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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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将军不想上龙床 作者:米筝

    第19节

    真正的晏梓伏是关清月。

    ☆、夜会

    这是关清月亲口对他所说。当年竹樾只将关清月隐去来历名姓,当做路边捡的孤儿养大,这才令清月一直视竹樾如师如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竹樾报仇。直到最近清月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却执意认为竹樾是有苦衷的,对晏梓伏的仇恨有增无减。

    关清月告诉欧阳珏此事也不无拉拢之意。他不想跟欧阳珏成为仇敌。

    欧阳珏揣着这些秘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边是晏凤元非得杀关清月以绝后患,一边是关清月非得杀晏梓伏报仇雪恨,而欧阳珏既不想关清月死,也不想晏梓伏死。

    晏凤元等了会儿,见欧阳珏还是纠结着,便又问:“你是否也有心事瞒着本王?”

    欧阳珏犹豫了下。他若是将清月的身份告诉了晏凤元,那晏凤元便不必再大费周折地将晏梓伏引来乱军当中了。

    可他怎么能出卖清月。他也算是和清月一同长大的,清月待他如亲弟弟一般,当年竹樾出事时欧阳珏与晏梓伏的关系天下皆知,可清月还愿意信他;后来清月又甘愿冒着没命的风险潜入皇宫盗走他的尸身,又确实为此折了一身的功夫;如今为了让欧阳珏防备晏凤元,甚至还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

    欧阳珏又觉得有些好笑。当年他因为清月的事跟晏梓伏闹掰,难道现在又要因为清月而跟晏凤元闹掰?这都什么孽缘。

    他只好再三强调:“王爷,只要我能大败阿尔伦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晏凤元从他的反常中感知到了什么,反问道:“关清月还跟你说了什么?玉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被竹樾藏起来的那个孩子是谁?”

    欧阳珏摇了摇头,一脸诚恳无辜:“我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跟我说,跟我说和跟你说有什么差别?”

    “这倒是。”晏凤元想了想,忽然舒眉一笑,“原来如此……本王险些做了灯下黑。关清月就是本王要找的人是吗?”

    欧阳珏继续摇头:“怎么可能。”

    可惜的是,晏凤元太了解欧阳珏了,否则若换了个人在这,说不定就被欧阳珏糊弄过去了。

    晏凤元正还要说什么,却忽然眼前一黑,忙扶着桌子稳了稳,催动真气将刚喝的茶水逼出来。就趁这一瞬,欧阳珏飞闪至面前,急速地点了他几处睡穴和定穴。

    欧阳珏扶着昏睡过去的晏凤元躺在榻上,忍不住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亲了亲脸颊,犹豫着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人都晕了说什么也百搭,便起身离去了,吩咐帐外的卫兵牢牢守好,不准任何人进去。

    待欧阳珏离去后,一直屏去气息藏身于榻底的裴遇出来,解了晏凤元的穴道。

    晏凤元沉默地看了会儿帐顶,这才缓缓坐起身,问裴遇:“他离去前有没有说什么?”

    裴遇语气平平:“什么也没说,只看了你一会儿,亲了你一下。”

    晏凤元又沉默了会儿,几次要张口说话,却又开不了这个口。

    直到裴遇催促道:“请下令。”

    晏凤元逐渐地蜷曲起手指,半晌才道:“去吧。”

    裴遇便立刻往外走去,却又被晏凤元叫住了:“此次行动不必强求,若不成,本王还有后着。”

    裴遇这次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往外走。他从营帐后头离开,并未惊动任何人。

    晏凤元又坐了一会儿,只觉得胸膛处憋闷着一口血,可吐也吐不出来,难受极了。他盘腿运气,将余在体内的迷药逼了出来,本以为该舒服一点,可却越来越难受。他自然不信欧阳珏还在茶水里下了毒,这感觉比中毒难受多了。

    趁着夜色,欧阳珏单枪匹马地混进了阿尔伦大军的驻地,将清月约在了驻地不远处的隐蔽山林间。

    清月被他吓了一跳:“我让你有事找我放信号就行了,我去找你,这里是阿尔伦的地方,你若被发现了恐怕难以脱身。”

    欧阳珏心想,你去了我的地方被发现了恐怕也脱不了身。

    他顾不上别的,张口便道:“清月哥,我知道你对皇位毫无兴趣,何必再助纣为虐。”

    清月懒得跟他说这个,反正两人说起这件事就只会吵得不欢而散,根本毫无意义。于是便挥了挥手:“我心意已决,你如果来找我是为了这事,那就不要多说了,也不要再来找我。我要的只是晏梓伏的命,杀了他之后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不会阻止你打阿尔伦,你别管我了。”

    欧阳珏急道:“你若要杀晏梓伏的话,自己也会有性命之危,又是何必?”

    “你问我何必?他杀了师父还杀了你,追杀我这么多年,现在你来问我何必?”清月眼中又泛起红来,“欧阳珏,你是好命,你死而复生,可师父他活不过来了!”

