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重生之权臣系统 > 正文 第3节

正文 第3节

推荐阅读:魔君与魔后的婚后生活小说大纲里的女主觉醒后(NPH)[快穿]给攻略对象生娃高H临时夫妻(nph)永远也会化雾(1v1)末世之娇娇女也凶猛劣评(骨科1v2)两情相厌(伪骨科,狗血文)小梨花(校园h1V1)珀迪达之雾【简】

    重生之权臣系统 作者:丁巳

    第3节

    说着,他从窗户一跃而出!

    这里是二楼!顾淮连忙冲向窗边往下看,目光所及之处却只剩下一片黑暗。

    翌日清晨,顾淮早早地便赶到了寿安院门前,昨夜诸事折腾得他临三更才入睡,休沐日还得起个大早赶来请安,今日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萎靡。

    到了寿安院,顾淮给院落门前的三等丫鬟塞了块碎银,那丫鬟将银子一拢,方进去给他通报。顾淮在外头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出来,便明白老夫人又是想给他难堪了。

    果不其然,约莫一刻钟后,那丫鬟仰着脸出来了,神色中满是不屑与不耐,“老夫人还未起身,劳烦三少爷在这里等候些许时间吧。”

    【主线任务之反击二房——具体操作:离开。奖励:想想你的死因!】

    顾淮看向寿安院,里面分明传出杜璃玉和顾芷仪的说笑声,比往日里还要大些的声调,带着耀武扬威的味道。顾淮掩下掩眸,再抬眼斜睨了那三等丫鬟一眼,转身离开。

    “你,你怎么走……”那丫鬟看顾淮竟然甩袖离开,情急之下连敬称都忘了,顾淮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哑住了。

    远去的顾淮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是阵阵的凉意,自己是怎么死的?杜氏一脉这般拙劣的辱人手段,前世毫无所觉的自己,简直蠢透了!

    ☆、 第十二章

    前世的顾淮向来惯会随遇而安,能躲着角落自己过得不错,卫国公府内的派系争斗,顾淮便懒得理会。二房一脉里自老夫人到顾芷仪,耍手段占用府内公中资源,克扣大房份例都喜欢光明正大地来,可笑他却从无所觉,仅安分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二房那一群欲壑难填的下人,从来不懂得知足,大房但凡有所需要,那些人便是不拿银子绝不办事,还有其他几房的人更是时常趁火打劫,跟在二房屁股后面捡大房的便宜。曾几何时,顾淮对他们百般容忍,可是换来的却是惨死的下场!

    他感到心中的恨意在沉浸许久后再次汹涌,急忙长吁一口气,让自己缓了下来。

    比起去寿安院门口晒太阳配合别人耍猴戏,顾淮宁愿回自己的客楼里看书。他从寿安院回东苑,脚步却在经过卫国公府正门时停了下来。

    【支线任务之抱大腿之二——具体操作:光顾暗香坊。奖励:20成就点。】

    暗香坊?顾淮想到那里的藏书挺多。也罢,去那里散散心也好。

    尽管之前顾淮跟沈麟在一处时总端着一副正经文人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对志怪也十分感兴趣,不然怎么可能一眼认出那封仿造书信中的代笔者乃《何处笛》作者竹舍人?

    大尚的读书人讲究“学成报予帝王家”,不在科举考察范围内的奇谈向来非主流读物,但奇怪上的是大尚的民间创作业却十分繁华,其中不乏十分杰出的作者及作品,竹舍人及其作品便是其中的代表。对于竹舍人的遇害,顾淮十分惋惜。

    趁着今日休沐,又甩开了所谓尽孝之举,顾淮便干脆换了一身平民服饰,直接步行出门,往暗香坊而去。

    暗香坊内的情形与那日他与沈麟为查案结伴而来时差不多,还是一群掩面出入的书生,以及躺在柜台后面呼呼大睡的少年掌柜。虽觉此人甚是有趣,但这次也不好再去扰人安眠,顾淮便打算自己随便看看。

    那日时间紧迫,顾淮并未好好查看此处,此时稍一观察,才发现之前粗略略过的几个偏屋上面挂着的木牌子上面分别雕着几个形状怪异的野兽,顾淮走近其中一屋门前,仔细端详着那块木牌上的图案。

    那上面是一只形态十分奇异的野兽,有三个头六条尾巴,嘴巴大咧似乎正在嬉笑。顾淮脑海中闪过一行字,“异兽鵸鵌[注]?”

    “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一人声音,顾淮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就看见一人正站在他身边睁着大眼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喜悦,“你知道这是什么呀?”

    【友善属性人物,已检视,收入人物数据库!】

    眼前这人身量颇高,却半蹲着身子仰头笑着看自己,一枚酒窝若隐若现。也许是他的笑容太真诚,顾淮心中竟莫名对眼前的人产生了一丝丝好感,他点了点头。“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鵌,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看对方似乎有些不解,顾淮耐心解释,“这是来自上古时期的奇谈,其中对于异兽鵸鵌便有如此一说,传闻这种鸟兽可以驱噩梦,辟凶邪。”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拉起顾淮到下一个偏屋,指着上面那块木牌上询问,脸上的表情十分无害。“那这个呢?”

    “翼望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狸,一目而三尾,名曰讙,其音如夺百声,是可以御凶,服之已瘅。”顾淮好脾气地继续解释,“一目三尾,这是异兽讙,可以避邪驱病。”

    “阴山,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顾淮被那人拉到最后一处偏屋门前,“此天狗与我们较为熟悉的神话‘天狗食日’中的天狗不可混为一谈。在上古奇谈中,它是一种能避邪庇佑的异兽。”顾淮环视四周,不禁感叹,“此间主人倒是有心。”

    整来那么多异兽浮雕木牌镇宅避邪,是有多怕神鬼啊。

    “原来如此,真是太谢谢大兄弟啦!”那人听完顾淮解释乐不可支,道完谢后朝掌柜那边奔去。顾淮心生好奇,脚步一动,便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刚靠近就看见那人把躺在那呼呼大睡的掌柜给摇起来了,“起来起来,我知道那几个破木牌上面是什么啦!你得信守承诺,东西该给我啦!”

