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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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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权臣系统 作者:丁巳

    第13节

    “朕何曾发怒?”他一掌直接拍到了桌上,“顾瑀,这名字倒是熟悉,贵妃的好外甥。”他指着内务府总管,“你也是个好的,我记得你姓杜,对吗?”

    内务总管已经害怕得不敢回话。

    “朕却不知,朕的宠爱,你们这般糟践。”建元帝眼睛落在了还留在桌上的奏折,上面正翻开着,正好是卫国公请立顾世平为世子的内容。

    ……

    “一万两白银?”杜璃玉将京兆府尹重新送来的债务册子一把扫在了地上,“这些人倒是敢狮子大开口!真是笑话!”

    送册子的青年舔着脸将册子再捡起来,“顾夫人,这可已经是我家大人帮忙筛下了许多浑水摸鱼者后的最终数额了,我家大人吩咐了,只希望您能承情,则皆大欢喜了。”

    杜璃玉总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听了他这话却是什么也没不想了,“呸,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让本夫人承情!承什么情,判的糊涂案子,想讹我一万两白银?你让他抢去吧!”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顾夫人。”青年神色诚恳,“我家大人可真真是为您着想,退一万步来说,我家大人敬仰顾大人和夫人您还来不及,怎么会说道耍赖呢!您想想,您将来可是卫国公府的女主人,区区一万两白银,算得上什么,是吧?”

    卫国公府的女主人这词儿明显讨好到杜璃玉了,她想到国公爷已经递交了请立世子的奏折就觉得浑身舒坦,忍了几十年,也该一朝翻身了!她心里想着,面上就不禁露出了些许喜色。

    青年趁热打铁,“您说是吧,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这称呼让杜璃玉浑身上下都顺畅了,眼前这讨人厌的讨债青年的面目似乎也没那么丑陋了。她扬了扬下巴,“你倒会说话。”

    “嘿嘿,是吧世子夫人,这么一看,与偌大的卫国公府一比,一万两银子,不过九牛一毛,是吧?”青年凑上了笑脸,杜璃玉斜睨了他一眼,“话是这么说……”

    她说着,突然话锋却一转,“一万两,你还是回去跟你家大人说,那些刁民他自己解决,本夫人不会认这份债的。”

    青年的五官立即就不对了,他眉一横,立即一转方才那细声细语的态度,直接开启了泼妇骂街模式,“哟,你这老女人,我好声好气跟你说那么多话,还是这么个死鱼态度,还真当自己是世子夫人啊?”

    他直接就将那册子摔地上了,“真是给脸不要脸!欠债不还还有天理了是吧!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被这么一个京兆府的小吏甩面子,杜璃玉也直接怒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来人啊!”

    “来人啊——夫人,你要干嘛!”杜璃玉的话音一落,青年直接就坐地上了,双手紧紧地环胸,声音却加大了无数个分贝,“来人啊!顾夫人想非礼人家啊!来人啊!非礼啊!”

    卫国公府的护卫冲到待客室的时候,就看到杜璃玉和她的侍女木子姑姑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地上有一名身着衙门书吏服饰的青年,正满脸羞愤地看着那两人,看到护卫们的到来,立即娇羞地扑过去,“大哥救命啊!夫人要非礼人家!”

    护卫:……他们这是直接看到夫人和姘夫的现场了吗好可怕……

    杜璃玉简直要被这个人弄疯了,“你——来人,给我把这人扔出府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扛起那青年,直接扔出了卫国公府。

    直接被扔地上啃了一嘴泥的青年朝着卫国公府“呸呸”了两声,一瘸一拐地挪到了旁边,刚拐过转角身体忽然一轻,被人提了起来,轻快地被翻过了墙,又回到了刚才才离开的地方。

    享受了一番高空飞跃,他差点没晕飞吐了抓着他的暗卫一身。直接被拎到了一座幽静的小楼里边,顾淮挑了挑眉看着他,“被人非礼了?”

    他缓了缓口气,“哎哟是啊,您家婶娘真是生猛啊!”

    “安湘,我记得数月之前看到的你,可不是这个模样。”

    顾淮看着面前的青年,刚开始通过系统知道,那天暗卫在东内二胡同雇佣而来的那名骂街状元是安湘时,他简直无法相信,记忆里的安湘就是个少年,还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蹦。

    安湘笑嘻嘻地开口,“为了生计啊!暗香坊是我爹留下来的,可不能败我手里吧。可是这年头,坊内作者的著作多被街边小档所盗,他们卖的价钱着实低。暗香坊实在难以维持下去了。”

    顾淮没有说话,安湘也就是随口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直接谈自己雇主交给自己的正事,“看来你婶娘不愿意拿这一百万两出来。”

    “她没能从我奶奶留下的店铺中抠出五十万两白银来,不,或者说她就算是抠下来了也不会愿意还的,何况是一百万两。”顾淮倒也没责怪安湘没办好事,只是拿过那本册子,“放心,很快他就会觉得,一百万两银子实在太少了。”

    这一万两,不过是应了杜璃玉自己抬的价而已,虚得很。可比不上顾瑀从内务府货真价实挪走的几千两黄金。

    仿佛是映衬着顾淮的话,不一会儿,楼中的二人便听到了府中人快速走动的声音,暗卫禀报,“宫里来人了。”

    “陛下这次行动倒是迅速。”顾淮微微叹了一句,“果然是恩情已逝啊。”

    杜璃玉听着圣旨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下,直至苍白。宣旨的是个新进的小太监,倒还有些嫉恶如仇的性子,念完圣旨直接扔给了杜璃玉,“贵公子疑犯不法,还是劳请夫人请顾瑀公子与小的走一遭吧。”

    “公公,您看看,这可否通融通融……”再一次被戳到自己的心窝子,杜璃玉这次是打定主意不让儿子去遭那牢狱之灾了,忙给小太监塞了几枚银子,想着怕这小太监约莫是新来的,不清楚自己的尊贵,又拿捏了一句,“贵妃娘娘也会记着你的。”

    “贵妃娘娘?”小太监冷笑一声,“哪来的贵妃娘娘?小的可不知道,咱还有位贵妃娘娘。”

    真真是山沟里出来的!杜璃玉心想,怎么会派这个二傻子到堂堂的卫国公府来宣旨?杜璃玉心中暗骂,但看着这阵仗实在不像是敢矫诏的,一咬牙又塞了块银子,“公公……”

    小太监面不改色地将银子收了,一转身却长袖一摆,“来人呐,将顾瑀大人请出来!”

