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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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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权臣系统 作者:丁巳

    第16节

    对此高高的龙椅之上的帝王只是哼了一声,“众卿以为何?”

    百官皆是一头雾水,吏部尚书立即会意地将急报的内容大声念了一遍,朝堂立即陷入了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中。

    便有一名御史站出来,“启禀圣上,此等罪人自当撤职,处以极刑!”

    “是极是极,此等罪臣自当受重罚,以告惨死的平民在天之灵!”旁有人立即符合,接着便是一片应和之声。

    在这一片应和之声中,一声冷笑突兀地插了进去。群臣一看,沈麟慢慢地出列,“启禀圣上,臣今日当真是长了见识,发生如此大灾,不问灾情严重与否,伤亡惨烈与否,只一昧给人定罪,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臣曾听闻,洪灾过后恐会,灾区环境十分危险。睿亲王此时在前线救护灾民,我们却只在这里动耍嘴皮。臣以为,当尽快安排救灾事宜,方为第一要务!”

    尚止的安危在建元帝的心头迅速地悬了起来,此时他无比痛恨自己竟然将尚止派去了西南,环视了朝堂上的所有大臣一眼,最后定格在沈麟身上。“沈爱卿可有所想?”

    “回禀陛下,臣认为,当尽快令两广、川蜀等省运送救灾物资前往云贵,同时拨付银两,并指派新任总督和钦差前往西南主持救灾!”

    ☆、 第68章

    如今刑部老尚书已经跟建元帝上书乞骸骨,陛下稍压了压表示挽留,但也不过是数月内的事了,沈麟即将成为新任刑部尚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此此刻的沈麟分量远比往日来得更重,他的提议自然也得到了部分镇国公党的拥护。

    在这种大事的处置上,朝廷的派系立即泾渭分明起来。目前在朝的且有以沈麟为首的亲三皇子一派,再有隐隐成拥护五皇子之势的顾世平为核心的一派,另有内阁阁老和诸多态度暧昧不明的官员,游离在政见相交之间,谁也不得罪。

    沈麟这提议一出来,朝堂之上却难得无人反对,只是在新任总督和钦差大臣的人选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顾世平语气平稳,“启奏皇上,臣认为,,仿旧例当由都察院副都御史兼权新任云贵总督,以全云贵之职缺。”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抬起头,眯了眯眼看向顾世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谁人不知,这是个大大的苦差事。钦差大臣名头大,但也要看是去巡查何等事务的钦差大臣。从急报中不难看出,现在云贵两地的百姓对官府已是怨言丛生,朝廷派的人过去,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再者一说云贵总督,封疆大吏听着风光,但云贵二省少数民族众多,向来不好管;而且西南之地气候湿热,华京人少有能受得了的,十个华京去的总督九个得患上些红红痒痒的病症,煞是难受。

    退一万步来说,京官比起地方官,尊贵实在太多,既都熬到了中央,没有几个还愿意下去的。

    但由都御史兼任省总督也是大尚王朝的惯例了,前任左副都御史就是兼任了两广总督,前些日子被上岸的海倭一刀了了,光荣殉职,朝廷才紧急调了镇远侯过去抗倭。

    右副都御史并不是任何一派的官员,此时却被无辜拖进了战局中,他心中对顾世平不满,想了想还是站了出来,“启禀圣上,云贵二地气候熬人,臣年迈体弱,恐无法担此重责。”他顿了顿又再次开口,“臣私以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职位空缺,自可由此职任者担总督之责。”

    他的话还未完,前方突然有一人捂着胸口颤抖着,“砰”一声倒了下去。

    “卫国公!”站在此人身旁的官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对方,建元帝也迅速地走了下来,“国公爷!”

    满朝文武都不禁围了过来,本来站在稍靠后方的顾世安三步并作两步,往前一把抱起了自己的父亲,“诸位请让让!”

    众人并非那等莽撞人物,立即让开了一条道,建元帝皱着眉,“且将卫国公送到后殿,传太医!”

    早朝以卫国公的突然晕倒结束,与卫国公有些许关系的大臣们都选择留了下来。顾世安抱着自己的老父便往后殿走,顾世平看着自己长兄稍显瘦弱的背影,袖下已握成拳,脚步却跟了上去。

    后殿之中,太医为卫国公把完了脉,走出房间的脚步十分沉重,看到太医的表情,顾世安心中浮出十分不好的预感。

    果然太医一开口便直接判了死刑,“不中用了……岁数到了。”

    随后走进来的顾世平脚步一停,顾世安却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卫国公府是老牌世家了,卫国公权名双全,建元帝对他也素来算是敬重。太医的诊断他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便听到了,他摇了摇头,离开了后殿。

    消息和卫国公被一起送回了卫国公府,老夫人看到躺在塌上已经人事不省的国公爷,一时没喘过气撅了过去,还是杜璃玉及时扶住了自己的姨母,免了又一位老人遭难。

    卫国公目前还有一口气在,自然是要让老人家走得心安一些。建元帝开了恩,顾芷仪顾芷礼姐妹得了天恩回府,顾芷凌也从镇国公府赶了回来,一家子却差了个顾淮。

    如今的仪嫔顾芷仪自宫中乘了仪銮赶到顾府时发现顾淮不在,不由地嗤了一声。而一同回府的礼贵人顾芷礼眉目间还是藏了些旧日的拘谨,进宫前立下的狂言状语似乎并不曾实现。

    卫国公身体一直看起来并不差,比起分分钟像要断气,天天上奏请致仕的刑部老尚书,他完全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但不过是短短小半个时辰,从宫中回到卫国公府时,这位老国公爷的面貌便衰老了许多倍,似乎瞬间便掏空了岁月。

    此时的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子子孙孙都来到了自己身旁,人之将死,此刻他却感觉自己这辈子似乎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

    他努力睁开了眼,环视了场上的人一圈,“……顾淮呢?”

