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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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国无双昭禅同人·碧水吞麟 作者:青袍龙葵子

    第40节

    “山陵道里的男人们不用种田,有人以打猎为生,有人以打鱼为生,有人比较懒,靠采摘四季花果,也能轻松吃饱,不复劳作……”

    “那个懒鬼说的就是你呢!”

    星彩扑哧笑道。大家又纷纷掩袖,觉得安乐公夫人的吐槽十分值得人点赞。

    “唉唉。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呀。”

    刘禅低头,微微脸红苦笑。他继续诵影子戏。一面吟诵,一面抱着鼗瞽子走到屏风后,琴声停了,看来他准备亲自操作影子了。

    “有一个少年复姓白马,名唤作姬绢。是一个非常懒散且不爱思考的人。”

    司马昭端着酒杯,饮酒看戏。

    屏风上两边出现了山峰。一个男孩站在沟谷里,慢悠悠摇头晃脑吃着一枚果子。山谷里有一头熊,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男孩走到熊身边,蹲下来和熊说话。

    “姬绢在山谷里遇见了一头熊。熊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熊说:我渴啊,想喝玉海蓬莱岛上的清涟水。于是姬绢用瓦片打来小溪里的泥水,骗他说正是那神物。但奇怪的是,熊喝了以后居然也不渴了。”

    “熊说:我的脚受伤了,要扳开这机关,需要平原里最坚硬的铁器。姬绢从路边捡了一块马铁,骗他说正是那神物。但奇怪的是,马铁居然也撬开了机关,熊于是出离了陷阱。”

    “熊说:我流血不止,要止血,需要天下四件珍奇的宝物炼成的药。姬绢从山沟里找来黄草,田莲,苦苔和石荟,骗他说正是那神物,嚼碎了敷在熊的伤口上;但奇怪的是,这草药阴差阳错也能止血,于是熊的伤痊愈了。”

    “大熊很高兴,感谢少年救命之恩。说自己有一个山洞。里面有捡来的金银珠宝,还有山珍美味。里面还有一千只猴子供他驱使,离此地有一个时辰的山路。邀请少年一同去。”

    “少年一听要走一个时辰山路。蹲在地上不肯起。熊于是自己回到了山洞中。跟山中的猴子们讲今天遇见了贵人。”

    “山洞里的猴子很聪明,听熊说完今天的故事,一一分析,揭露了少年一直在拿低贱的东西欺骗熊。熊很难过。但还是从山洞里找出无数珠宝,装在一口钟里,背在背上,准备下山去送给少年。”

    这里为了形容熊的珠宝如何珍贵,用了许多形容词。文采斐然,东拉西扯。——也难为演诵者能背的下这么大一段文辞。

    。

    王元姬为这段唱词赞叹不已,星彩在座上直翻白眼:

    “这是他信口胡说的!这一段他每次说得都不一样。想到什么值钱说什么。”

    “一点心思都用在这奇怪的地方了。”

    连星彩身后的侍女也偷笑。

    屏风中的影子戏终于演到:

    熊背着珠宝来找白马少年姬绢。姬绢正躺在树下睡觉。熊将礼物送给他,他不理不睬。

    “……那头大熊很惊讶,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来给你世间罕有的金银珠宝,你怎么不理睬我呀?”

    。

    少年说:这珠宝难道能当做水饮用?难道能当做武器?难道能解除饥饿?难道能治疗伤口?——我给你的礼物都那么好,你给我的全无用,真是很没有意思的事情呀。

    熊觉得此人强词夺理。

    于是想明白了,这个少年果真是世间最愚蠢、最没有见识的人。

    “少年挥舞手臂,说:走开走开,不要妨碍我打眠。”

    又说:“我这一睡,千年不会再醒转。山崩地裂不会动,你只管走吧!”

    少年姬绢倒头就睡。如同石头一样。

    熊觉得他又在骗人,不相信他真的睡死,于是咬了他的手臂。少年“奥哟”一声,没有醒来;

    熊又咬了他的脚,少年“哎呀”一声,还是没醒来。

    熊又咬了他的肚子,少年“呜呼”一声,还是没醒来。

    熊最后咬了少年的头,少年终于疼醒了,叹气说:

    当初可惜没有救一条蛇,便可生吞我,不至于打扰我安眠。

    熊发现少年果然在装睡,很高兴。但它突然发现,不知不觉,它已经整个吃掉了少年!

