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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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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权臣系统 作者:丁巳

    第10节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为何要来睿亲王府。

    尚止素来话少,今日的他表情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二致,只是骤然变多的话让他显得十分异常。顾淮怔怔地看着尚止像交代后事一样地跟自己一一交代事项,平日里那副沉默寡言的小屁孩模样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觉。

    “有许多事,我都不曾告诉你。”

    “杜家之起缘由有三,一为惠贵妃得势,二为泰安候掌军权,三为卫国公二房崛起。”

    “十年前之事,我知晓一二,诸多现今得益之人,都曾参与。”

    “我知道你身上有我也不知道的筹码,但我不想你以身涉险。我不反对你继续追查,但是我希望你能适可而止。”

    他年纪小,脸上还带着稚气,但这幅认真的模样看着却令人倍感稳重。顾淮完全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尚止又接着交代,“我有一事,从来不曾告诉你。但我希望你这一生,都不需要知道此事。”

    顾淮沉默了。他看着尚止,似乎一夕之间眼前的小矮子瞬间成长为了大人,背负了许多不曾背负的事情。

    十年之前的事情……

    顾淮扯开一个笑容,并没有直接回应尚止的话,只是别开脸谈及另一个话题,“圣上可曾为你赐婚?”

    尚止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我拒绝了。”

    顾淮也不问他为何拒绝,只是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尚止的手,二人双目对视,自有一股莫名的温情流淌。

    已是夏末,尚止作为睿亲王府的主人,其居室自然在王府内采光通风最好的一处,正是东南方位。院落中有树几许,有水一曲,风过,当是清凉无比。但正值正午,尽管院落内有风有水,居室内的四个角落也都摆上了冰盆,但气温还是有些高,二人紧握的手心全都被汗浸湿,但彼此都没有松开的意愿。

    昨夜,尚止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并非现在这般五短身材,也并不曾认识顾淮,只知此人乃卫国公府的破落嫡孙,身份再有其他隐秘之处。更有建元建元十年,卫国公嫡孙被害一案震惊华京,后却不了了之,是时尚止年纪还小,故而也并不在他重点监管的范围内。

    尚止身负皇家暗卫首领一职,其承于慎亲王,有私下监管百官,巡察缉捕等权。此职由□□皇帝始,向来由皇室非储君子弟继。此职设立之初,意为私下监控百官,防止贪污、结党营私等不法事,后权势渐重,至先帝一朝,冤假错案频发皆由此起,朝廷之中人人自危,后由慎亲王承继此职方平息。慎亲王此人有勇有谋,更为难得忠义两全,任职几年间朝廷动荡渐平,皇家暗卫之名渐渐消失在百官眼中。

    可惜慎亲王在敦亲王谋逆一案中不幸身亡,建元帝直接便任命了尚在襁褓中的尚止此职。不过初生孩童呱呱,根本无法掌握皇家暗卫,再加上建元帝对暗卫的不重视,皇家暗卫便渐渐地被彻底遗忘,直至尚止长大真正掌握了这支暗卫,每月呈交百官监察事宜奏折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尚止有封地淮扬,手中自来有军队,暗卫不过数百人,在建元帝眼中的确不成气候,但在华京之中,这样一批合法私下活动的私兵却是可怕的,再加上历朝历代的暗卫信息积累,这直接导致尚止对于百官的了解无任何人可及。

    梦中的尚止,却是在这样手握重兵,权势加身的情况下被无故陷害致死,与梦中顾淮的下场一般无二。

    窗外有蝉鸣叫,尚止看着顾淮,微微露出了笑容。

    “惟愿你这一世安好。”

    ☆、 第48章

    尚止离去的那天,顾淮并没有去送他,只是托暗卫送去了一盅美酒,也无任何寄言,仿佛二人不过是泛泛之交。转过身,他便如往常一般上朝,点卯,应付自己的同僚和上司。

    顾淮身边有尚止派来的暗卫这事情还是游吾提醒他的,听后顾淮表情丝毫未变,弄得游吾都有点心惊胆战的,看着顾淮还是一如既往地整理奏折,游吾都有些怀疑昨日还满大街去寻一盅美酒想要作为送别礼的顾淮,跟今天这个毫无反应的顾淮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小顾淮?”游吾挣扎了许久,还是开口询问了,“你不去送送小尚止吗?”

    顾淮审批奏折的手一顿,“来日终有再会。”

    “来日终有再会。”华京东城门前,尚止骑着自己的爱马,身后是肃整的士兵列队。他的怀中是在炎炎夏日下被晒得十分温热的酒盅,捂在心头让整个人都滚烫起来,但他却始终不曾放手。

    启程的号角终于响起,建元帝站在城墙之上目送他而去,小小的背影渐行渐远,却不曾再回首。

    来日终有再会。

    通政司内,顾淮手中的狼毫笔突然咔嚓一下,折成了两段。他皱着眉看着因为毛笔折断而溅乱的金墨,心中莫名躁动。

    努力平静下心中的焦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已经洒出来的砚台中的金粉,无奈地唤自己的主簿,“张主簿,麻烦您去经历司一遭,去请来一份金粉,便说我这屋里没有了。”

    顾淮今日心烦,便将誊写发往各州各县的帝王训示揽过来写了,这个活一般都由下头的中书科负责,主要负责将帝王的圣训誊抄多份,为显帝王尊贵,自来都是用金粉研制的墨书写。顾淮身为堂堂右通政,这些杂活自然不需要他经手,也是因此,他的书房内金墨存量并不多,这一洒,全没了。

    那主簿姓张,是通政司里头的老人了,听到顾淮的话双眼闪了闪,倒也没说什么就往外走了。

    在等候的时间里,顾淮闲来无事,便一一捻起那散落桌面的金粉,粉末粘在指腹,那触感让顾淮不由得一怔——竟是纯度颇高的真金!他初略一估计,便可知得这洒掉的一碟金粉有一两[注]以上。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丝念头,但一闪而过,转瞬间顾淮已捕捉不到那个想法。就在此时,张主簿敲门而入。

    “禀大人,经历司告知,金粉份额短缺,正上启内务局,还未批复。”

    言下之意就是经历司里头没金粉了。顾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内务局每月批复金粉份额几许?”

    张主簿答,“仿旧例则为一月五两金粉,依每月实际的具体拟诏所需要的数额增批。”

    一月五两……顾淮看着桌上的金粉,本来他以为这不过是些金色粉末罢了,不小心洒掉了倒也没有太多可惜,但如今以知晓了这些是真金白银后的眼光去看,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且不论顾淮的出身,在大尚王朝,以他正四品官员的月俸则有二十四石,合计也不到三两许黄金。他这一洒是把自己十天的俸禄给洒光了啊!