    那小掌柜听那人一言,顿时清醒过来,“不可能,你怎么能知道?是不是悄悄去查书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鵸鵌、讙和天狗是不是?反正我在规定时间内知道了,愿赌服输!”那人不依不饶,“别耍赖!”

    “啧,谁像你这般,小爷才不是会耍赖的人!”小掌柜嘴一撇,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本顾淮倍感眼熟的《大学》扔给那人,“给你,哼!”

    “哈哈!”那人得偿所愿,捧着书视若珍宝一般,抚平了封皮上被小掌柜压出的褶皱,要不是顾淮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看这人这副对手中的《大学》爱不释手的模样,还真以为这是个苦读书生呢。

    那人乐了一番,抬头看见顾淮,咧开嘴笑了,露出里面的小虎牙。顾淮心想,这么大个人了,这般天真模样竟然他做起来也丝毫不违和。只见那人凑过来小声说道,“兄弟,这可是好东西,我到时看完了借你也瞅瞅。”

    顾淮真心不知道怎么拒绝此人的好意,但看到他满脸的热诚,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人立即给了顾淮一个大拥抱,“好兄弟。”

    对于这个这么人来熟的“兄弟”,顾淮心底竟然生不出丝毫反感。他有些无法接受,莫非自己竟然是喜欢无赖这种款的?

    小掌柜失了本珍藏的爱书,正跟自己憋气呢,他真没想到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能认出志怪古籍中记载的那几个异兽,棋差一招,他肉疼的不行,方一抬头呢,就看见小混混揽着个有些眼熟的人。

    “……你、你、你!是你!”看见顾淮,他惊诧地都结巴了,连忙护住自己剩下的基本珍藏,“你又来作甚?”

    上次被威胁告知了竹舍人的地址,后面他就再也没见过竹舍人了,他内心猜测该不会是遭了这个竹舍人的狂热痴迷者的囚禁,只为他一人创作,不服从就不给饭吃,写不好就直接鞭打……作为暗香坊小掌柜,这种人简直就是民间创作圈的一大威胁!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这样一位杰出的志怪作者的优秀作品从此不能再出现于众人眼前,那是多么可惜!

    顾淮摸摸自己的脸,有那么可怕么?他自然不知道常混奇谈书坊的人想象力有多丰富。他随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在下路过,进来看看书而已。”

    话音才刚落,身边人的声音立即响起来,“啊!你也喜欢这本书啊!我也是!”那人仿佛是遇到知己一般的喜悦,眉毛高高挑起,整个五官都在表达自己找到同道中人的喜悦。顾淮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正拿着一本《分桃之礼》。

    天气真好。顾淮面无表情地将书放回原位。

    三刻钟后,顾淮和一位身量高挑的男子坐到了天香楼的窗边小桌上,男子正左手美酒,右手佳肴,珍爱的宝书被他压在屁股底下,美其名曰安全防丢。

    顾淮觉得今日其实比较适合在客楼看书,再不济去寿安院听杜家人哭哭啼啼也是挺好的,美人啼泪,多么赏心悦目。

    无论再怎么样,也比带着一名饿死鬼投胎的家伙到天香楼吃破钱袋子好。

    “都还没问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呢!”那人终于从饭菜中抬起头来,脸上还沾满了菜汁,实在不堪入目。顾淮内心叹了口气,掏出手帕递给那人,“你且先擦擦。”

    那人接过去胡乱一通擦拭,顾淮回道,“我姓顾。”

    “顾……真是好姓氏啊!”那人边“哈哈”大笑边夸奖,“你知道吗,年前那个连中三元的猛人也姓顾嘛!再看看顾兄弟你,看来姓顾的都很聪明啊!”

    顾猛人默。

    完全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好。他端起饭碗扒了一大口饭,决定堵住自己的嘴。视线无意间瞥向窗外,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身着黔色短布衣衫,正是昨日他让送母亲回屋的常旻。

    此时的常旻表情焦急,左顾右盼,一副正在寻找什么的样子。顾淮见此放下饭碗走到了窗边,直接往下面喊,“常旻!”

    正急的焦头烂额的常旻那一刻仿佛听到了来自如来佛祖的圣音。

    他朝声音来源处仰首望去,就看见自家少爷正倚着楼栏看向自己。他连忙挥了挥手示意,然后跑进了天香楼,径直跑到顾淮身前,结果因为跑得太急,整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淮连忙给他端了杯茶水。

    常旻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大口饮下茶水后急忙开口,“少爷快回去,府里出事了!”

    顾淮的瞳孔一缩,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袭来,他向同桌的男子匆匆作揖,“兄弟,在下有急事需得先行离去,今日未能一同畅饮实乃憾事,他日有缘再会!”说着招呼小二过来,掷下一枚分量十足的银锭后,迅速下楼离去。

    留下那人在原地喃喃,筷子还停在半空中。“……我还没告诉你我名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鵸鵌[qitu]、讙[花n]、天狗出自《山海经》。

    ☆、 第十三章

    天香楼位于皇宫内城东面,距离内城西面的卫国公府稍远,为了加快回府的速度,顾淮直接雇了匹马车,拉上常旻上车后,未等他开口,常旻便将府里的事一口气“噼里啪啦”都吐出来了。

    “昨夜少爷您让我去照顾夫人,我便等今日一早夫人醒来后再回客楼,岂料回去路上我就看到杜姨太太带着人往客楼去了。那时我想今日您不得去寿安院找老夫人呢嘛,就上去跟杜姨太太说了您不在,她便走了。”

    “后来我也没关注这事,结果就在那之后一个时辰过去,杜姨太太就在客楼附近的小水塘落水了!”

    落水?顾淮眉头一缓,原来又是这个把戏。他语气冷淡了下来。“可有大碍?”