    没想到卫国公这时候找的却是顾淮,众人面面相觑,杜璃玉的心思忍不住歪了,老国公莫非有什么宝贝要给顾淮……?她试探着开口,“老爷,顾淮没来。”

    “没来?”卫国公眼睛已经一片浑浊,“去,去给我把他找来!”

    杜璃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此时绝对不能让顾淮到这里来。她正想开口再阻上一阻,顾芷凌却开口了,“爷爷,我知道他在哪,但是爷爷,这时候让他来干嘛?”

    卫国公看向顾芷凌,艰难地摇了摇头,“你知道,便去找他来。”

    “爷爷!”

    “我在。”门外突然传来大家十分熟悉的声音,顾淮面色平平地走了进来,无视所有人的注目,径直走到卫国公面前,“爷爷。”

    “顾淮啊……”卫国公迷蒙的视线中感受到了顾淮,他轻轻地摆了摆手,“所有人出去!我有话要单独与顾淮说。”

    “老爷……”

    “爷爷……”

    “父亲……”

    “出,咳咳,出去!”卫国公忽然大咳了几声,众人唯恐直接气死了老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退出了房间,走在最后面的顾世安看了房中自己的父亲和儿子一眼,然后带上了房门,将一切都掩盖在众人的视线中。

    房内,顾淮安静地站在卫国公身旁一言未发。

    顾淮与卫国公其实并无多少爷孙情怀,顾淮如何也想不透卫国公临死前竟特地要求自己前来。但此时的他完全不知该与自己陌生的将死的爷爷说什么,便只剩下了沉默。

    卫国公心知自己大限将近,此刻心中竟万般平静。他并没有看顾淮,直直地望着自己面前的纱帐,“顾淮,这些年你在顾府,可还安好?”

    顾淮抿了抿嘴,“再安好不过。”

    “你怨恨我们对你不闻不问吗?”卫国公问。

    “顾府于我,已仁至义尽。”

    “你什么都知道,是吗?”

    顾淮闻言哑然失笑,总有人问自己,是否什么都知道。他心里的小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什么都知道吗?知道这些年来,顾府为何对我一个儿时受惊记忆不全的人不闻不问?还是知道,为何我那半疯半魔的母亲,每次都唤我刽子手,觉得是我害了我的兄长?”

    卫国公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你的确什么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我都知道什么?知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本非顾家人吗?”顾淮终于吐出了自己这些日子来一直不曾开口的关于自己身世的疑虑。

    “前些时间我在想,我的日子约莫到了。”卫国公语速变得极慢,“回想我的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有二,一是你的祖母沈翎,一是你。”

    顾淮缄默。

    “你毋需想多,你的确是我顾府的孩儿。”

    “但,至少不是我母亲的孩子是吗?”顾淮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我的生母,与宁国公有何关系?”

    这次卫国公没有再卖关子,十分坦白。“你父亲与母亲成亲不久,偶得一知己红颜,琴瑟相合,正欲求娶,却逢太后为帝王选妃,一纸圣旨便入了宫,从此相隔。”

    顾淮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卫国公三言两语解释完的真相令顾淮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三皇子之母,已故贤妃,出身宁国公府。

    他忽然想到初见三皇子时那种无法抑制的亲近感。

    他看向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的卫国公,脸上却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当年顾略受害一事,是我不愿细究下去。以我心度杜娘之心,不愿伤了她,酿成的苦果,我唯有咽下……”

    “你咽下?”顾淮直接打断了卫国公的话,“今日你与我说千般话,倒过头不过是为了黄泉路上走得轻快些!人生哪得这般松快!你酿下的苦果,是谁在为你尝,我便让你死得清楚!”

    “世间哪得两头好!你既娶了奶奶,又何必再去招惹杜家女!我曾听舅爷谈及当年你如何风姿引得祖母垂青,不过一张假皮囊!”

    “你不想辜负杜家人,便让我的兄长被糟践至死,若你当初有过追究的心,凭借二房那些人,此事怎么可能瞒天过海,我惨死的兄长莫非不是你嫡亲的孙子?”

    “这些苦果谁在承受?大房一夜之间支离破碎,卫国公府改姓杜氏多少年,你在衙门便躲了多少年,不是吗?”