    简直就是下意识的,穷苦的侯门后代顾淮就挥挥手让张主簿先离去,待张主簿出了屋,他立即细细地将洒掉的金粉重新收拢起来。粗粗一掂,他便意识到了通政司在金粉数额申请上耍的滑头。

    按理来说,这些金粉用处都是取少许洒入砚台中,这样在研墨的时候金粉便会渗入水墨中,用这样的金墨写出来的字里便渲上了皇家独有的金色,象征了帝王圣训的尊贵。但是依照这样的写法,金粉的消耗应当是十分少的。

    顾淮查看过通政司近年来的工作卷宗,每月需要誊抄的邸报等文书数量并不多,至少远远都用不上五两如此之多的金粉数量,那么经年累月下来,负责存放金粉的经历司应该有许多的金粉库存,不应该是毫无库存等着内务府批给的状态。

    所以,谁动了通政司的金粉?

    他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直接将手中的金粉倒入原本盛放金粉的小碟子中,再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施施然地离了屋,径直往经历司而去。

    经历司中只有一名经历,顾淮过去时只看见那人清瘦的背影,他皱皱眉,总觉得似曾相识。不及多想,他提袖敲了敲门。

    那经历的背影微微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顾淮明显一惊,“五弟?”

    顾淮也同样一怔,“大哥?”

    这人竟是顾何,顾世安的妾室杜姨娘所出之子,在顾淮这一辈中行大,乃卫国公府的庶长孙。

    顾淮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的顾何,事实上他从未关注过自己的这个庶兄在何处谋职。这乍一相遇,二人竟然都颇有些不适与尴尬。

    最后先打破这种尴尬气氛的还是顾淮,虽然从仕年限不长,但折腾了好几个官署后的顾淮也算半个官场狐狸了,要圆过这种场面并不难。不过是转瞬,他便扬起了笑容,“大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顾何这人看起来便是一副木讷模样,听到顾淮的话又怔然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许久不见。”

    算起来二人也是一脉相承的兄弟了,但顾淮与这位庶兄的关系还不如自己与几位好友的关系密切。虽都共居于卫国公府东苑,但二人是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但对长兄最基本的了解顾淮还是有的。他想着稍后要做的事,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变。

    “大哥,今日我来是有要事相托。”顾淮知道顾何是个木讷性子,也不绕圈直奔主题,“我需要近五年内,内务府向通政司发放的誊抄圣谕所需物事的详细名录。”

    顾何闻言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到一旁的红木书架上翻找起来,不过约莫一炷香左右时间,顾何便将一摞名录摆到了顾淮面前,“这些。”

    摆在面前的足足有半人高的一摞目录,饶是读过无数大部头的顾淮都脸色一晒,他皱了皱眉,看向顾何,忽然心生一计。“大哥,你可否帮我将其中关于誊抄所用金粉数额的部分挑选出来。”他想了想,“特别是金粉数目突然变化较大的年份……”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何就将其中上面的一部分直接抽了出来,“三年前开始,经历司内所存金粉瞬间告急,向内务府申请的金粉数额也急剧变多。”

    果然如他所想!顾淮眼睛一亮,翻开顾何抽出来的名录,果然在其中详细记载着从三年前开始,金粉消耗数额就急速上升,原本每个月度结束后都绰绰有余的五两金粉成了个零头数目,连经历司多年积攒的金粉也被快速地消耗殆尽。而向内务府申请的金粉数额不断上升,而且在两年前,每月增批的金粉数额便达到了五十两!

    五十两纯度不低的金粉,若是送到外头的金铺去,少说也能融成四十五两以上的足两金锭子。在如今一个平民百姓家庭二两银子能过上一年的大尚王朝,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顾淮的表情渐渐慎重起来,在方才他察觉到这个漏洞后就思考过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谋财的可能,却不想这人向天借了胆,敢贪去这么多钱财!而且这么大一笔数目的金粉,还是持续了两年多不曾断过的批给,内务府怎么可能会批复?

    莫不成……顾淮突然想到一个人,若真是那人……他翻开记录金粉申请的记录,其中除了每月雷打不动地向通政使、左右通政及左右参议处送去的固定份额内的金粉外,剩下的都是被挂靠在通政司名下的中书科申请而去。

    中书科中有中书舍人数十名,誊抄圣谕之事向来由此科负责,金粉消耗居多实为正常,但是……顾淮的手指朝着申请人的姓名下面划了一道,然后看向顾何,“中书舍人申请金粉,为何是他签字?”

    顾何上前一看,那上面赫然写着“顾瑀”二字。

    顾瑀乃是左参议,中书科虽然挂靠在通政司名下,但自有一套行政部署,按理通政司是没有派遣官员进行监管的。那么此时顾瑀的名字出现在这上面就微妙了。

    顾何抿了抿嘴,想了想,慢慢地开口,“顾瑀之名,可请多数倍金粉。”

    顾淮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与他所想对上了。宫中有惠贵妃,内务府自然不会不给贵妃外甥面子,莫说一个月五十两金粉,为了讨好惠贵妃,内务府中人每月一百两都敢偷渡出来,更别谈在这过程中那些內监也可从中刮下一层油水来了。

    顾淮将名录一合抱进怀中,冲着顾何一笑,“谢谢,大哥。”

    他说着就打算要走,却被顾何叫住了。“五弟,我娘……上次真的十分对不住!”他说完便迅速地垂下了头,仿佛刚才那话并不出自他的口中。

    听到这话顾淮一愣,随后他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经历司。

    顾瑀,祖父乃一品国公,身居兵部尚书之职;其父为户部侍郎,也是个有钱的腕儿;他亲奶奶掌控着偌大个国公府的收支,私底下的小金库不知多么丰厚,他那娘亲身上有诰命,还有个当贵妃的亲姐姐。无论怎么看,有如此出身的顾瑀都不像是缺钱的。

    说实在的,通政司里头的人基本都是不缺钱的,毕竟能进通政司的人基本都是拿银钱换前途的,不会轻易为了银钱再毁了前途。一个月五十两黄金,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额,但是放在如通政使这种大富豪家庭中出来的人就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顾瑀究竟是为什么去贪取这笔钱财?这可是明晃晃地在皇帝内库里头挖钱,就是惠贵妃当宠的时候,这种事被暴露出来,他也得不了好的。