    “二夫人给杜姨太太请大夫看了,性命倒是暂时无碍,但说是刚小产完又受了寒,往后身子里肯定是要落下病根了。”常旻有些感叹,幸好杜姨太太也有一子一女傍身,毕竟这小月子里受寒,虽然大夫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杜姨太太以后要怀孕,难了。“老夫人让人去请老爷了,约莫这时候差不多也该回府了。”

    看来杜姨娘身边的人事直接去请老夫人和小杜氏来主事了,顾淮也不奇怪,要是去找史馨如才可疑。此时也不知家中具体是什么情形,一如前世那时,杜姨娘为何会去客楼?客楼附近的那小水塘大约一尺深[注],不深不浅,但若是有何轻生念头,却不算个寻短见的好去处。

    常旻看自家主子沉思着闭上了眼,也不再说话打扰,一路安静,马车很快便到了卫国公府。

    顾淮主仆二人回了府便立即赶到了东苑杜姨娘住的院落,远远地便听到了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声。

    “主子,我的好主子,我可怜的主子啊!您为何如此想不开啊!”那人的哭声十分凄惨,“您醒来看看呐,看看这世间,您不睁眼,怎么能看到那些恶人的下场呐!”

    顾淮脚步顿在院门外,毕竟是他父亲小老婆的院子,他也不好擅自进去。事实上若不是杜姨娘落水的地方在客楼附近,庶母的生死如何也不该牵扯上嫡子的。

    许是靠得近了,顾淮还听到了小杜氏的声音。

    “唉,可怜我的好妹妹啊,这是遭了什么罪,这厄运一遭遭的。”杜璃玉话中都是怜惜,“我的好妹妹,这是遭了谁的恨呐!”

    “哼!这府里有那等歹毒的恶人,老身第一个不饶过!”这是老夫人的声音,“这东苑,没一处干净地方,我的好侄女啊,怎就到了客楼那等腌臜地去!”

    “我也十分好奇,姨娘今日怎么一时兴起,就逛去了我那破落居处呢?”顾淮立在杜月主屋的大门边淡淡开口,屋内人的视线瞬间全部集中到了他身上。

    杜姨娘虽然只是一名妾室,但东苑占地如何大,即使这些年来许多院落被二房划拉走了,但剩下的也够大房老爷顾世安的妻妾二人及几个孩子居住了,何况杜姨娘还有点杜家的情分在,由此可知杜月的屋子也绝对是小不到哪里去的。

    此时一眼望去,屋内里大约有十数人,老夫人坐在厅中主位上,小杜氏站在边,二人周围绕了一群嬷嬷丫鬟,完全让人分不清这里究竟是谁的主场。

    令顾淮意外的是,自己的父亲竟然也在。

    顾世安正从内室里出来,大约是去看望了杜月,刚出来就走向了大夫,正低声询问着什么,突然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朝顾淮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对于顾淮这一问,回答的却是一位十分面生的半老妇人。

    【仇敌属性人物,已检试,请宿主保持戒备!】

    只见那人神色凄婉地开口,“前日里姨太太不慎落了胎儿,心里自然满是苦楚,这两日一直以泪洗面。老奴知姨太太的苦,可是百般劝说却始终不得见姨太太欢颜。”

    一直扑在地上痛哭的杜月侍女哭得更凄惨了。

    “今日杜姨太太用了早膳,虽仍旧一脸痛色,却也能站起来走个三两步了。姨太太说想出去散散心,虽然姨太太小产后身子虚得很不适合出外受风,但老奴寻思姨太太能出外走走,心思开了,对身体也有好处便随着出去了。可是姨太太走着走着便到了三少爷的客楼那处。”

    “唔——”顾淮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那姨娘又是如何落水的呢?”

    那人却是说着说着便双眼含泪,“姨太太不知为何站在客楼前许久不动,早春时候天气都有些冷,老奴担心姨太太受着凉身子会不妥,便劝说姨太太回屋,但姨太太却是不愿,只是吩咐老奴回来取外衣。”

    “等老奴取了大髦回去客楼院前,姨太太却已经不见了。老奴寻了一番,发现姨太太竟一时想不开……都怨我,都怨我没看好姨太太,都怨我……”说到最后,只剩下那人的呜咽声,参和着杜月侍女的哭声,还有其他人私底下的窃窃私语,整个屋内一片嘈杂。

    面对一个半老的妇人和一个小婢女在自己面前哭得那般凄惨,顾淮却丝毫没有先好好安抚二人一番的绅士风度,他只是看着那个老妪,确认自己确实没见过此人。“你是何人?”

    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旁的小杜氏看不过去了,“顾三少爷,这位可是三皇子殿下的乳母朱嬷嬷,特地来给月姨娘好好调理孕期身子的,这可是大房的大喜事啊。瞧你这话问得,啧。”

    “敢问婶娘,小侄这话问得有何问题吗?至于三皇子殿下的乳母,小侄若不曾记错,可有四五之数,小侄之前都不曾见过,有此一问不是正常的吗?”

    “朱嬷嬷可是贵妃娘娘的人,也是你能质问的?”杜璃玉带着一种身为杜家人的优越感。

    “贵妃娘娘?”顾淮一副恍然的表情,“那还真是失礼失礼。贵妃娘娘特地将朱嬷嬷赐予姨娘,与姨娘真乃姐妹情深。”

    谁和杜月姐妹情深。杜璃玉内心嗔怒,压了一压,脸上才不显,她今天特地来东苑凑热闹,可不是无的放矢。

    “那是自然,我杜家姐妹感情向来亲厚。”杜璃玉向来是变脸的好手,说着脸上便换了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可怜我的好妹妹啊,儿时在府中我们那般交好,本以为一朝同入一府,日子还能如以前那般……谁知,谁知如今却是这般境况。”

    “玉儿莫再这般伤心了,月儿这一遭遭的厄运,你哭上一哭又能为她哭去多少?”老夫人悠悠开口,“如今老身还在,这府中已经有人这般不把月儿看在眼中,数次迫害。待老身百年,这卫国公府,可还有杜家女儿容身之处?”

    这几人一唱一和,倒还真挺像几人向来都跟杜姨娘亲厚无比的模样,而这卫国公府都是大房的天下一样。

    若说之前杜姨娘落胎一事还能扯上史馨如,这次落水之事想就凭杜姨娘落水处在客楼而将罪责摊到顾淮身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顾淮不耐烦再看这些人唱戏,正打算故技重施,用一句“此乃大房事”打发掉这些人时,只听一句弱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了出来。

    “朱嬷嬷,您说,姨娘久久停在客楼面前?”