    “大概顾家人天生便是这等血脉,你如此,父亲如此。”顾淮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我也如此。”

    卫国公的双眼慢慢地睁大,瞳孔谢谢涣散开来,但脑中却不停地环绕着顾淮的话。

    顾淮却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了门口,一把拉开了大门,许多偷听的人差点没直接倒了进来。顾淮却仿似没看到他们,径直走出了门口。

    顾芷凌叫住他,“顾淮,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与你无关。”顾淮没有转身,“与顾家人再也无关。”

    说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顾家人的面前,不再出现。

    众人忙赶进屋内,便看见卫国公怔怔地看向他们,眼中却毫无焦点,嘴里喃喃着一句话,“……观我一生,仅余怯懦二字。”

    说着,便再也没了声息。

    顿时,一声声哀嚎撕破了卫国公府的上空。

    卫国公府的大丧被平铺直叙地登在了华京花报之上的一个小版块,被拥挤在角落里丝毫不起眼,尽管丧事办得十分隆重,连帝王都赐了丧架,但卫国公府的衰落似乎已成了既定的事实。

    或者不应该说是卫国公府了,国公府五代爵位罔替后,顾世安无大功,故降级承袭,赐卫远候。

    在写下这篇文章时顾淮心中毫无波澜,仿佛过去的一切随着卫国公府也一同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一转身,他便再次收到了尚止的信,这次上面没有任何旖旎或者嬉笑,只有寥寥几行字,正是关于西南水灾的灾情。

    “许多平民失了房屋和他们的庄稼。”

    “我救了一个小女孩,她的父母将她放在浮木桶里。”

    “但是我寻不到她的父母。”

    “有百姓开始生病了。”

    “传染得很快。”

    “你还活着,真好。”

    顾淮望向天空,突然想起来前世自己在牢狱之中,似乎的确听到云贵爆发了洪灾,之后便没有之后了。

    他提笔,写下了一篇关于西南水灾的文章,并在上面直接明确标上自己的名字,“顾淮,捐白银一万两。”

    “没想到小顾淮你还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啊!”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顾淮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我怎么不要脸了?”

    尚玄褚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都说好事不留名,你真要捐钱还往花报上记名字,这也太厚脸皮了吧?”

    “你捐钱,也给你写名字,如何?”

    尚玄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觉得其实也还行,这下不大家都认识我了吗?来,我也捐钱!捐多少合适?”

    “自然越多越好。”

    “可是我没那么多银两……”

    安湘在旁边拆台,“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有钱吗?”

    “这不这些日子,父皇身体不好,皇祖母担忧得很,也都不管我,平日里连花使都没给了,实在穷得很。”尚玄褚叹了叹气,“等些时日,我出宫建府就好了。”

    “皇上龙体不佳?”顾淮突然注意到。

    “是啊,好多时日了。”尚玄褚回想着,“上次皇祖母寿宴过后,父皇身体就一直不好。”

    “唔……”顾淮若有所思,然后在自己的银两捐献那处又加了一竖,一万两立即变成了十万两。

    同时他在下方标注,若有意捐献者,可一起交予朝廷,让朝廷派新总督和钦差下西南时一起带了去,为受灾的大尚子民贡献出一分爱意。

    所有人都没想到,就这么小小的一份花报,在一日之后,朝廷却瞬间得到了来自许多商户和平民的银钱捐助,他们还明确表示了,这笔银两,他们需要华京花报的人来看管才放心。

    民众捐献的地方就在天香楼,顾淮神情带上了些许温煦,看着来捐献的人们,转身看向天香楼大掌柜,“都捐了?”

    大掌柜的拍了拍肚子,“东家让捐自然捐!少爷您放心,这花报这些日子我看许多来往食客手中都捧着,看的人自然不少。你既同意在花报上签字捐钱,多上许多人来天香楼,岂不是更加大顺?”

    大掌柜不愧是老商家了,对花报在华京中的影响力十分信任。沈老夫人留在顾淮手下的商铺何止一二,纷纷往花报登了捐钱之后,整个华京的商户都坐不住了。

    一茬又一茬的商户,随着花报上刊登的商户名字和银两数额越来越多,至今也没争执出关于新任总督和钦差的朝廷终于注意到了这一大笔救灾的银两,瞬间整个朝廷又炸了。

    “启奏圣上!民间捐献的银两已达到了近百万两白银,有了这笔银子,朝廷甚至都不需要再从国库中拨付银两!”一名得了消息的官员万分激动地说,只是这激动还没感染到周遭的人,便直接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百姓可是说了,这笔银子只会交到花报攥笔者手中,朝廷想要插上一脚,便也只有霸王硬上弓这一招了,许多人可能是熟悉这种手段。”沈麟凉凉地说。

    诚然建元帝对这笔银子也动心了,但西南边境也是大尚的王土,那里的百姓也是自己的子民,断不能轻易拢去救命银子,更重要的是,尚止目前也在西南。

    “沈爱卿以为何?”