    ☆、 第58章

    随着顾瑀的再一次落狱,杜璃玉放弃倚靠自己那不称职的夫君,直接朝宫中递了牌子,求见杜贵妃,但却被挡在了内务府门口。

    出来应话的是一名陌生的内侍,对着杜璃玉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哟,顾夫人,您这牌子内务府接下来了,待排到您的时候,小的再去请示陛下,您先回去等着吧。”

    “你说什么?”杜璃玉皱紧了眉,“回去等着?你可知道我求见的是哪位?”

    “莫不是太后娘娘?”那内侍故作一副讶异表情,“可是太后娘娘近日并不见外客呀。”

    “真是瞎了你一对狗招子!”杜璃玉这些日子简直受够了半辈子的气,说起话来也顾不上大家风范了,她将自己的拜帖直接摊开往那内侍面前一放,“倒真是个睁眼瞎,仔细瞧着些,可瞧着贵妃娘娘的尊称!”

    那内侍还真的认真凑上去瞧了,只是看完啧啧两声,“顾夫人啊,恕小的实在不敢多瞧,这偌大的后宫,可无贵妃娘娘这等大人物啊!刚才实在没注意,您这牌子,小的可不敢给您请示,这妄言的罪责小的担不起啊!”

    又是一个连贵妃娘娘都不知道的土包子!杜璃玉气急,“连贵妃娘娘都不知晓,看来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让你们总管出来见本夫人!”

    “顾夫人,看来这招子长得不大好的,可不止小的啊!”那内侍笑眯眯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若您说的是小的所知道的内务府总管的话,那不巧,正是小的。至于贵妃娘娘,小的可真是不知道,难道夫人说的是……杜妃娘娘?”

    杜璃玉才注意到这内侍身上穿的正是内务府总管的宫装,她不敢细想此人话中的意思,“杜妃娘娘!”

    新任内务总管依旧一副恭敬的表情,“是的,说道宫里头,这杜妃娘娘前些日子倒还有个贵妃名头,只是圣心莫测呀,这不——哎呀,小的话实在是多了,毕竟也是托了杜妃娘娘的福气,小的才得以幸进呢!”

    闻言杜璃玉完全不敢置信,她震惊地往后连退了数步,却撞上了一堵肉墙,接着便听到了熟悉的讨厌的声音。

    “婶娘可小心些为好。”顾淮双手扶住了杜璃玉的双肩,轻轻一触立即松手,让杜璃玉差点没晃倒。她转身,就看到顾淮那讨厌的惯用笑容,“你怎么会来这里?”

    “婶娘这话好生有趣。你来得,小侄却来不得?”顾淮轻应了一句,方才对着杜璃玉笑得十分疏离客气的新任内务府总管脸上立即扬起了热情数倍的笑容,“顾大人,可等到您了!请让小的领您进宫。”

    “劳烦公公了。”顾淮直接绕过杜璃玉,却被她直接揪住了袖子,劈头问内务总管,“他凭什么可以进宫?”

    “男女授受不亲,婶娘还是自重为好。”顾淮神色微妙地看着杜璃玉的手,“今日你与一名外来男客在待客厅闹出不雅传闻之事,已经十分伤及婶娘清誉,婶娘还是多多爱惜二叔的脑袋吧。”

    这顾夫人还敢光明正大给顾侍郎带绿帽?内务府总管给了她一个佩服的眼神,然后端正了脸色,“顾夫人,请不要妨碍小的执行皇命,顾大人乃是陛下宣旨进宫的。”

    杜璃玉还想说什么,顾淮却忽然转身微微地扬起嘴角,“婶娘,可别忘了一百万啊。”他顿了顿,突然补充了一句。

    杜璃玉张了张口,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顾淮随着内务府总管一路进了宫。这些日子随着尚止远赴前线,以及杜妃在宫中直线下降的地位,顾淮这以往跟圣上八百里扯不上亲戚关系的一小辈,竟渐渐走入了建元帝的眼。

    乾元宫内,顾淮跪下行礼,“臣顾淮,参加皇上。”

    “顾爱卿啊。”建元帝面前是那本又重新回到案牍上的内务府账簿,页面停留在通政司的部分。“真是为朕所慰啊!”

    他这话刚落地,旁的内侍们便慢慢地退出了乾元宫,只剩下君臣二人及沐恩太监。建元帝叩了叩桌案,轻吟开口,“此事,顾爱卿如何认为?”

    皇上并未直言是何事,顾淮却抱拳回到,“陛下,臣认为,此事适合交给暗里的人处理。”

    “哦?”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陛下容禀。”顾淮不卑不亢,“臣在朝堂之上提及此事,实是之前无意察看了经历司的账册,发现臣之堂兄以此牟利,臣观之倍感有愧于陛下对臣之厚爱,然臣与堂兄血缘相连,直言弹劾,却是难为。”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复又慢慢说道,“且臣之庶兄亦在经历司谋事,臣恐堂兄迁怒,只得于朝堂之上顾左右而言他,但相信陛下之慧眼如炬,定能察觉其中端倪。臣有罪!”

    建元帝认真地盯了一会顾淮的后脑勺,忽然缓缓展颜,“你倒是大实在,这大真话敢在朕面前说道,倒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臣……”顾淮忽然支吾了,脸因为憋不出话来,一时之间涨得通红。建元帝看着他那还未彻底张开的少年模样,一直微微扣动桌案的食指停了下来。

    “倒是难怪止儿与你走得近。”建元帝悠悠地吐出一句话,“你却还未说,为何要暗下去查访此事?”

    顾淮还跪在地上,声音却十分清晰,“臣曾观察过账册,堂兄后每月提高金粉数额到五十两,三年间的累计,数额早已过千。如此庞大的数额,臣尝试去查探流向,发现堂兄在同时利用赌坊掏空他人银钱,再进行放债。”

    听到每月五十两时,建元帝的眉微微跳了一下,再听到放债一词,他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不对了。

    “如此大的数额,再通过赌坊和放债的敛财,这些年这数目该翻了多少,臣不得而知。但臣可以猜测的是,这笔钱或许根本不由臣的堂兄支配。”

    “哦,莫非,”建元帝的语气非常轻,却带着风雨欲来的气息,“你是想状告你的祖父,或者说是叔婶?”