    众人的视线立刻聚焦到角落里,只见一个大约豆蔻年纪的少女红着眼眶,咬唇站在那里,面上是掩不住的悲伤。

    【不明属性人物,不明属性人物,系统重启中……】

    顾芷礼。

    顾淮挑眉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庶出妹妹,乃杜姨娘所生。此女性格怯懦得很,常年跟在顾芷仪身后当小尾巴,看她说话,老夫人都疑惑了下这是哪家的婢女,完全不曾记住这个经常随着顾芷仪去给自己请安的孙女。

    “回三姑娘,是的。”朱嬷嬷声音中还带着哽咽,“姨太太站在那里久久地望着客楼的二楼,老奴想那时姨太太该是触景生情,满腹伤怀罢。”

    “姨娘……”一滴泪自顾芷礼的左眼缓缓滑下,落了一缕泪痕。她幽幽地望向顾淮,“三哥哥,姨娘许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散散心,不是有意到客楼那边打扰您的清静,还望三哥哥不要迁怒姨娘。”

    “自然不会。”

    顾芷礼的泪比起那名哭得没力气直接晕倒在了地上,最后被旁人扶起来的侍女,和声声为主子哭诉的朱嬷嬷相比,实在温婉太多,却也满怀真意。毕竟是生母受害,作为女儿心伤实是正常。

    不过她的话……顾淮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再加上系统的无法辨明,让他完全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问题又出在何处。

    客楼那边足够清静,散心散着到了那边也是情理之中,倒是能解释,退一步来说,杜姨娘是想不开寻短见,那到客楼那边,更是正常。顾淮作为无辜被波及的人士,顾芷礼说这一声也正常。

    只是顾芷礼这时还能为躺在病榻上人事不知的姨娘说句歉,担心顾淮这嫡子迁怒庶母……他这庶妹倒是能孝顺。

    人家大房内部差不多好像把这事给协商得差不多了,人家自己女儿倒还给顾淮道歉了,一时之间,老夫人和小杜氏不知说什么好,干脆沉默下来,就担心一开口,顾淮一句“大房事大房自己管”给堵回去。

    就在这时候,却又有一人开口了。

    “今日,主子用早膳前,曾收到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度量拟约大明水平,一尺等于311厘米。

    ☆、 第十四章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杜璃玉立即意识到事情不会又一次就这么不了了之,连忙悄悄扯了扯老夫人的袖角,老夫人轻轻回拍了拍她的手,脸上微微透出笑意,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勾勒出一丝不怀好意。

    顾淮看向那个刚悠悠转醒的侍女,她的眼眶还是红的,整个人因为一场大哭而显得十分憔悴。“什么信?”

    相比那个说话一套接一套,来自皇宫深院的朱嬷嬷,顾淮认为这个杜姨娘贴身婢女的话可信度或许会高一些。

    “不知道。”那婢女摇了摇头,“那信是早上我打扫时在窗台发现的,用一方手帕包着。我起初不知那是何物,打开手帕看了一下,那信封上的‘月’字我认识,想着应该是给小主的信,便拿去给小主了。”

    “姨娘可曾打开一阅?”顾淮问道。

    “小主看那手帕马上就打开了,看完妥帖收进了怀里,”婢女回忆道,“主子看完信后感觉整个人神气好像都好了许多,还用了早膳,之后便与朱嬷嬷一起出去散心了。”

    “为何你作为贴身侍女,却没有一同前往?”

    “主子让我带着其他人打扫下屋子,说要散散霉气和病气。”那女婢说到这,眼泪又下来了,“要是我当时一块去就好了……”

    “什么信让月姨娘一下子病都好了大半?还用手帕包着,莫非……”女婢的话一完,杜璃玉马上就接上去,此时她的心“砰砰”直跳,为自己接下来的猜测感到紧张和兴奋。她完全没想到是这种走向。

    “莫非是情郎相约?可是大伯这些天不是一直都在国子监么?”杜璃玉语带疑问,说完忽然惊诧地捂住了嘴,“啊,我这是说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杜璃玉觉得自己此番话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嘴角都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二太太,您可不要信口雌黄!我家小主不是那样的人!”那女婢说着一番话只是想告诉顾淮这事的前情,完全没想到杜璃玉能这样解读,一时一张哭红了的脸都快气白了。

    “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下人么?”老夫人淡淡地开口,然后装模作样地主持了一下公道,“玉儿你也是,饭可以乱吃,话课不能乱讲,这话传出去,月儿的声誉,大房的声誉可就毁了。”她轻咳了两声,“你这婢子,也不知为你主子担待些。”

    老夫人这一番话下来,顾淮都想为她拍手称快了,这老夫人还真是和杜月感情深厚,两句话就把一件胡乱猜测无影无踪的“私会情郎”之事定了性拍了板。前世的顾淮便是如此,一觉醒来,便成了“与姨娘有私情”的不伦之子。

    这时朱嬷嬷朝杜璃玉使了使眼色,贵妃娘娘这步棋弃了杜月这个小卒子,不能白弃,必须将顾淮这只马绊住马腿。

    趁着顾淮没开口挑刺,杜璃玉接到朱嬷嬷丢过来的一个眼神,立即心下大安,打算趁热打铁把事砸实了,该泼的污水立即往外泼。“老夫人说的是,唉,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藏不住话。可是这事太打脸,诶,你可知月姨娘把那信放哪里了。”

    “小主不是那样的人……”女婢人微言轻,看这场上的大人物完全不听她的解释,一咬牙,“没有信,没有,刚才那信都是我瞎编的!”

    “你这贱婢!”老夫人板起脸来,两道法令纹更深了,“来人,把这贱婢拉出去!”

    “老夫人不要啊!”那女婢还未求饶,一旁的朱嬷嬷却率先跪下了,“老夫人,请饶了她吧,原谅她护主心切啊!”她“砰砰”往地上磕了两头,额头都青了,“老奴知道那信在哪里!”

