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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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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人渣 作者:玺三声

    第21节

    杨茹暮自认为活得可悲而下贱,这个念头数十年如一日告诫他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门不当户不对还敢谈感情那就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现在却突然有一个豁然开朗的机会隔空出世,只要他打开门,就能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有多在乎你,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仔细想想,他都暗示你多少回了?

    所以,快伸出手吧……一个声音这么说,你看你还不快过来,你不高兴?

    杨茹暮手刚抬起,又如触电般缩回去。

    他嘴角微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想跟傅玖在一起的。

    太迟了,他不要了。

    他不要了。

    抱歉,他感觉不到傅玖的感情,一丁点都感觉不到。

    说傅玖爱他吧,他却受了那么多的罪,从一开始有变态来他家纵火,到后来某些人挂着他的皮卖猪狗不如的勾当,那时候傅玖在哪儿?

    他怎么老觉得傅玖对他有杀心呢?

    傅玖要是肯关心他,哪怕只需要一点点,哪会不知道他完全接受不了这种肮脏龌蹉的地下勾当,尽管他大半辈子混迹于中,可以前又多无奈,重来一次他就有多忍受不了又一次将他与这些事情混为一谈。

    眼泪坠在下巴尖,杨茹暮头抵着墙,人大概就是如此,什么都没有时只好拼了命的幻想,等美梦成真,又非要找出蛛丝马迹来反复验证,然后突然发现,所有的证据统统站不住脚,说不定……这只不过是别人满含恶意的陷阱。

    这个陷阱,以贪心命名。

    梦这种东西,晚上想一想就好了,要是当真了,那可不就成了精神病!

    他安安分分兴许还能过上安稳日子,犯上作乱迟早自讨苦吃,最后……又会沦落成从前那样的境地。他要是一个人那还罢了,可他实在舍不得有一天他辛辛苦苦亲手养大的杨翊泞,又会用那么厌恶的眼神看他。

    所以,杨茹暮想不通冰清玉洁的傅玖怎么会用婚姻来做这场骗局的筹码,不怕反惹一身骚吗?杨茹暮将户口本抓在手上往楼下走,刚搭上扶梯,又转回来将那条织好的围巾一并带上。

    要是谈不拢,杨茹暮也不打算让傅玖好过。

    他将东西装进礼品袋,开车往他唯一知道的傅玖那个贼窝赶。

    “……傅玖?”路上杨茹暮给傅玖打电话。

    “嗯,什么事?”

    “……我,你,那个”,傅玖怎么能那么平静?杨茹暮不确定地咬着下唇,突然就想恶心一下对方,“……老公?”

    傅玖似乎愣了一会儿,而后带着笑意地“嗯”了一声,语气比刚才轻快了不少,“你想清楚了?”

    什么?现在轮到杨茹暮傻眼了,这跟他原本预期的不一致啊,难道傅玖是真心的?可杨茹暮觉得他浑身上下有哪里值得傅玖喜欢?人家是出生的时候脑子被夹傻了才看得上他!

    所有不平等不般配的爱恋,不过是一场互相折磨的诅咒。

    杨茹暮深吸了口气将电话挂断,才忍住满腹的毒舌。

    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破口大骂了。

    他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可能跟大多数人都不合拍,所以他的感情就不值得被人尊重吗?是不是玩弄他比从别的人那里获得的快-感更多一些?

    难怪傅玖现在都不怎么搭理姜冼了,因为他比姜冼更好玩,是这样吗?杨茹暮气得差点闯红灯,他知道他在这些人眼里恐怕是透明的,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异常好懂,所以弱点跟致命伤很容易就被拿捏住了。

    姜冼对付他只用钱就行了,可惜现在的他不领情,所以姜冼换了亲情攻势,杨茹暮就又被下了套。尽管他俩见面总吵架,但杨茹暮的态度没那么强硬,这一点,姜冼看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上门找虐,又不是欠揍。

    至于傅玖,居然那么下得起血本都敢跟他结婚,想必肯定知道他就吃这一套,简直丧心病狂,杨茹暮还就要跟这人离婚,他倒是要看看傅玖到底安得什么心!