    更何况是现在……顾淮勾起唇角,抱着名录便往中书科而去。

    与通政司相比,中书科里头的便是朝廷里最穷得响叮当的一批人了。

    中书科,有中书舍人二十名,品阶不高,都是从七品,但这个官署也算得上中央机构了,平日里不干旁的活,就是给帝王代笔,承办业务包括为帝王写帝王懒得写的诏书,为帝王抄需要誊抄多份的训示,以及逢年过节帮忙抄个礼单,写个春联啥的。俸禄也不高,堪堪能养活自己再带个姑娘,生了个娃的都得想办法赚外快。

    说到中书舍人们的普遍来源,就得说往年那些二榜末尾的进士还有三榜的同进士,尤其是没钱通关系的,连翰林院都分不了,一朝金榜题名后就是待业青年,没门路的还遭朝廷嫌弃,不给包分配。这时候那些苦练台阁体的进士们就出头了,他们一般能凭借一手不错的漂亮官方字体进中书科,尽管待遇不咋地,但至少有口饭吃。

    中书科就在通政司衙门里头的一处院子里,顾淮过去时已至午时,正是诸人外出用食时分,里头恰巧就剩那么一两个人。顾淮在门外就看见那两人似乎在摆弄着一捆细竹毛笔,看着似乎是一根根小心地折断,再仔细地合拢回去,摆出一副完好无缺的模样。

    “你们在干嘛?”

    身后突然出现了陌生的声音,书房内的两名中书舍人都大吃一惊,手中刚刚摆弄好的毛笔瞬间散落一地。二人也顾不上捡取散落的毛笔,慌忙地转过身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顾淮,于他们而言却是个全然的陌生人。“你是谁?”

    顾淮的目光快速地在二人身上掠过——官服袖口衣摆处磨损严重,面色青白,眼下暗黑,双颊凹陷,这是标准的穷困人家温饱不济的模样,这大概可以判断,顾瑀贪取的金粉,至少眼前的这两人并未从中获益或者获得许多利益。

    大脑快速地运转起来,顾淮磨磨蹭蹭地将手中的名录紧紧地揽进怀中,脸上摆出一副窘迫的表情,“……我,我找顾大人……他在吗?我有事需要他帮忙……”

    那两人看见顾淮这幅模样,脸上警惕的表情迅速松下了不少。其中一人看顾淮一副实在羞惭的模样,还十分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也遇到了困难是吧?唉,来找顾大人就对了,他对我们这些穷秀才最是好心。”

    另外一人也附和着说道,“是啊,要不是顾大人,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还了那笔钱……诶,小兄弟,你是欠了多少啊?”

    不得不说,顾淮这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长相很是唬人。顾淮紧紧地咬着下唇,迎着他们的话说,“……数目,有些大……”

    他的话刚落,脑海中便响起游吾彻天的嘲笑声,“哎呀我的天,小顾淮你这装可怜的模样……哎呀!哎呀……笑死我了!”

    顾淮:……呵呵,不想和笑点低的人说话。

    那名中书舍人却是看着顾淮一副紧张又恍然的模样有些同情,“来来来,小兄弟进来坐,我帮你琢磨琢磨。”他体贴地为顾淮挪出一张空的椅子,另一人则俯身将散落的毛笔都一一捡起。“小兄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节制,欠的数目自然就多。那如意赌坊虽然是个赢钱的好去处,但有时候运气实在是不好了,那也得赔惨了的。”

    如意赌坊?顾淮垂下眼帘,“……实在是一时手痒,不小心便赔光了身家。左思右想,也只有顾大人能帮我了,才寻摸到了这里……两位大哥可一定要帮帮小弟啊!”

    “自然自然,都是过来人了,唉。”那中书舍人一副岁月沧桑的口气,“不用怕,从顾大人这边借债,只需还一分利,大人还能为我们谋得在中书科的好差事。”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顾大人每月能从上头寻摸来一两金粉,我们悄悄蘸着些回去,积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这时另一人也凑过来用极小的声音说,“小兄弟,你年纪小,这负债累累的今后可如何是好?我们心善,悄悄告诉你。”他掂了掂手上那一捆毛笔。尽皆都是折断了又稍稍摆弄好的,“过些日子我们得进宫为太后寿宴抄写礼单,这可是个发大财的好机会,就这个——”他拿出一支笔示范给顾淮看,“我教你,到时你就拿这笔狠狠往盛放金粉的碟子里一蘸,诶,笔断了。你再将这蘸了金粉的笔往袖里一拢——”

    他得意洋洋地接着说,“去年我们用这一招,可是寻摸回来好几两金粉呢!都靠顾大人这妙计啊!”他还提点顾淮,“你可得好好求求顾大人,让他给你找路子进中书科,好赶上太后寿辰这大好机会啊!”

    “什么机会?”门外忽然又传来声音,顾淮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满含不明意味的笑容。

    ☆、 第49章

    来人正是方才几人口中谈论的主人公,顾瑀,他身着一袭大尚官服,大概因为其长相过人的缘故,倒使这稀松平常的官服穿在他身上,都能衬得此人端正俊彦。

    他刚进了中书科,便瞧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走近了便听到了些不大对劲的对话,忙开口喝止。“什么机会?”语气已是十分不渝。

    顾淮慢慢地转过身,向顾瑀抱拳作揖问好,“二哥,久违。”

    看到对方竟然是顾淮,顾瑀的瞳孔不自觉地一缩,不过眨眼间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他故作一副自然的口气,“五弟,来访中书科,可是有要事?”

    “倒也无要紧事。”顾淮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只是午间有些闲暇,四处转转,却没想到还能遇见二哥,实在难得。”

    顾瑀并不敢确定方才顾淮从那两名中书舍人口中知道了多少,他眯了眯眼,有些不善地目光直接投向了那两名听顾家兄弟的对话听得迷糊,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中书舍人,“你们中午怎么会留在这里?”

    那两人哑言,中书科自然没有硬要他们这些官员中午离开书房的规定,但现在顾瑀这一问,他们还真无法直接驳斥,又不能直接解释他们二人是为了设计好那特殊的毛笔,只得相视一眼,互相讷讷。顾淮倒是很“体贴”地为他们解围了,“二位想必是要去用膳了吧?这日头也晚了。”

    “是是是,我们正打算去用膳。”那两人连连点头,也不敢再直视顾瑀那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深深地低着头,两步并作三步地往外走,担心会被顾瑀喊住,二人脚程极快,不过是眨眼间便出了中书科的院子,消失在了顾家二人的眼中。

    看到旁的人都离开了,顾瑀也不跟自己的堂弟转圈子,对于这个一直被压在顾家众兄弟下面的幼弟,即使现在已经成了自己的上峰,顾瑀也不想降低身份去讨好。他扬了扬下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好奇,你来这里做什么呢?”顾淮笑回。

    “与你何干?”顾瑀直直地看着顾淮。

    “真不巧,我来这里,与你却是有干系的。”顾淮将那两人落下没有拿走的其中一支毛笔拿起,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倏地便旋开了笔花。“二哥不如猜猜是何干系?”