    欧阳珏沉默了一阵,道:“你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世,又与竹氏余部重聚,自然明白,当日竹先生是确实有谋逆之意。”

    清月冷笑道:“那又如何!若没有师父的话,我幼年时在皇宫里就被薛妃害死了!师父瞒了我的身世我不在乎,本来我也不稀罕做皇帝,只是师父糊涂一时,若他想做皇帝的话,早点告诉我真相,要什么晏梓伏?我登位之后立时禅位给师父都行,哪里会有后来的祸端。”

    欧阳珏两边都说不动,也来了火:“我知道这都是你们的事,谁也不稀罕跟我说谁也觉得我没资格插手,但我只想你们都好好活着!能活着干嘛非得找死!”

    见他正在气头上,清月反而冷静下来,缓了会儿,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死,”顿了顿,又忍不住冷笑道,“更怕晏梓伏出事。”

    欧阳珏懒得理他这个话茬,摆了摆手,寻了块大石头坐下,独自生闷气。

    清月不想跟他闹僵,又沉默了一会儿,努力平复语气,转而调侃道:“不过你如今不是跟晏凤元在一块么,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找个正常点的人?我觉得沈南星都比他俩好。”

    欧阳珏:“……”我找的人哪里不正常了?除了有事都不跟我说之外一切很正常!好得特别好!关键是这关小沈什么事你是不是疯了啊清月哥!

    欧阳珏发自肺腑地觉得自己处对象的眼光十分好,好到超常发挥,一个皇帝一个王爷还想怎么样……上天找嫦娥吗……

    而且就算跟晏梓伏闹成这步了他也觉得晏梓伏好,起码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好的,两个人的矛盾是两个人的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所以他不乐意跟别人说晏梓伏的坏话,若晏梓伏真的那么不好,岂不是在说明自己以前眼瘸么。晏凤元就更别说了,简直想找都找不出哪不好。

    只不过感情这事也不能光看人好不好,经常会有些世事巧合导致错过。那也没办法,跟打了次败仗似的,只能当做胜败乃兵家常事,吸取教训,不再重蹈覆辙罢了。

    借尸还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欧阳珏都在反省自己,若当初对晏梓伏再多点耐心,再多贴心地问问,或许事情并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可他没有,那个时候他憋着竹樾被杀的这口气,虽面上是他受着晏梓伏的气,实际上却是他把气都发到了床上,可着劲儿地折腾,只以为这样就能让晏梓伏知道自己不高兴,却根本没想到晏梓伏本就细腻敏感,硬生生地就把隔阂越划越深了。

    想了想,欧阳珏叹了声气,幽幽地看清月一眼:“我娘都没挑过他们哪里不好,你为什么总挑刺?你这样有点像那什么……”

    清月:“你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是这样的

    裴遇:说好一起单身到白头,你却背着我脱了团。

    清月:呵呵。

    乱入的小沈:看脸吧大概。

    ☆、无爱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清月见气氛好了,便半真半假地哄着他道:“你且让我再想想,我恨了晏梓伏这么多年,也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但你说的话我会考虑一番。只一条,你万万别太信晏家的人,无论是晏梓伏还是晏凤元,被卖了还给人数钱。你这么好骗。”

    欧阳珏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英明神武,怎么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总觉得自己容易被骗得卖掉,小时候娘就整天担心自己被牙子卖了,长大了还是这样……太优秀也是种错吗!

    但他只在心里自恋了一番,用力点了点头,糊弄道:“我知道的,我心里有数。”

    “那你赶紧回去,天再亮点容易被发现行迹了。”清月叮嘱道,“之后别因为这种事跑过来了,放个信号我去找你。”

    欧阳珏继续点头,起身正要走,忽然一怔。

    黑暗中,东边的夜空一片艳红色。那不是日出,是有人纵火烧阿尔伦的粮草。很快就传来了士兵们的嘈杂叫声。

    欧阳珏心中咯噔一声响,忙道:“清月哥,快走——”

    他挡在清月身前,警惕地看着裴遇和四周包围的黑衣人,侧过脸去对身后的清月小声道:“你先走,我没事,能挡一阵子,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清月点了点头,转身就跑。

    欧阳珏也在瞬间出手缠上了裴遇。可若是换了当年的欧阳珏尚且能够和裴遇打个平手,如今哪怕一日千里却也难敌,很快就落了下风,被裴遇扣住了命门。

    可这也够了,清月对付其他黑衣人绰绰有余,已经借着这点时间消失了踪影。

    欧阳珏松了一口气。他笃定了裴遇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所以只要清月跑了就好,自己顶多回去被骂一顿。

    然而,裴遇眯了眯眼睛,反手用匕首捅穿了欧阳珏的腹部,平淡地对着林子深处说道:“关清月,你若不束手就擒,我就杀了他。”

    欧阳珏愣了愣,下意识道:“别出来!他不敢——”

    裴遇抽出匕首,又朝着欧阳珏的心肺处捅了进去。

    欧阳珏被他扼住了命门动弹不得,又一时没回过神来,差点跪倒在地,幸好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裴遇肩上才没倒下:“你……”

    裴遇是晏凤元的心腹死士,朝野无人不知道这件事。欧阳珏第一次见到晏凤元的时候便看到过裴遇,那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裴遇对晏凤元唯命是从,做的每一件事莫不是被晏凤元授意……

    但欧阳珏不信。

    他咬着牙道:“裴遇,你敢杀我试试看!”