    “回陛下,非也。”顾淮微微抬起头,却仍秉持着不可直视天子的律历,“日前,堂兄所辖赌坊欠下一万两巨债,京兆府尹判下债责,婶娘却道府中无法拿出这笔债务,料想连一百万都无法拿出,怎么会是拥有几千两黄金之人所言?”

    建元帝心道这顾淮还是年幼,太天真,不知人心的贪婪,即使是坐拥天下金银无数的帝王,他觉得一万两还是有点不想拿出去的……

    只听顾淮接着不负责任地给仇人下绊子,“……那么臣却是无法得知,这笔巨大的金额去了何处,何处会需要这么大笔银钱呢?”

    何处?建元帝忽然福至心灵,向来最花钱的地方在哪里!军队!顾瑀的亲舅舅泰安候便驻扎在西南边境,莫非此人有不法之意,不然为何要囤积这么大的一笔财富!

    帝王心术向来奥妙,不知不觉建元帝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且从顾瑀三年前特地进入通政司,开始谋财这个细节,想象到了泰安候绝对是谋划已久,却还放着自己的亲妹妹杜妃来迷惑自己!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选择性遗忘了是自己主动倍加宠爱杜妃,且给予了杜家无限荣耀的。听完顾淮这一番话,建元帝微微眯了眯眼,终于想起了皇室的秘密机构——皇家暗卫。

    于是还没奔赴到目的地——西北边疆的尚止被紧急的一道帝王密令,直接调往了西南,而只是不负责任丢黑锅给仇家的顾淮对此毫不知晓。

    顾淮离开乾元宫时身上背负了新的皇命,与内务府共同安排太后千秋盛宴。这名头听上去似乎是件好差事,当然事实上也不错。不过实际上作为一名通政司的右通政,他主要负责全程安排盛宴中该动笔杆子的工作。

    比如,安排人抄送名单、礼单等,通告天下,表示太后寿宴百姓同喜等,顾淮也不去想自己的一番话惹得建元帝开了多大的脑洞,直接一头扎进了内务府。

    却说顾淮离开了乾元宫,建元帝却久久地坐在龙椅之上不曾挪动,久到沐恩太监也顾不得不打扰帝王思考了,轻声问了句,“陛下?”

    “沐恩啊。”建元帝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沙哑得似乎一夜没睡,沧桑而沉重。“你说,这些年来,朕对杜妃,是否真的荣宠太过?让那杜家,竟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是杜家持身不谨罢了,陛下切莫为此伤怀。”沐恩太监劝道。

    “这么多年,朕待镇国公府也是如此,沈家人依旧立身持正。”建元帝感慨万分,“些许有些人,真的无法代替吧。”

    “陛下,元后值得您的对待。”饶是谨慎如沐恩,此事却也忍不住为自己那旧日主子说句话了。元后二字在后宫之中早已成为禁语,沐恩此时却开了口。

    这一开口,仿佛打开了建元帝思念的潮汛。他微微苦笑了一番,翻开了之前未曾批阅的奏折,正是卫国公请立世子的那一份。他顿了一顿,“杜家人,确实经不得朕的这一份恩宠。”

    言罢,他提笔,在奏折下方批复,“按祖例,驳国公爷之私心,仿先规立长房长子顾世安为继。”

    于是顾淮刚与内务府洽淡了具体的流程,回到顾府时,便直接观看到了这些天自己唱的好戏,终于出了结果。

    又是一道圣旨,在国子监的顾世安被紧急召回,直接砸到了他脑袋上的,是悬了几十年未立的世子之位。

    杜璃玉直接晕了过去,而在她晕倒之前,圣旨上特地吩咐了,一百万两三日内必须还给债主。

    卫国公府的风向立即变了,连木子姑姑都忙着给府里确定的未来主人提了个讨好的笑容后,才想起来要送自己主人回去休息。

    大房似乎瞬间成为了卫国公府所有下人们的心之所向,方送走了宣旨太监,便有不知哪个院的反正不是大房里头的丫鬟,直接抹了比往常艳丽许多的胭脂,为还没离开待客室的顾世安父子端上了香茶,“老爷,少爷,婢妾为二位送上香茶,请二位慢慢品味。”

    顾淮微微挑了挑眉,顾世安却还是有些怔愣地看着手中的圣旨,许久后他抬起头看着顾淮,“跟我到书房去。”

    二人离去的身影简直刺痛了盛装打扮的婢女的心,她哭着在众多婢女的嘲笑声中跑走了。

    顾世安的书房顾淮前些时间找店契的时候刚来过,让人打扫了一番,倒也没多少灰尘。顾世安先行一步进了书房,将圣旨摊在书桌上,面色复杂地看着顾淮,“是你做的?”

    顾淮无辜地睁大了双眼,“父亲也太瞧得起我,我怎么左右祖父和陛下的想法。”

    顾世安听闻此言却并未松开眉毛,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又问道,“听闻顾瑀进了内务府大牢,其中可有你的手笔?”

    “堂兄不仅监守自盗,还挪用亏空皇上的内库,这可不是我逼堂兄的吧?”顾淮一一解释。

    “顾淮。”顾世安终于端正了面容,只是眉梢还藏这极深的愁绪,“为父并不想成为世子。”他慢慢地站起身,望向了窗外,“为了这一个世子之位,我实在失去得太多,没有再能承担这个位置的东西了。”

    闻言顾淮眼中闪了一闪,面上却还是单纯的样子,“儿子听不懂父亲的话。”

    “我记得上次,你与我说你想当首辅。”顾世安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为父希望,你能放下不该背负的羁绊,真正去当心中的首辅。”

    终于确定了父亲的确是在劝说自己放下过去,顾淮的脸色终于严肃了起来,“父亲,儿子正在一刀刀地隔断羁绊,您无需担心,很快,我很快会放下。”

    “便是这样放下?”顾世安忽然激动起来,“一个个地弄倒二房的人?”