    杨茹暮忽略心里那点若有若无的舍不得,冷静地分析最后一个人:杨祺陵。

    他弟他还不了解,杨祺陵小时候干了坏事老爱诬陷他,但大了以后却是个说一不二的。

    杨茹暮想着想着就又加大了马力,眼看着离傅玖家只差一点点路程,他却又迷路了,这种八卦阵好像是专门拿来防他这种小老鼠的,杨茹暮气愤地打算硬闯,前头的转弯处却突然多了个人影。

    傅玖手插兜踱步而来,眉眼淡淡。

    撞死他吧!杨茹暮紧踩油门,闭着眼就想冲过去,可最终却还是停在傅玖面前。

    杨茹暮将那只关键时刻出卖他的脚从刹车上挪下来,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傅玖从车前面绕过来,打开车门俯身亲吻杨茹暮的眉心,手握住杨茹暮十指轻轻摸搓,双眼扫过对方脖颈上的红印时眼色不善,傅玖压下盛火,放缓语调说:“手怎么这么凉?”

    难道他要坦白说他刚才就是想撞死傅玖吗?杨茹暮整个人都僵住了,只好躲开傅玖朝副驾驶的位置上爬。

    等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分配好座位重新上路,杨茹暮都吓得连安全带都是傅玖给他扣上的。

    犯罪未遂也叫犯罪,杨茹暮将装有户口本的袋子抱怀里,半天神不守舍。他发现他根本下不去手,如果这种情况长此下去,这代表着他在傅玖面前,永远处于弱势。

    这可不是杨茹暮愿意看到的,他咬了咬唇,下定决心开口,“傅玖,我有话跟你说。”

    “你是来求和还是别的?”傅玖伸手过来,见杨茹暮再次躲开他,表情多了点迟疑,“到了再说吧。”

    杨茹暮嘴开合了几下,最后还是识趣地闭上,他突然想起上次他和傅玖冷战时的遭遇,傅玖就这么将他丢下扬长而去……那时他说了什么?

    他好像是隐晦地提过离婚的事,如果他是傅玖,面对这种要求,也一定气得不行,杨茹暮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小甜蜜,粉色的气泡徐徐升上半空,然后猝不及防地碎成粉末。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它破裂成几滴眼泪,砸在地面。

    杨茹暮捏紧拳头,傅玖怎么可能喜欢他?别做梦了!

    他一点都看不透傅玖,这个人就如大兴安岭里最与众不同的一棵参天古木,抑或是佛灯古刹下宝光端相的石雕,看着温煦尔雅,走近一看,却是冷的。

    虽然杨茹暮下意识地感觉,如果他再跟傅玖提离婚,他一定会倒霉透顶,但杨茹暮还是要将这件事说清楚。

    傅玖能这么偷偷摸摸的将户口本给他改了,总有一天,也会不清不楚的一脚踹了他。

    这种不安定的恐惧感战胜了一切可有可无的感动因素,等车一开进车库,杨茹暮就从座位上跳下来,往大门走。

    “杨翊泞!”杨茹暮现在只想将杨翊泞抱走,然后离开这座城市,安定好之后再卷土重来,否则把柄一直握在傅玖手上,杨茹暮还没发大招,人就已经矮了一截。

    他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看到杨翊泞,他的喊声在空空荡荡的回廊上回荡,却得不到一点回应。杨茹暮都快急死了,下楼的时候绊了一脚,差点滚下来,失落之后是越发深刻的自卑情结,他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杨翊泞在哪?”

    傅玖原本靠着墙静默地看着他,见状身形一动,走上来似乎想说点什么。

    “杨翊泞呢?”隔着三四节台阶,杨茹暮正好对上傅玖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以平视的角度观察傅玖。傅玖面上的冷漠令杨茹暮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他气愤难当,忍不住抓住傅玖的衣领质问,“你把他藏哪里了?”

    傅玖任他抓着,灰蓝的瞳孔绽出零星墨绿色的光泽,似在强行压制过激的情绪,“你还知道他姓杨?”

    “反正他不姓傅,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安排,把杨翊泞交出来,否则我可以起诉你!”