    “启奏陛下,让花报执笔人进入朝廷派往西南的队伍中,如何?”沈麟提议。

    建元帝看着对方那胸有成足的模样不禁问道,“沈卿认识这位执笔人?”他说这话时可没有丝毫怪罪民间自己折腾出了之前被禁的杂报的另外样式,似乎只是纯粹好奇。

    沈麟扶了扶象牙笏,“禀陛下,此人,陛下也认识。”

    ☆、 第69章

    顾淮这名字一出来,朝廷之上许多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沈麟却仿若全然不觉,继续自己的陈述,“启奏陛下,臣认为,此时睿亲王身在西南,自是最好的钦差人选,而总督人选,臣认为当择一合适人选,西南水灾后易发瘟疫,总督人员自要以身强体壮为重中之重。”

    他的话刚落,吏部尚书直接站了出来,令人惊讶的却是他这次是站在了沈麟这边,支持了沈麟的奏请,“臣附议。此次捐银,臣听闻是由花报发起,顾三元既有此心,定是一心向朝廷,心怀天下,大义者不过是也。臣认为,可启用顾淮。”

    首辅大人向来态度暧昧,从来不随意站队,此时却突然发表了这样一番言论,着实令人不解。但更令人诧异的是支持启用顾淮的大臣竟然还不少。

    三皇子一派唯恐这可怕差使落到了自己这头上,结果落得个吃力不讨好。见如今有人愿意担上,自然千百个乐意。另一些支持的便是顾淮的老朋友,一如沈麟,大理寺和通政司的一些人了,比起遥遥无期的再寻途径进入仕途,如今这个渠道对于被免职的顾淮或许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一轮群臣争议过后,但听建元帝定夺,而此刻的建元帝却也想了许多。

    数月之前他一怒之下罢免顾淮,事后倒也有些许可惜,毕竟之前顾淮为自己也办了不少得力事情。当然更令他心中有些小忐忑的,却是尚止。他可记得尚止跟顾淮是好友……再者,花报筹集的这笔钱可直接免去了朝廷的拨款负担。

    想起之前尚止给自己寄的那封信,建元帝心头微微一动,“启用顾淮,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兼权云贵总督,不日赴任!”

    沈麟缓缓地跪下,“皇上圣明。”

    把任命一抛后,建元帝便将西南水灾一事丢在了脑后,倒想起卫国公来,“朕悯卫国公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意嘉奖其后人,众卿以为何?”

    他这话一出口,熟悉的画风立即让部分大臣皱起了眉。

    这个画面太熟悉了,十年前惠贵妃入宫后得宠时,皇帝便用这种语气道要与百官商量,可百官一个不留神,赐封泰安候为西南守将的圣旨便下来了。

    如今后宫中受宠的……所有人立即想到了仪嫔,再联想到皇帝说的卫国公后人,心中已全然明了。

    此时因着卫国公的丧礼,朝上没有任何一个顾家之人。按例顾家兄弟都需辞职为父守丁忧,但如今的顾世安已经侯爵加身,反倒是顾世平,一下子成了大白身。

    依照建元帝对宠妃的偏溺,想为其家人谋利,实在再轻易不过。

    只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廷上许多大臣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心寒。

    此时的西南,无数黎民百姓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他们的帝王此时却在为自己的宠妃家人谋私利。

    建元帝轻咳了几声,他这些日子龙体一直欠佳,脸色也糟糕得很。这咳嗽声似乎把大臣们忽然唤醒了,礼部尚书站了出来,“回禀陛下,按照大尚律历,国公之爵传承五代已是幸进,荣誉太过,恐有伤礼法。”

    看到是礼部尚书站出来表示了反对,沈麟皱了皱眉。礼部尚书跟顾世平不是向来都是一个盆里吃饭的,怎么……

    早朝中发生的事情通过暗卫的耳目迅速地传到了顾淮手中,听到礼部尚书从礼法出发直接否了建元帝对顾世平嘉奖的想法后,他紧紧地皱起了眉。

    朝堂之上泾渭分明,礼部尚书虽站位不明显,但和顾世平交好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正心生疑窦,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此时的顾淮正坐在紧闭了大门的暗香坊中,有人敲门,安湘立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哪位?”

    “竹舍人。”

    “竹、竹舍人?”安湘惊讶地叫了一声。

    竹舍人?焦之丕?顾淮立即站了起来,系统也快速运转起来。他给安湘使了一个眼色后,躲在了柜台后面。

    安湘开了门,外面的人坐在轮椅上,自己推着木轮进了屋。顾淮能听到木轮滚动的声音,只是竹舍人开口后他立即感到一种熟悉感。

    “游兄?”

    【查找:记忆库中此声音主人。】

    【查找结果:二皇子尚玄之,符合度100】

    顾淮盯着面板,“二皇子?这声音……根本不是之前焦之丕的。”

    游吾也唔了一声,系统立即飞快地进行了数据库的校对。

    【信息核对:该主人不同身份的核对。】

    【核对结果:核对声音对象并不属于数据库中“竹舍人”档案中的对象。】

    “也就是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竹舍人……”顾淮为了确认心中所想,悄悄地探出了头,看到安湘十分兴奋地和自己心爱的作者聊天,并讨论关于新著作的问题。

    顾淮注意到这个所谓竹舍人的背影与二皇子十分相似,但同样的与之前的焦之丕也有一二分相似——现在顾淮需要看到他的正面才行。

    正巧对方一个侧脸,顾淮便看到了对方的脸。很可惜,并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但是顾淮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面前的一团迷雾似乎更加浓厚,一种沉重的不安始终压在心头,而这种不安更多的却是来源于远在西南的尚止。

