅然极了,倒过桌上的粗茶来,一饮而尽。心中讪笑自己还在奢望什么,人都死了三年了,又怎会死而复生。

    不过是背影相像罢了,天下之大,有几个背影相似之人,也不足为奇。

    眼见茶壶将要见底,一旁的江小喜奇怪道:“秦二哥,放着上好的烧刀子不喝,怎的光喝茶了?”

    秦章此时正心情不畅,听了江小喜的问话后,阴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江小喜瑟缩了下,不敢再多言。

    秦越笑了笑,向江小喜解释道:“我二哥不饮酒。”

    江小喜讪讪地点了点头。

    而陆焱之闻言则是一愣。不饮酒?他本因秦章不再将目光置于他身上,而备觉轻松些许,此时听秦越这么一说,却又是诧异不已。

    何时听说秦章有了这么个毛病?陆焱之可还记得,当年秦章那酒可没少喝过。思及此,他为自己倒了一些酒,冷冷一笑道:“秦二公子什么时候不爱饮酒了?”

    说话间,一碗烧刀子下肚,又涩又烈,呛得他眼眶一热,千万愁绪涌上,只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秦章放下茶杯,看了陆焱之一眼,眸中疑云密布。“你怎知秦某平素喜爱饮酒?”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秦章的话似一道惊雷,在陆焱之心底炸开,他暗骂自己多嘴,定了定心神后,便道:“秦二公子名声冠绝江湖,在下也不过是偶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罢。”

    “哦?”秦章听闻,冷嘲了句:“这说书人还真是够仔细的,连秦某的生平喜好都能打听得这般详实。”

    言语间,并未对陆焱之知晓了他的身份,而感到诧异。

    陆焱之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只怕是要多说多错了。

    秦章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虽未再对陆焱之咄咄逼人,可探究的目光却不曾挪开。且越看越觉着,眼前这人的眉眼轮廓竟与记忆中的那张脸有些相似。

    一顿饭食下来,二人皆心不在焉,盘中的美味让秦越和江小喜尽数扫了去,他们也不甚在意。毕竟陆焱之被秦章这么看着,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饭,只是匆匆食了几口,便道是饱了,要回去歇息。

    秦章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未有挽留,眼神里却多了些许深意。

    夜间,陆焱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秦章就睡在隔壁客房里,心中焦虑难安。又想起席间的欲盖弥彰,更是害怕会被秦章瞧出些端倪来,便急急地起身挑起剑,拎起置于床头的包袱,推开房门,决计去把江小喜弄醒,趁夜上路。

    只是脚一踏出屋门,就遇见了从隔壁屋里出来的秦章。

    陆焱之心一慌,待要闪身回屋,秦章却道:“这么晚了,长宁兄还未睡?”

    闻言,陆焱之只得硬着头皮道:“夜色正好,岂能辜负这番美景。”

    秦章笑了笑,看着这夜黑星稀的所谓美景,便也不戳破他的谎言,只是道:“长宁兄这架势,莫不是要与我们兄弟俩不辞而别?”

    说着,用手指了指陆焱之肩上背的包袱。

    陆焱之一向嘴笨面皮薄,即使这三年里武功大为精进,可在玉寒山上终日练剑习武,师父又是个沉默的人,唯一能与他多说会儿话的,除了谢沉玉别无旁人。这会儿一下山就遇着了秦章,本就心慌意乱的,此时哪里还能想出些什么敷衍的说辞来。

    便要默默回屋,秦章眼明手快地挡住他的去路。

    “既然美景不可辜负,长宁可否陪我一同去欣赏一番?”