    “哦,仗着王爷对你的宠爱吗。”裴遇单手扶住他,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也依旧没有起伏,像一个天生没有感情的人,从没有过波动。然后,裴遇道,“可惜晏凤元没你想的那么威风,我不是他的人,是文帝的人。”

    文帝是晏凤元的父皇。

    欧阳珏一时连被捅的疼痛都忘了,愣了一会儿才问:“王爷他知道吗?”

    裴遇道:“这无需你关心,你就算死了他或许会伤心一阵,冷静之后也不会奈我何了。”

    欧阳珏急道:“我不是问这个!他知道你是文帝派来……监视他的吗?”

    欧阳珏实在不愿意说出这个词。欧阳珏自己父母双全、家人和睦,并不能想象晏凤元是怎么成长的。母妃逼着他发毒誓,父皇也始终不信任他,死了还要留了个监察者在他身边。可他做错过什么事情?

    欧阳珏忽然明白了晏凤元为何会三番四次地说他不懂爱恨一个人是何滋味。因为若换了个人,换成欧阳珏自己这样长大,也不敢说自己会不会仍旧懂得最简单的爱是什么。

    可晏凤元也不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他憎恶的都是些有碍公务的人,并未因私心恨过任何一个人,也从未对他的母妃父皇有过怨愤不平。他怎么能没有半分怨!……他怎么能这么好。

    欧阳珏眼眶发热,心里将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却又仿若什么都没想,只愿意瞬间去到晏凤元面前。

    可裴遇哪里管他想什么,见深林里没动静,又拔出匕首,挑断了欧阳珏左手的筋脉。

    欧阳珏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哪里疼了,咬着牙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瞪着裴遇,冷汗密密麻麻地浸透了衣服。

    裴遇看了看林子深处,又拿匕首朝着欧阳珏的脖颈上狠狠地扎过去。

    “住手!”

    清月终究忍不住了,他看出了裴遇不是在吓唬自己,是真的会下手。

    他刚一现身,就被黑衣人团团围住了。裴遇也没再管欧阳珏,将他随手扔在地上,便拔出剑指向清月:“跪下。”

    清月冷笑了一声,仍旧站着,问:“你们只是想要我这条命吧?”

    “是。”

    “我若死了,你们不会再为难欧阳珏吧?”

    “不会。欧阳珏对我而言并无意义。”

    欧阳珏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强撑着一口气咬破了舌尖,喊出声来:“清月哥,决战在即,他不会杀我,你回来干什么!”

    裴遇看了看欧阳珏,平静地说:“你已经将决战布置好,此时有你无你并没太大差别。何况即算以后还能用得上你,以你如今的功夫本就做不得用,我便将你手筋脚筋都挑断了也不碍着你以后布兵出策。”

    欧阳珏还要再说什么,却实在说不出话来,身上满是血,口里也满是血,舌尖都麻木了,僵着动弹不得。

    他只隐约听得清月笑了一阵子,笑完了便道:“可惜不能手刃晏梓伏,但他早晚不得好死,我便先去地府里头等他!”

    清月说完,拔剑自刎。

    欧阳珏心中一凉,脑中轰隆巨响,呕了满口的血,便昏了过去。

    裴遇将欧阳珏带回了营帐,对外只说欧阳珏去烧阿尔伦的粮草却中了埋伏这才身受重伤。其他人并未起疑,还好早前就布置好了一切,欧阳珏受不受伤都对大局无碍。

    随军的大夫急忙忙赶了过来,给欧阳珏救治了一番,忧虑道:“处处致命,是下了死手的,纵使华佗在世也不敢说……只看顾将军自己了。尚且还有一事,便是将军醒了过来,恐怕左手也再拿不得东西了。”

    一旁的小陈将军几乎落下泪来,半晌才勉强道:“还好不是右手……”只是这自我安慰说了跟没说一样,他自己也知道,便偷偷地看了晏凤元一眼。

    晏凤元看起来十分平静,平静到了无情的样子,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大夫治伤。就连那句“治不好唯你是问”都是小陈将军说的,晏凤元只淡淡地说了句“别打扰大夫”便再没半句话了。

    小陈将军也听过“顾知觉”跟晏凤元的传闻,这些时日来也见过两人不避嫌的样子,此时便有些心情微妙,觉得晋王过于冷心冷情了,便是自己一个同僚而已都十分忧虑担心,晋王却跟往常并没什么两样,也不知道“顾知觉”图什么,明明看着也不像个会以色媚上的人。

    但小陈将军也不便多管他人的私事,跟着大夫一起出了营帐。大夫去熬药了,小陈将军还得去整顿局势。

    营帐里只剩了晏凤元和昏迷不醒的欧阳珏。

    ☆、无恨

    晏凤元握着欧阳珏的手,心中是一片白茫茫的寂静地,像刚下过雪。

    他自幼在母妃和父皇的争执不休中便深知自己的出生是个最大的错误,因此一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极力弥补,做每一件事之前想的都是这件事该不该做,做了是对是错。该做的就一定去做,不该做的绝不做,习惯了就并不觉得有丝毫的艰难。

