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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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大师兄从不动手 作者:山泽以南
第12节
“师兄……”
一起跑的人也听到了这些话，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
“吴师兄，快走吧。”
其他人的心里也着实不好受，自己的命要用别人的命来换，他们又不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吴冉说得很对。
他们此时回去，不过是徒增牺牲罢了。
“走。”
吴元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跟着师兄跳下了离开黑水潭的出口，他是最后一个跳下去的，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队友你装什么淡定。
——你个小婊砸，还骗人。
——等你出来，我一定打你。
“队友！你一定要来找我们！”抹了抹眼角，吴元冰朝着顾清池喊道，喊完便跳了下去。
此时顾清池听到了，却已经没有空去回他了。
他凝聚出心剑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的便从魂魄中传来，差一点就没拿稳剑。以他原来的能力，对付这条蛟龙根本不在话下。只是此时凝聚心剑都已经那么勉强，更不要说用什么剑招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想要真正的出剑。
这整座岛上的生物都发生了变异。若是他的分析没有错，这种变化……是魔化。如果是魔化的话，那就不要紧了。
☆、第四十六章 我很短小
魔化的生物……只能算是魔族的附庸呢。
顾清池一直觉得，救人是一件好事，但救人必须得以自保为前提，若是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去保护别人。因而，在站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魔化的蛟龙不会伤害魔族之人，他之前可以伪装魔族，现在就能再来一次。
不过得等吴元冰他们离开才行，万一被当做是一伙的就糟了。
由于这蛟龙是山势化生而成，因而每一次的出手都有山势的预势。以他现在的状态，无法长时间感知山势动态，只能够正好撑到吴元冰他们离开。
他现在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了，从一开始的完美躲避，到现在的擦肩而过。一个闪身躲避的空隙，便用余光看了一眼吴元冰一行人。
再快一点，他快支撑不住了。
……为何，停在了几步之遥的地方？！
在这思索的瞬间，又是一口龙息袭来，擦过肩膀，衣物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把火熄灭。
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凄惨。
这时便听见了吴元冰的叫喊声。
“队友！你一定要来找我们！”
顾清池没空去回他，只分出了心神去关注了一下那边的情况，见到大家都离开了，才生出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终于都离开了，那他……
他……
被蛟龙一尾巴给抽飞了。
在空中飞翔的顾清池：……果然还是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啊。
这次的攻击没能躲过去。
握在手中的心剑消散在了空中，现在不仅是魂魄疼，被蛟龙抽到的地方也疼。眼前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沙点，一点一点地逐渐向整个视野扩散，耳边的声音也渐渐的模糊，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巨龙的吼叫声都变得格外的轻，一阵腥甜涌上喉头。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
然而他现在处于半空中飞翔的模式，还有落地的撞击等着他，不死也得半残。
还有什么办法？
静息。
凝神。
凝神。
凝神。
……要不用梁菀的美貌去试试？兴许这蛟龙还能被梁菀跨种族的美貌给吸引过来。
他这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强迫自己凝神，思维却更加涣散了。
——开始往下落了。
蛟龙兴奋地嘶吼一声，然而下一秒，它却发出了哀嚎的声音。
同时传来的还有铮铮几声。
这里怎么会有……琴声？琴音繁复变幻之中，夹杂着簌簌的风声。从柔和之音陡然一变，高亢不绝，又在铮的一道声响之后，戛然而止。
那蛟龙便如同是入了一张琴音织成的巨网，在最后一声之时被束紧，就像一条咸鱼一样，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这是……沈涣？！
☆、第四十七章 刷刷沈涣
顾清池从空中落下，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涣？”虽然顾清池在听到琴音之时便有所猜测，却仍然不太确定。上次来信，沈涣正于苍山云海之间练琴，而苍山云海与青州远隔千山万水，沈涣又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呢？
“嗯。”然而现实却是，沈涣的确跨越了千山万水从蛟龙手里，救下了他。
沈涣的声音比起从前，多了一分缥缈的意味。顾清池的头倚在他的胸前，心跳声清晰可闻。
“你怎么来了？”顾清池的声音有些虚弱。
沈涣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路过。”
——其实他是特地过来看顾清池比赛的。
顾清池在青州人生地不熟的，他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临行之前，二叔还嘲笑他说：“你个傻子到时候肯定不会讲话，让二叔来教教你。”
随后，二叔便抚摸着肩膀，抛了个媚眼说道：“你看我特地提前完成了一个月的功课，练琴练得手都提不起来了。还翻过了好几座山，淌过了好几条河流，赶路赶得脚都磨破了，就为了来看你，你有木有好开心，好感动，感动地想以身相许？”
“……二叔，别闹。”沈涣可没法想象自己做出二叔这姿态的样子，“还有，最后的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你要是对他没意思，那你每天雷打不动给他写信，还一副望夫石的样子天天等他回信？”二叔扣了扣鼻子，然后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沈涣：“你别觉得相处时间短什么，他那脸就足够你一见钟情了。来，二叔都帮你把他的家世查好了。唉，小池池是个苦命的娃，你以后对他好点。要是你俩吵架了，二叔绝对帮他不帮你，谁让你没他好看呢。”
“二叔你怎么随便查人消息呢！”
二叔把信封往沈涣怀里一塞，把他往门口推推：“要不是你二叔我去查了小池池的身份，你以为小池池能安全到达青州？骚年，你还是太年轻了，走吧走吧。二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沈涣把信封收好，便一路马不停蹄地往青州赶来。
如今他见到顾清池，别说二叔讲的那些话了，就连特意二字都讲不出口。半天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便蹦出了路过二字。二叔说他傻，还真是对。
“谢谢。”顾清池虽然下意识地问了问题，但又如何不会想到沈涣千里迢迢是为了来找他呢，也不知沈涣是如何能够进到这阵法大赛的比赛岛屿。
“路过罢了。”沈涣的脸色微红，转移话题道，“你别讲话了，我先替你疗伤。”
随后，他将顾清池放置于一块青石之上，喂了一颗骆殊的丹药给他。
自己便盘腿坐于顾清池的身旁，将收起的琴取出置于身前，指尖轻拂过琴弦，悠远而又温和的琴音便从指尖缓缓流出，如涓涓细流一般汇入顾清池的魂魄之中。
“以我如今的能力，还达不到二叔的水准。因而对于魂魄上的损伤，只能起到一点缓和的作用。”沈涣于琴音中讲到。
在琴声的安抚之下，顾清池便感觉眩晕退去了不少。
沈涣的琴不过才练了没多久，便已达到了如此的水准。若非天赋卓绝，那必定是经过了反复无数次的练习。