    黑夜里的秦章,笑容带着一丝魅惑,陆焱之晃神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等到秦章带他来到客栈的屋顶上时,他才回过神来。

    看着一身潇洒随意地坐在自己身侧的秦章,陆焱之仿佛又记起三年前那个对他百般呵护的人。

    陆焱之冷笑了声。是了,秦章生性喜好美人,此时将他带来这儿,想是旧疾又犯了。毕竟他对美丽的事物,总是多了许多耐心的。

    这三年来,陆焱之总是时而记起秦章的好,时而又记起秦章的坏。却是忘了,如何才能将这人抛之脑后。

    一阵夜风吹来,耳畔是树叶的颤动。陆焱之静静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秦章也似乎没有交谈的冲动,只是侧头打量着陆焱之,许久后,才缓缓道:“长宁兄与秦某的一位故人,颇为相似。”

    陆焱之心中一动,颤声问道:“什么故人?”

    清风拂过秦章的衣袍,发出猎猎声响。他闭上眼道:“不过一个死人罢了。”

    陆焱之听着他平静的语气,以为他对这位“故人”的死不甚在意,便是冷嘲热讽道:“想必秦二公子对这位故人的死,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吧。”

    话落,就见一道银光在夜色下恍如一条冷蛇,秦章手持匕首欺身而上,将陆焱之压在身下,那柄小刀便横在陆焱之的脖子上,森冷极了。

    陆焱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全然不知方才他的哪一句话触到这人的逆鳞了。

    黑夜中,只有点点星光。秦章的眼神冷漠而危险,他对着身下的陆焱之道:“若不是你与他有几分相似,就凭你的出言不逊,我便是不会留你的性命。”

    说着,那双大手在陆焱之的面容上抚摸了会儿。

    陆焱之起初还有些害怕,以为是他认出了什么来,这会儿见他摸自己的脸,便道他又是色心犯了,待要出言相激,却听秦章道:“是了,你这张脸,若是划上几刀,便像极他了。”

    陆焱之闻言吓了一跳,不知秦章这话里有何深意,只觉那双冰冷的大掌从脸上划过,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不仅能将他的脸划花,还能将他的心撕得四分五裂。

    对上秦章的眼眸,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危险的眼神里似乎透着浓浓的悲伤。就连压在自己身上的身子,也似是比过去单薄了许多。

    在客栈里时不敢细看,此时离得近了,不难发现眼前的人虽面容依在,却形容憔悴,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陆焱之愣了。纵有万千思绪梗在心口,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哑着声音,装作一副惧怕的样子道:“在下不知如何冒犯了您,还请指点一二。”

    秦章却只是看着陆焱之的脸,心中泛起熟悉的疼痛,喃喃自语道:“是我……是我害死了你……”

    陆焱之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见此时的秦章额上冒汗,似是痛苦不已,便趁他不注意,手刀扬起又迅速落下。秦章只觉脖子一痛,就倒在了陆焱之身上。

    倒下去时,陆焱之也终于听清,秦章贴在他耳畔说的那句,“焱之,回来可好?”

    陆焱之心一热,忙推开身上的秦章,脸色慌乱极了。他回身,快步跃下屋檐回了房。又去将睡得死沉的江小喜唤醒,匆匆地离开了客栈。

    马车连夜赶路,江小喜困得不行,口中直道:“仙人,这大半夜的为何不在客栈歇息,要出来赶这劳什子的路。”

    陆焱之却不答他,脑海里还在回想着秦章昏过去时,说的那句话。

    他是什么意思?

    是已经将他认出来了,故意在试探他?

    那又为何用那种语气说着让他回来……他不是应该对他厌恶至极的吗?陆焱之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可能。

    是了,必是如此,秦章装作情深款款的样子,想将他骗了回去,继续做可随时取血的药人。他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思及此,陆焱之让江小喜快些赶路。弄得江小喜叫苦连天。

    翌日清晨,秦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屋顶上。回想起昨夜里的事,秦章只觉得那个长宁古古怪怪,便回去客栈里,打算找他再好好盘问一番。

    却见屋里早已人去影空。

    又从秦越那里问到,江小喜曾说过二人是要前去万风堡,便牵了匹马来,要往万风堡赶去。

    秦越拦住他。他了解秦章,此时也早已猜出了他的心思。

    昨夜里,秦章一直盯着那人看,他便猜到了秦章在想什么。只因为他也瞧出,那人的背影与陆焱之有些相似。

    他叹着气道:“二哥,陆焱之已经死了,人死不可复生,那个人不是他。”