    欧阳珏常常担心他会活得累,但其实并没太觉得累,只当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父皇是防备他没错,可也让他活到了如今,哪怕只是作为一柄镇守中原的利剑,但也没什么,这差事挺合他心意的。

    只是到了这一刻,他忽然生了怨,有了怒。

    过了会儿,裴遇走了进来,禀报道:“关清月已彻底除掉了。他确实是我们要找的人,身上有胎记。”

    晏凤元背对着他,没说话。

    裴遇继续道:“如今局势混乱,还请王爷谨慎提防,勿要乱了心神。”

    晏凤元松开欧阳珏的手,起身朝裴遇走了过来。

    裴遇知道他生气了,却也不在意,站在那里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晏凤元忽的出手,与裴遇在营帐里缠斗起来。晏凤元招招不留情,仿佛要致对手于死地,然而裴遇技高一筹,不仅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最终还将晏凤元牢牢地禁锢在了怀里。

    晏凤元嘶声质问:“你怎么敢?!”

    这是裴遇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失态。

    裴遇依旧如古井水一般:“关清月必须死。”

    “本王还有一万个法子杀了关清月!”

    裴遇却摇了摇头:“你动了心之后,就一个法子也不会有了。”

    裴遇曾陪着晏凤元听课,听到授课师傅教:此心不动,随机而动;此心妄动,随性而动。

    晏凤元也在长久以来一直秉承着这句话做事,所以他无有不胜之局。然而欧阳珏和晏梓伏出现后一切都有了变化,裴遇眼睁睁地看着晏凤元多了些私情。当然这也不算坏事,只要适度就无妨。

    但自从欧阳珏死而复生之后,晏凤元就越陷越深了。裴遇提醒过他,他却不自知也不肯认,张口便道是在做戏,却不知做着做着就真入了戏。

    刚刚在林子里时,裴遇几乎就想把欧阳珏真的杀了。但他的心还定着,所以他还是饶了欧阳珏一命,但也想以此事来试探和警示晏凤元。

    晏凤元是文帝留下镇守中原的一柄剑。身为一柄剑,该做的事是荡平魑魅、匡扶社稷,而不是儿女情长。剑有了七情六欲,就会软弱起来,会充满缺陷,再顶不得多少用了。

    裴遇锢了会儿晏凤元,见他冷静了下来,这才松开他,道:“属下失礼了。”

    晏凤元冷眼看着他,忽然又拔出了他腰间的匕首。

    裴遇没阻挡,他有足够的自信不会被轻易伤到,何况他也相信晏凤元不会真对自己下手。晏凤元会被那个毒誓禁锢一辈子,直到死。

    于是裴遇眼睁睁地看着晏凤元拿着那柄匕首割断了他自己的右手手筋。

    裴遇一时也愣了,身体却快于想法,夺过匕首扔到了一边,捧着晏凤元的手,沉声朝外喝道:“叫大夫马上过来!”

    晏凤元道:“你叫一百个大夫过来也是一样的后果,除非你终生绑着本王,否则本王这只右手是定然不会要了。”

    “你疯了。”这不是问话,而是结论。

    晏凤元却十分平静,仿佛正在淌血的手不是自己的:“此事对你是个警示,于本王而言也是个教训,以后都记住就好。”

    裴遇又问:“若我杀了欧阳珏呢?”

    晏凤元想了想,说:“你可以试试看。”

    裴遇也想了想,然后道:“知道了,我不会这么做。”

    他其实不知道。

    晏凤元却反而知道裴遇的心思,无外乎裴遇以为若欧阳珏死了,自己会在癫狂之下毁了朝堂再自毁。

    所以裴遇其实不知道。因为晏凤元并不打算这么做,他只是吓一吓裴遇。若欧阳珏当真死了,他也绝不会拿朝堂之事来做私情私愤之用。

    只不过相伴这么多年,裴遇也如常人一般将他视作捂不热的石头心,觉得他狠心毒辣什么都做得出。其实也不足为奇,毕竟父皇当年便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定然也是这么叮嘱裴遇的。若不然,又怎会将裴遇安排在自己身边随时监察。若做的都是为国为民之事,裴遇便是难求的好帮手,若心怀不轨……裴遇便会有另外的用处了。

    这么一想,欧阳珏那根本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信任就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

    晏凤元长长地叹了道气,又坐了回去,俯身将脸颊贴在了欧阳珏的脸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出这个举动,心里清楚这看起来像在跟裴遇示威。

    裴遇沉默地看着,心底一片沉寂。

    欧阳珏昏迷了许多天,晏凤元就整天在旁边照顾,他以往虽说也不是万事都等着被伺候的人,可到底没这么事必躬亲地照顾过病人,几乎不肯让任何事假手于人。小陈将军越瞧越瞧不懂了,也懒得多猜,痛痛快快地专心打仗去。

    欧阳珏虽在昏迷当中,可除了药之外也需要进些流食,晏凤元右手拿不稳东西,便只能将碗放在膝上,左手拿汤匙舀点米粥喂欧阳珏。一碗得喂半个时辰,而且还淌出来大半,得再添一碗。他倒挺自得其乐的,又觉得像在照顾个小娃娃,还颇得趣味,并不觉得厌烦。