    “父亲,看来您并不是不知道当年的凶手。”顾淮眯了眯眼,“我倒还以为,只有我还记得那份仇恨!”

    “仇恨?再深的仇恨,不过人死灯灭一场空。”顾世安深深吸了一口气,“顾淮,别再继续了,我并不想再掺入这场事故中,你也远离吧。”

    “父亲,我逃避了太多年了。”顾淮直接上前按住了那份圣旨,“我不知道你们为何不曾追查,或者说追查过后不讨伐恶人,我却不能容忍。已经太久了,我担心我再不动手,会忘记这份仇恨。”

    这份比自己被人迫害惨死还要深刻的仇恨。

    “顾淮……”顾世安看到已经满眼通红的顾淮,心下不忍,“我……”

    “仇恨?那你为何不自尽了结这份仇恨!”

    突然之间,书房内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正是在门口处,史馨如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神色清明,并不像发病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恶毒,“你这个刽子手,你若是死了,我儿的仇恨早就已经了断!”

    顾淮看见自己的母亲张了张口,“母亲……”

    “谁是你的母亲,我可没有一个恶毒的杀人凶手儿子!”史馨如直接迈进屋来,双目黑白分明,里头却是彻骨的仇恨,“谁知道是哪个恶毒的女人生下……”

    “馨如!”顾世安直接打断了史馨如的话,“你该吃药了!”

    “吃药?吃什么药?让我忘记你是个多么无情,多么不顾自己亲生儿子生死的人的药吗?”史馨如一阵冷笑,“也是,真是好药,这么多年了,倒是吃得我越发清醒了,也越发记得,就是你这个小恶魔,害死了我的略儿!”

    她说着越来越激动,最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冲向了顾淮,“你这个刽子手!你这个小恶魔!你为什么要让略儿上那辆马车!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我的略儿死得那么惨你却没事情!”

    “你却给我的略儿偿命吧!”她直接双手扣上了顾淮的脖颈,用尽全身的力气收紧了顾淮。

    顾淮就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任由史馨如攻击自己,直到史馨如的手越扣越紧,他却也只是用一双悲伤的眼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是史馨如第一次完整地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那种从眼底真正流露出来的,那种真的认为顾淮就是害顾略去世的元凶的憎恨,让顾淮第一次感受到,或许,自己在母亲眼中,便真的是害死哥哥的吧。

    或许,哥哥真的是自己害死的吧?

    母亲说得对,谈何报仇,自己便是最大的元凶。

    他微笑着闭上双眼,耳边顾世安和史馨如的争执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耳边的声音全部都模糊了,出现了耳鸣的嗡嗡声。

    ☆、 第59章

    “小淮!”

    就在顾淮完全放弃抵抗,快要彻底窒息的时候,耳边突然炸开了一个人的声音。同时自己的身体被人大力得拽开了,顾淮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他有些迷茫,那一瞬间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何地,一脸惘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事物,仿佛有一层浓雾蒙在面前,使他看不清熟悉的人。

    忽然间便有一张稚嫩的脸撞进了他的眼中,顾淮眨了眨眼,有些恍惚地揉了揉眼睛,最后不敢确定地讷讷喊出口,“尚止……?”

    尚止虽然平时面上都毫无表情,但像现在这样阴森得可怕的脸色还是十分少见的。他并没有回答顾淮的话,只是转过身去看被自己直接推开了的史馨如,眼神十分阴郁。“本王倒真是长见识了。”

    他又看向正扶着史馨如一脸无奈的顾世安,“你也认为小淮害死了你们的宝贝儿子?”

    顾世安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只是许久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得可怜。

    “孬种。”尚止直接抓起顾淮的手往外走,却受到了来自对方小小的阻力。他回望一眼,便看见顾淮红着眼眶朝着自己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向生养自己的父母。

    “爹,娘。”顾淮轻声开口,还未接着说话,被顾世安紧紧扶住的史馨如就直接“呸”了一声,“我不是你娘。”

    “……”顾淮闻言竟还笑了笑,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自小到大,我便知道您二位最疼爱的是哥哥,我从不奢求你们能分出一点点关怀与我。但是我也不灰心,因为哥哥却是一直十分爱护我的。”

    “哥哥自小便是华京闻名的神童,您二位对哥哥寄予厚望,我十分清楚。本以为我直取三元后,可以弥补你们一丝半毫的遗憾,我还记得当年我醒来之后,您让府中的下人唤我三少爷……可是我还是太天真了,我……”

    顾淮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看着自己曾经多么濡慕的父亲,竟一时有些哽咽。他忍住自己心底的软弱,看向了史馨如,“您……我会一直记得,在那次夜归时,您对我的问候。”

    “问候?”史馨如冷笑一声,“哦,我知道了,大概是梅朱自作主张传我的意思去的吧?真是好笑,你是我什么人?问候?”她这会样子却不癫狂了,只是眼中还偶见闪过一抹红光。

    “随便您了。”顾淮转过身不再看这两人,“父亲,世子之位,儿子赠您。您愿意要也可,不要也可,随意吧。反正我不会让他落在二房的。”

    他紧紧地反握住尚止的手,“您二位认为我是害死哥的凶手,该怎么想便怎么想吧,我想,我以前如何想如何做与二位无关,今后我当如何想如何做,也请二位继续不理会了。”

    “再见了,父亲,……母亲。”

    他的话一落,便头也不回,往外而去,直接离开了二人的视线。

    尚止一直安静地跟在他身边,担心顾淮不开心,他也没说什么话。却不想顾淮出了书房后,直接便开口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面色如常。

    尚止搞不清他是真的放开了还是故作冷静,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接了密令,改道西南,便顺便绕了下华京。”

    一旁挂树梢上的暗卫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那个看了顾淮日常报告信后各种拖延行程,一接到皇上圣旨立刻就往华京方向跑的主子是他们看花眼了咯?怪他们咯!

    这边他们实在吐槽无力,顾淮却微微笑了。“绕道西南能绕回华京,也是不易。”

    暗卫:顾大人英明!