    顾瑀闻言立即沉下了脸,“有什么关系我没兴趣,只是在这儿,好心劝上五弟一句,五弟这喜欢随意到别人地盘闲晃悠的兴趣还是改改才好,可别哪日听了不该听的话儿,惹了不该惹的人儿。”

    “这倒也是,可惜我实在不知什么是不该听的话。”顾淮一直保持着微笑,“比如,如意赌坊?”

    “砰!”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顾瑀已被突然出现的皇家暗卫直接掀翻在了地上,原来方才竟是顾瑀听到顾淮提及“如意赌坊”一时紧张,下意识间想袭击顾淮,却被暗卫及时遏制并反击了回去!

    顾淮暗暗地收回了凭空出现在自己手心的大力丸药瓶,额间一滴汗轻拂而落。他一步步地走近顾瑀,缓缓地蹲下身直视着摔得十分狼狈的顾瑀,“这莫非便是做贼心虚?不不,应该说是恶从胆边生才是,看来二哥十分在意那如意赌坊啊。”他轻拍了拍顾瑀的脸颊,然后站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中书科。

    他的这个举动令堂堂的卫国公二公子感到了一种极度的羞辱感,顾瑀恨恨地瞪着顾淮离去的背影,心中却不禁浮起了浓浓的威胁感,左拳紧紧捏起,他极慢地站起了身,一个拂袖,那桌上摆满的一捆毛笔瞬间再次散落一地。

    “游吾,系统可否能迅速查到他们口中的如意赌坊在何处?”顾淮刚出了中书科,立即一改方才在里面慢悠悠的动作,脸上的笑容也全部消失。

    “叮——”

    【查找:如意赌坊。】

    【查找结果:华京之中,共有两处名为如意的赌坊。一处位于华京内城东内二胡同,一处位于华京外城西外三胡同。】

    华京外城大都是些外来的百姓,在那儿的赌坊青楼等处都是下三流的摆设,赚头也少,不大可能成为顾瑀的目的地。而华京内城东内二胡同却是有名的破落书生聚集地,同样不是开赌坊的好去处。但比起在外城开设赌坊,在东内二胡同开设赌坊却更加显得突兀——

    顾淮拦了架马车,“去东内二胡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快速掠过。

    ——就是这份突兀。顾淮坐在马车中,车行,窗外的走夫贩卒缓缓而过。从那两名中书舍人的话中不难猜测,他们看见顾淮提及想要寻求顾瑀帮忙便立即会意到关于借钱,并且提到了关于“一分利”的说法,这说明顾瑀至少在中书科内已是公认的“好人”,会为有需要的穷书吏提供有偿的金钱帮助。

    也就是说,顾瑀至少在中书科范围内有放债行为,此为一罪——大尚王朝明令禁止民间放债,为官者行之,罪加一等。

    再者,从那两人口中可知,顾瑀分给中书科的为每月一两的金粉份额,这与经历司的记录相差甚远,但凭借中书舍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去查询经历司的记录,也就是代表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金粉数量。

    此时,顾瑀提供了他们偷取金粉的办法,偶有重大节日,这些中书舍人从中的获益还会翻倍,这些家境贫穷的中书舍人们由此得了财路,对顾瑀只会更加感激,而对此人产生感激之情,也因此同时,他们不会在意也不会知道,他们的行为成了顾瑀利用职务之便从中剥取大量钱财的掩护。

    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那些中书舍人都恰巧地需要借债?从二人所言中不难得知,此行为在中书科中是普遍存在的,而且他们基本缺钱的原因似乎都是赌博欠款,而欠款的对象,便是如意赌坊。

    如意赌坊。

    顾淮看着隐在胡同中的赌坊牌坊上的四个大字,然后再默默地移到旁边的一家商坊,再一拐,上面是同样十分眼熟的三个大字,“暗香坊”。

    难怪方才自己会觉得东二内胡同似曾相识。他看着自己因为出门焦急而忘记换下的官服,稍一犹豫,一拐,进了暗香坊。

    许久不曾到来,此地却还是当初的模样,似乎一切都不曾变换。顾淮也没心思感慨,直接便到了小掌柜处,“安湘。”

    那依旧是躺着春宫图做着白日梦的小掌柜被瞬间惊醒,看到来人的脸顿时一炸,显然他对顾淮这人印象深刻,“你怎么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问到后面时,他的语气中带上了警惕。

    “你确定这里方便说话?”顾淮压低声音。

    安湘环视了下四周,食指一勾鼻尖,“跟我来。”他说着撩开了柜台后头的门帘,顾淮依言跟上。

    门帘之内是一处小小的隔室,中有一桌一椅。安湘丝毫没有以客为主的意思,十分利落地坐下去,朝着顾淮扬下巴,“你说。”

    “今日我时间较赶,也就不和你啰嗦。”顾淮直奔主题,“我听人说,你有个仇人,左木右土。”

    安湘高高扬起的下巴顿时下收,“你想如何!”

    “我们有同一个仇人。”顾淮也没那么多功夫劝说同盟,他必须在顾瑀反应过来赶到如意赌坊前得到自己想要的关于赌坊的信息。“我需要你的协助,你这里有普通的服饰吗?”

    “诶,我凭什么帮你……”安湘的话在顾淮直视的目光下越压越低,他不满地抿了抿嘴,转身打开一旁的红木衣柜,拿出了一套看起来竟有几分华贵的衣裳。

    顾淮结果摊开,立即便看出了这套衣服尺寸远远大过自己的身量。他也不挑剔不避嫌,直接就当着安湘的面换上了,还有空说一句,“三皇子的衣服?”

    “你……你怎么知道?”安湘话刚说出口,脸便瞬间红了,无银三百两地宣布自己和三皇子有一腿。顾淮一顿,看着安湘那副小孩子身板,心想造孽啊三皇子这个禽兽!

    只是突然间脑海中便闪过了同样瘦小的一个身影,明眸皓齿。

    换好衣裳,他定了定神,“你知道旁边那如意赌坊的老板是谁吗?”