顾清池看向沈涣。
沈涣闭目抚琴，给人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宁静之感。假以时日，沈涣的琴道必定能成一方大器。
也不知为何《清池传》里却从未提过沈涣的琴，他的琴又怎会比他的剑差呢。
顾清池在调息之间，便听沈涣继续讲到：“这次的场地出了问题，大师们已经在想办法救人了。”
其实沈涣依旧算是来迟了一步，即使他一路极少休息，赶到青州之时，只看到了阵法大赛的场地上一阵传送的光芒闪过，赛场中的人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他独身一人，负琴而立。
“兄弟，你怎么还在这里，预选赛又没啥好看的，三天之后的对决赛才有看头呢！”
“他们何时才能出来？”沈涣问道。
刚才讲话的那人便道：“得看组啊，上次的阵法大赛里，出来最快的只用了半个时辰，最慢的是三天，当然不是说大家都能走出来，而是三天时间一到，没出来的都会自动被传送回来，这些人就都是淘汰掉的了。别在这傻等着，还久着呢。”
“多谢。”虽然道了谢，沈涣却没有离开。若是他在这里等着，那顾清池出来的时候是否就能第一眼就见到他呢？
最多也不过三日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预选赛会出问题。
在沈涣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人议论到：“这次的选手没有上次那批厉害啊，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有走出来的。”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依旧没有一个队伍走出来，这才有人感到比赛的异常之处，于是他们便立即去找了安排比赛的大师们。
沈涣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跟了上去，若是比赛出了问题，那他在那边傻等着有什么用？
他们去找了大师之后，大师们便让一人出来解释道：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异常，但那个负责开启赛场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逃之夭夭，无迹可寻了。
为了参赛人员的安全，他们想通过比赛的玉牌将大家从赛场接回来，却发现玉牌已经失去了作用，此时正在从其他方面探讨救援的办法。这话一出来，所有人便议论纷纷，大多都在声讨青州阵法协会的失职。
沈涣的声音便在这些声讨声中显得尤其明显：“现在可以进岛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回复沈涣的是一个身着玄色衣服的少年。
“让我进去。”沈涣打断他的话讲到。
那少年摇了摇头，回绝他说：“岛上现在很危险，除了自带的阵法之外，还有魔化的生物。现在放你进去，就是多一个人的危险。你要相信大师们的能力，他们已经有思路了，你在这里等着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想去找他。”沈涣依旧坚持。
“即使你进去之后未必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你也想进去？”那少年问道。
“嗯。”
那少年又说道：“若是你进去之后，无法对付那些魔化的生物，你也依旧要进去？”
“嗯。”
“如果……”那少年还想讲些其他的危险，就听见沈涣说道：“我知道，所有的后果我都会承担，你放我进去可好？若是在大师救人之前，他出了什么事，那要怎么办？”
“……算了算了。”石乐宇最终还是败在了沈涣的眼神之下，帮沈涣开了传送，目送他离开之后，在心中默默说道：“祝你能够找到你要找的人。”
沈涣这才能够及时地赶到。
他轻抚过琴弦，乐音渐止。
——还好，你没有出事。
——若是顾清池出事了，那沈涣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第四十八章 琴嬛阿姨
沈涣一曲弹完，余音不绝于耳。
“你可有好些？”沈涣向顾清池看去，带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紧张。他练了那么久，本就只是为了一个人，而此刻，他便在弹给那人个听。叫他如何能够心弦不扰，淡然处之？
顾清池从调息状态醒来，朝沈涣笑了笑，说道：“好多了。”
“那就好。”这时候若是二叔在，恐怕又要让他说些什么煽情的话了，可沈涣偏偏也说不出口，心中喜悦，便又撩拨了几下琴弦。
——若是有用的话，那就多弹几遍好了。
——你若想听，我便弹给你听。
然而曲调未成，周围一阵草木晃动的沙沙声响起，沈涣目光微凛，手中便转换了琴音，扬手拂过琴弦，一道劲气便划向了草丛之间。
“呱！”一只魔化的蟾蜍惨叫一声，扑通跳入池水之中。
原本想要再弹一曲的沈涣，收起琴说道：“我原以为蛟龙余威犹存，这里暂且还是安全的。没想到这些异变的生物竟然那么快就活跃了起来。”
“那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蛟龙已死，这里的地势又发生了变化，之前的那条路不能走了。”说道这里，顾清池突然便想起了什么，看向了沈涣。
——沈涣他，不懂阵法吧。
这整片岛屿上阵法层层叠叠一环扣着一环，沈涣……知不知道？
沈涣见顾清池看他，像是有话要说，便主动问道：“何事？”
“没什么。我们往这个方向走，就能出这个水潭了。”
顾清池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若是沈涣回答了，他该说点什么呢。
若是明知道此地有阵法，还偏偏要过来，那沈涣似乎对他太好了些，又或许……沈涣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吧。
“等出了这水潭之后，继续往南走，就能和吴元冰他们会合。”顾清池起身，便发现沈涣走到他面前，微微撇过脸，轻声说道：“我背你吧。”
“嗯？”顾清池一愣，抬头看他，刚想拒绝。
他便转过头来，对上顾清池的双眼，重复说道：“我背你。”
看着沈涣郑重其事的表情，顾清池一点回绝的话都讲不出来。也就师父在他小的时候背着他到山下去玩，其他时候都只有他背师弟师妹们的份。他穿到四千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师门那边怎么样了。
顾清池指路，沈涣走。
出了黑水潭之后，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沈涣，你小心些，这里虽然地势平坦，一眼望去并无什么可以隐藏的地方，但是这不意味着这里很安全。也许比起刚刚的水潭，这里还要更危险一点。”如果找不到需要注意的地方，那就代表着每一个地方都需要留意。
沈涣点头，他带着顾清池，哪里又会有一分的松懈呢。
走着走着，就见空中亮起了许多道白色的光芒。顾清池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涣想起他进岛时，那个少年的话，便说道：“这是传送的光，和你们进岛时的一模一样。看来大师们已经找到救人的办法了，把他们都反传送了出去。”
可……他们两个怎么没被传送出去？
另一边的吴元冰一行人，跳下阵眼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他们在黑水潭的出口等了许久，洞口却没有传来一点动静。
——凶多吉少。
大家的心里不约而同地便出现了这四个字。
顾清池怕是不会跟来了。
本应该死也不离开的吴元冰却一反常态地第一个提出了离开的提议。
大家虽然觉得不对劲，但都保持了缄默。在顾清池这件事情上，是他们对不起吴元冰在先，若是当时他们听了顾清池的话，也不会出现山势化蛟的情况。此时吴元冰的决定，他们也没有反驳的必要。
而路线并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地方，大家都一致同意，继续往南走。大家都选择性地忘记了，一开始若是南边太危险，就往北边走的决定。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牺牲越大，就越是不想停下来。
吴元冰这次是带头走得最快的一个，一句话也不讲，一个字也不说，只一个劲的闷头往前走。
吴冉看在眼里，给吴元冰递了一壶水过去：“元冰，休息一会儿。”
吴元冰没有理他。
“元冰！你要是生气，你就骂我好了，刚刚是我硬拉着你走。”吴冉又说道。
“我没生气。”吴元冰继续往前走。