    尚止却面不改色,看顾淮似乎真的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他侧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顾淮,“其实我是因为想你了,才回来的。”他不自在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我担心你。”

    顾淮一愣,看着面前的尚止,不自觉突然有种尚止长高了些许的感觉,他对视上尚止的眼,里面是他只在此人眼中见过的认真,和真切的担心。他抿了抿唇,“……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没事吧?”尚止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担心,手紧紧地握紧了顾淮。

    闻言,顾淮慢慢收回了笑容,“没事,挺好的。我软弱了太多年了,也背负了自己的期望太多了。只是今天忽然觉得,已经没必要了。”他停下了脚步,往回看了看顾世安的书房,“突然之间,我只是发现,无论如何,在他们的心中,在我自己的心中,我永远无法替代,甚至说是稍微补上些许哥哥离去的缺陷。”

    “你不需要去代替任何人。”

    “我也觉得。”顾淮笑得十分释然,“既然他们从来不认可,我又何必再去做不必要的事呢?他们认为我害死了哥哥,我认为是杜家人害死了哥哥,我们要报仇的对象不一样,没必要再牵连下去了。”

    “那你——”

    “唔,多好的离开卫国公府的时机,不是吗?”顾淮看着这偌大的卫国公府,“再华贵的人和物,也掩不去这座府邸的败落了。或许数年之后,也再无卫国公府了。”

    卫国公公爵位世袭罔替,五代之后降级袭爵,至顾洲一代已经五代。顾世安功绩平平,原级袭爵的可能已经近无。如无意外,一代之后,卫国公府就要降等成为侯爵府了。

    “去我那?”尚止闻言,眼睛突然发亮了。

    顾淮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没说什么,只是挑了挑眉,“王爷不忙吗?不是还得赶去西南查案子?”

    尚止立即又恢复了小棺材脸。

    二人之间便忽然沉默了下来,彼此都十分有默契地避开了史馨如话中隐隐透出来的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

    一路无话,顾淮正打算带着尚止回客楼坐坐,就看到安湘和常旻从客楼的方向跑过来。安湘脸蛋看起来显小,但跟半大不小的常旻比起来,身高竟然占尽了优势。但却见常旻小个子长腿却跑得溜溜的,直接冲到了顾淮面前。

    “少爷!您是要收了他当新的书童,不要常旻了吗!”常旻年岁并不大,声音听起来怪委屈的。他这话刚完,安湘脸上立即奉献了一个大写的不屑,“什么叫书童?我可不是出卖苦力的人!我靠才干做买卖的!”他说着直接告状,“你这是欺负新来的啊!老大,这小子还抢了我靠才干终于拿到的大奖品哦!”

    “常旻。”顾淮静静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常旻看了看自家少爷,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伸手,将一封信封递给了顾淮,“……我是看他刚才在客楼里拿着这东西鬼鬼祟祟的。少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起上次杜姨娘陷害你的那什么也是情信之类的……”

    “我没有责怪你。”顾淮打算摸摸常旻的头顺顺毛,刚上手另一个毛茸茸的头便顶了过来,顾淮的手没刹住直接抚了上去,底下的人立即露出了被顺毛的舒适表情,简直像只被挠了下巴的猫咪。

    顾淮看着尚止这幅模样,简直差点要笑出声,“尚止?”

    尚止突然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没脸面的事。不过数息之间,他立即恢复了往常的表情,往树梢那边冷冷地撇了一眼,那里忍不住笑得已经半棵都在颤抖的树立即不动了,几片明显被人为揪下的叶子悠悠地落了下来。

    暗卫:老大真难伺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能不能活过明天!不行让我先笑笑哈哈哈……

    而顾淮的脑海里,游吾已经完全止不住笑了。连系统面板都跳了出来。

    【系统:哈哈哈。】

    顾淮:……

    他轻咳两声,然后假装不经意地伸手摸了摸尚止的头发,嗯,手感不错诶。

    尚止:“其实,刚才,嗯……”

    顾淮:“嗯?”

    尚止:“……不,没什么……”

    常旻倒是没明白这些人在乐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尚止的身份,只是看身高和长相,再看看安湘,怀疑少爷就是喜欢这一口的,一时之间到纠结起来,要是少爷让自己献身,自己同不同意呢?

    “老大,如你所想,天子金口玉言一开,顾夫人终于将一万两拿出来了。”作为唯一按完成质量办事拿钱的人,安湘十分严肃。“希望老大您能遵守我们之前的约定。”

    “自然,你的雇资不会短缺。”

    顾淮慢慢地将信封中的银票抽出来,上面不多不少,一万两白银的银票,存钱的钱庄还是沈老夫人留下的那些店铺之一。他眯了眯眼,看来杜璃玉是想着顾瑀这事了了后,再利用身份将这一万两从钱庄上销去。

    杜璃玉大概是以为这一万两的钱票,数百十人分,京兆府尹也得忙活好些时间。这沈老夫人的钱庄,卫国公府的人却是素来会去逛着寻摸些油水的,想要销去银户,或是背地里吩咐几句,再容易不过。

    可惜她不知道,这钱庄已经直接到了顾淮手中。

    “一万两白银,婶娘真是有钱。”顾淮弹了弹信封,一副财迷的样子,看了看尚止,“再加上从奶奶那里继承而得的铺子,尚止,我现在是有钱人了哦。”

    他慢慢地靠近尚止,“要不要我包养啊!”

    尚止眯了眯眼,看着顾淮手中的信封,突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搬走?”

    顾淮一愣,回答:“三日之内吧。”

    “小淮搬家当天,将我库里的三箱黄金呈上为乔迁之礼。”尚止语气平波无痕地吩咐,似乎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一旁的树梢微微动了动,已接收到了主子的命令。

    【额外完成任务——开启金小腰包养模式!得到金小腰的包养承诺,预计三日之内得到第一笔包养费——三箱黄金!奖励:200成就点!】

    顾淮:……

    他看着尚止的眉眼,明明还是没有任何波动,但他却似乎从中看到了小尚止傲娇的小眼神,一副“我比你有钱多了,我包养你!”的表情。

    “好了,再搬家之前,我们再去看看好戏吧。”顾淮长吁了一口气,直接与众人走向了西苑。方一出东苑,这些人便被一些下人围了起来,都是各种殷勤地路过,不经意地发现了顾淮脚下踩到了树叶之类的,提醒之余有人干脆俯身捡起来,还顺带帮顾淮擦了擦鞋子。

    而一路到了寿安院,门前通传的小丫鬟自然不是当年那位,却也不敢对顾淮多放肆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但还是表示要进去请示一下老夫人。

    只是小丫鬟进去没多久,出来的却是气势汹汹的顾芷仪,一上来就打算掌掴顾淮。顾淮的万年挡箭牌尚止哪里能允许,他这人对小姑娘也没啥怜香惜玉的想法,一掌就直接把人推地上了。

    顾芷仪被推倒在地时一脸惊愕,随即反应过来便是破口大骂,“这是什么下格东西!竟敢推我?”