    安湘迟疑地看着顾淮,“……是个叫如意的老板娘,听说是从红楼里头出来的。”

    如意……顾淮默,脑海里笑点低得离谱的游吾又开始开启大笑模式,“哈哈哈哈,这胡同里的人家都喜欢用自己名字开店吗?暗香坊如意赌坊之类的?不会就是某些人懒得想名字随便取的吧。”

    得到了大致信息,顾淮朝安湘点点头,便出门往如意赌坊而去。

    这如意赌坊虽然落于穷书生们的地儿,但平日里三教九流的人也来得不少,像顾淮这种看着像是套着家中长兄衣服出门,一副故作大人模样的富贵少年人也是很受赌坊赌手们的欢迎,毕竟看着便是生嫩好欺负的菜鸟,于是顾淮乍一进屋,便进入了某些老手们的眼中。

    顾淮世家出身,扮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富贵少年模样自然也是驾轻就熟。他一路高高仰着下巴,用俯视的眼神看着场上的人,那姿态一看便是轻易惹不得的权势人家少爷,尽管他此时未带一兵一卒,赌坊内的赌徒们还是纷纷为他让出了道来。

    一路通畅无阻地到了主赌台前面,这一桌玩的是最简单的骰宝。只见牌桌上画有数格,分别写着不同的文字。顾淮并不曾玩过这游戏,便直直地看往了赌台后的赌官,却是一名风姿妖娆的女子,梳着妇人髻,外裳微透,隐隐绰绰之间似乎见有那诱人体廓。

    “哟,这小公子真真面生。”那女子声线曼妙,一颦一笑自带风骚。“小公子可是初次来奴家这如意坊呐?”

    美人,顾淮是见得多了,但这般风情万种的美人顾淮却是初次见到,但倒也不至于因此被迷得神魂颠倒,只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小色鬼的模样,“是啊,是啊,本公子第一次来……哎呀,要是早知道这小小赌坊内有大大美人…嘿嘿嘿,姑娘怎么称呼啊?”

    游吾:……

    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今天的报告要怎么写。

    听到顾淮这话儿,美人儿笑得花枝乱颤,“哎呀,小公子真会夸人,奴家名如意,也不知是否能让公子如意呢……”她的话没入了朱唇边,微微一勾,便是万种风情。

    “自然如意,自然如意。”顾淮还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还向着那如意伸出了罪恶的双手,周围一圈暗卫们的眼睛感觉要瞎了,脑海中尚止冷着一张棺材脸的画面瞬间炸裂。

    就在顾淮的魔爪就要得手的时候,一柄长木板挡住了他,持木板的就是那如意姑娘。她笑吟吟地看着顾淮,“公子,如意还未使出看门本事呢,您且看看,再来谈谈如不如意。”

    随着她的话刚落,骰盅被高高抛起,在半空之中翻转了两个来回,再迅速下落,竟稳稳地落入了如意手中,接下来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式翻转,顾淮看得眼睛都疼了,连如意的脸在那高速晃动的骰盅后面都变得模糊起来。

    大概有那么半柱香时间,如意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骰盅稳稳地端放在牌桌之上,如意还是那副笑颜,“公子,请下注。”

    顾淮唇边缀着笑意,“哦,倒是别有番情趣。”他往袖中一揽——

    没带银子出门!

    顾淮:……

    “咳咳,游吾啊——”顾淮轻声呼唤自己的好友,“系统负责换银子吗……”

    游吾望天,装死。

    顾淮决定有空就去写书,名字就叫《论一个不靠谱的系统掌控者坑死系统宿主的一百种方式》。

    他想了想,摘下了腰间的玉佩,这还是通政使大人为了欢迎他加入通政司送的,说是为了统一通政司佩戴,顾淮也就十分坦然地收了。他将玉佩轻轻地拈在手中,眼神还是与如意相对,“美玉赠佳人,如何?”

    内心再次狂呼游吾,“能不能看到骰盅里面的点数?”

    【鉴定:骰盅内骰子点数。】

    【鉴定结果:共有三颗骰子,分别为六,六,六。】

    顾淮看着牌桌上,不同的板块上有不同的数字,最简单粗暴的是押大或者小,赔率为一比一;再有精细到一至六的,赔率为一比二;而三个六这个板块,赔率却达到了一比二十!

    如意带着媚意的眼角轻轻扫过那枚玉佩,快速地估计了价钱,脸上笑容无一丝变化,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便接过了顾淮手中的玉佩,尾指还轻轻挠了一下顾淮的手心。

    “如意自然是欢喜的,那这一局便由如意来为公子下注如何?”

    顾淮连连点头,“如意你想如何就如何。”

    如意莞尔,将那枚玉佩轻轻地,放在了三个六那一板块。

    “买定离手!”一旁的赌官大喊一声,在旁边看了许久戏的赌徒们一拥而上,纷纷将身上的银钱全部压到了那“三个六”上面,顾淮心下瞬间警惕。

    “游吾,能改变点数吗?”

    他的话刚说完,自己的脚便不受控制地往上一踢,力道太大整张牌桌都微微震了一震,但那骰盅在如意手下压着,似乎并无异动。

    游吾懒洋洋地开口,“小淮啊,不,要叫你小坏啊,你这坏人,尝到了点点系统的好处就开始懒得动手动脑了是吧!你瞧瞧,这种事你踢一脚就好了,问系统干嘛!”

    系统:【哔——哔哔——】

    顾淮看着系统的提示,“系统怎么了?”

    游吾望天,脚下大力往系统踢去,“没事,他说他不喜欢你啥事都找人家。”

    系统:【哔哔——哔哔哔——】

    顾淮惊奇,原来系统也有自己的意愿的,他连忙安抚,“系统,我以后不老是麻烦你了,你还是别生气了。”

    游吾接话,“是啊,整天闹脾气,我带他回家看病去,你自己加油。”说着顾淮的脑海中就全部瞬间静音,他轻咳了一声,看下如意,眼中还是满怀爱意,“如意如意,你开呗。”

    如意含羞一笑,“公子怎么这般猴急。”她这话刚落,全场便爆出了一阵笑声,都是含着无数的意味深长。

    她轻轻地将骰盅盖,慢慢地拿起,里头的点数瞬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第一个,六。

    第二个,六。

    第三个,一!

    顾淮勾起了得逞的笑容,看起来还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啊,里头有两个六呢!如意你果真如意啊。”

    如意嗔笑着捂嘴不语,内心已迅速翻起了巨浪。怎么会!明明应该是三个六,她如意纵横赌坊界多年,不可能出现这种差错的!

    那么,便是场上有人在暗自搞鬼!她仍旧一副笑意,却轻声和身旁的赌官说了句什么,那赌官便轻悄悄地离开了。顾淮却是将那玉佩扔在那,对着如意一副痴情郎的样子,“如意如意,赢了又如何?钱财不过如粪土,此玉佩赠予你,美玉佳人,如此应景,不是吗?”