    三年前,醉酒醒来的秦章,被下人告知陆焱之葬身火海时,曾去后山见过那人烧成焦的尸体。

    面目全非,如若不是身形与陆焱之一致,怕是要认不出来。

    秦章见到那具尸体的第一眼,便眼前一黑,转身吐了出来。他想,陆焱之这个丑八怪,就连死时的样子都这般丑陋。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我是一个食盐的girl/(ㄒoㄒ)/~~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秦章不忍再忆陆焱之死时的惨状,他缓缓回过神来,手心里冒着汗,看了秦越一眼后,翻身上马道:“不管是不是他,我都要去查探一番。”

    说罢挥着马鞭,扬尘而去。

    秦章从不是个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人,昨日里遇见了长宁后,便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名唤长宁的人,除了有副好看的面孔外,其他形容举止,都能从他身上看到陆焱之的影子。

    秦章不觉得世间会有这般相似的二人,在那副美丽的面容上,谁又知道戴着的不是一张人皮面具呢?

    思及此,秦章越发笃定“长宁”与陆焱之脱不开干系。

    当年那具从火海里抬出来的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秦章初时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待到后来醒悟时,却已是后悔莫及。

    如今再细想来,当中却不无蹊跷。那具尸体既已认不出面貌,又如何断定尸体就是陆焱之呢?难不成仅凭身形相似,且尸身上有未烧尽的衣物残留,就能笃定死的人一定是陆焱之,而不是有心人顶替?

    越想越觉着有可能,秦章忙用力挥着手中的鞭子,身下的骏马便沿着官道飞奔,转眼间便是奔出一里地外。

    “驾!驾!!”

    马蹄声过,马上的美人眼中带着希冀,神色却是说不出的紧张。他现下只想快些找上那个人,与他问个清楚。无论是或不是,生或死,秦章都要求个心安。

    只是……如若陆焱之还生还着,那他便是怎么样也不会再将他放开了。

    犹记那年,陆焱之死后过了数月,一直跟个没事人样的秦章却突然疯了似的,命下人将陆焱之的尸体挖出来。秦楼上下当时还以为,秦章是厌恶陆焱之厌恶到连他的尸身也容不下,要将其尸体挖出来毁掉。

    秦弄和秦越纷纷过来劝阻他,却见秦章只是对着那具腐烂的尸体,哭得不成人形。尸体上还爬着腐尸的虫子,恶心至极。凡是见过的人,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呕吐不止。

    唯有秦章,却一反常态。

    后来,那具只是被草草埋葬的尸体,在秦章的命令下,被迁进了秦家祖坟,并依厚礼重新风光下葬。

    入夜时分,秦章抚着碑文上“亡妻陆氏”几个字,在新坟前喝得烂醉如泥,自那以后,便再也没碰过酒这玩意儿。

    那边厢,陆焱之连夜赶路,终于抵达了万风堡。万风堡堡主万老爷子得知后,亲自前来迎接。原是在此之前,江小喜就已飞鸽传书给老爷子,说是请了位神医回来为大少爷治病,因此万风堡上下早已等候多时。

    万老爷子见陆焱之虽然年纪轻轻,可形容举止却颇有一番高人的风骨,便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为上宾。

    陆焱之几时经历过这般阵势,面上便是一阵拘谨道:“老前辈,还是待我瞧过少堡主的伤势后,再言其他罢。”