    “虽然上一个骂这位的人,目前还活得好好的。”顾淮一副与其不相干的语气,“但是二妹妹,你我可不敢保证了。”

    “你——”顾芷礼向来都是卫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这些日子眼看着亲祖母被气病,亲哥被害锒铛入狱,亲娘因这些事儿整个人被搅得昏头昏脑,她如何不厌恶面前这个罪魁祸首!“你还有脸来见奶奶!”

    “我自然有脸。”顾淮十分坦然,“你现在往这府里走上一遭,自然会知道,没脸面的,都是二房的。”

    “顾淮!”顾芷礼被戳到了痛处,不过是一个午间的时辰,她醒转过来时,往日自己院子里那些低眉顺眼地小丫头片子们都闹腾了起来,有一人竟然在自己气不顺甩了她一耳光时直接摔摊子说走人不干了!

    走?一个卖身契在卫国公府的贱籍女能走去哪?让贴身的侍女去看了,竟是往东苑而去!

    这让顾芷仪觉得自己简直被狠狠打脸。她直接便跑到了寿安院想跟祖母哭诉,却听闻了卫国公世子之位易主的消息!

    此时她却忘了,他的父亲从来都不是卫国公世子,便也从来无世子位易主一说。

    再者却有祖母已被气病数日,自那天晕倒在卫国公府门前后,躺在床上后身子便一直不曾爽利过,这人老了,病来如山倒,病去何止如抽丝。幸而还有些跟久了的一如赵嬷嬷这样的忠心老人一直跟前伺候着,也算得幸。

    还有哥哥再次落狱,母亲得了皇命,将房中的体己甚至取了公中的一些值钱物件去了当铺,方凑够了一百万两白银,还了怀了哥哥骨肉的婊子欠下的巨债!顾芷仪此时的内心已被怒火焚尽,却怒极反笑起来。

    “顾淮,你当真使了小手段,陷害我的家人后便可高枕无忧吗?我只奉劝你一句话,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她狞笑一声,“祖父属意我父亲为世子,你不过小小把戏欺瞒了圣上,一则圣上知晓真相不会轻易饶恕于你,二则祖父也不会宽容你的胡作非为。且看报应不爽!”

    顾淮看着顾芷仪这副一如往常般天真无邪的表情,也笑了。“呈妹妹贵言,为兄便将你的话原封赠还于你。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也希望你能将此话与祖母,二叔和婶娘好好说道一番。”

    顾芷仪嘴紧紧绷紧,“且看来日!”她一甩袖转身,眼眶却瞬间红了,“祖母不欢迎你,你还是走吧,好自为之!”说着她疾步回了寿安院内。

    通传的小丫鬟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顾淮,有些为难,“少爷……”

    “无碍。祖母既然身体不适,孙儿改日再来请安便是。”顾淮依旧微笑,转身离开了寿安院。

    回到寿安院的顾芷仪却是再也忍不住满心的辛酸,“哇”一下子哭了出来。在世十五载,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透过窗户,恨恨地望向顾淮离去的方向,虽已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但她却还是将想象中还留在那的顾淮闪了无数个耳光,“……真是辱我二房无人!可别忘了,我父乃当朝户部侍郎,他顾淮不过一小小通政,还想和我二房斗?”

    一旁的贴身侍女忙应和着自己的主子,“是是是,我的好主子诶,你可别伤心了,为了这些随处蹦跶的小人,气坏了自己身子,得不偿失啊!这种小人物,老爷一只手指便能碾碎了!”

    顾芷仪听了这话心里熨帖不少,却在此时,外头又传来了消息,有丫鬟嬷嬷们在走动,说是又有圣旨到来,顾二老爷挨了帝王训,似乎还被停职了云云。

    她愣了一愣,差点没晕厥过去,最后却仍是撑了一口气,问身边的侍女,“……听闻过些时候,太后宴席上要给皇子们择妃,是吗?”

    ☆、 第60章

    卫国公府作为大尚三大国公之一的府邸,单单用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等词实难描得其华贵一二,更难能可贵的是,外边人远看羡慕其宏伟,内里的人却能赏得其间庭院小径,花水相应之风情。若是这国公府愿意开放予华京人士入府观赏,绝对能成为与朱雀门外小竹林齐名的幽会圣地。

    尚止朝直愣愣挂在树梢上,尽管已经很好地掩藏了身迹,但仍是轻易让尚止察觉到存在并为之不爽的暗卫丢了个眼色,便可见树梢如有风拂过,稍稍摇动后,枝桠扬了扬,似乎些微轻了些。

    和暗卫们相处也有些许日子了,顾淮也感受到了那些人的离去。他想了想,让常旻和安湘也离开了。

    此时他们正在一处东苑的幽深花园中,旁有一处小亭子。顾淮不禁微笑,走到了那亭子边,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不知道那只小猫现在怎么样了?”

    尚止也走了过去,眼底也微微浮笑,面上依旧不显,只是撇了撇嘴,“不知道有个人如今是否有佳人美酒相伴,更兼有花生小米佐食?”

    “尚止。”顾淮突然看着他,“你知道我当初怎么发现那只小猫的吗?”

    “嗯?”