吴冉只好跟上他，拉住他说道：“元冰，大家都累了。”
吴元冰不耐烦地甩开吴冉的手：“队友在等我呢，休息什么啊休息。”
“我们已经在出口等了很久，他没出来……”吴冉的言下之意谁都懂。
“师兄，岛上的阵法千变万化，你又怎么知道队友会不会和我们一个出口？万一他到了南边孤立无援怎么办？他一个人能应付得了什么？”吴元冰是真的不能接受大家所想的结局，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假设的情况呢！越想便越觉得自己是对的，脚下的步伐就变得越快。
吴冉叹了一口，也只有追上的份。
就在此时，便传来了一股吸力，眼前的场景急速的变换，再清晰之时，看到的就是阵法大赛所拥有的那个广场。
他们这是被传送回来了？！
吴元冰一行人刚站稳，便有人迎接了上来说道：“各位选手，这次的场地失误是我们阵法大赛举办方的过错。赔偿会根据情况发放给大家，在此我们深表歉意。”
吴元冰马上就找起了顾清池的身影，他粗略地环顾一周。有的人一脸懵懂，看起来是极其幸运的什么都没遇上，有的人身上带了伤，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都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自己的队友，便马上拉过吴冉说道：“师兄，你快点也找找，我刚刚好像眼瞎了，怎么就没看到队友呢！”
吴冉自然也找了一圈，只是他和吴元冰不一样，早就接受了顾清池回不来这种情况，便对吴元冰说道：“元冰，别找了。”
吴元冰扒拉开人群，冲到刚刚出来道歉的那个负责人身边，问道：“你确定都传送出来了？”
负责人毫无迟疑的便说道：“都出来了。”
“怎么可能呢，我队友还没出来呢！是不是你们有什么地方疏漏了啊！”
负责人听到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请节哀。方便的话可以提供一下你队友亲人的信息么，我们会做出相应的赔偿，若有双亲幼儿，我们也会一力赡养……”
“节哀你妹！赡养你妹！我队友才不会出事，一定是你们的传送出了问题。”吴元冰眼看就要一拳打上去了，吴冉从身后抱住了他，并且对着负责人道了歉。
“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问题，你要是想打我一顿也可以，真的是非常的对不起。”负责人躬身又一次道歉，然后起身补充道：“这次的反传送阵法是大师们按照等级玉牌的特性特意制作出的……”
他讲着讲着就发现，吴元冰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然而却不是释然的那种安静，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没有等级玉牌的人该怎么办么？”
“阵法大赛还有没等级玉牌的人么？”负责人想也没想就回答道，然后好像知道了什么的样子，看向了吴元冰，“不会是……”
“我队友就没有。”
“还有一个人也没有……”
吴元冰愤怒的话语和另一个人做错事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没等级玉牌的人，顾清池和沈涣，正在朝南走着。
阵法大赛这事情闹得挺大，这选手被传送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传遍了整个青州。
自然也就传到了梁府上。
各大家族几乎在每个大州都有自己府邸，这梁府便是梁家在青州的产业。梁书云，梁家的家主，也就是梁菀的生父，一早就命人时刻关注这件事情。只不过不是因为梁菀，而是因为吴家的吴元冰和吴冉二人。
他收到消息之后，便往琴嬛那里走去，走到门前却又犹豫了起来。他来青州是为了找人探寻梁菀的踪迹，却没想到他前脚刚到，琴嬛便也跟了来。琴嬛并未与他争吵，只是一直未给他好脸色看罢了。
他此番关注吴家师兄弟也有几分是为了琴嬛，毕竟他们二人与琴嬛的关系向来不错。
“你要进来就进来吧，犹豫什么。”琴嬛的声音便从门后传来。
梁书云推门进去：“吴家师兄弟平安回来了，你可要去看看他们？”
琴嬛此时正在对镜梳妆，点染上红唇，显得美艳异常。她起身轻笑着说道：“你这是想要哄我开心么。”
然后走到梁书云面前，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旁，冷声说道：“你若是想哄我开心，那就不要再派人去找梁菀那个小贱人了，这样，我才会真的开心。”
“无论如何菀儿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嬛嬛你就不能给他留一条生路么。丫头死了，菀儿也已经被赶出了梁家，我的一切都会是你和蓉蓉的，难道这样还不够么！”梁书云定定地看着琴嬛。
琴嬛冷笑一声。
“梁书云，你知道梁菀对我而言代表了什么么？”
“他代表了……”
琴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对我的背叛。”
——所以，怎么可能够呢！梁菀所受的这些，怎么可能够呢！
☆、第四十九章 所谓命运
梁书云见琴嬛如此模样，在心中叹息了一口气。
若真要清算起来，菀儿如今下落不明，到底也有他的责任。
他如何不知道菀儿的失踪是琴嬛一手所为？可如果不是他的放任，他的视而不见，琴嬛所作的一切又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顺利地让那些下人指认菀儿下毒的事情。
顺利地散播出菀儿的种种恶行。
顺利地让梁家长老废去菀儿的修为，将他赶出梁家。
……
一切的一切，若非他的纵容，岂会出现如今的场面？
“嬛嬛……”梁书云抬起手，抚上琴嬛的发髻，缠丝点翠的金钗邪插入乌黑的发丝之间，又有天工坊出品独一无二的一支琉璃步摇点缀其下。财富，权势，他能给琴嬛都给了，唯独梁菀的命，他不能给。
他对丫头失约了那么多次，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失约。
“好了好了，咱们不谈菀儿，我陪你去见吴家师兄弟可好？”梁书云没有再纠结于琴嬛的态度上面，琴嬛始终解不开心结，不肯放过菀儿也行，他护着就好。
琴嬛松开手，眼神也不复先前的锐利，轻笑了一声，转身便坐到了梳妆镜前。
镜中佳人，螓首蛾眉，仙姿玉色，风韵不减当年。
——可惜，她的女儿蓉蓉……
她拿起眉笔，递给梁书云，说道：“那夫君替我描个眉，再去吧。”
那铜镜又映出梁书云的提笔描眉的身影，一对璧人，佳偶天成。梁书云年轻之时，也曾是天底下少有的青年才俊，有钱有势有修为，更有，一副不俗的相貌。
——若是蓉蓉，再像他几分，是不是……
——就不会输给梁菀那个贱人了呢。
琴嬛闭眼，掩去眸中的万千不甘。
此时，顾清池正在结合沈涣的话，思考他们现在的处境。
“按你的话来推测，他们都是被反传送回去的。那他们身上应该有我们没有的反传送介质，才会导致就我们二人留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师们或许会因为找不到我们，而放弃对我们二人的救援，更有可能为了外界的安全，进而关闭整座岛屿。”
“沈涣，我们掉头，往北走。”顾清池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如此。如果真到了最后这一步，也就只剩下北边那个从内部破解的阵法可以让他们离开了。
沈涣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调转了方向。
顾清池有些惊讶，然而他惊讶的不是沈涣对他的信任，而是惊讶于自己竟然不觉得沈涣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这是即将对沈涣的善意习以为常的节奏么。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开口说道：“沈涣，北边的阵法很难，如果我的判断错了，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没关系。”反正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做过这种有去无回的准备了，更何况这样子的情形根本不是最坏的样子。至少，现在黄泉路上还有个人陪着。
“沈涣，你以后会遇上一个心爱的人，成为一个人人仰慕的剑道大师，最后会带领所有的正义镇压一切邪魔歪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你将来的命运，你会不会后悔现在做出的决定？”顾清池突然觉得，他的出现，似乎让沈涣走上了一条新的轨道。