    面对朱嬷嬷挺身出来护自己,女婢心中十分感动,但听到下一句话,她却一把抱住了朱嬷嬷,“不,没有那封信!”

    老夫人身边的人把女婢拉开,朱嬷嬷拭了拭眼泪,“姨太太将那信揣在怀中,落水时应该都浸湿了,大概方才与湿的衣物一同换下来,现在应该还未清洗……”

    立即有嬷嬷会意地往外走,赶到浣衣房将杜姨娘这边方才送去的衣物翻找一番,果然找到了一封信。

    ……一封跟手帕糊成一团看不清字迹的信。

    杜璃玉看见糊成这样的一封信,整个人都懵了。这可怎么将祸水东引啊?

    那女婢看到却是呼了一口气,被他们一搅合,她内心都隐隐产生了自己主子是不是真的……但无论如何,即使主子真的与他人一起了,她也必须得护好主子,这信一糊,那人是谁便不得而知了。

    她却忘了,这信糊了,却反而不能证明自己主子是无辜的了。

    此时的杜月躺在床上,丝毫不知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声誉被她自己的亲人掌握、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老夫人此时也有些不知怎么办。

    自浣衣房取来这封信的嬷嬷细细将糊成一坨的纸巾和手帕分离,忽然之间“咦”了一声。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杜璃玉急忙问道。

    “回老夫人,二夫人,这手帕上好像有字。”那嬷嬷呈上清理出来的手帕,上面被因为泡水渲染开的信上的墨染黑了一片,但恰巧手帕一角还留有原来的样子。

    从那一角可以看出,这是一方天青色的纯色手帕,那一角上绣着一个字,正是“顾”字。

    看你的那个字,老夫人狠狠地皱紧了眉头。顾?

    她心中暗想小辈办事真不牢靠,顾世安同样姓顾,这样一方手帕有何意义?

    同样看到那个字的人还有老夫人身边的许多人,连许久不曾发言光看戏的顾淮都看到了那个十分熟悉的字眼,他不由腹诽,费了这么一番周折,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朱嬷嬷开口了,“就是这一方手帕。”

    朱嬷嬷这一确定,杜璃玉刚涨的半天高的情绪瞬间跌到谷底,这朱嬷嬷折腾这么一番,事先也没和她们沟通好,全程都靠眼神交流,还以为她事先全部准备妥当呢,最后却就这么草草收底?

    “这定是老爷给姨太太的定情手帕呀!”朱嬷嬷一脸为杜姨娘感到幸福的表情,“难怪姨太太今日心情忽然大好,准是老爷给了姨太太手书!姨太太拿到手一瞧这手帕上柳体之一字顾,便是满心愉悦了。”

    柳体?

    始终在旁边和大夫交流,并成功从该如何调养杜姨娘虚弱身子,聊到了《陶庵梦忆》中透露出的养生情怀及道家思想的顾世安终于抬起头来。

    顾淮微微一笑。

    “柳体?”杜璃玉提高音量,重复确认了一遍,保证屋内的人基本都听见了。

    朱嬷嬷一脸不解,“回二夫人,是的,柳体。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没有问题。”杜璃玉忍住了快要溢出来的笑声,柳体?

    以前大家自然不知道柳体有什么好提及的地方,但自从年前的殿试,圣上钦点了顾淮为状元,成就了大尚开朝以来的第一位三元及第,顾淮顾三元自此成为读书人心目中的传奇,关于他读书技巧的传闻铺天盖地,顾三元一手柳体精妙无比的事情也被宣扬开来,一夕之间书坊画摊上的柳大家字帖贩售一空,无数文人抛弃自己学习多年的字体,改习柳体,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重现顾三元的传奇。

    柳体基本成为了顾淮的代名词,大家不关心顾三元的父亲写的什么体,反正不是柳体。

    也就是说,这方手帕,是顾淮的。

    老夫人脸上也舒展开了,她再次轻咳了两声,“将那方手帕交给我收起来!这事大家不许传出去。”说着还给了顾淮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状若苦口婆心地道,“淮儿你,唉,以后可长点心吧!”

    “不,祖母,姨娘和三哥哥……不可能!”顾芷礼接受不了这个说法,“若是姨娘真与三哥哥相约,又怎么会想不开?况且姨娘才刚不小心落了父亲的胎儿……”她整个人有些崩溃,一直捂着耳朵往后退,“不,不可能!”

    “难不成那胎儿是……”杜璃玉一脸不可思议,音量倏地拔高。“难怪大嫂要除去这个胎儿,那月妹妹的落水莫非……”

    “够了!”老夫人止住杜璃玉继续说下去,她长叹一口气,望向了顾世安,“世安呐,你可莫要怪罪月儿与淮儿二人,你常年不在府内,他们二人……唉,这嫡子庶母的!还有馨如,她神智向来……唉,世安你多劳心看着后院吧。”

    这些话出了口,大房一脉瞬间成为一个混乱大淫窝。

    顾世安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顾淮却是终于开口了。

    “祖母可真心为孙儿着想,这份如此深重的厚爱,孙儿却怕我担当不起。”他走到那婢女面前,“我问你几个问题。”

    “三少爷请问。”

    “你今早拿到那封信是何时?”

    “大约卯时三刻左右。”

    那时顾淮正在前往寿安院的路上,需要路过杜姨娘的院落,正巧有作案时间。

    “杜姨娘出门是何时?”

    “辰时一刻左右。”

    那时顾淮正被寿安院那些人烦得不行,自己走了,刚好又有作案时间。

    一时之间,顾淮都要为这个幕后布局的人拍手称快了,前世今生,他竟然又陷进了同一个局中。

    ☆、 第十五章

    难得休沐日,建元帝自凤栖宫醒来已是近午时,身旁惠贵妃已经不在了,一边的内侍们立即迎了上去为圣上更衣梳洗。建元帝望了望窗外,问内监总管沐恩,“沐恩,贵妃呢?”

    沐恩太监俯首回称,“回陛下,贵妃娘娘卯时已经醒来,此时正在侧殿饮花呢!”