    “你跟杨祺陵什么关系,他的儿子轮得到你来养?”傅玖突然扯开杨茹暮的衣服,压着怒气的瞳孔似有鬼火一闪而过,“你敢不敢告诉我,你今天跟杨祺陵出去只是扫了个墓那么简单?”

    “你跟踪我?那你还问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杨茹暮松开揪着傅玖领口的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衣服,他脖子后还有流氓留下的掐痕,傅玖的口气不像是知道这件事,这误会可大了,杨茹暮慌张地退后半步,又被傅玖扯着后腰拎了回来,杨茹暮见怎么都躲不开,索性将胸膛里的怨气发泄个够,“你什么都不懂,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快把他交出来,我不欠你什么,你也没资格管我的事!”

    傅玖深吸了口气,沉声说:“你说什么?”他将杨茹暮一直搭在手腕上的礼袋拽过来,翻开来一看,里头除了本户口本,还有一条灰色的围巾,傅玖的表情略微缓和,“你是我老婆,我怎么没资格管你?”

    杨茹暮从傅玖拿过袋子时就在发抖,这时听傅玖亲口承认,瞬间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哪怕早个一两天,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何况他还把那条围巾也拿出来了,他跟傅玖算是完了,“不可能的,我没想过跟你在一起,你这是,你……”

    “是吗?”傅玖抿唇,提着袋子跨过杨茹暮,“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杨茹暮退开两步扶着栏杆,转身看着傅玖往楼上走,“我很抱歉,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离了比较好,我……”

    “好了!离了后你什么打算,跟别人走到一块儿?”

    “你想怎么样?”杨茹暮跟上前去,他怎么觉得傅玖是在拿杨祺陵威胁他?

    傅玖停下脚步,突然话锋一转,“你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复杂,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有感情,也会伤心,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魅力,甚至只不过走开一会儿,我老婆就快被别人骗走了,你说呢?”

    杨茹暮抓着扶梯的手一紧,他使劲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个就快要妥协的念头甩出去。

    没那么简单,我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可以说,杨茹暮对傅玖的喜爱建立在见不得光的灰色地带,这意味着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杨茹暮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傅玖的温暖,他以为他在疯狂地报复傅玖,破坏傅玖的家庭,这种时候他才能游刃有余斗志昂扬,一旦他们的地位转变,行为合法化,杨茹暮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变得患得患失,“跟着你,我没有安全感,你放过我吧。我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我刚才还打算……”

    “这世上对好坏的定义本就模棱两可,这些并不重要。幸福没那么可怕,它不过是三句话——有一个人你可以去爱,有一件事你可以去想,有一种东西你可以握在手中,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

    “不是的!我只是试图说服你。你不怕吗?说不定哪一天我一不小心就……算了,我不想多说什么。”杨茹暮低下头盯着鞋尖,砖红色的地板上沾满泥土和碎叶,全是他搞出来的,要是他家被傅玖弄成这样,老早被他扫出去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答应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在此之前,你不先看看结婚证?”傅玖拉过杨茹暮的手,一起往楼上走。

    杨茹暮松了口气,跟在傅玖身后。

    果然有什么别有病,一听他有毛病,别人立马松口了,早知道傅玖那么怕死,他就应该带把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亮出来,杨茹暮皱起眉头,虽然这么想,但总觉得不靠谱。

    傅玖怕死?

    真是细思恐极!

    杨茹暮被傅玖带进一间复式卧室,分内外两室,外间像个小客厅,内门开在落地窗旁,墙角有个倒吊的曳地兰花,于一派纯白的装饰中装点俏丽。

    傅玖将他按坐在沙发上,“我去拿,你等会儿。”

    杨茹暮坐的位置刚好对着窗,他听着傅玖的脚步声从背后一路远去,角度和方向都有点不对,杨茹暮猛然回过头,正好看到傅玖将外门锁上的动作,他慌张地站起来,“不是……不是去拿证明吗?”