虽然他不想见到沈涣最后和那个同名同姓的沧流先祖同归于尽，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源头上改变这个命运啊。如果源头都不一样了，那沈涣的剑道，沈涣将来的名誉地位还会属于沈涣么？
如果因为他的出现，可能会让沈涣失去这些，那他究竟算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呢。
沈涣没有从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命运，那我们为什么不堵一把？”“赌什么？”顾清池问道。
“就赌，命运，绝对不会让我们死在这里。”此处省略描写沈涣讲出这句话时显得异常帅气的三千字，反正顾清池在他背上，看不见他的脸。
同时沈涣在内心暗自反驳了顾清池所谓的命运。
——他的命运不应该是遇上心爱之人，而是应该和心爱之人相守一生；不是成为一个剑道大师，而是成为琴剑双修的大师；不是一个人带领正义去镇压邪魔，而是和所爱的人一起守护正道。
——自我遇见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命运。
沈涣又解决完了路上的一波魔化生物，来到一个岔路口，像这样的地形，顾清池应该早就出声告诉他正确的方向了，可这一次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身后的人讲话，便出声提示道：“清池？”
“……爹爹。”回应他的是几声迷糊的话语。
这种回复……是睡着了么。
也是，与蛟龙一战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受的伤也没有充分的时间来调理，况且这一路上又要时刻不停地辨别着阵法，累了也是正常。倒是他考虑的不够周到，虽然地方不够安全，但暂时的休息一下还是可以的。
“……爹爹，别走。”顾清池又呢喃了几句。
清池的父亲，一定对他很重要吧。
沈涣突然便起了一丝玩心，不禁失笑道：“爹爹在呢，清池好好睡觉，乖。”或许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沈涣才会说的多一些。
沈涣想找个地方把顾清池放下，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刚有些意向，却感到一下子被搂紧了起来。
“爹爹，不要丢下……”话语里竟夹杂着一些哭腔。
哭、哭了？！
“不要丢下菀儿。”
沈涣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正在梦中的顾清池，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与其说是在梦里，不如说是梁菀借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传递了一些记忆。
梁菀那时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粗布衣裳，梁书云将他背在身上，母亲在一旁拿着一个破旧的风车哄梁菀笑。
看来是因为今天沈涣背着他才会触发这些记忆么？
一家人欢欢喜喜走在斑驳的小路之上，沿江而行，看着那些错落的花灯从上游而下，缓缓漂流而过。
父亲摘过树上一朵不知名的娇花，为母亲戴于发间：“丫头，等我们回了上元，我替你买最好的发饰，给菀儿穿上云锦制成的衣裳，咱们一家三口再去看上元最美的花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母亲长相虽不艳丽，却别有一番温婉的美感，尤其是微笑的样子，最为漂亮。
她笑着说道：“老爷，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好了，哪还需要别的啊。”
明明是很温馨的画面，顾清池却感到了周围传来的数不尽的忧伤。小梁菀笑得越开怀，忧伤的感觉便越是明显。他仿佛听到多年之后，那个遍体鳞伤的梁菀与他说道：“你说，这些啊，怎么可能是幼时的往事呢。”
“明明更像是我的幻想对不对，我在幻想着没有梁苏蓉，没有琴嬛，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样子。”
“可它，真的太真实了。”
顾清池眼前的场景瞬息万变，他是梁菀，却又不是梁菀。
他此时用着梁菀的视角，感受着梁菀的心情，却依旧保持了自己的理智。
这是回到上元梁家的第一个花灯节。
梁菀想去找父亲，可是却被母亲拦下了，母亲的眼神，他看不懂，他只知道父亲答应过，回了上元之后就带他们一起去看最美的花灯。
母亲这是忘了吧。
他便偷偷地跑到了父亲那边去，他看着父亲穿上锦衣华服，用玉冠束起长发。
这番打扮一看就是为了花灯节特意换上的。
真好，虽然母亲忘记了，但父亲还记得。
“爹爹！”他从屏风后面，笑嘻嘻地跑过去抓住父亲衣服的一角，原以为会看到父亲惊喜的眼神，却没想到只看到了惊，却没看到喜。
“你怎么来了，快到你娘那去。”
“爹爹，你不是答应……”
梁菀的话被琴嬛的声音打断，琴嬛没讲什么，只是抱着梁苏蓉，淡淡地对着梁书云说了几个字：“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梁书云弯下腰，摸着梁菀的头说道：“菀儿，回去。你娘亲在等你。”
随后将梁菀手中的衣角一点点地扯开，朝琴嬛走去。
“爹爹！”梁菀大叫着跟上去，身后的仆人却在梁书云的示意下将他抓住。
“……爹爹！”
梁书云从琴嬛怀里抱过梁苏蓉。
“不要丢下菀儿。”
任他如何哭泣，他喊的人都再没回过头。
他们，梁书云，梁苏蓉和琴嬛是一家三口，而梁菀和他母亲则是被选择性抛弃的人。
——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父亲再也不属于我了。
顾清池在小梁菀的身上，感受到心底无限的悲凉。
沈涣还没缓过来。
为何要在睡梦中哭泣，菀儿……又是什么名字？
二叔又一次说对了，他对顾清池的了解真的太少。
脑海中便想起二叔给他的那封信，他，看还是不看？！
☆、第五十章 太久没更
广场的天空灰蒙蒙的，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
来参加阵法比赛的人基本都接受了阵法大赛组织方给予的致歉和补偿，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地方，等待着阵法大赛的重新开始。
还留在此地的只有一起出黑水潭的那些人。
——请大师们继续救援。
——顾清池他还没有出来。
在吴元冰带领这些人请求救援的同时，那个阵法大赛的临时负责人，也就是放沈涣进去的少年，被拉到了他的老师那边。
他的老师摆了一副棋局，手执白子，似乎是在犹豫要放在哪个位置。带着少年来的那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里就剩下了师徒二人。
少年当即便跪了下去，说道：“老师，是我错了。”
他的老师将白子落下，没有看向少年，只问道：“那你说说，你都错在哪了。”
“我不该明知道岛上有危险还擅自放人进去，白白误了一条人命。”少年答道。
少年说完，老师也没有说话，而是细细思考了下一步的黑棋，放完棋子之后斜看了少年一眼，说道：“没了？”
少年低着头，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该自作主张……”
“哗——”的一声，打断了少年的话语。
棋盒翻落，洒落了一地白子。
“蠢货！”他的老师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你可知你放进去的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进去？”
少年仔细一想，当时他一时冲动就把人放了进去，老师问的这些他的确一无所知：“老师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你啊……”老师显得有些愠怒，却又在下一秒变成了无奈的神情：“罢了罢了，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我们的师徒情谊。”
少年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却这么轻易的就被放过了：“多谢老师！老师您别生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这蠢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老师又坐回到棋盘边上，这一轮应该是轮到白棋，只是白棋都被他打落到了地上。