    裴遇见他这样辛苦,便帮忙端着碗。

    晏凤元的手顿了一下,又舀了一勺粥,却是自己喝了半口,这才将剩下半口喂给欧阳珏。

    裴遇沉默了一下,道:“我不会给他下毒。”

    晏凤元应了一声,还是坚持着自己喝半口再给欧阳珏喂半口。

    裴遇:“……”

    他看出来了,晏凤元并不是真怕他下毒,只是在表达愤怒。他与晏凤元从小一起长大,懂得晏凤元的一举一动。晏凤元向来自持身份,轻易不肯失态,且他生性寡凉,不如意的时候会不着意地刻薄一下别人。

    裴遇又道:“请王爷主持大局。”

    晏凤元又应了一声,继续认真地喝粥喂粥。

    等了一会儿,裴遇又要开口,这才听到晏凤元道:“都布置好了,你去一一照做便可。何况你也无需说得好像凡事都由本王才能做主似的。”

    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气话,却着实是气话。

    裴遇立时跪在地上:“属下与王爷同心同德二十余载,若属下做的事于大局有碍,请王爷指出来施与惩戒便是,实在无需为了一个人而失去冷静,请王爷自慎,勿要有负文帝所托。”

    晏凤元又沉默了一阵,将这碗粥都喂完了,拿湿帕给欧阳珏擦了擦嘴角,扶着他躺回去,这才转身看向裴遇,问:“在你眼中,本王并不是个人么?”

    裴遇仰着头看他:“王爷若甘愿做个寻常人,属下也无话可说。”

    “那你就无需多言了,去做你的事吧。”

    裴遇起身朝外走去,却又被晏凤元叫住了:“你是父皇留下的人,行的是父皇的遗志,本王不会怨怼于你,只是叫你晓得,本王确实心系于欧阳珏,且此情深种不会悔改。以前是本王没说清楚,令你不懂得尊重他,如今清楚告诉你了,望你今后记牢。”

    这番话说出来,裴遇一个字都不想记得,却还是点头:“明白了。”

    ☆、世事如轮回

    战报一封一封如雪花片似的往京城里飞,晏梓伏看得高兴却也看得烦了,直接问:“听说顾知觉受了伤,到底好没好?”

    来人忙将状况说了一遍,自然不往重了说。可晏梓伏却越想越不对劲,他倒不是怕顾知觉磕破了什么皮,以往欧阳珏打仗伤骨动筋是平常的事,他也没太在意。可如今却心里不安,有股抒发不了的郁闷。

    想来想去,他就想御驾亲征了。

    顾淮和一众老臣打死也不肯干,堵在御书房里把口水都要说干。

    晏梓伏不耐烦道:“现在都布置好了,我军节节大胜,朕去捞个名声有什么不好?”

    顾淮据理力争:“皇上都说了我军节节大胜,何必再去涉险,毕竟两军交战是凶险,主君见血也不妥当。”

    晏梓伏退而求其次:“那朕只是去犒劳三军总可以吧?”

    顾淮又道:“等局势大定后,皇上便可在京城犒劳三军,还可手刃阿尔伦来祭天。”

    朕对手刃阿尔伦没什么兴趣!!!晏梓伏正要发作,就看得一个小太监悉悉索索的想说什么。他认出了是自己派到宫中欧阳珏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便招招手道:“什么事?”

    那小太监扑倒在地,哭道:“皇上,欧阳大人忽然说他腹痛如绞,呕血昏迷了!”

    晏梓伏一怔,慌忙地起身朝外跑,也顾不上别的了。其他大人们围着顾淮纷纷摇头叹息,但无论如何皇上不闹着出宫了,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晏凤元如往常一样给欧阳珏擦手抹脸,忽然动作一顿,将两指并拢贴在欧阳珏的脖颈间探了探,吩咐道:“请大夫过来。”

    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给欧阳珏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番,欲言又止:“呃,顾将军身体是没大碍……至于为什么不醒……想是可能……”因为他装睡啊!!!大夫为难地使劲儿给晏凤元使眼色。

    晏凤元垂眼看了看欧阳珏轻微颤动的眼皮,便先让大夫去熬药,又对着欧阳珏温和地道:“你若不愿看到本王,本王就出去,你好好地听大夫的话。”说完,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那日是本王让裴遇跟着你去杀了关清月,但没有让他伤你,无论如何这是本王的失误。本王也知你与关清月情谊深厚,心中定然有郁结,也不知该如何做,便先不烦你了。”

    他坦然地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他离去后,欧阳珏睁着眼发呆。他不是不愿看到晏凤元,甚至想立刻抱着晏凤元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要担心……但清月死了。他信晏凤元绝不会让裴遇那么伤自己,但晏凤元毕竟让裴遇跟过去杀了清月。

    哦,对,清月还是为了救他才自杀的。

    欧阳珏痛苦地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做。世事仿佛轮回似的,当年竹樾死后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

    大夫和个小兵进来了,帐帘掀开时欧阳珏正往外看,看到了晏凤元还站在那里,也正往里看。两人的目光短暂地对视到一起,晏凤元神色依旧平静而温柔,也不尴尬,仿佛只是站在那里看看风景。欧阳珏张了张嘴要说话,喉咙里一片涩,一时没发出声来,眼看着那帐帘又被放了下来。