    “朕真是把人惯得不像样了。”建元帝轻哼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太多的不悦之色,“倒还敢不来伺候了。”

    “是陛下隆恩。”沐恩知道建元帝和惠贵妃的情分,听到这也不会说些难听的碍耳朵。他笑吟吟地说道,“奴婢嘴拙,没法子说道娘娘对陛下的情义,陛下这般打趣,奴婢可不敢接话呀。”

    “在这宫里头,敢回朕嘴的也只有你们了,倒还敢说不敢接话。”建元帝抚了抚短须,铜镜中的帝王十分尊贵。他袖子一摆,便大步往侧殿而去,“你们倒还恃宠而骄起来了。也罢,贵妃不来,朕还不能去?且看看你们的娘娘这是为了哪几朵花儿将朕都抛诸脑后了!”

    凤栖宫侧殿,惠贵妃正斜倚着软榻,脸上满是郁色,一名内侍正跪伏在她面前,身上还不禁发抖。建元帝进了侧殿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本来打算来兴个师问个罪的心思立即熄灭了,他疾步走向自己的爱妃,“惠儿,这是怎么了?生气了?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我们惠儿生气呀?”

    惠贵妃看到建元帝到来,脸上郁色稍稍散去,但还是一副冷淡模样,朝地上那人挥了挥手,“退下吧。”

    “奴婢叩谢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奴婢告退!”那内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饶恕了,反应过来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手忙脚乱地往外退下了。

    内侍一走,惠贵妃也依旧是那般冷淡的模样,建元帝也习惯她这个调调了,只是此时惠贵妃的冷淡中明显带了些不虞,建元帝直接坐在了她身旁,再次开口,“爱妃生气时,小嘴都快翘上天了,依朕看,真该挂上个小灯笼呢。”

    “陛下。”惠贵妃淡淡地斜睨了建元帝一眼,“臣妾今日心情不适,还望恕臣妾不能伺候陛下了。”

    “惠儿——”建元帝愕然,语气却立即软了下来,“惠儿……”

    “陛下还是回乾元宫罢,或者去丽嫔的宫里,想她刚失了父亲和胎儿,肯定很是需要陛下的安慰。”惠贵妃翻过身子不看建元帝,声音清冽而冷情。

    “惠儿,丽嫔那是朕一时……”建元帝还想说什么,惠贵妃却直接堵住他了,“臣妾恭送陛下。”

    “你——”建元帝被惠贵妃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到了,大声“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殿门被大力地甩上,发出极大的“砰”的一声。

    而留在殿内的惠贵妃悠悠地在贵妃塌上翻了翻身,脸上哪还有丝毫方才的郁色。

    那厢建元帝被惠贵妃气得大步离开了凤栖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解气。惠贵妃这调调一直都是如此,惯来爱拿捏,偏偏建元帝却是就喜欢这个调调的,只是今日惠贵妃这般落了帝王的面子,建元帝觉得这女人当真是恃宠而骄了!

    “不知所谓!”他加快了脚步,实在是气不过头,他又停了下来,“沐恩,你说贵妃这又是想要如何!”

    沐恩太监深深地垂着头,“这……娘娘的心思岂是奴婢能知晓的。”

    “哼。”建元帝自认对惠贵妃的耐心已经足够,正打着这段时间要好好晾着这人的想法,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说,方才贵妃让朕去丽嫔那——是不是丽嫔那又不安分了!”

    “回陛下,这,奴婢可真是不知了。”

    “定是那女人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建元帝提起丽嫔却没什么好语气了,“以往不过得了一两次宠幸便敢去言语欺辱惠儿,得幸怀上龙胎就敢寻那李纲干出那等胆大包天之事,最后连朕的龙儿都保不住。”

    他深深地拧了拧眉,“亏得之前惠儿还劝朕怜她失子之痛,免了她株连,不然以李纲那等罪状,她的女儿还能安然待在朕的后宫?”

    “陛下所言极是。”沐恩依旧垂着首,恭谨地应和。

    “定是那女人又不安分。想来是不能放这么一个惯会兴风作浪的女人在后宫。”建元帝吩咐道,“传朕令,让丽嫔搬去清心宫。”

    清心宫是后宫人人讳莫如深的一处宫殿,向来都是受了帝王厌弃的妃子去处。几名内侍得了令,便退着离去往丽嫔居处去了。

    处理了丽嫔,建元帝方觉刚才在凤栖宫受的气散了些许,此时他们一行人正走在凤栖宫殿外,迎面的后宫宫女內监们纷纷跪见帝王,建元帝径直走过,却在眼角余光瞥见一人时停下。

    他点了点那人,“你,抬头。”

    被点名的内侍战战兢兢地仰起头,“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建元帝扬了扬首,问自己的内监总管,“沐恩,这是不是方才凤栖宫内那个?”

    “回陛下,是的。”

    “带走。”建元帝吩咐,稍微顿了顿又说,“别让贵妃知道。”

    惠儿向来是面冷心热,丽嫔冒犯她多次,她也从来不抱怨,还次次皆为丽嫔的无礼行径开脱,今日又怎么会突然因丽嫔不喜呢?想来以爱妃的直心思,方才也定是真心因为心情差无法服侍而希望自己去丽嫔那边散散心……

    乾元宫内,建元帝脸色淡淡地坐在龙椅上,沐恩太监轻咳了两声,立即便有内侍将那名凤栖宫的宫人带了上来。

    “今日贵妃娘娘召你前去何事,咱家可劝你如实招来,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内侍附着那人耳边轻声提醒,随后将人重重地推倒在地上。站在一旁的沐恩闻言眼神闪了闪,却没说什么。

    “回……回陛下,奴婢知无不言!”那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人抖得如筛糠子一般,未等上人问话,便一股脑地将话都如倒豆子一般尽数吐出。

    “今儿清晨,贵妃娘娘在御花园中采了几枝含笑,夸道‘自有嫣然态,风前欲笑人[1]&039;,便吩咐小的送去卫国公府,赠言‘欲与顾二夫人借花闲叙春意。’”那人不敢多说错说一句,原原本本地将惠贵妃的话复述一遍。