    万老爷子忙领着他穿过回廊,去了万岳林的屋院。一进屋便闻见些许淡淡的药草味,陆焱之走至床前,见床上的男子面无血色地躺在那儿,显然是昏迷了多日。

    “神医,可千万要救救小儿啊!”万老爷子神色憔悴,这些日子为了长子的事可谓操碎了心。

    江小喜也是在一旁睁着可怜的眼睛,求陆焱之快些医好他家少爷。

    陆焱之心下顿时紧张不已。这些年,虽然跟着长宁学医制药,却也只学到了七成的功夫,且这又是头一次下山替人医病,自然会手忙脚乱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吩咐旁人去外边等候,待屋里只剩他与万岳林二人后,才取出包袱里的银针,扎至万岳林手腕的穴位处。

    随后取针把脉,又将银针用手帕仔细包好,放入衣袖里。

    望闻一番后,心中便了解了大概。

    当天夜里,陆焱之用过饭后,就回房取出银针来,在烛火摇曳下,仔细端详着这银针的变化。白日里针上无色无味,这会儿却已然呈了黑色,且有着一股浓烈的尸虫味儿。

    陆焱之闻过后,一阵干呕,忙将银针收了起来。一番寻思后,他知万岳林怕是中了腐心丹的毒。此毒是用尸虫制成,中毒后虽一时半会死不了,却会一直昏迷不醒,且日子愈久,毒质便会腐蚀五脏六腑,待腐蚀至全身后,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所幸万岳林中毒尚浅,这腐心丹也不是什么无药可解之物。只是……要制出解药来,却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千年雪佛花。雪佛花长在深山崖底,千年一遇,极为珍贵。

    一时间万家上下犯了愁,虽派人出去寻药,却皆是无功而返。陆焱之心下也着急,他还等着去七海幽冥洞救谢沉玉,大半功夫可不能都在这儿耽搁了。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几日后的万风堡迎来了贵客。

    “听闻万堡主在寻千年雪佛,不知晚辈能否帮上一点小忙?”来人将马牵给小厮,跟着大步入府,对着前来相迎的万老爷子拱手道:“晚辈秦章,特来叨扰万堡主。”

    万老爷子见来人是秦章,受宠若惊。“秦贤侄,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秦章笑了笑,又是一阵寒暄。

    秦楼在江湖上以售卖情报闻名,此时秦章的到来对万老爷子来说无疑不是雪中送炭,当即就与秦章说明了雪佛花一事。秦章听他说到那位高人,便细问了一番,见果然是长宁,就知自己没有来错地儿。

    只是不免又想,如若长宁是陆焱之,那他治病救人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地寻什么雪佛花?他那一身的药血,世间什么奇毒解不了?

    不过这样也无妨,是或不是,只需问上一问便知。秦章面上一笑,道:“雪佛花却是千年难遇,珍贵得很,不过恰巧晚辈就有一株。”

    “哦?”万老爷子一惊,“贤侄这……”

    “这株雪佛是家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取来的,不过既然老爷子急用,赠与您倒也无妨。只是……”秦章说着,却又卖了个关子。

    “使不得使不得,”万老爷子忙道:“贤侄还是出个价吧。”

    “雪佛本就是无价之物,说这个未免庸俗了。”秦章笑道:“只需老爷子方才提到的那位神医,亲自到我这儿来取药便可,且需得是夜里头。”

    “夜里头”三字,秦章说得格外仔细。万老爷子一听,当下有了计较。听闻秦楼二公子天性风流性喜美人,如今得见果然是做不得假。老爷子虽不愿为此得罪那位神医,可到底还是小儿的命要紧,便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夜里陆焱之用过饭后,有下人来报,说是雪佛花一事有了进展,特请他去书房一叙。陆焱之不疑有他,便独自去了书房。推门而入时,房中无人,陆焱之四下里张望了会儿,忽然间房门被猛地关上!