第12节
恋耽美
第12节
“师兄……”
一起跑的人也听到了这些话，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
“吴师兄，快走吧。”
其他人的心里也着实不好受，自己的命要用别人的命来换，他们又不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吴冉说得很对。
他们此时回去，不过是徒增牺牲罢了。
“走。”
吴元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跟着师兄跳下了离开黑水潭的出口，他是最后一个跳下去的，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队友你装什么淡定。
——你个小婊砸，还骗人。
——等你出来，我一定打你。
“队友！你一定要来找我们！”抹了抹眼角，吴元冰朝着顾清池喊道，喊完便跳了下去。
此时顾清池听到了，却已经没有空去回他了。
他凝聚出心剑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的便从魂魄中传来，差一点就没拿稳剑。以他原来的能力，对付这条蛟龙根本不在话下。只是此时凝聚心剑都已经那么勉强，更不要说用什么剑招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想要真正的出剑。
这整座岛上的生物都发生了变异。若是他的分析没有错，这种变化……是魔化。如果是魔化的话，那就不要紧了。
☆、第四十六章 我很短小
魔化的生物……只能算是魔族的附庸呢。
顾清池一直觉得，救人是一件好事，但救人必须得以自保为前提，若是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去保护别人。因而，在站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魔化的蛟龙不会伤害魔族之人，他之前可以伪装魔族，现在就能再来一次。
不过得等吴元冰他们离开才行，万一被当做是一伙的就糟了。
由于这蛟龙是山势化生而成，因而每一次的出手都有山势的预势。以他现在的状态，无法长时间感知山势动态，只能够正好撑到吴元冰他们离开。
他现在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了，从一开始的完美躲避，到现在的擦肩而过。一个闪身躲避的空隙，便用余光看了一眼吴元冰一行人。
再快一点，他快支撑不住了。
……为何，停在了几步之遥的地方？！
在这思索的瞬间，又是一口龙息袭来，擦过肩膀，衣物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把火熄灭。
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凄惨。
这时便听见了吴元冰的叫喊声。
“队友！你一定要来找我们！”
顾清池没空去回他，只分出了心神去关注了一下那边的情况，见到大家都离开了，才生出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终于都离开了，那他……
他……
被蛟龙一尾巴给抽飞了。
在空中飞翔的顾清池：……果然还是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啊。
这次的攻击没能躲过去。
握在手中的心剑消散在了空中，现在不仅是魂魄疼，被蛟龙抽到的地方也疼。眼前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沙点，一点一点地逐渐向整个视野扩散，耳边的声音也渐渐的模糊，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巨龙的吼叫声都变得格外的轻，一阵腥甜涌上喉头。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
然而他现在处于半空中飞翔的模式，还有落地的撞击等着他，不死也得半残。
还有什么办法？
静息。
凝神。
凝神。
凝神。
……要不用梁菀的美貌去试试？兴许这蛟龙还能被梁菀跨种族的美貌给吸引过来。
他这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强迫自己凝神，思维却更加涣散了。
——开始往下落了。
蛟龙兴奋地嘶吼一声，然而下一秒，它却发出了哀嚎的声音。
同时传来的还有铮铮几声。
这里怎么会有……琴声？琴音繁复变幻之中，夹杂着簌簌的风声。从柔和之音陡然一变，高亢不绝，又在铮的一道声响之后，戛然而止。
那蛟龙便如同是入了一张琴音织成的巨网，在最后一声之时被束紧，就像一条咸鱼一样，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这是……沈涣？！
☆、第四十七章 刷刷沈涣
顾清池从空中落下，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涣？”虽然顾清池在听到琴音之时便有所猜测，却仍然不太确定。上次来信，沈涣正于苍山云海之间练琴，而苍山云海与青州远隔千山万水，沈涣又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呢？
“嗯。”然而现实却是，沈涣的确跨越了千山万水从蛟龙手里，救下了他。
沈涣的声音比起从前，多了一分缥缈的意味。顾清池的头倚在他的胸前，心跳声清晰可闻。
“你怎么来了？”顾清池的声音有些虚弱。
沈涣停顿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路过。”
——其实他是特地过来看顾清池比赛的。
顾清池在青州人生地不熟的，他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临行之前，二叔还嘲笑他说：“你个傻子到时候肯定不会讲话，让二叔来教教你。”
随后，二叔便抚摸着肩膀，抛了个媚眼说道：“你看我特地提前完成了一个月的功课，练琴练得手都提不起来了。还翻过了好几座山，淌过了好几条河流，赶路赶得脚都磨破了，就为了来看你，你有木有好开心，好感动，感动地想以身相许？”
“……二叔，别闹。”沈涣可没法想象自己做出二叔这姿态的样子，“还有，最后的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你要是对他没意思，那你每天雷打不动给他写信，还一副望夫石的样子天天等他回信？”二叔扣了扣鼻子，然后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沈涣：“你别觉得相处时间短什么，他那脸就足够你一见钟情了。来，二叔都帮你把他的家世查好了。唉，小池池是个苦命的娃，你以后对他好点。要是你俩吵架了，二叔绝对帮他不帮你，谁让你没他好看呢。”
“二叔你怎么随便查人消息呢！”
二叔把信封往沈涣怀里一塞，把他往门口推推：“要不是你二叔我去查了小池池的身份，你以为小池池能安全到达青州？骚年，你还是太年轻了，走吧走吧。二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沈涣把信封收好，便一路马不停蹄地往青州赶来。
如今他见到顾清池，别说二叔讲的那些话了，就连特意二字都讲不出口。半天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便蹦出了路过二字。二叔说他傻，还真是对。
“谢谢。”顾清池虽然下意识地问了问题，但又如何不会想到沈涣千里迢迢是为了来找他呢，也不知沈涣是如何能够进到这阵法大赛的比赛岛屿。
“路过罢了。”沈涣的脸色微红，转移话题道，“你别讲话了，我先替你疗伤。”
随后，他将顾清池放置于一块青石之上，喂了一颗骆殊的丹药给他。
自己便盘腿坐于顾清池的身旁，将收起的琴取出置于身前，指尖轻拂过琴弦，悠远而又温和的琴音便从指尖缓缓流出，如涓涓细流一般汇入顾清池的魂魄之中。
“以我如今的能力，还达不到二叔的水准。因而对于魂魄上的损伤，只能起到一点缓和的作用。”沈涣于琴音中讲到。
在琴声的安抚之下，顾清池便感觉眩晕退去了不少。
沈涣的琴不过才练了没多久，便已达到了如此的水准。若非天赋卓绝，那必定是经过了反复无数次的练习。
顾清池看向沈涣。
沈涣闭目抚琴，给人以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宁静之感。假以时日，沈涣的琴道必定能成一方大器。