    “因为闻到了猫腻味。”顾淮靠近尚止,还认真地嗅了一嗅,“一股冷香味。”

    对方靠自己太近了,饶是多了一世记忆的尚止还是无法完全坦然,脸上倏地全红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淮,这个距离微微仰头,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微微的绒毛,在阳光之下,通透得令人窒息。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勇气,一脚踩上了亭子中的石椅,顿时便比对方高上了大半个头。趁着顾淮讶异抬头的瞬间,他直接撞上了顾淮的唇。

    四唇相对。

    许久,顾淮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挪开了尚止近似僵在那里的位置,看着对方那红到了耳根的一张脸,突然就笑了出来,“嗯?”带上了绵长的尾音。

    “嗯。”尚止眨了眨眼,然后舔了舔唇,唇角都不禁勾了起来,还使劲地想要板着脸维持自己的上位气息。

    他轻咳了一声,“嗯,睿亲王府还缺一个主人。”

    顾淮摸了摸下巴,“我的新家也刚好缺个主人。”

    二人相视一眼,顾淮看着尚止稚嫩的小脸,突然觉得……自己莫非真的恋童?禽兽啊!

    尚止默默地想,加上上辈子的年龄……莫非自己恋童?禽兽啊!

    两位禽兽又移开了视线,不过一瞬间,旖旎气氛消失了无影无踪。

    嗯,还是等对方及冠后再说吧……

    “咳咳,你什么时候去西南?”顾淮轻咳两声,问起正事。

    尚止这次是真的彻底恢复小棺材脸了。“马上。”

    “送你?”顾淮感觉到对方似乎气息消沉了些许,想了想将对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再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却看到尚止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睛里却满是不能接受的神情。

    自己竟然被抱起来了……尚止努力正了正脸色,挥散脑海中拂之不去的那种自己竟然像个小孩一样被抱起来的诡异感,板着脸点点头,“走吧。”

    二人刚出了这个人烟稀少的小庭院,便被卫国公府的巴结大军发现了。尚止也不耐烦与他们周旋,直接搂过顾淮的腰,一个跃起,便翻过了卫国公府高高的院墙,只是翻过墙后准备降落时却因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拐了个弯,差点把怀中的人给摔了。

    他的脸一下子更板了,黑压压地沉默着将顾淮放下,才转身去看那人。方才那时候他翻过来时这个人明明还在挺远的一角,发现了他们两人之后眼中一下子就亮了,还迅速地跑了过来……他眯了眯眼,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这时候他便听到顾淮的声音,“齐……公子?”

    尚止的脸快黑成锅底了,面前这人不是个女的吗?什么公子!

    眼前这人便是尚止的前世情缘齐小俪了,顾淮十分惊讶会在此处看到她。此时的她一身红装,模样十分精致,看着倒是有几分配得上王妃的姿色了。

    齐小俪看到顾淮眼睛更亮了,她只是受不了家中嫡姐气跑出来,却没想到能遇上自己的男二号!果然主角的光环是绝对强大的,她就说自己穿成了《庶女王妃:王爷莫要追》这本书的女主角,怎么会只是个在小小的兴伯府中跟一群后宅妇孺宅斗的命!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

    她忙理了理鬓发,虽然书中的女主角最后成为了睿亲王妃,但以现在的自己来看,明显顾淮更有投资潜力。她微微一笑,“顾公子,上次无意以男装欺瞒于你,还望莫要怪罪。”

    上次?尚止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顾淮回以礼貌的一笑,“出门在外,方便行事而已,在下并不拘泥于此。”

    “顾公子好气量!”齐小俪笑得更加灿烂了,此人行事豁达,眼光开阔,果然是自己看上的款式!“二位这是……”

    顾淮张口正想说什么,尚止却直接插嘴打断了,“与你何干?急事,麻烦让道。”

    齐小俪没想到这睿亲王这么霸道不讲理,直接就开口驳了回去,“诶,那本姑娘和顾公子聊天,又与你何干?急事,麻烦让道!”

    尚止作为大尚王朝第一亲王,平时板着的那张脸可不是光就板着好看的。他皱了皱眉,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的暗卫突然出现,直接就抓起了齐小俪,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越来越小直到不见,暗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齐小俪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这讨厌的人是哪里认识的,尚止正想问顾淮呢,就听到顾淮声音十分平静地开口了,“王爷与齐姑娘倒是缘分不浅。”难得回了趟华京,翻个墙都能遇到对方,果真是前世夫妻的原因吗?

    “难道不是你认识的人吗?实在抱歉,有点吵,他们就自作主张给送走了。”尚止憋了憋气,唇角的弧度都不自觉微微拉平了。

    顾淮哑了,良久忽然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尚止的肩,“挺好的,我也觉得吵。”

    “嗯。”尚止握住顾淮的手,“走了。”

    “嗯,来日再会。”

    “来日再会。”

    卫国公府内外,风光正好。

    如此风光秀丽的日子里,对于另一些人而言,这些日子却只能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来形容。杜家人以及许多攀附或者联结杜家的人,感觉这些天简直就是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了。

    从惠贵妃一路降级开始,如今降至杜妃一位,虽听着还有个妃位,但与以前后宫实际掌权者的身份简直天渊之别。再不说虽目前后宫之中再无妃位之上的嫔妃,但同是妃位的妃子中,以贤、良、淑、德四妃为首,而如今的杜妃别说在四妃之中占得一席之地,如今她的地位甚至都比不得一般有封号的嫔妃。

    惠贵妃的失势,直接导致了一大批杜家亲戚门生开始了从仕生涯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其中有更多的人因为还未混到官位升迁能记入吏部考核的小吏,直接就被以前便看他们不顺眼的同僚直接寻了错处给踢出衙门了,一时之间,大尚整个官场竟肃清不少。

    没人去猜测杜妃此时该恨得面目如何扭曲了,就连此次受牵连最严重的卫国公府二房都被更多的,直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乱糟事折腾得心力交瘁。

    卫国公府内,卫国公顾洲正看着圣旨,久久怔愣。他年岁不算大,正逢花甲之年,在大尚的高层官员中不算最年迈的,但身体却不算最健朗的。人说难得糊涂,糊涂长寿。有时候卫国公也在想,自己难道是糊涂过了头,反而活不长久了吗?不然为什么他总是时时刻刻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呢?