    陆焱之忙回身,全身戒备。却在转过身子的那一刻,见到秦章倚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烛火摇曳下的秦章,未像往常那样身着白衣,反而一袭红衣,妖冶非常。

    陆焱之恍惚中,以为看见了成亲那日的秦章,也是一袭红衣,眼神炙热而温柔。他心中一咯噔,眼前便是除了秦章那张好看的面容外,什么也瞧不见了。

    秦章笑了笑,缓步朝他走来。

    陆焱之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磕巴道:“秦……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秦章盯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伸手便要一碰,却被陆焱之躲过,他收回手,冷冷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秦某手中恰巧有一株雪佛花罢了。”

    陆焱之闻言,道:“那便要先替万老爷子谢过二公子的慷慨解囊了。”

    秦章冷哼一声,“要这雪佛花也不难,只需长宁兄为秦某解答几个疑问,若是让秦某满意了,雪佛花自然是双手奉上。”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秦楼二当家所不知晓的?”陆焱之嘲笑了声。

    “你。”秦章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秦章话落,陆焱之当即愣在那儿。就像他没有想到秦章会出现在万风堡一样,他也没想到秦章竟会这么快就瞧出端倪来。

    心下一慌,陆焱之缓缓地朝后退去,却猝不及防地被秦章逼进了墙角,无路可退。面对秦章的质疑,他只能故作镇定道:“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又何须二公子这般上心。”

    “无名小卒?”秦章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抚过他的脸,轻声道:“这张人/皮/面/具做得倒是不错。”

    说着,便是用力在陆焱之的面皮上一扯,只盼能将所谓的面具给撕下来,露出那张他渴望见到的丑陋面容。

    只是不管怎么弄,手上触碰到的肌肤却是光滑无比,全然没有人/皮/面/具的粗糙感。那双大掌抚过陆焱之的眉眼、面颊、耳后,下手时而轻时而重,却依旧什么也没发现。秦章愣了愣,不死心道:“面具做得还真是高明。”

    陆焱之被秦章弄得身下一软,面红耳赤的,他恼羞成怒道:“二公子真是可笑,我这是货真价实的脸,何来的人/皮/面/具。”

    秦章不言,又是在陆焱之的脸上摸了许久,可那张温热的面容,却怎么也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他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是人脸无误。

    他无力地收回手道:“多有得罪。”

    “无碍。”陆焱之见秦章收手,心中暗松口气。说罢,便趁着秦章出神之际,寻了个理由,快步离了书房。

    徒留烛影昏黄,红衣黯然。

    这几日连夜的赶路让秦章疲态尽显,可再怎么疲倦,都没有那个人是真的已经死了,更能让他感到绝望。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又是枯坐一夜。

    在亲眼见得长宁那张姣好的面容并非人/皮/面具后,秦章这几日稍渐活络的心思又是消沉了下去。本来也只是抱着一点侥幸,可当残存的那丝希望依旧破灭时,他心中的绝望之感席卷而来,再也抵挡不住。

    秦章倚在床头,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身前,双目紧闭,眉头微皱,似在做着一个很长的噩梦。

    三年前,陆焱之的尸体被草草埋葬后,秦章越发殷勤地陷进美人乡里,终日里寻欢作乐。可饮再多的酒,也填补不了心上空了的那一角。

    秦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着那些围绕在身侧的美人,没有了喜爱之情。

    美人美人,见得多了不都一个样?美的人,美起来千篇一律,而丑的人,却各有各的丑法。秦章醉眼朦胧中,好似又见着了陆焱之那张丑陋的面容,他微微一笑,倒在了案几上。

    连日里的荒唐,终是让秦弄也看不下去。以往秦章爱怎么玩乐,他都很少管教。可这次秦楼刚起了一场大火,着火的缘由还未查明,身为秦楼的二当家却只顾着玩乐,成何体统!

    秦弄命人将秦章豢养的那些美人一一遣散,又将秦章关在屋里好好反省。

    秦章饮酒过多,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或者说,这几日来,他没有一天过的是清醒日子。

    听闻秦弄遣散了他的美人们,秦章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苏暮白有来看过他,说是道别。秦章看着面前这个神色黯然的人,不难听出他言语中渴望他挽留的意思来。而他却只是冷漠地说了句,“珍重。”

    对于苏暮白这个人,秦章有过一些时日的恍惚。以为自己该是喜欢他的,可除了和颜悦色外,却提不起再多的兴致来。

    苏暮白听着他冷漠的语气,眼神中不免透着一丝恨意。他冷笑道:“二公子,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

    秦章狠瞪他一眼,“胡说什么?”