也不知为何《清池传》里却从未提过沈涣的琴，他的琴又怎会比他的剑差呢。
顾清池在调息之间，便听沈涣继续讲到：“这次的场地出了问题，大师们已经在想办法救人了。”
其实沈涣依旧算是来迟了一步，即使他一路极少休息，赶到青州之时，只看到了阵法大赛的场地上一阵传送的光芒闪过，赛场中的人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他独身一人，负琴而立。
“兄弟，你怎么还在这里，预选赛又没啥好看的，三天之后的对决赛才有看头呢！”
“他们何时才能出来？”沈涣问道。
刚才讲话的那人便道：“得看组啊，上次的阵法大赛里，出来最快的只用了半个时辰，最慢的是三天，当然不是说大家都能走出来，而是三天时间一到，没出来的都会自动被传送回来，这些人就都是淘汰掉的了。别在这傻等着，还久着呢。”
“多谢。”虽然道了谢，沈涣却没有离开。若是他在这里等着，那顾清池出来的时候是否就能第一眼就见到他呢？
最多也不过三日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预选赛会出问题。
在沈涣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便有人议论到：“这次的选手没有上次那批厉害啊，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有走出来的。”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依旧没有一个队伍走出来，这才有人感到比赛的异常之处，于是他们便立即去找了安排比赛的大师们。
沈涣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跟了上去，若是比赛出了问题，那他在那边傻等着有什么用？
他们去找了大师之后，大师们便让一人出来解释道：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异常，但那个负责开启赛场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逃之夭夭，无迹可寻了。
为了参赛人员的安全，他们想通过比赛的玉牌将大家从赛场接回来，却发现玉牌已经失去了作用，此时正在从其他方面探讨救援的办法。这话一出来，所有人便议论纷纷，大多都在声讨青州阵法协会的失职。
沈涣的声音便在这些声讨声中显得尤其明显：“现在可以进岛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回复沈涣的是一个身着玄色衣服的少年。
“让我进去。”沈涣打断他的话讲到。
那少年摇了摇头，回绝他说：“岛上现在很危险，除了自带的阵法之外，还有魔化的生物。现在放你进去，就是多一个人的危险。你要相信大师们的能力，他们已经有思路了，你在这里等着就是最好的办法。”
“我想去找他。”沈涣依旧坚持。
“即使你进去之后未必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人，你也想进去？”那少年问道。
“嗯。”
那少年又说道：“若是你进去之后，无法对付那些魔化的生物，你也依旧要进去？”
“嗯。”
“如果……”那少年还想讲些其他的危险，就听见沈涣说道：“我知道，所有的后果我都会承担，你放我进去可好？若是在大师救人之前，他出了什么事，那要怎么办？”
“……算了算了。”石乐宇最终还是败在了沈涣的眼神之下，帮沈涣开了传送，目送他离开之后，在心中默默说道：“祝你能够找到你要找的人。”
沈涣这才能够及时地赶到。
他轻抚过琴弦，乐音渐止。
——还好，你没有出事。
——若是顾清池出事了，那沈涣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第四十八章 琴嬛阿姨
沈涣一曲弹完，余音不绝于耳。
“你可有好些？”沈涣向顾清池看去，带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紧张。他练了那么久，本就只是为了一个人，而此刻，他便在弹给那人个听。叫他如何能够心弦不扰，淡然处之？
顾清池从调息状态醒来，朝沈涣笑了笑，说道：“好多了。”
“那就好。”这时候若是二叔在，恐怕又要让他说些什么煽情的话了，可沈涣偏偏也说不出口，心中喜悦，便又撩拨了几下琴弦。
——若是有用的话，那就多弹几遍好了。
——你若想听，我便弹给你听。
然而曲调未成，周围一阵草木晃动的沙沙声响起，沈涣目光微凛，手中便转换了琴音，扬手拂过琴弦，一道劲气便划向了草丛之间。
“呱！”一只魔化的蟾蜍惨叫一声，扑通跳入池水之中。
原本想要再弹一曲的沈涣，收起琴说道：“我原以为蛟龙余威犹存，这里暂且还是安全的。没想到这些异变的生物竟然那么快就活跃了起来。”
“那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蛟龙已死，这里的地势又发生了变化，之前的那条路不能走了。”说道这里，顾清池突然便想起了什么，看向了沈涣。
——沈涣他，不懂阵法吧。
这整片岛屿上阵法层层叠叠一环扣着一环，沈涣……知不知道？
沈涣见顾清池看他，像是有话要说，便主动问道：“何事？”
“没什么。我们往这个方向走，就能出这个水潭了。”
顾清池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若是沈涣回答了，他该说点什么呢。
若是明知道此地有阵法，还偏偏要过来，那沈涣似乎对他太好了些，又或许……沈涣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吧。
“等出了这水潭之后，继续往南走，就能和吴元冰他们会合。”顾清池起身，便发现沈涣走到他面前，微微撇过脸，轻声说道：“我背你吧。”
“嗯？”顾清池一愣，抬头看他，刚想拒绝。
他便转过头来，对上顾清池的双眼，重复说道：“我背你。”
看着沈涣郑重其事的表情，顾清池一点回绝的话都讲不出来。也就师父在他小的时候背着他到山下去玩，其他时候都只有他背师弟师妹们的份。他穿到四千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师门那边怎么样了。
顾清池指路，沈涣走。
出了黑水潭之后，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沈涣，你小心些，这里虽然地势平坦，一眼望去并无什么可以隐藏的地方，但是这不意味着这里很安全。也许比起刚刚的水潭，这里还要更危险一点。”如果找不到需要注意的地方，那就代表着每一个地方都需要留意。
沈涣点头，他带着顾清池，哪里又会有一分的松懈呢。
走着走着，就见空中亮起了许多道白色的光芒。顾清池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涣想起他进岛时，那个少年的话，便说道：“这是传送的光，和你们进岛时的一模一样。看来大师们已经找到救人的办法了，把他们都反传送了出去。”
可……他们两个怎么没被传送出去？
另一边的吴元冰一行人，跳下阵眼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他们在黑水潭的出口等了许久，洞口却没有传来一点动静。
——凶多吉少。
大家的心里不约而同地便出现了这四个字。
顾清池怕是不会跟来了。
本应该死也不离开的吴元冰却一反常态地第一个提出了离开的提议。
大家虽然觉得不对劲，但都保持了缄默。在顾清池这件事情上，是他们对不起吴元冰在先，若是当时他们听了顾清池的话，也不会出现山势化蛟的情况。此时吴元冰的决定，他们也没有反驳的必要。
而路线并没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地方，大家都一致同意，继续往南走。大家都选择性地忘记了，一开始若是南边太危险，就往北边走的决定。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牺牲越大，就越是不想停下来。
吴元冰这次是带头走得最快的一个，一句话也不讲，一个字也不说，只一个劲的闷头往前走。
吴冉看在眼里，给吴元冰递了一壶水过去：“元冰，休息一会儿。”
吴元冰没有理他。
“元冰！你要是生气，你就骂我好了，刚刚是我硬拉着你走。”吴冉又说道。
“我没生气。”吴元冰继续往前走。
吴冉只好跟上他，拉住他说道：“元冰，大家都累了。”
吴元冰不耐烦地甩开吴冉的手：“队友在等我呢，休息什么啊休息。”
“我们已经在出口等了很久，他没出来……”吴冉的言下之意谁都懂。