    时令五月,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含笑花也是开得十分明丽。建元帝脸色稍霁,他知道惠贵妃和她那胞妹向来十分亲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不教心瓣染尘埃,玉蕊含羞带笑开[2]。心思澄澈如惠儿,若是能对朕含羞一笑,方是不辜负这大好春光啊。”

    那人被这么一打岔,正不知该不该接着说的时候,就听到圣上声音十分缓和地开口了,“你且接着说。”

    感觉帝王的口气似乎缓和许多,那人心下微松,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有了些许或许说完能不被陛下迁怒而一刀“咔嚓”的希望。“奴婢得令便执花出宫送往卫国公府,岂料国公府内却发生了些事,耽误行程事小,贵妃娘娘却是听闻此事后将自己气坏了。”

    建元帝闻言皱起浓眉,那宫人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地还卖关子,“说是卫国公府大房的杜姨娘前些天被人迫害以致小产,今日又被人推入水塘险些致死,原是那大房嫡脉容不下杜家人所故,更有甚者,传闻那大房嫡子还强迫杜姨娘与他行苟且之事,因杜姨娘抵死不从故而将人推入水塘……”

    “放肆!”建元帝一拍案几,大怒而立。“皇城之中竟有如此无法无天之徒!朕倒是要问卫国公,如何管教后辈!竟纵出此等无视法理之徒!”

    “陛下息怒!”帝王一怒,乾元宫内所有宫人立即齐齐跪倒,沐恩太监更是嘶声,“陛下您万万息怒,莫因小事气伤了龙体啊!”

    惠贵妃出自泰安侯府,向来与杜家人亲近不过,这个姓杜的姨娘约莫也是贵妃的姐妹之列的人物,却这般被人欺负,贵妃那软心肠怎生受得了这般不平之事,难怪气成那般模样!此时的建元帝满心里都是对惠贵妃遭受此等不平遭遇的心疼及怜惜,这种事向来护短的建元帝最有深刻体会,自己人被欺负了,怎么忍得!

    “哼!想不到在朕的皇城之中,竟有这般霸凌弱小的权贵败类!”建元帝怒不可遏,“传朕口谕!”

    宫人们将头埋得更低。

    “卫国公府顾……”建元帝正打算给卫国公府大房嫡脉治罪,尤其是那无法无天的嫡子,却忽然卡住。

    ……似乎只听一面之词便治人罪不太妥当。他稍稍冷静下来,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孙,重点是……那人叫什么来着?

    感觉到建元帝忽然停止发谕,沐恩太监了然地靠近他,悄悄提醒,“顾淮。”

    “卫国公府顾淮,不敬贤长,不尊法理……顾淮?”建元帝突然反应过来,“此顾淮,与朕的状元顾淮——”

    “回陛下,是同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自有嫣然态,风前欲笑人。涓涓朝露泣,盎盎夜生春。——出自(宋)邓润甫。

    [2]不教心瓣染尘埃,玉蕊含羞带笑开。 自有幽魂香入骨,此花应是在瑶台。——出自《七绝·咏含笑花》,作者不可考。

    ☆、 第十六章

    偌大的乾元宫内,此时一片寂静。

    打破这一方寂静的却是来自内侍的通报,“禀报圣上,睿亲王觐见!”

    睿亲王的到来拯救了整个乾元宫的宫人们,毕竟他们刚刚都亲眼目睹了陛下的失言甚至可以说是失态,天子若因此恼羞成怒,迁怒之下,他们全都讨不了好。

    同样的经历了上上下下的巨大心情波动的人还有尊贵的帝王,建元帝听闻睿亲王的到来,瞬间什么卫国公府、杜姨娘甚至连惠贵妃都抛诸脑后,“宣!”

    出现在建元帝眼前的睿亲王依旧是那副小孩模样,却硬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小孩自逆光中迈进乾元宫内,恍然间竟和记忆中的那人一般。

    “臣,参见皇上,皇上恭安。”尚止规规矩矩地下跪,礼节周全,挑不出半分错处。建元帝从龙椅上坐下来亲自扶起他,“止儿总是这般生分。”他袖子一挥,宫人们立即尽数退下,只余下了沐恩太监一个内侍。

    “礼不可废。”尚止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今日为五月三十,当是时呈交五月百官诸事详纪。今日同为太后娘娘允臣进宫之日,故此臣入宫也为请安而来。”

    “原来已是五月下旬。”建元帝恍然,“母后日日盼着你进宫来与她闲叙家常,听你这话,却说得跟你皇祖母只肯你每月月末进宫一般!”他说完看尚止还是一副神色淡淡的表情,想着这孩子大约也就是进宫来给母后请安,顺道呈交下奏章,实在是……多少人盼着天子的垂幸,再来看看尚止,还不稀罕。

    看尚止一副随时要告退的模样,他想了想,对尚止说道,“止儿,今日朕听闻了一件恶事,不知如何处置那其中恶人为好,止儿可否帮朕参晓参晓?”

    “陛下但讲,臣不胜惶恐,愿闻其详。”

    “京中有一世家之弟,不习人道,对其庶母行牲畜之事,险害人命……”

    “此等恶人,斩之即可。”

    建元帝哑然,他斟酌着换个措辞,“此人素有才名,其父亦是朝中一员大儒……”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根?”

    “此事朕也只是听闻一人之言,也不敢十分肯定此事真伪以及其中细事……”建元帝轻声说到一半就看见尚止抬眼看了自己一眼,虽里面毫无多余情绪,他却莫名觉得好像被自己的后辈鄙视了。

    “此事何人所言?”尚止问。

    建元帝立即将方才凤栖宫里的那宫人又宣上来,尚止问那人,“你且将此事予我复述一遍。”

    那宫人连忙将方才与建元帝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重新再说了一遍。

    尚止一针见血,“此事可是你亲眼所见?”