    这名竹舍人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假冒者,很快安湘便发现了这个人的前言不搭后语,气得直接把人赶走了。顾淮眯了眯眼,一名暗卫立即悄悄地尾随着那名竹舍人而去。

    所有手上能动用的资源都已经发散出去,现在只等着圣旨的到来了。

    很快顾淮便等到了来自皇宫的圣旨,上有白玉绶带,正是三品官员合该享受的规格。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正三品。兼权云贵总督,为正二品。

    顾淮手中握着圣旨,面上透出一股坚毅,语气却十分云淡风轻,“准备行程,即日出发。”

    后宫,凤栖宫。

    凤栖宫还是原来的凤栖宫,里面住的人却似乎已不再是旧日那骄傲的凤凰。自从德妃掌权后,杜妃明显感觉到后宫越发不顺畅起来,这种情况在顾芷仪入宫后更加严重,直到某一天,她发现她彻底失去了和宫外自由联系的所有桥段!

    比起当年被她封了耳目的丽嫔,此时她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妹和自己离了心,还帮扶着顾芷仪提点了些建元帝的喜好,毕竟如今的顾府和杜府已经牢牢绑死在一起,除了为她的孩子五皇子效忠,绝无二路。

    她也不知卫国公的死讯,一下子仿佛手脚都断了个干净,这让她心中不由地生起怀疑。

    与建元帝相知多年,她自认对于建元帝还有几分了解,这个男人断不是会这般折腾自己的人,那么有可能在针对自己的……她将后宫的人过滤了一遍,最后定在了德妃身上。

    德妃……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

    而她所想之人此时正和顾芷礼走在御花园中。德妃面色平和地与对方说着话,“礼儿,近些日子,你的面色似乎甚是不佳。”

    顾芷礼摇了摇头,“谢谢德妃娘娘关心,臣妾尚好。”

    “礼儿,你大可不必与我客气,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女儿一般来看待。”德妃的语气中满是亲近。

    顾芷礼想到了进宫以来这些日子德妃对自己的照顾,不由地心中一动,藏在深处的话便吐了出来,“陛下似乎不是很喜爱我……”

    德妃静静地看着顾芷礼,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了一支药瓶。

    云贵府城,丽山城。

    此时已是冬月,云贵的气候终于降了不少,又逢接连暴雨之后,整个天地之间都开始弥漫着微微的凉意,这种凉意一直渗入了众多云贵百姓的心中。

    尚止一身红色薄袄站在丽山城内的主干大道上,整个人显得十分显眼。但此刻往来的人们却没有贡献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皆是神色匆匆,疾步而过。

    这位尊贵的大尚王爷此时还比不得一碗清水来得吸引人。

    短短数日之内,尚止却如同被迅速催熟了一般,脸上已经几乎寻不到多少稚嫩气息,始终没有松开的眉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难以接近,其间的疲惫却让人觉得心疼。

    “王爷……”旁边有人轻呼他。

    尚止摇了摇头,脸还是紧绷着,“朝廷可有救济旨意下达?”

    暗卫无声地表达了否定的意思,“……王爷,咱们从总督府中‘借’出来的粮快没了。”

    这条大街上昔日都是热情的云南百姓们。云贵二地乃异族杂居之地,但这些人同样是大尚的百姓,且待外客十分热情,尚止这些日子在丽山城受到了十分友好的待遇。在数日之前,他前往西南边境查探守将泰安候的大营,不过一夜之间,丽山便成了满目疮痍之地。

    他走到路边一个躺着的小姑娘身边,查看对方脚上因为受了伤没有得到救治而长坏了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送去两广的求助信还未有回复吗?”

    暗卫摇了摇头。

    此时躺在地上的小姑娘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自己,微微睁了睁眼,目光对上了尚止,“大哥哥是你啊……”

    尚止勉强撑开一丝笑容,“嗯,大哥哥来看你了。”

    小姑娘也微微笑了,“大哥哥,我是不是快去见爹娘了啊?”

    尚止握住了对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延在这条街上两旁躺着的无数人身上,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上了病痛,但云南冬季湿冷的天气让在大水中被浸湿的防寒衣物被褥等好几日了都不曾干透,紧急缺少人手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还没法整理出较多的干净的屋舍,好让这些病患入住。

    大夫,药物,衣物被褥,人手……全部都缺。尚止这些日子带着自己手下的数百暗卫奔波在丽山城内的大街小巷,只为能救多一点灾民。但是真的太缺人手了。

    丽山城在丽山脚下,往年夏季往往容易遭了山洪,故而在防洪方面一直都是云贵总督的政务之重。但这些年夏季干旱,山洪多年未发,云贵百姓渐渐便失了警惕之心。且前云贵总督上任后在丽山城多方搜刮民脂民膏,朝廷拨付用来修缮加固堤坝的银子也被其吞吃了去,故此这次天灾的来临才让人倍加无措。

    尚止已经往自己的封地下了命令,让属官加急送来救援物事。此时此刻,他来云贵的初衷是什么已不重要,他无比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到了云贵。

    他看着面前的一切,倏地转身。“随我来。”

    身后立即有数名暗卫跟上。

    尚止一路赶到了就驻扎在丽山城数里之外的泰安候大营,直接甩出了王印,“我要见泰安候。”

    大营外的士兵面面相觑,并不敢确定尚止的身份。其中一名士兵犹豫着向尚止行了一礼,“王爷请稍等,属下去请示将军。”

    尚止点了点头,那士兵立即往里而去。尚止注意到那名士兵的兵甲之下套着厚厚的白色棉衣,眼中不由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不过须臾,里头立即传来了喧闹声,一名中年男子大跨步而来,出现在了尚止的眼前,“睿亲王殿下!末将不知王爷到来,有失远迎,还愿恕罪!”