“师兄，岛上的阵法千变万化，你又怎么知道队友会不会和我们一个出口？万一他到了南边孤立无援怎么办？他一个人能应付得了什么？”吴元冰是真的不能接受大家所想的结局，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假设的情况呢！越想便越觉得自己是对的，脚下的步伐就变得越快。
吴冉叹了一口，也只有追上的份。
就在此时，便传来了一股吸力，眼前的场景急速的变换，再清晰之时，看到的就是阵法大赛所拥有的那个广场。
他们这是被传送回来了？！
吴元冰一行人刚站稳，便有人迎接了上来说道：“各位选手，这次的场地失误是我们阵法大赛举办方的过错。赔偿会根据情况发放给大家，在此我们深表歉意。”
吴元冰马上就找起了顾清池的身影，他粗略地环顾一周。有的人一脸懵懂，看起来是极其幸运的什么都没遇上，有的人身上带了伤，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都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自己的队友，便马上拉过吴冉说道：“师兄，你快点也找找，我刚刚好像眼瞎了，怎么就没看到队友呢！”
吴冉自然也找了一圈，只是他和吴元冰不一样，早就接受了顾清池回不来这种情况，便对吴元冰说道：“元冰，别找了。”
吴元冰扒拉开人群，冲到刚刚出来道歉的那个负责人身边，问道：“你确定都传送出来了？”
负责人毫无迟疑的便说道：“都出来了。”
“怎么可能呢，我队友还没出来呢！是不是你们有什么地方疏漏了啊！”
负责人听到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请节哀。方便的话可以提供一下你队友亲人的信息么，我们会做出相应的赔偿，若有双亲幼儿，我们也会一力赡养……”
“节哀你妹！赡养你妹！我队友才不会出事，一定是你们的传送出了问题。”吴元冰眼看就要一拳打上去了，吴冉从身后抱住了他，并且对着负责人道了歉。
“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问题，你要是想打我一顿也可以，真的是非常的对不起。”负责人躬身又一次道歉，然后起身补充道：“这次的反传送阵法是大师们按照等级玉牌的特性特意制作出的……”
他讲着讲着就发现，吴元冰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然而却不是释然的那种安静，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没有等级玉牌的人该怎么办么？”
“阵法大赛还有没等级玉牌的人么？”负责人想也没想就回答道，然后好像知道了什么的样子，看向了吴元冰，“不会是……”
“我队友就没有。”
“还有一个人也没有……”
吴元冰愤怒的话语和另一个人做错事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没等级玉牌的人，顾清池和沈涣，正在朝南走着。
阵法大赛这事情闹得挺大，这选手被传送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传遍了整个青州。
自然也就传到了梁府上。
各大家族几乎在每个大州都有自己府邸，这梁府便是梁家在青州的产业。梁书云，梁家的家主，也就是梁菀的生父，一早就命人时刻关注这件事情。只不过不是因为梁菀，而是因为吴家的吴元冰和吴冉二人。
他收到消息之后，便往琴嬛那里走去，走到门前却又犹豫了起来。他来青州是为了找人探寻梁菀的踪迹，却没想到他前脚刚到，琴嬛便也跟了来。琴嬛并未与他争吵，只是一直未给他好脸色看罢了。
他此番关注吴家师兄弟也有几分是为了琴嬛，毕竟他们二人与琴嬛的关系向来不错。
“你要进来就进来吧，犹豫什么。”琴嬛的声音便从门后传来。
梁书云推门进去：“吴家师兄弟平安回来了，你可要去看看他们？”
琴嬛此时正在对镜梳妆，点染上红唇，显得美艳异常。她起身轻笑着说道：“你这是想要哄我开心么。”
然后走到梁书云面前，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旁，冷声说道：“你若是想哄我开心，那就不要再派人去找梁菀那个小贱人了，这样，我才会真的开心。”
“无论如何菀儿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嬛嬛你就不能给他留一条生路么。丫头死了，菀儿也已经被赶出了梁家，我的一切都会是你和蓉蓉的，难道这样还不够么！”梁书云定定地看着琴嬛。
琴嬛冷笑一声。
“梁书云，你知道梁菀对我而言代表了什么么？”
“他代表了……”
琴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对我的背叛。”
——所以，怎么可能够呢！梁菀所受的这些，怎么可能够呢！
☆、第四十九章 所谓命运
梁书云见琴嬛如此模样，在心中叹息了一口气。
若真要清算起来，菀儿如今下落不明，到底也有他的责任。
他如何不知道菀儿的失踪是琴嬛一手所为？可如果不是他的放任，他的视而不见，琴嬛所作的一切又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顺利地让那些下人指认菀儿下毒的事情。
顺利地散播出菀儿的种种恶行。
顺利地让梁家长老废去菀儿的修为，将他赶出梁家。
……
一切的一切，若非他的纵容，岂会出现如今的场面？
“嬛嬛……”梁书云抬起手，抚上琴嬛的发髻，缠丝点翠的金钗邪插入乌黑的发丝之间，又有天工坊出品独一无二的一支琉璃步摇点缀其下。财富，权势，他能给琴嬛都给了，唯独梁菀的命，他不能给。
他对丫头失约了那么多次，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失约。
“好了好了，咱们不谈菀儿，我陪你去见吴家师兄弟可好？”梁书云没有再纠结于琴嬛的态度上面，琴嬛始终解不开心结，不肯放过菀儿也行，他护着就好。
琴嬛松开手，眼神也不复先前的锐利，轻笑了一声，转身便坐到了梳妆镜前。
镜中佳人，螓首蛾眉，仙姿玉色，风韵不减当年。
——可惜，她的女儿蓉蓉……
她拿起眉笔，递给梁书云，说道：“那夫君替我描个眉，再去吧。”
那铜镜又映出梁书云的提笔描眉的身影，一对璧人，佳偶天成。梁书云年轻之时，也曾是天底下少有的青年才俊，有钱有势有修为，更有，一副不俗的相貌。
——若是蓉蓉，再像他几分，是不是……
——就不会输给梁菀那个贱人了呢。
琴嬛闭眼，掩去眸中的万千不甘。
此时，顾清池正在结合沈涣的话，思考他们现在的处境。
“按你的话来推测，他们都是被反传送回去的。那他们身上应该有我们没有的反传送介质，才会导致就我们二人留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师们或许会因为找不到我们，而放弃对我们二人的救援，更有可能为了外界的安全，进而关闭整座岛屿。”
“沈涣，我们掉头，往北走。”顾清池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如此。如果真到了最后这一步，也就只剩下北边那个从内部破解的阵法可以让他们离开了。
沈涣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调转了方向。
顾清池有些惊讶，然而他惊讶的不是沈涣对他的信任，而是惊讶于自己竟然不觉得沈涣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这是即将对沈涣的善意习以为常的节奏么。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开口说道：“沈涣，北边的阵法很难，如果我的判断错了，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没关系。”反正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做过这种有去无回的准备了，更何况这样子的情形根本不是最坏的样子。至少，现在黄泉路上还有个人陪着。
“沈涣，你以后会遇上一个心爱的人，成为一个人人仰慕的剑道大师，最后会带领所有的正义镇压一切邪魔歪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你将来的命运，你会不会后悔现在做出的决定？”顾清池突然觉得，他的出现，似乎让沈涣走上了一条新的轨道。
虽然他不想见到沈涣最后和那个同名同姓的沧流先祖同归于尽，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从源头上改变这个命运啊。如果源头都不一样了，那沈涣的剑道，沈涣将来的名誉地位还会属于沈涣么？