    “奴婢……乃是卫国公府内仆人多嘴与奴婢提了几句……”那人将头深深埋下,宫里来的就是个小内侍都比旁人尊贵许多,还是惠贵妃的人,卫国公府内的杜姓奴多的是想讨好宫里头的人,见他感兴趣,便添油加醋说道了一番。

    建元帝因为惠贵妃的原因对杜家人的习性完全失了判断,而睿亲王府与卫国公府同在京城权贵居处圈子内,尚止却是多少知道卫国公府内的情况的——甚至应当说,他对卫国公府的了解非常人所能企及。

    “传闻而已,岂可当真,不过以讹传讹。”尚止人长得虽小,板着一张脸的时候却也颇一本正经,“即使卫国公府中真有侧房落水,是否意外都难定说,更何况,若一介嫡子欲对庶母行强,此等丑事其府中人怎会与外人道?再有一说,不过一介年长自己许多的妇人,堂堂国公府公子会不惜败坏自身名誉强求苟合?”

    坐拥后宫燕瘦环肥佳丽无数的建元帝本想插嘴说一声男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贪腥本性时,却想起尚止今年不过十五,还不懂软玉温香滋味,默默又闭上了嘴。

    “奴婢,奴婢不知……”那宫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回禀陛下,臣曾有幸一观顾侍读的文章,其所著立意于国之大策,笔落而为平民大计,由此观品行,可见此人胸有沟壑,心怀苍生。”尚止面无表情地夸着人,“祭酒大人为官多年,教导诸多国子监监生明事理通文采,世人皆赞其为人,想来总不会‘好竹出歹笋’。”

    “止儿所言甚是啊!”建元帝难得听到尚止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一时之间将惠贵妃生的那点气抛到了九天之外。“定是卫国公府内那些下人乱嚼舌根,还有你这无知奴才,听了一耳朵不实之言倒还传回宫里,平白惹得贵妃不喜不说,倒还差点使朕误会了朕的状元!”顾淮一朝三元及第,建元帝也还是蛮欣赏此人的。他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一时间将全部怒火都倾泻在那宫人身上,“来人,将这人拖下去……”

    “陛下,臣认为,此人罪不至死。”尚止适时开口。

    “拖到浣衣局去!”建元帝接着说。

    “谢陛下开恩!”那人朝尚止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低着头默默地任由内侍将他带了下去。

    建元帝此时也忘了自己方才带走一名宫人,都担心贵妃知道了会多想的体贴,觉得尚止一来天气都明朗许多。看到尚止似乎对顾淮一脉颇是认可,想起日前刚结的案子,他带上笑意说,“止儿可是记挂这顾淮日前协同沈麟,助你洗清嫌疑之事,记着这人情?那大可不必,朕帮你对他二人赏赐一番便是。”

    “断案明理乃刑部之事,沈侍郎领命办案,顾侍读奉命协助,皆分内之事,臣并不认为有何挟恩于我之处。”

    “止儿还是这般不懂世故,”建元帝摇摇头,“也好,甚好!”他吩咐沐恩太监,“将日前吏部呈交上来的今年官员小考评等中的翰林院及刑部分别两本奏章找出来。”

    这些天刚好又是一年一度的吏部询事考言,百官评等结束的日子,吏部考功司刚呈交上来的评等奏章还放在案头,建元帝尚不曾翻阅。

    沐恩太监十分熟悉这些官员呈交上来的顺序及摆放位置,他走到平日里帝王批阅奏章的案牍前,不过几息之间便将两本奏章找了出来,“陛下。”

    “念。”

    沐恩太监立即会意地翻开刑部的考核评等,沈麟的名字赫然便在前排,“正三品,刑部左侍郎沈麟,年三十又二,建元十九年春至建元二十年春,期间一曰清慎明着,二曰公平可称,三曰狱讼无冤,是为称职,上等。”

    “朕记得,是去年擢沈麟为刑部左侍郎,现在却是不好再升等了,且待大考再观不迟。”饶是建元帝再偏宠沈家,也隐隐觉得沈麟不过而立便官至三品大员有些过盛,护短心理一上线,建元帝想着还是莫让自家人这般站在风头浪尖上。

    瞅着睿亲王并未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沐恩太监接着翻开了翰林院的考核评等,翻至后面才找到顾淮的名字。“正六品,翰林院侍读顾淮,年十八,建元十九年春至建元二十年春,期间一曰德义有闻,二曰恪勤匪懈,三曰克己奉公,是为称职,上等。”

    “倒还不负朕以其才而超迁至正六品。”建元帝默默赞扬自己果然眼光独到,“既为称职,便循例升等罢。”

    “陛下,恕奴婢斗胆,方才无意见翰林院的二位侍读学士、二位侍讲学士评等均是中等平常……”沐恩太监轻声提醒道,既然考核评等为平常,那循旧例此四人都是复职的安排,这四位从五品的翰林学士停在原位不往上升,哪能有位子给顾淮空出来升等。

    闻言建元帝眉头一皱,“怎会恰巧四人评等皆为中等?”

    “回陛下,年前陛下命这四位大人修缮前朝工史,这四位大人却不慎损毁了其中的治理河道一卷……”沐恩太监提醒。

    建元帝记起来了,后来他们虽及时补救,将旧籍修缮完好,但却仍少不了在考核目录上被划上一道。那这样便麻烦了,他问道,“朝中还有哪些空缺?”

    当然一般出现这事,吏部就能给解决了,在另一本奏章上,吏部的官员调遣建议上便有顾淮的建议去向,不过此时建元帝是想给尚止展示下应如何施恩于人,便亲力亲为一次。

    “前大理寺右寺丞窃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以致玉毁椟中,月前陛下已夺其官。”尚止在一旁回道。

    大理寺右寺丞,正五品,数月前奉命查敬候强占佃农土地致数人死亡一案,竟因私怨草草结案,冤污敬候致死,后被嫁为兴伯府孙媳妇的敬候嫡女一纸诉状告至宗人府,区区五品官员竟敢冤枉爵位人家,宗人府与大理寺大闹一场后,这位右寺丞的下场是贬谪云贵,但能否安然到达,却不是别人能为他考虑的了。

    建元帝沉吟一番,他自然不是在思虑那月前旧案,“连擢两品……”

    尚止静静地看着建元帝。

    “……擢顾淮为大理寺右寺丞!”

    作者有话要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又“胸有沟壑心怀苍生”顾淮:……

    冰天雪地做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求收求评!!!

    ☆、 第十七章

    第3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31862/5788201.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