    说话的人正是泰安候,杜家人的容貌自有上天眷顾,这泰安候人到中年,仍旧端的风流倜傥,半分没有边境守将的粗糙模样。尚止却没有与他寒暄,直接冷面开口,“丽山城中水祸起,你可知晓?”

    泰安候闻言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竟有此等祸事?末将对此丝毫不知!”

    “那你现在该知晓了。”尚止手一挥,“本王现在需要征用你的士兵调往丽山城!”

    “这……”泰安候面上露出犹豫的神情,“王爷,丽山城自有守兵,末将若无诏领兵前去,恐会引起误会。”

    “不需要你领兵前去。”尚止抬了抬下巴,身后的暗卫立即窜出,“本王仅仅需要千人,你立即点兵,随我前去丽山。”

    泰安候一怔,“王爷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带兵?”

    “立即点兵。”

    “这……无诏,末将恐无法……”

    尚止直接拿出一枚纹有龙饰的玉佩,不再看泰安候一眼,“立即点兵。”

    泰安候瞳孔迅速地一缩,立即拜倒,“吾皇万岁。”泰安候自然能认出那是皇上的龙佩,见佩如见皇。他心中有些不安,没想到这睿亲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倍受帝王恩宠,又六亲不认……既然如此,一千名士兵也无大碍,给了便是!

    他的面色立即换了,“是,王爷!”

    尚止没有说话,也直接漠视了泰安候请他入营的邀请,就那么直直地立在军营大门之外,“千人之中,至少要十名军医,五十名伙夫。”

    这下泰安候眉头狠狠抽了一下,五十名伙夫不算什么,但云贵偏远之地,大夫着实稀少而珍贵,驻军三十万士兵之中,军医还不到百数,抽了十名,这……他想要表示出为难之意,却见尚止板着一张小棺材脸,侧过脸不看自己,手指勾起那枚龙佩,往上一抛,再收回手中。

    泰安候忍下了一口气,转身走入了军营之中,半个时辰后,大营前的操练场聚集起了千人军队。

    尚止没有与泰安候有多余的任何话,身旁的暗卫已经分散到千人队伍的四周,十名军医和五十名伙夫单独被列在旁边。一名暗卫伸出手,放在了其中一名军医面前。

    那名军医有些怔愣,好一会后才意会到对方的意思,战战巍巍地在暗卫的手腕上搭脉。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其他几名军医身上,不过一会,其中的七名军医便被挑出来放到了一旁。尚止语气冷到了极点,“泰安候,本王要的是军医,不是小医手。”

    那七名被单拎出来的“军医”瞧着十分年轻,约莫是跟在军医身旁学习顺便帮忙打下手的小学徒,搭脉时讲两句话都磕磕绊绊,想要糊弄人,着实还有些困难。

    泰安候只是微笑,“王爷,这……在末将的军营中,加上学徒也不过数十大夫……”

    “十名军医,缺一不可。”

    泰安候下巴一绷,脸色开始有些不好了。他慢慢地抬起手,向自己的副手吩咐,“……按王爷所说。”

    千名士兵终于集齐,尚止却没让那七名学徒回去,却也没多解释一句,暗卫们直接拎着那几个人,跟着尚止转身离去。那千名士兵眼巴巴地看了眼自己的上峰,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但还是随着大流傻愣愣地跟着尚止,离开了军营。

    尚止全程没再多说一句话,连跟泰安候一句告别都没有。看着尚止带着自己的千名士兵浩浩荡荡地离去的背影,泰安候俊秀的脸上倏地便狰狞起来。

    ☆、 第70章

    顾淮从华京出发,怀揣着自己通过花报捐了最后又到了自己手中的银子,以及许多受他影响发自真心捐献的银两,途径湖广地区时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衣物。此时已经临近除夕,但湖广二地的粮食却没有因为临近年关而涨价,全因湖广地区粮食向来丰产。若是顾淮直接在华京或其他北方地区购置粮食,他的银子就不一定有现在好使了。

    带上了数车粮食之后,他们的路程慢了许多。此次随顾淮远赴西南的人并不多,除了他那些铺子里常年往来南北的脚夫外,便是数十名充当苦力运粮食的暗卫。

    安湘留在京城打理花报,这次便是常旻跟着顾淮去了西南。

    常旻还未出过华京,一开始上路时颇是欣喜,到了后面就咋呼不起来了。顾淮为了加快速度,一直都骑马前行,自己累得慌不说,常旻差点没瘫在马上,还是游吾以友情价十个成就点卖了顾淮两瓶消除疲累的药后,这情形才好了许多。