    傅玖“呵”了一声,“我突然忘了……”他这么说着,原本投射在侧脸上的阳光突然暗了下去,使得他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模样。

    既阴森,又可怖。

    “什、什么?”杨茹暮眼看着傅玖一步步逼近,只能无措地往后退,最后撞在玻璃窗上,冰冷的窗面激得他忍不住蜷缩起来,风扬起纯白的帘布,一起一伏之间,他整个身躯都罩在白纱里头,如同礼堂里穿着婚纱的新娘……

    什么!杨茹暮颤抖着想从里头脱身而去,隔着这块透白的纱绢,他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强势地拥住他,并低下头精准地吻住他的唇。

    “我差点忘了,这么多年,你可是一次都没履行你的义务,作为一个妻子的义务。”

    杨茹暮瞪大眼,“你说谎,你上次你……呃唔……你放开,你、你答应过我的!”

    “承诺有时候是有前提的,你都不以身作则,怎么好意思要求我?”

    杨茹暮好不容易挣开傅玖,“你……我,你有一次晚上你明明……反正你不能再动我!”那种事真是一点都说不出口,他都为此撞过墙。

    傅玖轻柔地掀开杨茹暮身上的“盖头”,“如果我说那只是手指,你信吗?”

    “你!”杨茹暮搡开傅玖往外走,“你快把杨翊泞还给我!”

    “他不在我这。”傅玖抱臂盯着杨茹暮的后颈,微蹙起眉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杨茹暮红着眼转头,“不合适就不应该捆在一起,把我儿子还我,然后我们各自一方。”

    “我只希望你对我尽点义务。”傅玖扛起杨茹暮往里走。

    “你休想!你不能……”

    ☆、错了

    落在耳旁的喘-息声时轻时重,杨茹暮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白光,然后从其中突然滋生出一颗颗暗黑色质粒,脑海瞬时一阵发懵,他忍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他独自站在姜冼家里,身上穿着短衬短裤,手中提着一袋垃圾,正往门口走。

    除了那扇门以及手中的垃圾,那些无关紧要的陈设在他眼里,就像毕加索画笔下的抽象概念,它们固执地静止着,连个具体的形象都没留下。

    他应该是陷在自己某一段回忆里,这段回忆久远弥存,甚至不真实的就像个梦,有时候杨茹暮甚至怀疑那一天发生的事,会不会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但现在他不必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它彻底成了他的梦,他现在就走在它的世界里,杨茹暮暗想。

    在这个梦里,他提着垃圾出门,往小区的集污箱走,那只绿油油的塑料箱就放在侧门西面的拐角处,杨茹暮按部就班地将垃圾袋扔进去,抬手时掌指关节蹭到了箱口甜腻腻的饮料污渍,杨茹暮皱了下眉,将两只手背在后面往回走。

    这一天的黄昏于以往相比没什么不同,一只蓝黄瞳孔的乳白□□咪从桂树上跳下来,如往常一样拿毛绒绒的尾巴扫过他的脚踝,然后毫无留恋地跃上栅栏,一溜烟跑了。

    杨茹暮顺着它逃走的方向看过去,铁蔷薇色的栅栏尽头,傅玖靠在车上,眯着眼不知看了他多久。

    杨茹暮条件反射地往身后看,萍翠的道路四通八达,光从远处照过来,余热烤得人浑身不舒爽,在这样一个烦闷的季节,这条步行道上除了他,空空如也。

    傅玖在看什么?姜冼出差了不在这里。他们不是通过电话吗?

    杨茹暮疑惑地回过头,见傅玖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他有点不自在地走上前去,然而,靠得越近他越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直觉,终于,在他离傅玖一步之隔时,杨茹暮站住了。

    「你找姜冼吗?他出差了。」

    杨茹暮微扬着脑袋,他和傅玖就差一个头,平视时他正好对着傅玖洁白色衬衣上的第二个纽扣。

    「我不找他,我找你。」傅玖一手插兜靠上前,另一只手顺势落在杨茹暮的侧脸上。

    傅玖干爽的指尖顺着他的轮廓自上而下一寸寸地抚摩,食指蹭过耳垂,甚至轻轻弹动了一下,这一下不仅带来一股燥热的心跳,还有淡淡的酒香。

    傅玖喝醉了,他并不清醒。

    杨茹暮瞪大眼后退一步。

    「你喝醉了?」

    傅玖微垂着头睨着他,原本插兜里的手突然伸过来挽着他的腰肢将他重新扯了回来。

    「我很清醒。」

    傅玖说着一手困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脖子,凑过脸来就打算亲吻他。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什么名字?你现在,你立马告诉我!」