    暗卫们:……已泪流成河。

    ☆、 第50章

    如意赌坊内,老板娘如意微微俯身前倾,细长的食指与中指拈起牌桌上的那枚玉佩,一双杏眸直直地勾着顾淮。“公子真是嘴甜,奴家真是受宠若惊。”她将那玉佩勾在了尾指,“公子如此真性情,可有兴致好生一番尽尽兴?”

    “哦——我的好如意,倒是与本公子好好说道,要如何尽兴法?”顾淮轻抚着下巴,一副兴致盎然模样地回着如意的媚眼如丝。

    他刚说完话便看见老板娘如意身旁的一位彪悍大汉俯身从脚下搬出了一个木箱,体积并不大,看起来却是颇沉。只见那大汉似乎是使了大力气才堪堪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方形的框架,摆放在了牌桌之上。

    他这一物取出,围观的赌徒们瞬间哗然,“老板娘将这宝物拿出来了,这位新来的好运气啊!”

    “可不是,这可是白送银子的啊……”

    “那也不然,上次我在里头赔光了呢!”

    “那绝对是你手气太差了……”

    无视周围人的喧哗,如意解释,“此物名为‘暗宝’,四边封闭,内有零至十不等的数目。客人可自己将骰子骰入其中,骰子投中那个数字,赔率则为骰子点数乘上那投中数字,公子觉得如何?”她将

    “这不妥,”顾淮体贴地拒绝,“这样的耍法,倒全是让我得了好处,岂不是会让我的好如意吃亏?不妥不妥!”他面上笑着,底下快速地启动系统,“探查那箱子有什么问题!”

    【查询:暗宝。】

    【查询结果:暗宝底部带有磁石,于“零”方块磁力最大,与骰盅中的骰子可互相吸引。根据测算,除非人为操作,否则投中“零”方块的概率为百分之百,则赔率相乘后将会被清零。】

    顾淮扬高唇角,他基本已经确定了这如意赌坊的套路,不过就是高赔率吸引赌徒,再出千榨干赌徒;但是,欠债的赌徒们又如何会找到顾瑀借债?环视场上一周,不难发现基本都是些已经堕落了的文人书生,面色苦寒,双眼却泛着赌徒的狂热光芒。

    他看着那“暗宝”,忽然间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双眉紧紧地皱了起来,面色十分痛苦。那如意看见了立即问,“公子怎么了?”

    “哎呀如意,不瞒您说,人有三急啊!”顾淮捂着肚子,“且先告诉我,茅房在哪处,本公子突然间肚子不爽利了!”

    如意实在没想到顾淮还来这一招,往常那些输光了的赌徒也喜欢尿遁……看看顾淮丢下的那价值不菲的玉佩,以及其身上的华服,她眼珠子一转,“我让手下带您去,阿大!”

    旁的那大汉立即站出来,“公子,请跟小的来。”

    顾淮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给那如意抛个眉眼,与那阿大便往赌坊的后头走,边走边维持着色胚子表情询问,“你叫阿大是吧?嘿嘿,阿大,你家老板娘可曾婚配?”

    阿大斜睨了顾淮一眼,将他那一副明显位及冠的小身板看在眼里,支吾着回答,“……这个,公子你得问问老板娘,我们这些给老板娘打下手的可不清楚,也不好胡乱揣测。”

    话还挺密。他想了想,再问,“阿大啊,你说说,我的小如意喜欢我吗?唉,我也是听了家中兄长的推荐来此处,说是老板娘非凡品……果真是人间绝美啊!”

    阿大一顿,他上下看了一圈顾淮的衣着打扮,这位绝对是如意赌坊开张以来接待过的最贵气的顾客了,毕竟这地儿环境在那。在阿大的记忆里,并不曾有迎接过其他富贵子弟,那么,推荐这位贵公子来的会是谁?

    这时便听见顾淮接着说了,“兄长也实在是不够意思,怎生这日子才告诉我。若是如意姑娘未曾婚配,我必定迎娶入门!”他这话说的仿佛刚才没看见如意梳了妇人髻,“阿大,要不你替我去问问如意?我虽非家中嫡长,但也能得几分家产,定能好生伺候着如意,不让她再这般出来劳苦奔波。”

    他说着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诚意太少,便添上一句,“悄声告诉你,可知道卫国公府?”他语气中时压不住的自负,“我便是卫国公二房幼子,你与如意说道说道,为表诚意,我顾南当明媒正娶如意姑娘!”

    顾南!顾瑀少爷的庶弟!阿大觉得难怪瞧着这位公子如此面善,竟是与顾瑀公子有几分相似!此时他的心中激流汹涌,恰时茅房已到,顾淮直接钻进去,掩门冲阿大喊,“麻烦你去与如意说道说道,我实在心急,却又不敢当面提及,麻烦你了!”

    说着他便直接关了门。阿大在门外等候了一小会,心中实在烦乱,便干脆回去寻老板娘。

    他前脚一走,后脚顾淮便捏着鼻子从茅房里头出来了,冲着树梢处躲藏的人点了点头,立即有暗卫内流满面地跟上了阿大,脑海里全都是“顾少爷要娶妻了要死要死”……

    感觉暗卫真的比系统有用多了……顾淮在内心稍稍吐槽,立即游吾便大吼了,“这暗卫还不是你抱的金大腿加持!难道金大腿不是我和系统给你找的吗!哼!你个负心汉!”

    系统:【负心汉!!】

    顾淮:……

    顾淮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赌坊的后院,可以看见后门虚掩着并未锁上,难不成不防备那些尿遁的客人?他沿着小路过去,推开后门,一扭头,后门上面竟贴满了写着借债消息的小告示。在满满一门板借债还利超过十分的小告示中,那一张只收利一分的小告示是多么的清新脱俗。

    游吾:原来这里也流行帖小广告牛皮癣……

    顾淮上前轻轻地将那告示撕下,对顾瑀的智商评估下调了无数个档次,他无法相信,顾瑀竟然亲自写这种放债小告示,这笔迹简直就是铁证啊!

    他刚揭下告示,那暗卫便回来了,“禀报顾大人,盯梢目标阿大去往寻找赌坊老板娘如意,二人入内屋详谈后,已离开赌坊,从二人交谈内容得知赌坊主人如意乃顾瑀的外室,不忿顾瑀将她介绍给自己庶弟,欲破釜沉舟,前往卫国公府寻找顾瑀。”

    看来有好戏看了。顾淮迅速往胡同外头走,拦上一架马车,“卫国公府!”可要来得及赶上戏台开才是!