如果因为他的出现，可能会让沈涣失去这些，那他究竟算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呢。
沈涣没有从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命运，那我们为什么不堵一把？”“赌什么？”顾清池问道。
“就赌，命运，绝对不会让我们死在这里。”此处省略描写沈涣讲出这句话时显得异常帅气的三千字，反正顾清池在他背上，看不见他的脸。
同时沈涣在内心暗自反驳了顾清池所谓的命运。
——他的命运不应该是遇上心爱之人，而是应该和心爱之人相守一生；不是成为一个剑道大师，而是成为琴剑双修的大师；不是一个人带领正义去镇压邪魔，而是和所爱的人一起守护正道。
——自我遇见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命运。
沈涣又解决完了路上的一波魔化生物，来到一个岔路口，像这样的地形，顾清池应该早就出声告诉他正确的方向了，可这一次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身后的人讲话，便出声提示道：“清池？”
“……爹爹。”回应他的是几声迷糊的话语。
这种回复……是睡着了么。
也是，与蛟龙一战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受的伤也没有充分的时间来调理，况且这一路上又要时刻不停地辨别着阵法，累了也是正常。倒是他考虑的不够周到，虽然地方不够安全，但暂时的休息一下还是可以的。
“……爹爹，别走。”顾清池又呢喃了几句。
清池的父亲，一定对他很重要吧。
沈涣突然便起了一丝玩心，不禁失笑道：“爹爹在呢，清池好好睡觉，乖。”或许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沈涣才会说的多一些。
沈涣想找个地方把顾清池放下，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刚有些意向，却感到一下子被搂紧了起来。
“爹爹，不要丢下……”话语里竟夹杂着一些哭腔。
哭、哭了？！
“不要丢下菀儿。”
沈涣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正在梦中的顾清池，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与其说是在梦里，不如说是梁菀借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传递了一些记忆。
梁菀那时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粗布衣裳，梁书云将他背在身上，母亲在一旁拿着一个破旧的风车哄梁菀笑。
看来是因为今天沈涣背着他才会触发这些记忆么？
一家人欢欢喜喜走在斑驳的小路之上，沿江而行，看着那些错落的花灯从上游而下，缓缓漂流而过。
父亲摘过树上一朵不知名的娇花，为母亲戴于发间：“丫头，等我们回了上元，我替你买最好的发饰，给菀儿穿上云锦制成的衣裳，咱们一家三口再去看上元最美的花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母亲长相虽不艳丽，却别有一番温婉的美感，尤其是微笑的样子，最为漂亮。
她笑着说道：“老爷，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好了，哪还需要别的啊。”
明明是很温馨的画面，顾清池却感到了周围传来的数不尽的忧伤。小梁菀笑得越开怀，忧伤的感觉便越是明显。他仿佛听到多年之后，那个遍体鳞伤的梁菀与他说道：“你说，这些啊，怎么可能是幼时的往事呢。”
“明明更像是我的幻想对不对，我在幻想着没有梁苏蓉，没有琴嬛，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样子。”
“可它，真的太真实了。”
顾清池眼前的场景瞬息万变，他是梁菀，却又不是梁菀。
他此时用着梁菀的视角，感受着梁菀的心情，却依旧保持了自己的理智。
这是回到上元梁家的第一个花灯节。
梁菀想去找父亲，可是却被母亲拦下了，母亲的眼神，他看不懂，他只知道父亲答应过，回了上元之后就带他们一起去看最美的花灯。
母亲这是忘了吧。
他便偷偷地跑到了父亲那边去，他看着父亲穿上锦衣华服，用玉冠束起长发。
这番打扮一看就是为了花灯节特意换上的。
真好，虽然母亲忘记了，但父亲还记得。
“爹爹！”他从屏风后面，笑嘻嘻地跑过去抓住父亲衣服的一角，原以为会看到父亲惊喜的眼神，却没想到只看到了惊，却没看到喜。
“你怎么来了，快到你娘那去。”
“爹爹，你不是答应……”
梁菀的话被琴嬛的声音打断，琴嬛没讲什么，只是抱着梁苏蓉，淡淡地对着梁书云说了几个字：“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梁书云弯下腰，摸着梁菀的头说道：“菀儿，回去。你娘亲在等你。”
随后将梁菀手中的衣角一点点地扯开，朝琴嬛走去。
“爹爹！”梁菀大叫着跟上去，身后的仆人却在梁书云的示意下将他抓住。
“……爹爹！”
梁书云从琴嬛怀里抱过梁苏蓉。
“不要丢下菀儿。”
任他如何哭泣，他喊的人都再没回过头。
他们，梁书云，梁苏蓉和琴嬛是一家三口，而梁菀和他母亲则是被选择性抛弃的人。
——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父亲再也不属于我了。
顾清池在小梁菀的身上，感受到心底无限的悲凉。
沈涣还没缓过来。
为何要在睡梦中哭泣，菀儿……又是什么名字？
二叔又一次说对了，他对顾清池的了解真的太少。
脑海中便想起二叔给他的那封信，他，看还是不看？！
☆、第五十章 太久没更
广场的天空灰蒙蒙的，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
来参加阵法比赛的人基本都接受了阵法大赛组织方给予的致歉和补偿，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地方，等待着阵法大赛的重新开始。
还留在此地的只有一起出黑水潭的那些人。
——请大师们继续救援。
——顾清池他还没有出来。
在吴元冰带领这些人请求救援的同时，那个阵法大赛的临时负责人，也就是放沈涣进去的少年，被拉到了他的老师那边。
他的老师摆了一副棋局，手执白子，似乎是在犹豫要放在哪个位置。带着少年来的那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子里就剩下了师徒二人。
少年当即便跪了下去，说道：“老师，是我错了。”
他的老师将白子落下，没有看向少年，只问道：“那你说说，你都错在哪了。”
“我不该明知道岛上有危险还擅自放人进去，白白误了一条人命。”少年答道。
少年说完，老师也没有说话，而是细细思考了下一步的黑棋，放完棋子之后斜看了少年一眼，说道：“没了？”
少年低着头，静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该自作主张……”
“哗——”的一声，打断了少年的话语。
棋盒翻落，洒落了一地白子。
“蠢货！”他的老师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你可知你放进去的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进去？”
少年仔细一想，当时他一时冲动就把人放了进去，老师问的这些他的确一无所知：“老师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你啊……”老师显得有些愠怒，却又在下一秒变成了无奈的神情：“罢了罢了，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我们的师徒情谊。”
少年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却这么轻易的就被放过了：“多谢老师！老师您别生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这蠢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老师又坐回到棋盘边上，这一轮应该是轮到白棋，只是白棋都被他打落到了地上。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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