    太奇怪了,这么多年了他和傅玖之间甚至连一点交情都谈不上,傅玖怎么……回事?这幸福来得太诡异杨茹暮完全不相信,他惊慌失措地想伸手推开傅玖,可不知是因为刚倒完垃圾手太脏根本不好意思伸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杨茹暮发现他的双手完全使不上力,手腕处更是一阵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捆绑在身后,他费了好大劲也挣脱不开,只能无助地交握着。

    「你叫杨……」

    庆幸的是,傅玖刚碰上他的唇,突然如梦初醒般松开他。

    光照在傅玖身上,这人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滚落下几滴冷汗,杨茹暮回过神看过去时,傅玖皱着眉的脸廓异常的疲惫。

    「抱歉,我喝多了。我以为你是他,我总幻想你是他,我……我很抱歉!」

    傅玖握拳抵着唇,灰蓝色的瞳孔那么情深意重。

    可这个人却说:他很抱歉,他认错人了!

    傅玖将他想成谁了?

    姜冼吗?

    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尖锐的碎渣飞溅出来,从杨茹暮穿着拖鞋的脚踝上刮擦过去,真疼!

    这时,突然凭空出现一大片白雾,潮湿的气体浓得已经凝成了水滴,一滴滴流走于他的全身,杨茹暮丝毫没感到清凉,只觉得黏糊糊的难受得不行。

    然后雾气退去,他似乎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场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清脆的,还带着点淡淡的紧张。

    「你找姜冼吗?他出差了。」

    这回不等把话说完,杨茹暮立马闭上嘴转身跑开,他眼里带着快夺眶而出的泪,只想离开这个见鬼的傅玖,可场景重演,不仅他的心态变了,连被他甩身后的傅玖也变了。

    「跑什么?」

    比之前更势在必得的手掌又将他抓了回来,这一回直接将他按倒在前车盖上,杨茹暮的双手依旧动弹不得,指节撞在身-下冰冷坚固的物体上,疼得他浑身一哆嗦。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认错了!你会后悔的!」

    他愤怒地呐喊,本想硬气一回,可一对上傅玖那个疼惜的眼神,突然委屈地泪流满面。

    「我没认错过人,一次都没有。」傅玖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发梢、唇瓣。

    「呜!不是我!你……啊你放过我吧!」

    杨茹暮抬脚踹他,尾椎股的位置突然传过来一阵酸胀酥麻的触感,谈不上痛也谈不上爽,他却觉得他最后一片领土也被别人夺走了,他马上就要沦落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杨茹暮猛地僵住了。

    然后是抑郁到极点的冷汗。

    很奇怪,一个梦他居然也做的这么不称心如意,这么坎坷艰难。

    「你、你放过我吧!」

    有汗水滴进杨茹暮的眼睛,他感到一阵刺痛,随后有湿腻腻的舌头舔过他的眼睑,杨茹暮再睁开眼,他一度以为他就要瞎了。

    将他强行压制在这里的哪里是人!

    那是一条龙。

    它银色的鳞片被夕阳染成了国色,经络分明的爪子禁锢着他的腰身,见他似乎又想逃跑,它亮出尖锐的利爪,似要将他开膛破肚。

    「吃人了!快逃啊,龙要吃人了!」

    远处是战火离乱的争纷,惊慌逃窜的人群,而伏在他身上这条神秘而高贵的生物,用它深远的清吟安抚着他,它银灰色的瞳孔如此特别,里头的目光,相当温柔。

    ……那个目光,刚柔到,令人想哭。

    ……唔你!杨茹暮被腰上的剧痛彻底唤醒,一睁开眼,那尚存一息生机的噩梦顷刻间灰飞烟灭,视线由朦胧到清晰只过了几秒钟,他的痛觉神经却以光速的效率将全身的情况法象递增地传输给大脑,他发现他不仅腰疼,他全身都疼。