    待他赶到卫国公府时,便看见阿大和如意被拦在了大门外,也是自然,堂堂国公府岂会平白无故地让两名庶民进门。顾淮一到了地方,脸上立即推上了怜惜的表情,直接迎上了如意,“如意,如意,我回赌坊一看竟然寻不着你,可让我好一番心惊!”

    如意听到顾淮的声音猛地抬头,眼珠子溜溜一圈后,眼眶瞬间红了,“顾公子……”声音那叫一个缠绵悱恻,顾淮浑身一激灵,“如意……”

    他忙迎过去,“如意,既然到了,我便带你去见我的爹娘,禀明我的心意!”他说着便带着如意往大门走。看到顾淮畅通无阻的样子,如意眼神一闪,心里的忐忑缓缓按下,对顾淮自称卫国公府上公子的说法已经信了七分。

    顾淮带了名明显是风尘中人的女子进了府,这个消息一下子便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寿安院里头,老夫人正吃着蜜饯呢,便听到下面的人过来传话,说那顾淮竟然是往这边过来了。

    来人正是那日去客楼的两名丫头之一,之前吓破了胆的她丝毫不敢再招惹顾淮,传了个话便闭口不说了。一旁的杜璃玉不虞,“听说他们在门外头还耽误了会,可曾听到一言半语的?”

    那丫头战战兢兢地回,“听门房说,那女子似乎是三少爷在外头认识的,想要迎娶进门……”

    “哟,大喜事啊!”杜璃玉一听,两边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这么大的喜事,这咱家顾淮遇上了真爱啊!定是不想带着姑娘去看他那疯子娘,想来请老夫人您主事呢!”

    老夫人闻言心里也是乐呵,“哎呀,我这乖孙可找着心上人了!都说世间这个真情难得,老身定不会嫌弃这姑娘出身卑微,做那棒打鸳鸯之事!”

    风尘女子,好一个风尘女子啊!

    寿安院里头的人都想着要好好撮合这对小鸳鸯,顾淮已经带着如意主仆二人到了西苑,这次守院门口的还是那丫鬟,见了顾淮一眼立即腿软下跪了,“三少爷,您,您请进……”

    如意并不知道顾南在府中行几,倒是清楚顾瑀是家中老大,听到丫鬟的称呼,如意的心中已经彻底相信了顾淮的身份。

    顾淮第一次享受到不需要通报便进寿安院的待遇,与上次来这里相比,他的身份何止天差地别?如今的他,四品官员,在卫国公嫡脉的两房之中,除了卫国公及顾世平,已再无其他人可比肩。

    他施施然地进了寿安院,里头老夫人还没等顾淮说话呢,便一改往日模样,热情地直接唤赵嬷嬷,“赵嬷嬷,快请这位姑娘坐下!”她端的一副慈祥面孔,“姑娘莫要紧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

    杜璃玉也搭腔,“是啊,姑娘,这以后都是一家人……哎呀看我这嘴,说这话,听得姑娘家家该臊了!”她的眼往如意梳的妇人家上一掠而过,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忙给老夫人使眼色。

    老夫人也看到那发髻了,双眼立即笑得眯缝了。风尘女子,看起来像是被休弃的下堂妇,这简直再适合顾淮不过了!

    “哎呀我说哥儿,你这金屋藏的美娇娘可真严实!”杜璃玉看起来简直就像跟顾淮向来这般好感情一样,她说着看向如意,“姑娘如何称呼?”

    如意心中的惶然在老夫人和杜璃玉这番热情下渐渐消散,只是她还摸不准面前二位的身份。“回夫人,奴家如意。”

    “如意啊,好名字!叫什么夫人,生分了!”杜璃玉掩嘴而笑,“看哥儿也不给你介绍介绍,这笨嘴拙舌的。我夫君乃是当朝户部侍郎顾世平,你唤我顾伯母便是。还有这位,便是咱卫国公府的老祖宗,你跟着唤奶奶便是!”

    老夫人笑呵呵的,“奶奶和你顾伯母都是厚道人,你别拘谨,放自在些!”

    顾瑀的娘亲和奶奶!如意心中大惊,没想到顾瑀的家中长辈如此和善。思及此她的心中多了几分底气,一瞧顾淮似乎要说话,连忙跪下开口,“奶奶,伯母,二位大善,如意感激不已!今日前来,是想求二位给个名分。”

    顾淮微微勾了勾唇。

    老夫人一听,与杜璃玉对视一眼,“女儿家娇贵的很,别跪伤了!名分不名分,自是应该的!”

    如意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她也耍了个滑头,没有直接说要的顾瑀的内院名分,待二人应了,立即连连磕头,“谢奶奶成全,这份恩情,如意与瑀郎没齿难忘!”

    瑀郎……?老夫人一怔,杜璃玉也傻了,“瑀郎?如意你是不是说错名字了?”

    这时一旁的顾淮终于悠悠开口,“祖母,婶娘,这位如意姑娘是我偶然遇见,似乎是与二哥情谊深厚,欲来寻一寻二哥,我见如意姑娘情深义厚,便应了。现在看来祖母和婶娘对如意姑娘满意得很,我也就不算误了好事了!”

    如意听顾淮这么一说,明白他这是为了自己兄长退出了这段感情,十分感激地向他抛去了感谢的眼神,顾淮回以安抚的目光,还带着不舍和祝福,以及为情所创后的黯然神伤。

    游吾:……这个眼神,我给满分。

    顾瑀!杜璃玉脸色渐渐变了,“你说你是来找瑀儿的?”

    “是的,”如意还未注意到杜璃玉的变化,脑海里都是终于能入主卫国公府的飘飘然,她看着杜璃玉,难得的娇羞一回,“如意与瑀郎情深意切,娘……”

    “谁是你娘!”杜璃玉彻底翻脸,她倏地站起来,“呸,原来是个找上门的骚狐狸,还妄想攀附我家瑀儿?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破烂货!”

    被杜璃玉的翻脸不认人彻底吓到了,如意突然意识到,莫非方才杜璃玉的和蔼都是建立在以为自己要嫁的是她的庶子?她心下一凛,如今这个场面,她若是退了,今后不会再有机会入卫国公府!为了得到这个名分,她已经等了太多年,再也不能等下去!更何况顾瑀竟然都将自己介绍给了自己弟弟……

    一咬牙,她俯身连连磕头,“娘,我和瑀郎是真心相爱的,请您成全我们吧!”

    老夫人也被这突然翻转的情形吓了一遭,反应过来面上全是嫌恶,“什么玩意儿?现在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做进我顾府的白日梦?”

    她还以为这是顾淮给自己找的破鞋,谁知道是恶心的顾淮找来恶心自己的恶心玩意儿!她心下反感,“顾淮,你这是什么意思?”