    大约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一行人才终于赶到丽山城,此时已经临近除夕,但整个丽山城没有半分要过年的气息。

    进了丽山城,顾淮发现整个丽山城比自己想象中好太多了,但当他看到尚止的时候,整个人完全目瞪口呆了。

    出现在眼前的人,一张脸还是端着棺材表情,但脸颊处微微的婴儿肥已经消失不见,很明显对方瘦了许多,但更明显的是——

    尚止直接将顾淮从马上抱了下来,然后二人齐齐站着,彼此高度较数月之前出现了变化。

    “小顾淮,我比你高了哟。”尚止说着,微微踮了踮脚尖。

    顾淮:“……”

    他将以为别人没发现他踮脚的尚止往下按了按,两人的身高出现了齐平的现象。他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尚止眉间掩不住的疲惫和喜悦,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并没有比我高呢,尚止”

    尚止脸一板,“一样高。”

    顾淮摸了摸对方的头,“和我一样高很开心吗?我记得我可比三皇子殿下都矮上许多呢。”

    三皇子尚玄褚,身高六尺五。尚止默默地看着顾淮,没有说话。顾淮却仿佛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委屈,不禁哑然失笑,“好啦我的王爷殿下,咱们谈正事?”

    尚止微微一顿,收回了所有其他的表情,带着顾淮到了自己花费数日时间终于安置好的难民所,就在一处书院中,因着所在位置较高,被浸湿现象稍微轻些,清理出来也比较方便。

    顾淮也立即将自己带来的粮食和衣物被褥卸了下来。尚止看到顾淮带来的东西,眉头微微松开了些。

    面前的一切显得十分井然有序,最担心的灾后瘟疫没有发生已是大幸,只是还是有许多人生病,从泰安候那处挖来的十名军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人手已经不缺了,缺银两。”尚止说。

    顾淮,一位二品封疆大吏,到了自己分管的地盘都大半天了,也没有半个来交接的人。他心下叹息,“总督府如何了?”

    “总督府的银子用光了。”尚止一开始便想到了这个,“我把那位关在衙门里头,随时遣送上京城。”

    “西南王和泰安候呢?”

    “西南王那边暂时无从下手,泰安候我已借千名士兵。”

    顾淮闻言压低了声音,“黄金呢?”

    提到银子,自然得提到这笔顾瑀从内务府贪取出来流向西南的黄金,两千余两的大数目,尚止前往西南的目的就是为了这笔黄金。

    尚止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黄金!”

    顾淮:“……”

    “我竟然忘了黄金。”尚止还是板着脸,但语气中透出了极大的懊恼。他看着面前虽说秩序井然,但却绝对谈不上舒适的书院内住满的人,“……我们需要大笔的银两,清理所有受损的房屋,让他们尽快地回到原来的住所。”

    “之前我探查过这笔黄金……”尚止慎重地开口,“若没有出现差错,这笔黄金部分在西南王府,部分在泰安候的大营之中。”

    “这两人有来往?”顾淮微微讶异,之前尚止的来信中并无提及。

    “他们似乎相互牵制着。”尚止说着牵起顾淮的手往总督府走,托那千名士兵的福,现在的大街上已经干净利落许多,很多民居也慢慢地清理了出来。

    一切似乎开始慢慢地恢复了秩序,顾淮将朝廷拨付账款的账册拿了出来,尚止看着上面寥寥的一行字——一万两白银后,脸瞬间黑透了。

    他慢慢地放下账册,一时之间竟觉得十分疲惫。

    顾淮感受到对方的沮丧,又顺了顺尚止的头发,“我已筹得五十万两白银,出去购置粮食后仍有四十万两,应当能一解燃眉之急。”

    他顿了一顿,“我们可以让那些身体尚且康健的百姓恢复日常生息,光靠我们不可能还他们一个完好的丽山城的。”

    尚止紧紧地握住那份账册,在华京十数年,他从没有一刻如此觉得,疼他宠他的皇伯父是一名多么令人失望的君王。

    他回望身后,一瞬间有些迷茫,这个王朝还能坚持多久?

    大抵是丽山城内弥漫的哀伤气息令尚止都不由自主地有了些许悲古伤今的情绪,反倒是往日情绪较为波动的顾淮直接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要作这幅样子了。咱们得想法子弄到银子来。”

    尚止收回了心神,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俯在顾淮耳边说了些话,顾淮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立马便同意了对方的意见。

    除夕之夜,顾淮作为云贵新任总督直接开放了总督府的粮仓,将尚止之前搜刮剩下的一些细碎都整理出来,和自己带来的粮食一起,让那千人士兵中的伙夫直接做了大锅菜,给窝在各大难民安置所的难民们送了过去。