    作为一府之主,卫国公在府中向来是不管事的。大约也是因着现在帝王性格的原因,建元朝的臣民们自建元五年后便如同断了犯乱之心一般,国泰民安,直接导致管军事的兵部完全无甚大事需要安排。也幸得如此,卫国公这种性格才能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捋下来。

    但是现在帝王却驳了自己请立的世子人选,且直接指定了另一人……莫非这是厌弃了自己的意思?他脑子有些绕不过来,活动不开,想了一会儿,又绕回了原来的念头。

    就在此时,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卫国公虽在府中不管事,但却是极有威严的,向来没什么人会来打扰他。他这时还沉浸在一团自己搅出来的乱麻中,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敲门声,看着一贯跟在自己身旁的老管家也不在,便亲自开口,“何人?”

    “祖父,孙女芷仪。”

    芷仪?卫国公想了好一番,才记起似乎是世平的女儿,便又开口,“进来吧。”

    顾芷仪朝身后的小侍女点了点头,便怀着满心的忐忑,独自进了卫国公的书房。一进屋,便看见自己的祖父手中捧着金黄色的圣旨,她立即猜到了那该是册封大伯为世子的圣旨。

    心中绕了千百个来回,岁从母亲那里听闻,祖父是应了奶奶的要求,请立父亲为世子,但她还是不敢确定这个自小便不甚亲近的祖父心中的想法,于是还是谨慎着语气询问道,“祖父,您现在可有空闲?”

    自来都说抱孙不抱子,卫国公却是别说儿子们,连自己的孙辈都没怎么亲近过,现在看着自己鲜活的小孙女,倒还觉得有些意思,于是稍稍松懈了脸色,语气也温和不少,“芷仪啊,爷爷无啥紧要事,你是有什么事吗?”

    “……爷爷。”顾芷仪紧张地不行,她的决定,父亲和母亲铁定不能同意,她也只得来求一求祖父,成败在此一举。她张张口,想着鼓足勇气一口气说了,却被突然的敲门声直接打断了。

    卫国公抬手示意顾芷仪暂停一下,“何人?”

    “爷爷,孙媳妇东安。”门外安西郡主还算恭谨的声音传了进来。

    听到是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的嫂子声音,顾芷仪的脸色一下子都臭了。

    自己那撞了大运的孙子娶了东安郡主,卫国公还是记得的,他也摸不着今天这些小辈扎堆来寻自己的原因,便让东安郡主也进来了。

    东安郡主可不是顾芷仪那种做些事唯恐别人发现的人,她大摇大摆带着几个婢女就进来了,一进来业不等卫国公问,直接就开口交代了,“爷爷,我称您一句爷爷,这府里头我敬佩的人不多,您算得一个。东安向来最羡慕如您这般的看客性情,奈何自己却是忍不得的脾气,若出了些许干系,便要亲自下场,实在当不得看客。”

    她说得干脆,让场上的人都完全没猜到她接下来的举动。只见东安郡主将一张纸直接拍到了卫国公的书桌上,“爷爷,这大概是东安最后一次唤您爷爷了。定亲之前,我便与顾瑀、顾二夫人都有过君子协定,婚后即便无子,五年之内也不得纳妾,五年之后再观究竟。如今我与顾瑀成婚尚不到五载,顾瑀和顾二夫人便寻来了一红尘女子,且怀有五甲。”

    “东安虽非男子,却也愿有君子之姿态。和离书在此,家父已同意。现今顾瑀仍在牢中,生死之际,这等小事便不去惹他旁加心烦了。再有老夫人和顾二老爷顾二夫人,实难沟通,只得与爷爷谈起,爷爷且劳烦您,若顾瑀还能出来,让他签了和离便是。”

    东安郡主这一番话劈头下来,说得爽快,却差点没让顾家祖孙傻了眼。这东安郡主,竟是要和顾瑀和离!

    顾芷仪经了这些日子的人情冷暖,也懂得了身份地位不同带来的天差地别,还想着若祖父这边行不通,便去求一求这位高贵的嫂嫂!

    杜妃大权已去,若是再没了西南王府,卫国公二房还有何翻身的机会!

    但东安郡主明显不是来征询二人意见,她话撂下了,完全都不给人开口反驳或者争执的机会,一个转身,干脆利落地出了书房。

    卫国公慢慢地拿起那和离书,突然直接又摔回了书桌上,“顾瑀怎么了!”他这些日子正在跟户部周旋军费的事,完全没注意家中又闹挺出了什么事情,难得回一趟府中,这东安郡主竟要求和离!

    顾芷仪看到祖父似乎是发怒了,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讷讷开口,“哥哥……哥哥被人污蔑,现在进了内务府大牢。”

    “何人污蔑?还是内务府的大牢?”卫国公都想好了去刑部捞人了,没想到竟是去了内务府的大牢,莫非被污蔑的是由头是动了皇帝的东西?

    顾芷仪便挑挑拣拣,选了些模棱两可的话跟卫国公交代了。“……是那赌坊老板作的孽……还有通政司里那些贪得无厌的中书舍人从内务府多抠到了物件,积小成大,这些人又是赌瘾重的,去了赌坊就把钱都败光了。五哥将此事添油加醋抖露给陛下,才惹得兄长无辜入了狱。”

    “顾淮?”卫国公如何也不会忘了自己这个一直被同僚夸赞才华的孙子,他皱眉,“他为何要陷害顾瑀?”

    “爷爷,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顾芷仪想到了正在倍受牢狱之苦的兄长,又想到这瞬间溃败的二房,顿时悲从中来,直接就朝卫国公跪下了,“爷爷,孙女求您一件事,您答应我好吗?”

    卫国公吓了一遭,“芷仪你这是何故?地上凉快起来,有什么事,爷爷应了就是!”

    “爷爷您答应了是吧?”顾芷仪没想到这么轻易,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您可不许反悔!”

    “自然,您起来,与我说说何事?”

    “爷爷,过些日子,太后是不是要举行寿宴?”

    卫国公点点头,突然想起来此事陛下还未下旨由谁操办。

    顾芷仪接着说,“爷爷,您到时带我进宫参加寿宴可好,孙女还未去过宫里头,想去见一见。”

    “这有何难。”卫国公没想到不过是这样的小小要求,十分利落地答应了。顾芷仪立刻乐得方才眼角的泪又兜回去了,和卫国公又寻着话头说了一通,才欢欢喜喜地蹦着离开了卫国公的书房。

    留下卫国公在书房内,却是又重新拿起那圣旨反复看了几遍,再拿起东安郡主的和离书,神色十分复杂。

    ☆、 第61章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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