    小兵扶着他喝水,道:“王爷说了,如果将军有事就让我们去跟他说。”

    欧阳珏不习惯被人扶着喝水,便想把杯子接过来,不料左手软踏踏的使不上劲。他想了想,放下左手,拿右手去抓杯子,喝了两口,哑着嗓子道:“那你跟他说,我没事了,让他去休息,我再想想。”

    小兵点点头,转身就往外冲。

    欧阳珏举着个杯子:“哎,你先再给我倒一杯水吧……”

    欧阳珏恢复了一些力气,吃了药,喝了粥,便询问战事,得知一切都顺利才放了心。他想了又想,让小兵去晏凤元那找裴遇,说是有话要问一问。

    以裴遇的性子,自然是不愿意搭理欧阳珏的,只不过他瞧着晏凤元的神色,又想起晏凤元那天的话,便只好“忍辱负重”地去了。

    裴遇站在病床旁,一言不发。

    欧阳珏也无甚表情地看着他,问:“关清月的尸身在哪里?”

    裴遇便答道:“焚了。”

    欧阳珏尚好的那只手攥紧了拳头,猛地起身朝裴遇揍了过去,想当然被轻轻松松地避开了。

    欧阳珏自己跌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被裴遇单手扶站好。

    欧阳珏甩开裴遇的手,气道:“你至少给他留个全尸!”

    裴遇望着他的眼神却在冷淡里透着审视:“人已经死了,即算留了全尸又如何,不如焚了省事。”

    欧阳珏从他的话里着实听到了鄙夷,好像自己说了多愚昧的话。

    欧阳珏忽然又想起许多年前晏凤元曾说过人死了就是死了,留下的躯壳到底没了魂灵,或葬了或焚了也没什么差别,都只是不值一提的身后事。

    哦,想必裴遇是跟王爷一个想法的。裴遇此时的眼神大概就是鄙夷自己的愚昧执着,可能觉得他才跟王爷同心同德,自己不过是个蠢笨的棋子。

    欧阳珏酸得本来就多了个孔的心里更痛了。但他又想起了裴遇的身份,便顾不上吃醋了,又问:“王爷知道你是文帝的人?”

    裴遇:“知道。”

    欧阳珏狠狠地瞪他,半晌才道:“要怎么样你才从他身边滚开!”

    裴遇:“他死,或者我死。”

    欧阳珏怒道:“老子早晚杀了你!”

    裴遇平静地看着他,并没说话,仿佛欧阳珏说了一句不值得回应的话。说穿了,欧阳珏在他眼中算不上猛兽,大概更像条小狗在虚张声势地吓唬人。

    沉默了会儿,裴遇道:“若无事,我就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信不信我打你

    深夜里,御书房里只点了几盏烛火,昏昏闪闪的,晏梓伏独自坐在御案后,望着手上的发结发呆。

    忽然,门被打开了,顾知觉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又给晏梓伏披了件外袍,哄道:“把药喝了,早点休息。如今战事吃紧,你若身体垮了让其他人如何办?”

    晏梓伏将目光挪到药汤上,看了半天,握住了顾知觉的手,笑道:“再给朕一点时间,如今战事吃紧,朝中少不了朕。”

    顾知觉一怔,反问:“皇上这是何意?”

    晏梓伏摇了摇头:“朕不吃这药,你把它倒了吧。”

    顾知觉眼底一闪,苦笑道:“你仍旧疑我会在这药里下毒?也罢!”说完,端起药汤就要自己喝下去。

    晏梓伏忙夺下药碗:“阿珏!你别恼,朕……没这么说。”他将药碗放到一边,抱住顾知觉的腰身,将头埋入他怀里,声音疲惫地说,“朕欠你的,也说了再也不会为了疑心而害你。只是现在朕不能……朕的意思是说,等战事结束后,国内就能平稳了,到时朕便退位,和你一道回家过日子。但现在不能。”

    顾知觉也不能继续催促他喝药,便不再提这话茬,只道:“希望这一日能早点到来。”

    两人各怀心思地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晏梓伏忽然将手伸入顾知觉衣服里摸索,做出了求欢的姿态。这些时日来,两人早已有了鱼水交缠的关系,顾知觉虽憎恨晏梓伏也不好男风,却也从中得到了些许趣味,更能仗着此事泄些愤,便也不再按捺,打横抱起晏梓伏朝用作休息的里室走去。

    顾知觉瞧不起晏梓伏在床上什么话也敢说什么事也敢做,他从没去过青楼倌馆,但想必那些风尘之人也不会有这位九五之尊□□。但这么一想,顾知觉又十分兴奋,只觉得小腹处更加火热,更有了劲儿把他翻来覆去地折腾,反正他也绝不会反抗,痛极了也只会哭,可笑得很。

    然而顾知觉转念一想,又意识到晏梓伏这么做的缘故不过是为了欧阳珏罢了,晏梓伏的姿态再如何□□低贱也是为了欧阳珏。顾知觉便莫名地堵了一口狠气,用力地揪住晏梓伏的头发往上一扯,冷漠地盯着他水濛濛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整天叫阿珏,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叫我,还是在叫顾知觉?”