    “你会后悔的。”苏暮白笑了笑,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秦楼。

    你会后悔的。短短的五个字,却像一道诅咒般,烙在了秦章的心上。

    后悔?他会后悔什么?他是秦楼的二当家,拥有享不尽的财富,举世无双的容貌,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生顺遂。可有什么是值得他后悔的?

    秦章头有些痛,他想借着酒来清醒一番,可那些酒早已被秦弄藏了起来。下人们也不敢忤逆秦弄的意思。无奈之下,秦章只得出门去跟秦越讨些酒来。

    可走着走着,脚步却不自禁地朝着北苑走去。

    北苑地处偏僻,近秦楼的后山,平时鲜有人烟,若是胆子小的误入了,说不得还会被院里的荒凉幽静吓一跳。

    秦章不知自己怎会走到这儿来,只是脚下似是生了根,到了这儿后,就没想着回头了。

    他记得,陆焱之那个丑八怪,生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

    心里头突然生出一丝空落落来,秦章脚步没有停顿地进了陆焱之住过的那间屋子。

    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木板床外,便什么也没有了。床帐上还结着蜘蛛网,不难看出这里的破败。

    床头摆放着几件衣物,都是些粗布麻衣,衣上还落了些许灰尘。是陆焱之的衣物吧?秦章想着,便走近了些。

    记得那天夜里,他也是无意走到这里,瞧见陆焱之与那姓谢的幽会,心中一怒,便将人带离了北苑。

    当时走得匆忙,陆焱之的一些贴身物都留在了这间屋子里,没有随着那场大火烧得干净。

    想到这,他坐在床头,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这些衣物。几件粗布麻衣下边,还藏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那布料一摸,就知与这些不同。秦章心头猛地一跳,小心地将它拿起。

    衣裳在手中抖落开来,随着灰尘的掉落,映入眼帘的是件如火的嫁衣。

    秦章愣愣地看着那件嫁衣,那料子那款式,那衣上破了的大大小小的洞……一时间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他按着不甚清醒的脑袋,神色痛苦。

    那些不愿被回想的往昔,一点一点地又再次被忆起。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中毒期间与陆焱之发生过的点滴,一丝一毫都未曾忘记过。

    他以为自己厌恶陆焱之,厌恶那张丑陋的面容,厌恶到想将那些过往尽数抹杀干净。却从未想过,内心深处早已被那个丑八怪吸引,无关容貌,也无关中毒与否。

    大婚前,他曾拿着手中这件匆忙赶制好的嫁衣,逼着陆焱之穿给他看。火红的衣裳,将人衬得艳丽夺目。即使容颜有损,可在那时的秦章眼里,面前的陆焱之却是世上最美的人。

    “焱之……焱之!”秦章醒过来时,面色泛红,大脑昏沉。额头上还敷着冷水浸过的帕子。床边的人一手按住他,让他别乱动。

    秦章双眼朦胧中看着那人的身影,一把抓着他的手,笑道:“焱之,你回来了。”

    那人手一颤,却并未多说什么。

    秦章握着那双熟悉的手,安心地睡了过去。

    床前,秦越担忧地问道:“长宁,我二哥他……”

    “没事,不过是染了风寒,又疲累过度罢了,好生休息将养一番,无甚大碍。”长宁,也就是陆焱之,小心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再去看床上那躺着的人。

    前日,秦章赶来万风堡后,没多久秦越也紧随而至。

    而陆焱之本是打算暂时离开,却被秦越哭着脸找上门来。“长宁兄,务必救救我二哥呀!”

    这才知秦章竟因感染风寒,病倒在了屋里。风寒这种小病,寻常大夫都能医。可秦越却拿出雪佛花做诱饵,让他替秦章看病。

    第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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