    他光裸的身体示弱般背靠着傅玖的胸膛,杨茹暮看不到傅玖的脸,他的视线平对着前方的壁橱,傅玖一手搂着他,一手从后方伸过来,拉开衣橱拿睡衣。

    橱柜里挂着一整排的浅系睡衣,傅玖的手越过左手边小号的衣服,直接从右边拿了两套大号的出来。

    “你干什么?”杨茹暮脑子里其实一片空白,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他艰难地伸手搭在傅玖肌理分明的手臂上,两条不同的手臂交相映辉,一个苍白如梦影一个莹润如美玉。

    “醒了?”傅玖低沉地笑了,懒散的语调彰显他得偿所愿地餍足,“我喜欢你穿我的。”

    “……你滚吧!”杨茹暮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上次穿傅玖衣服的那个场景,被阴了一次的屈辱感使得他用尽全力恨声回呛,可听在另一个人耳里,虚弱得就像春雨后刚落地的小奶猫,明明萌得要死,却以为自己威武凶悍。

    傅玖忍不住俯身亲吻这只可爱的小猫,每当他吻住这小东西软软的脖子,对方就会乖乖地软化,羞涩一如半开的清菡,傅玖心情极佳地重新拿了件小号的睡衣,“好了,不生气,我听你的!”

    这种让步使得杨茹暮削减了几分敌意,可等傅玖伺候他穿好衣裤坐在沙发上时,杨茹暮却感到心里那份仇恨不减反增。太合身了,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而且那个衣橱里的衣服不像是最近才准备好的,可见傅玖早就蓄谋已久,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这个贱人!

    杨茹暮垂下头,除却手背上多了的吻痕,以及手腕处红艳艳的捆痕,他看到他交叠于膝的双手依旧苍白。然后视线往下延伸,脚踝处淡青色的血管旁是几个新鲜的指痕,那双犯罪的手一定骨节分明,修长优雅,“我想回家。”他轻声说。

    傅玖挽着杨茹暮的腰给他吹头发,闻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拨弄着这小东西的发丝。

    “我想我儿子。”杨茹暮提高音量。

    从指缝间滑落的乌发细细软软的,没几下就干了,傅玖放下吹风机,如刀锋斜飞的眉稍微扬,“看你表现。”

    这个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将杨茹暮心中的怒火全点燃了,“你还想我怎么表现?你说的那个义务我也完成了,能离婚了吗?”

    “义务之所以称为义务,就是因为它的期限是一辈子,同样的,它的履行对象也只能是某个特定的人。”傅玖双手抱着杨茹暮的腰,将下巴抵在他老婆细瘦的肩上,“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还能给别人尽义务吗?”

    “你这个……人!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否则你迟早会后悔的!”杨茹暮气红了眼,双手着急地想要掰开傅玖圈在他腰上的罗汉手,力量角逐的过程持续了没一会儿,最终毫无悬念的以杨茹暮惨淡落败放下帷幕。

    杨茹暮的双手被傅玖牢牢抓在手心,傅玖含着他的耳垂轻轻吮-吸,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掷地有声,“那也没办法了,婚姻这种东西就像一道选择题,再填上答案之前你有无数选择,可你还是选择了我,并决定这一回珍重地用上签字笔,而且你郑重许诺,你这一生一世都不涂改不抛弃……”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杨茹暮完全听不下去了,“怎么还成了我强迫你了!那我现在后悔了我们还是分开吧行不行?”

    “杨翊泞归我,你同意我们就分开。”

    “凭什么?”杨茹暮气得一口咬上傅玖的手臂,眼里又开始冒水汽,“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怎么就成了你的了,这便宜你占得也太便宜了点,你好厚的脸皮不怕折寿吗?”