    熊吃了少年,肚子自然饱了。它拍拍肚皮,原地转了一个圈。

    熊晒着太阳,突然觉得十分舒服。他学着少年的样子躺在树下,舒服得浑身毛都软下来,直抖腿,奥哟奥哟地打呼噜。

    。

    它回头看那些金银珠宝,突然发现认不出它们来了,花花绿绿满眼,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熊突然手舞足蹈地跳着,发出哭一般的声音,恍然大悟说:

    呜呼呼——我不该吃了这个世上最蠢的人。这蠢人的肉会传染呀!

    如今,我却成了世上最蠢的人了!

    大家都被那滑稽的影子戏逗笑了。

    于是影子戏尾声乐曲大作:

    山川撤出,大海浪来;猴子蹲在云上收拾大雨,熊和少年和琴师一起坐在海上的浮舟里。

    “呜呼哉尚飨——这出爨弄故事本无名,如今唤做【山陵道姬绢遇熊王归无命篇】。直叫世人展颜笑一时:复饮美酒嘉且醇,祝尔长命又百岁!”

    。

    戏曲终结,坐在首席的司马昭带头大力鼓掌,突然感叹:

    “这熊王真不讲道理!他本来就很笨啊!当什么王呢——”

    “如果他不吃那个少年,而是携手去吃些蔬果,回来一同晒太阳,将能成为一对何等的好朋友啊!”

    王元姬笑话司马昭太较真。

    刘禅此时还在幕布后面收拾道具。不知是否听到这句话的缘故,他操纵熊的影子:

    于是熊重新出现在屏风上,对司马昭扭动身体,抬起了双掌。

    熊无声地鼓掌了三下。

    ☆、【艳光离合归】上

    01:

    “……

    长星长星北斗高,举杯与汝三相告:

    春秋凭去岁,白发不曾饶。

    一愿子孙贤,二愿长安老,

    三愿残年流水转,晨昏与君好。”

    【与君好】这个词,司马昭现在才渐渐明白是什么意思。

    “要好”。多么奇妙而准确的说法!

    那个“好”竟是感受:与他好,于是万事都是“好”的。

    ……

    接下来的日子,司马昭的身体鲜明好转起来。心情更是愉悦到通天彻地。

    他与刘禅并未自此腻得昏天黑地;每隔五七日见一回面。也不是非要鱼水之欢。

    晤到,说说话,心里就会很踏实。

    司马昭有时在宫墙边发现新开的腊梅,就折一枝送过去。自己写了一篇不错的书法,也给刘禅寄去。——他不怕别人笑话,也知道刘禅不会笑话。

    刘禅先是给他寄来暖手的小炉和香丸。香丸膏重新调过香味,更清宁,司马昭闻着便能安睡。

    冬去开春,天气渐暖,檐上的雪水一滴滴落成水晶。

    刘禅又给司马昭送来自己调的彩墨:一小盒,唤做【麟之归】。研磨出的墨生异色。蘸写出字来青中泛紫光,粼粼流五彩,点点金砂碎。竟不知道是什么配方。

    司马昭舍不得用,怕自己字丑玷污了宝墨;又舍不得不用,悄悄研一点儿,在绢布上落笔画圆圈,按出长长短短的点:

    【圈圈点点,句句逗逗。不着一言,猜是相思。】——相思是天下最无用的东西吧?

    司马昭把这点满彩墨的绢布与信着人送去给刘禅,感觉像恶作剧,投一颗石子入枯井。

    不料隔了十天,刘禅居然送回一个彩绘的小木盒。

    他将绢布上的圈圈点点补画成葡萄,命人沿着彩墨的边缘刺绣上藤蔓与树叶,垫上里衬,坠以丝绦,做成了一个可以挽在臂弯里的小囊,装在盒中。又回赠给了司马昭。

    【春绯点彩墨,秋热缠葡萄。四季好锦绣,囊中却空空。】——

    别无它用,但能装一颗不老实的心呢。

    ……

    这小囊精巧可爱,司马昭不好意思自己用,却时时把玩在手:那种精美工巧,即使从男子眼光看来,也觉得十分妙趣。

    ……

    司马昭问王元姬:为何有人会懂这么多风雅的小伎俩?