    “祖母,我不过是感概如意姑娘与二哥情真意切,可惜有情人难相守罢了。”顾淮微笑解释。

    如意微微皱眉,心下不安,这人不是顾南!顾淮?这名字好生熟悉……想了一遍没想通,但看这堂上的国公府老祖宗和夫人似乎想要遣自己出门,高门里头的妇人心里最是恶毒,说不定自己出了门便会没了性命!她狠下心做最后一搏,拿出自己的最后筹码,“娘!我怀有瑀郎的骨肉,您舍得让瑀郎的骨肉流落在外吗?”

    孩子!

    老夫人和杜璃玉心中一抽,这是她们最大的痛处!

    顾瑀数年前便与东安郡主成亲,可是郡主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所出。东安郡主出身西南王府,权大势大,顾瑀也不敢轻易纳妾,老夫人和杜璃玉都是私底下给他寻摸些良家女子,在外头置了庄子养着,但多年来也不曾收获一丁半点的好消息。

    如今这女子竟然说自己有孕,且不论真假,杜璃玉盯着她的肚子,“瞧你这浪荡样子,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子,谁知道腹中揣的是哪家的孽种!”

    “瑀郎知晓!瑀郎知我只有他一人,这孩子就是瑀郎的!”如意为自己辩白,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还没有鼓起的小腹。

    老夫人沉默了,她看着杜璃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若这孩儿是真的,她们可耽误不起……思来想去,杜璃玉脸色一变,直接上前扶起如意,“哎呀,如意姑娘,看我们这跟你说笑呢!快起来起来,地上凉,伤了孩子就不好了!”

    她的动作轻柔,“几个月了?”

    如意高悬的心终于重重地放下,“两月余了,刚瞧了大夫,说胎稳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也放下心来。

    二人心下方安,却在这时,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一名女子站在那里,神色狠厉,“自然是好,顾公子后继有人,自然是再好不过!”

    ☆、第51章

    来人正是那东安郡主,她看着寿安院内唱的这一出好戏,冷冷一笑,“奶奶,娘亲,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您二位这么在意抱孙子。”

    杜璃玉被郡主的突然出现惊了一把,听到她这话不由得腹诽,能不在意抱孙子吗,你们可是成婚数年了!但面上还是满满的殷勤,“哎呀,郡主啊,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哎呀,这隔着门呢,想必您没听清——”

    “没听清?你们是当我聋的,还是傻的!”东安郡主出身娇贵,自小都是娇惯着长大的,成婚数载也没能养成恭敬婆母的软和脾气。她眉一横,旁边立即有侍女上前将那跪着的如意给拘了起来,阿大护主心切,立即上前将那侍女给推开了,“不要碰我家主子!”

    “还敢反抗!”东安郡主这暴脾气立即上头了,“给我把人拖出去!”

    杜璃玉倒是不在意如意主仆二人的死活,但是现在如意肚里可能是怀着顾瑀的独苗苗啊!她连忙上前护住如意,“郡主啊,您真的误会了!她怀的是顾南的孩子!”

    东安郡主只是冷哼一声,手下人的动作依旧。

    “砰!”老夫人怒拍桌案,“东安,在寿安院里拿人,你眼里可还有老身!”

    “想要瞒着我藏下这个女的,你眼里可有本郡主!”东安郡主可不惧这老婆子,“论起爵位,本郡主平日里没让你们给我行礼就不错了,如今倒还蹬鼻子上脸,敢摆谱了是吧!”

    “你——老身乃是一品诰命夫人!”老夫人没想到东安郡主敢如此狂妄,气得双眼通红。

    “那又如何?本郡主可是忍你很久了!”东安郡主直接冲到老夫人面前指着她鼻子,“还国公夫人呢!我呸!一个续弦,眼红这屁大点的爵位,净不干人事!”她看了看四周,直接将在置身于战场外的顾淮拉进来,“顾淮一个正儿八经的国公爷嫡孙,你能把人家给摆弄到客楼那破地方,每个月的份例都暗搓搓地克扣,这点眼力,也就个一品诰命了!”

    顾淮:……其实那客楼是我自己想住的……

    他完全被东安郡主的战斗力惊住了,看那老夫人被气得快断气的模样,顾淮觉得……简直太过瘾了!

    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嫡孙轻咳了一声,试图插入战局,“这姑娘是我带来的……”

    “带得好!”东安郡主直接一喝,“简直太好了!不然我这一口气还不知要憋到何年何月!”

    “东安你别太过分了!”杜璃玉看老夫人快被气到不行了,“你嫁入顾府多年,家中谁人不让你三分,现在就丁点儿小事你就闹成这番德行,还把老夫人气成这样!要知道,你已经嫁进来了,还当自己是西南王府的大小姐呢!”

    “好笑,你嫁进来不是更多年,不还把自己当惠贵妃的妹妹吗?平日里看你们没少借着惠贵妃的名头耀武扬威!”东安郡主似乎是要自己多年的郁气一口吐光,“要不是惠贵妃,你以为我会忍你们?”

    游吾已经在顾淮脑海中笑得不成样子,“这小妮子我喜欢啊,简直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啊!”

    顾淮看自己要是再不进入战局,老夫人和杜璃玉就要活生生被气死了,那这事情可就不好玩了。他直接大声开口,“二嫂,可否听小弟一言?”

    东安郡主斜睨他一眼,“别喊我二嫂,听着恶心。”她长吁一口气,“说吧。”

    “这位如意姑娘是我带来,照理来说我还是得为这事担一担责任。”顾淮的语速极慢,一下子就把场面的热度降了下来,“关于如意姑娘,我想有另外的一事,诸位可能会更加关注,待我说完,你们再讨论她的去向如何?”

    杜璃玉不知道顾淮要耍什么花招,但能暂时缓下东安郡主的情绪她自然求之不得,“你说。”

    顾淮冲着她温和一笑,脚步却走向了东安郡主,伸手将手上的纸条摊在了东安郡主眼前,仅她一人可以看见,“这是我在如意姑娘开设的赌坊后门发现的,郡主感觉如何?”

    东安郡主和顾瑀感情虽然不如何,但自家夫君的字迹还是能认出来的,一看那纸条和上面的内容,她心下立即一凛,“——那又如何?”皇命虽禁民间放债,但惩罚并不重。

    “郡主心知五品官员俸禄几何。”卫国公府还未立世子更遑论袭爵,二房这一脉实际可以动用的资金并不多,帮忙管过账的东安郡主心中一清二楚。顾淮顿了顿,接着说道,“三年内,内务府向通政司支出二千余两黄金。”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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