    “你看,选择权在你,我可一直都是弱势群体。”傅玖任这小东西折腾,那几下跟舔的没区别,他在对方腰上轻捏了捏,“怎么跟猫似的,打不过还咬人,还哭。”

    “你……”杨茹暮气弱地瘫靠在傅玖怀里,“我、我不接受这种比喻!”刚才这个贱人突然袭击他的侧腰,酸麻的疼痛瞬间抽空了他的战斗力,杨茹暮怀疑他的肾脏都快被傅玖掐出血了,“你才是禽兽,我是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你说的没错,但你口中的这个禽兽,是个有故事的禽兽。”傅玖亲了亲杨茹暮脑后的发旋,掌心向下不轻不重地给媳妇按摩。

    “我不想听。”

    傅玖边拿下唇摩搓着杨茹暮的后颈边低沉地笑,“你会喜欢的。”

    “从前有一个禽兽族,那里的每一个禽兽都想脱离纲目成为人类,千万年间无数禽兽踏破铁鞋都遍寻不见修炼成人的办法,它们开始躁动不安,血-腥暴-力。终于,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它们捡到了……”

    “什么?”

    “一个人。它们捡到一个人。”傅玖意味不明地看着杨茹暮,眼里满含笑意。

    “然后呢?”

    “晚上想吃什么?”傅玖站起来往门外走,“你这一天光拿我滋补可不够。”

    “你这贱人!”杨茹暮气得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傅玖手搭在门把上,听到这个新鲜的名词终于回头睨了眼杨茹暮,“你又猜对了,这个禽兽就是因为玷-污了人类,才由禽兽破格升级为贱人。”

    “你滚吧!”

    “你乖乖等我,晚上我讲故事给你听。”傅玖说着将门锁上,隔着一层木板,他原本轻松的笑意收敛了起来,傅玖背靠着楼梯口的扶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谈判

    门关上的瞬间,整个空间顿时变得一派静谧,杨茹暮轻吁了口气蜷起躯体,同窗外被风吹得诚惶诚恐的新叶一起瑟瑟发抖。他如同一朵本应开在夏日的素菡,阴差阳错之下,落进了冬日的怀抱里,他在它的冰潭里挣扎,求饶,嚎啕大哭,可它却对他说:你过来,再近一点,让我看看你。

    豆大的冷汗衬得杨茹暮的脸苍白得不像话,无论是情-潮后的虚弱还是噩梦后的疲惫,都正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加剧他的抑郁。

    从灵魂深处爆裂开的疼痛将他拉扯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废墟里,杨茹暮紧张地大睁着眼,入目的却是一片看不到光的虚妄。

    他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了!

    猝不及防的黑矇令杨茹暮惊恐地只想大声喊叫,可喉咙里的呐喊刚涌至口咽,他吃惊地发现他居然连张口都困难。

    失明、失语……接下来就是失聪。

    他感到他的心脏又急又重地跳动着撞在胸廓上,这种触觉如此鲜明,而本该听到心跳声的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快疯了!

    如被人抽了脊梁骨的幻痛压迫着杨茹暮快要爆炸的脑袋,他难受地不断挣扎,恍惚之间,杨茹暮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头顶上方砸过来——

    他惶恐地摸索着爬起来,中途被沙发上的靠垫绊了一脚,摔下去时他慌忙扯住其中一角,半吊在半空中的姿势改变了他腰部的承重,越发加剧那种难以启齿的酸痛感,杨茹暮一个没忍住手一软摔了下去。

    “嘭”得一声响动之后,杨茹暮捂着撞疼的脑袋滚落到地板上,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连地板上铺着的羊绒毯都无法缓冲他的疼痛。

    “……呜”,他倒吸一口冷气,从喉咙里吐出一个音,即这个单调虚弱的音节之后,杨茹暮总算恢复了点神志。

    他能发出声音了?柳暗花明的曙光使得他又萌生求生的意念,杨茹暮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深呼吸,放轻松,你只是太紧张了,你会没事的!

    这样反复暗示了好一会儿,他尝试着开口说话:“……我?”

    熟悉的声线撞进鼓膜里,三分低柔,七分忧郁。

    杨茹暮捂着眼睛轻轻地笑,这一回,他听到了他自己的笑声。

    他听到了。

    他又能说话了!