    晏梓伏已经神智迷糊,讨好地去亲他:“我只叫你,不认得别的谁……”

    顾知觉心头的火如被油泼,猛地将他往下一推,也顾不上他头撞得床柱上发出一声响,便自顾自地抽身下床,寻来了一截发带,将晏梓伏的那处用力扎住了。此后也不管晏梓伏如何哭喊求饶着“阿珏你对朕好一点,你疼疼朕”,全然只顾着将他摆出各个样子自己泻火,边含恨骂道:“你也只配这样了!”

    折腾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顾知觉才累极了睡去,仍旧没解开那根发带。

    晏梓伏茫然地望着上空,腿根仍在无法控制地打颤,下身几乎已经胀痛得没了知觉。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缓缓地自己解开了发带,却感受不到泄身的快感,只有痛,痛得钻心。

    他又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听见门外葛铁小声提醒着该准备上朝了。他这才缓缓地起身,又低头看了睡梦中的“欧阳珏”一会儿,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那张脸,笑道:“你说得没错,朕只配这样。”

    顾知觉正在梦中,忽然感觉眼角一热,似乎有水落在了那里。他皱了皱眉,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屋里空荡荡的,已经只剩了他一个人,床上一片狼藉,隐约还有些血渍。

    想起夜里那人的顺从,顾知觉又有些心软,也有些后怕。他努力地装作欧阳珏,可总也抑制不住看到晏梓伏时的怒气,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就是这个人毁了自己的一生。可若这么下去,万一被厌弃的话……顾知觉又冷笑了一声,心道自己想多了。那人大概无论怎么被折腾都不会松手吧,只要那人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觉得他是欧阳珏,就绝不敢再轻举妄动。

    胡思乱想了一阵,顾知觉莫名地得了个结论:还是对晏梓伏好一点吧,毕竟……毕竟最后是要杀了他的。

    这么想着,顾知觉便起身去洗漱沐浴,换了套好看的衣服,让御膳房多做几道晏梓伏喜欢吃的菜色,还去下朝的路上接人。

    今天的朝上得格外长久,顾知觉从早晨等到了晌午,再等到了黄昏。他忍不住让小太监去探探情况,小太监每每探来的情况都是皇上在跟众臣争吵,还吵得格外激烈,至于吵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顾知觉终于不耐烦了,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晏梓伏惊讶的声音:“阿珏?”

    他回过头,看到晏梓伏下了辇,惊喜地朝自己跑了过来:“你怎么在这?”

    顾知觉便换了温柔的神色,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怎么,又和大臣们吵什么?”

    晏梓伏听他说等了一天,神色更雀跃了,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道:“阿珏,朕要去御驾亲征了。”

    顾知觉一怔:“什么?”

    “你和朕一起去,你是不是很想再回到战场上?”晏梓伏惭愧道,“可惜朕暂时还不能恢复你的名号,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再换个名字,若在此战中立功的话又可再扬名立万。”

    顾知觉心道,我堂堂一个文状元并不是很想去打仗……

    但面上却温柔更甚:“为何忽然要这么做?”

    晏梓伏注视着他的眼睛:“朕喜欢你威风凛凛的样子,也知道你爱打仗,朕早晚会走,走前便要你再去做你喜欢做的事。”

    顾知觉心中却恨极。因为他知道晏梓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欧阳珏,可他并不是欧阳珏,他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晏梓伏提欧阳珏。

    心中原本有的那点暖意又瞬间抹了个干干净净。

    欧阳珏跟着晏凤元去迎接皇帝的时候是懵的,他看到晏梓伏亲密地携着顾知觉的时候就更懵了。

    晏梓伏如例行公事一般地问了前线战事,又问了晏凤元和欧阳珏的身体康健,还要多说点什么,身边的顾知觉就又不舒服了,便带着人先去营帐里休息。

    等人走了后,欧阳珏便跟着晏凤元回了营帐。

    这些时日来两人不常碰面,碰了面也非公事不说话。此时欧阳珏跟回了营帐,晏凤元虽然知道他的来意,心里却多少还是有点高兴的。

    欧阳珏仍旧有点尴尬,眼睛盯着桌面,道:“皇上跟……跟那个我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没发现那不是我?”

    先前欧阳珏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到底钻了谁的魂灵,却也没太在意,只当以晏梓伏的多疑轻易就能发现端倪。可如今显然不但没起疑心,还跟蜜里调油似的……

    晏凤元用左手斟茶:“顾相不也没发现你不是顾状元吗?”

    欧阳珏瞬间明白了他意思,抬头去看:“你的意思是那果然是顾知觉?”说着,他目光一凝,疑惑地看着晏凤元的手。先前晏凤元的右手一直包着绷带,被人问起时只说是不小心伤到了,欧阳珏以为是小伤口便也没在意也没问,如今却发现晏凤元的手迟迟没好,非但如此,竟连挽个袖子都使不上劲的样子。

    “也只是猜测……”晏凤元话未说完,就被欧阳珏拽过了手。他虽忍得痛,却禁不住蹙了蹙眉。

    欧阳珏急着问:“你手究竟怎么了?并不是小伤吧?”