    王元姬说:有些人的人生,常常被迫悠闲。一生其实困兽,行不远,连个可以一起清谈的朋友也无;若不肯自弃,学习便最能安抚他们焦虑的心。

    每学会一些东西,就更懂得外面的天地宽广。——知天地宽,而明白人渺小,从而安抚心中傲慢的自我,感悟自己的际遇不是最差,不值得怨天尤人。

    司马昭很好奇:你为何如此懂得刘公嗣?

    王元姬翻白眼,说:

    听清楚,我说的是“有些人”。

    ……

    02:

    能时常知道心上人每日做些什么——这是司马昭的特权。虽然诡异,却十分受用。

    安插在新安乐公府的眼线并没有撤离。这些人继续在安乐公府上扮演侍女,仆夫,卫士。

    一面继续与其他侍人和平相处,日夜共度;一面将关于刘禅的监视报告,每隔几日送来给司马昭过目一次。这是安乐公府里半公开的秘密。

    因为披着“政治警惕”的外衣,悬着权势者的利刃,这窥看变得理所当然,没有人敢阻挡,叫停。

    而当事人心知肚明,这暗中窥探的眼,已如金环蛇被拔去毒牙。不会再恶意滋生威胁——

    这是不公正的公平。是重重层层被扭曲中,误撞出来一根细细直线。

    一个坦然被窥看,一个“奉公”检省自己的恋人。

    偷窥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

    x月x日

    安乐公于府上静坐一整日。

    x月x日

    安乐公命人撤换家具与帘幕。下午弹琴一时,余下静坐终日。

    x月x日

    晋王夫人访安乐公夫人。炎公子访安乐公。座谈琴艺,饮酒与酪。未留食宿,至傍晚告辞。

    入夜后,安乐公在树下静坐。

    x月x日

    午后,炎公子拜访安乐公学琴。饮苦茶与花露。留食饭。送别公子后,安乐公陪安乐公夫人在园中散步。聊马匹与打铁的话题。

    x月x日

    安乐公静坐一整日。

    x月x日

    攸公子前来拜访,交流剑术。饮酒与汤水。对剑时安乐公不小心划破攸公子衣带。幸未受伤。未留公子食宿。公子午后告辞。

    安乐公独坐内室,长叹良久,开始弹奏鼗瞽子,唱《云山调》。

    ……

    内容大抵如此。

    刘禅虽然宅得旷古罕有,但并没搞出什么大新闻。司马昭边看报告边想象刘禅懒洋洋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想笑。

    ……

    如此,岁月依旧逝如流沙;季节不免暗中偷换。

    早春来,水草荇绿游柔,柳无叶,每一条细枝上累累出赭石芽头。

    梅花开一场,桃花又开一场。

    ……

    春来万物复苏,天下依然动荡,世人的心随着天下局势变更而躁乱——

    但再战,不是说打就能再打。

    从天下版块里消失的季汉,成为南方吴国的后悔无药,也让魏这头猛兽耗去大量精力,不得不蛰伏起来,调养声息。

    天下,似乎又太平了。

    蜀地归降的年日渐久,季汉作为【国】的形象,渐渐模糊。

    战乱年间天下人都健忘:身边悲欢愁苦太多,离自己六尺之外的事情,谁肯记挂那么清——

    洛阳人又开始高谈阔论:蜀地归降过来,其实占了大便宜。

    政策宽容,战争压力也全卸下,偏远山里自给自足,连开春种地都没耽误过一次。反倒是魏国旧都城纷纷背了新的经济压力,要实力安抚蜀人——

    蜀地那边过来的商人直翻白眼,说:【率土之滨】呀。没你们这么讲话的。

    大家都是大魏的子民,你们把洛阳的粮食看得那般金珠玉贵,将来别腆着脸千金一匹求我们的布与锦!

    ……

    世界已经继续往前行,世人眼光视不见昔日还有一国一君王。没有人再觉得刘禅值得关注。——他已经安静顺从地变成历史里一个小小的句号。

    暗处有暗处的自在;愚者有愚者的安生。暗愚虽被世人不齿,又暗暗躲开多少纷争计较口舌。——司马昭发现,抛开荣辱之念,这样也算不错。

    以为从此安生无事,突然又接到安乐公府里密探的急报,说:

    “……三日前安乐公收到一封不知谁送来的书信。似是一封血书。

    安乐公一个人在内堂里看完,郁郁寡欢长叹不止。安乐公夫人见到这封书信后,关上门与安乐公独处许久,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哭声。”

    “……接下来,安乐公天天不曾好好饮食。穿白麻布衣,沐浴了好几次。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请求示下。”

    不对劲?当然不对劲——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居然等了三天才报告过来?!