    丽山城人口并不多,尚且不到五万,比起泰安候大营内的三十万军队不过是小菜一碟。

    在丽山城好不容易燃起了些末年味时,尚止和顾淮带着一干暗卫却疾驰到了数里外的泰安候大营。

    比起丽山城寒酸的万人大锅菜,泰安候大营今日却是难得的喜庆张扬,菜席上有菜有肉,比起数里之外的难民,他们仿佛身在天堂。

    尚止看了看聚集在大营中间的数十万大军,十分蔚然壮观,这幅景象却只是在顾淮一行人眼中匆匆略过,很快,他们数十人在万名士兵喝酒喧哗声的掩饰下,直接潜入到了大营后方。

    尚止潜入大营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熟门熟路得很,怀里揣了顾淮这个拖油瓶行动依旧十分迅速,带着一溜暗卫直接深入后方。

    他朝着暗卫们比划了一下,众人立即分散开来,各司其职守在了不同的方位处。而尚止则抱着顾淮,直接绕到了无人处,潜入了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在泰安候的大营之中并不起眼,周围同样的屋舍比比皆是,尚止会注意到它纯属意外。

    泰安候大营因为是长期驻扎的营寨,故而有许多固定的房屋,并非全部都是营帐。这些固定的屋舍一般都是用来安置粮草等物的,只有这间屋子,尚止观察后发现其中并没有放置粮草,经过多日的蹲守,他才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尚止悄悄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窗户,手法十分利落,一看便知是老手了。顾淮想到以前尚止无数次潜入自己的住处、书房等地后,不由地嘴角微抽。

    许是除夕夜的原因,这里守备的士兵比往日懒散许多,几个人还喝着小酒唱着曲儿。尚止很快就钻了进去,然后一路通行无阻地钻进屋内,带着顾淮悄悄地打开了一处隐藏在地下的密道。

    刚挪动机关打开密道口,尚止便听到了门外似乎有人来了,立即拉着顾淮往密道深处走,进了一处空间后,二人躲在了里面的一处遮掩物后面。

    外面的来人似乎不止一个,二人立即屏住了呼吸。

    声音越来越近。

    “王爷,您今日前来,想必是心中有盘算了吧?”泰安候的声音突然想起,尚止不由得一震。

    随即另一人的声音立即接过,“侯爷,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你心中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哦?这么看来,我与王爷,倒是心有灵犀。”

    “本王可不欲与你多话,本王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黄金。”

    黄金!顾淮耳朵微微一动。

    “王爷,看您倒是会说笑。什么黄金?哪来的属于您的黄金?”

    “哼,倒是会装蒜。卫国公府里那小子,若不是本王的宝贝女儿提点,他能为侯爷的大业添砖加瓦?倒是本王的女儿争气,两千两黄金到手,侯爷所求不是完成了大半?”

    “王爷这话倒是说得好笑,我也是奇了怪了,东安郡主与我那外孙一言不合便要和离,我那外孙不慎进了大牢,还不是为了黄金事。你女儿倒好,便不求共患难了,和离后把我那外孙尚未搬出的黄金千里迢迢运到西南王府供给外家,这我还真看不懂了。”

    “那是我女儿的嫁妆,和离后搬回娘家有何不妥?”

    “那么我外孙为我挣的金子,你现在要来分一杯羹,可就是大大的不妥了!”

    “你!泰安候,本王今日可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那也好,本将军今日也不是来和你动嘴皮子的。”

    顾淮和尚止二人便听到外头似乎争执了起来,不过数息之后,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响起,接着便是倒地的声音。

    泰安候的声音无比阴冷,“王爷既然这么喜欢金子,便留在此处与金子相会,最是再合您心意不过了,稍些时候,末将再送一位王爷来与您相聚!”

    他的话落,尚止二人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只有单独一人的脚步远去的声音,最后声音彻底消失在二人耳边。

    尚止谨慎地微微探出身体,果然泰安候已离开了密室,密室的地上躺着一人,正是尚止前段时间严密监控的对象之一,西南王。

    顾淮却是在慢慢消化刚才二人那番对话中的信息,自然也猜到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尚止蹲下身探了对方的鼻息,然后摇了摇头。

    西南王。顾淮想起当初自己利用东安郡主搅乱二房局势的作法,直接导致了东安郡主和顾瑀的和离,现在想来,原来当初作局的自己,其实也不过身在局中。

    但此刻令二人在意甚至心惊的是,泰安候想要完成的大业,莫非……还有刚才泰安候口中的王爷,大约便是尚止这位再尊贵无比的睿亲王,听泰安候的口气,绝对不是要对尚止行什么好事情。

    顾淮径直走到四周的那些箱子处,慢慢地打开来,一股令人炫目的金色光芒折耀而出。

    他依次打开了密室内十数个箱子,里面无一例外都是,都是满满的黄金。

    尚止也是第一次完全看到这些金子,此时他内心十分凝重,“这么多黄金……”

    “泰安候究竟想干嘛?”

    正当二人想着是否要依照原计划偷取金子时,外面似乎突然间爆发了什么事情一般,隔着厚重的土地都感受到了外面的喧闹。顾淮心下一动,“偷?”

    “偷!”

    数十名暗卫被紧急召了进来,外面的守备被直接打晕,几十个人非常不客气地将箱子内的黄金拿大麻袋装走,尽数搬了个一干二净后,还十分恶劣地往箱子里头填石头,再往石头上面铺一层金砖,掩盖住了下面的石头。

    第1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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