    晏凤元默然地看了眼欧阳珏也仍包着的左手,平静地回答:“无妨。”

    欧阳珏想了想,震惊道:“你——你……”他结巴了半天,“你难道……”

    他忽然转身就往外跑,一路跑去找到随军的大夫,揪住就问:“王爷的手怎么了?!”

    大夫被他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伤、伤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伤了,怎么伤的,伤得怎么样?!”

    大夫也不明白具体的原委,只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无非就是欧阳珏那日重伤送回后,王爷的手筋便跟着也断了。可王爷也没说是谁伤的,也不肯接好,只让大夫别声张就好。手筋断了之后若赶紧治,其实是能治好的,但拖得一时三刻就再没办法了。

    欧阳珏如何再想不通前后因果?他浑身跟灌了铅水似的,沉沉重重地往回走,再度掀开晏凤元营帐门帘时忍不住就是一句:“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打你!!!”

    晏凤元:“……”

    晏梓伏:“……”

    欧阳珏看着帐内坐着的叔侄俩,也一时愣在原地,半天做不得声。

    半晌过后,晏梓伏回头看看晏凤元,又回头看看欧阳珏,脸上神色十分复杂。

    晏凤元清了清嗓子,道:“顾将军要找陈将军的话,他不在本王这里。”

    晏梓伏又看回了晏凤元,脸上写满了一句话:皇叔你不要强行挽尊了!!!

    ☆、冷战

    欧阳珏回过神来,朝晏梓伏行了个礼,却磨蹭着没肯走,眼睛一直盯着晏凤元的右手看。

    晏梓伏便道:“朕来找皇叔说说话,你若想听,便也坐吧。”

    欧阳珏便挨着晏凤元坐下。

    好在晏梓伏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细问了些战况便又走了。

    他一走,欧阳珏立刻板起脸朝晏凤元道:“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晏凤元一怔,竟难得露出些诧异的神色来,又莞尔道:“你敢!本王才不信。”

    “……好吧,我是不敢。”欧阳珏立刻怂了认了,但又道,“但我是认真的,你若再这么做,我定然会生气,你伤你自己哪里,我就双倍伤我自己哪里。”

    晏凤元也正了颜色,摆出威严道:“不许!”

    欧阳珏不跟他争,抱住他道:“你也知道不许我这么做,难道你这么做我就会开心吗?那都是裴遇擅自做的,你难道觉得我会怀疑是你让他这么做?”

    晏凤元叹了声气:“本王知道你当然不会这么想,但——”

    欧阳珏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但’,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准你这么做。我们在一起就应该好好的,而且冤有头债有主……”

    “这笔债,本王没办法讨。本王无法对裴遇动手。”

    欧阳珏拿脸颊贴着他的侧脸,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没事,你不要为了这事为难。这些时日我不跟你说话,是因为我自己心里有结。清月哥是因我而死,若要说我毫无怨气,那是骗人的话。我知道你们杀清月有你们的道理,但他是我挚交,又为了救我而死,我很生气,也很伤心。”

    晏凤元默然。

    半晌,欧阳珏道:“给我时间,我或许能自己解开这个结。”

    晏凤元几乎想说:你永远解不开这个结。但他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心里却已经落了底。晏凤元自恃比世人都更了解欧阳珏,以欧阳珏的性情而言或许确实不会为了此事怨怼晏凤元甚至于裴遇,但欧阳珏定然会把关清月之死的缘由堆砌到他自己身上。总而言之,关清月的事将永远是横在两人间的一道天堑。

    晏凤元忽然有点明白了当年母妃与父皇之间的爱恨情仇。可他与欧阳珏到底不是那两个人,或许都不会愿意纠缠成一对怨偶,或许有时候趁着美好情意尚存的时候分开,对彼此而言都是好事。对欧阳珏而言,或许也只会为了一段没结果的□□而黯然个数年,总好过一世都背负着对关清月的愧疚。

    可晏凤元也不愿在决战前夕说这些话来扰欧阳珏的心神,只作出了与往常无异的样子,点了点头,道:“行,现在先将此战了结,事后再说我们的私事。”

    晏梓伏虽然平日里在私事上闹腾个没完,可也确实是个文治武功都尚算不错的君主。何况局势本就节节大胜,晏梓伏御驾亲征更给三军将士以极大鼓舞,怎么看都是大势已定。

    几个人都收敛了私事的心,专注在这场战争上,倒前所未有地融洽起来,配合得颇好。欧阳珏制定行军作战的战略,晏凤元则擅于在阿尔伦内部下钩子使跘子,晏梓伏则出面统帅大局,就连顾知觉也偶尔能在旁提点些什么——欧阳珏和晏凤元试着接触过顾知觉,可晏梓伏唯独对这件事极为谨慎,将顾知觉看得牢牢的,而顾知觉也对欧阳珏和晏凤元十分警惕。大敌当前,看起来顾知觉暂且也不会作什么妖,欧阳珏和晏凤元只好暂且放下此事。

    这日议完会,欧阳珏和晏凤元并肩往走,继续议论着局势。忽然晏凤元笑道:“其实父皇说得没错,本王担不起皇位。”

    欧阳珏一怔,皱着眉道:“那是他眼瞎。”

    第1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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