    司马昭丢下报告,立刻披衣整带,公然叛离政务,飚出门直取安乐公府而去。

    ☆、【艳光离合归】中

    03:

    ……

    映入司马昭眼中的,是雪白的布衣,上面点点猩红。

    刘禅倒在庭院中,匍匐在地,身下是一方竹席。

    点点猩红,从他身下的腰带里飞溅出来。格外刺眼——

    “公嗣!”

    司马昭撑阑干一跃而来,跳进庭院中,扒开侍童,从地上扶起刘禅。刘禅在他怀中软如烂泥,冰冷沉重——

    定睛一看,他袖间腰间散落的点点猩红……是花瓣。

    玫瑰血色的花瓣。

    “公嗣……。”

    司马昭就地抱着刘禅坐下。他伸手捏着怀中刘禅的下巴,这个人昏沉沉只是不醒。

    司马昭急了,抬手扇了他一耳光。啪!——

    刘禅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一个五指印。

    刘禅慢悠悠醒转过来,恍恍惚惚叹气长吟道: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

    司马昭都快吐血了:

    “哎呀,你就别吟诗啦!这是闹哪一出——?”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我差点以为你自裁绝命。

    刘禅攀着司马昭的臂弯慢慢坐起身来,头靠着他的肩,浑身依然松松软软无力。

    “无事呀。我见天气转好,想将庭院中的杂草除去,撤掉一些玫瑰,补种些新的花木……”

    司马昭觑眼院中:角落码放着封好根须的牡丹花枝。不远处的泥地里插着铁铲——四下果然有泥土新翻的痕迹,少了许多旧花木。

    “我原准备亲自挖土,又嫌太累。歇下来想研究如何摆放这些花株,不知不觉就睡过去啦——”

    刘禅依偎着司马昭,慢悠悠解释。

    两人坐在庭院中,阳光垂洒,司马昭才发现刘禅果然躺在一个十分适合小憩的位置。树荫挡住他们的脸,而衣摆,膝盖,都能晒到暖暖的日光。

    “你这家伙,懒得快气死乌龟啦。”

    司马昭单臂抱扶着怀中人,抱怨。刘禅轻如一张纸,司马昭的手臂不敢用太多力气。

    “很长的一个梦啊……可惜被打断了。”

    刘禅的眼角绯红。慢慢揉脸。

    “脸怎么有点疼?”

    “……”

    司马昭清咳一声,眼望向别处。

    他见地上挖出一个修长的坑。又长又窄的形状几分眼熟。

    “你准备埋什么东西吗?”

    “是呀是呀。”刘禅笑道。“我准备把我的细长剑埋了。”

    “为什么?”

    “我已舞不动啦。天下也再不需要拿剑的刘禅。”

    “昭公,你说,把剑种下去,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呢?”

    “笨蛋,剑怎么可以当做种子?!连杂草都长不出啦——”

    司马昭轻轻栗磕一下刘禅的额头。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当种子。你这根本就是给你的剑下葬——”

    “哦,原来如此。”

    刘禅点点头。

    “那么,此物一同投入土中,大概也是算下葬,不算播种吧?”

    他从怀中腰带里掏出一物。物无声展开:是一块缝纫粗犷的棉布。司马昭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旗的一部分。……军旗的残片。

    旗上有墨色的一撇。看不出名号。色泽却眼熟,莫不是季汉军旗?

    但最刺目的,却是这布片上蘸着血写成的血书。——血字褐红,已经有点旧了。

    “这是……”

    “这是姜维给我寄来的最后一封信。”

    刘禅面无表情,并不掩饰地说道。

    大概就是报告里说的那封血书吧?

    布面上白色的地方,只有上下血书的两个大字。——所以绝对不会念错顺序。——姜维写给刘禅的最后两个字是:

    死 安。

    “姜维亡故于异乡。已经不在人世……”

    “这是他给我的诀别信。”

    刘禅将这片残旗放在自己膝盖上,仰头望天;碧水之眸映着长空,似乎想看穿苍穹尽头。

    ☆、【艳光离合归】下

    04:

    第4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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