    重度抑郁引发的一过性功能障碍正在慢慢恢复,他将并拢的十指张开,试着从眼睑上挪下来,有柔柔的光从侧前方投射过来,映在他安静沉睡的双眼上,杨茹暮能感受到那种黄澄澄的温度,却突然有点害怕。他咬了下嘴唇,犹豫着缓缓地,缓缓地眨了下眼,又飞快地合上。

    随后他又悄悄掀起眼皮,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透过这条眼缝看外面的世界,那场景朦胧模糊好似带着湿漉漉的雾气,然后过了一瞬,整个画面如一轮雨刷静静划过,然后慢慢的,慢慢的,重新还了他一个清晰的视野。

    等视线恢复正常,杨茹暮首先看到的是被他压在下面的那块纯白色地毯,它的绒毛细软温暖,似有若无地搔着他撑在地上的手掌心,没过一会儿,一小股不知从哪吹过来的风想带着它一同飞翔,它无声地摇着头,沉默地抬头看他。

    这个动作如同高频扫过的相机无意中记录下的珍贵画面,在这张影像里,这一小撮绒毛放慢的动作那么温柔。

    杨茹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沦落到只能与一块地毯上的绒毛互相慰籍的地步。

    如实质般劫后余生的委屈席卷而来,杨茹暮痛苦地趴伏在地毯上哭得一败涂地。

    他差点就看不见了,那一刻的恐惧难以名状,沮丧透顶。

    此时,他的脸紧贴着那块他前不久还拿脚踩过的毛毯,纠结在一起的表情异常痛苦,连洁癖症都没心情发作了。在某一瞬间,杨茹暮甚至觉得全天下都排挤他,厌恶他。他憎恨这个世界,不惜最大恶意地诽谤人类,甚至宁愿相信那个关于末日的玛雅预言是真的。

    凭什么只他一个人痛苦,可不可以别那么不公平!

    甚至,同那些不相干的人相比,他尤为乐见傅玖绝望的样子。

    他爱这个人至深,所以才恨得不行。

    他与傅玖之间的渊源,他从前喜欢拿那个“嫖客看上了龟公,于是那只鸭子就悲剧了”的烂梗来自嘲,但现在似乎又如同青蛙变态一样,异化成了另一种版本。

    这种处境令他想起他从前的一件事。

    好多年了,他想起来都还能感受到那种心一下子空了的感觉。

    上小学时他总会路过一个玩偶店,里头有一只纯白色毛发蓬松的泰迪熊,它戴着绅士帽,系着蓝领结,女店主总喜欢将它摆在她的钢琴架上,音符从黑白键倾泻出来时,杨茹暮似乎能感觉到它低垂着脑袋细细地听。

    那时候他觉得,它衣服上一颗扣子,都胜过他活生生的一条命。

    他问女店主,这个布偶卖吗?

    女店主告诉他,如果他拿得出一千块,她就卖。

    这个数字对那个年代的他来说,就跟天文数字似的,毕竟那是个一根冰棍只要五毛钱的年代。他根本听不懂女店主话里的拒绝,虽然对昂贵的价格深表忧虑,但他心算了一下,如果每天省五毛,一年按三百天算的话差不多就是1500,似乎可以!

    五乘以三百确实是一千五,但五毛乘以三百天,却不等于一千五百块钱。

    不知道为什么,当年他掐指一算,硬是得出了这个二逼数字,于是兴高采烈地将吃早饭的钱省下来攒着,那时候他真的觉得,一千块钱是可以买到幸福的。

    但很遗憾,他攒到小学毕业都没能凑足这个钱,于是有一天,他再次路过那个店。

    女店主似乎对他也很无语,后退一步说,如果他真想买让他回家把父母叫过来。

    找家长是肯定不行的,他从来没得到过什么玩具,倒是杨祺陵有,但他稍微碰一下都要被那小霸王揍,大喊大叫骂他不要脸,听多了他对杨祺陵这畜生简直厌恶透顶,哪稀罕碰那家伙的东西,好笑!

    但那种寄人篱下的憋屈感非常强烈,所以他发誓一定要有一件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人说小孩子哪来那么大的自尊心,但杨茹暮却觉得,小孩子的自尊心比大人强多了,那时候梦想一大堆,想要出人头地,想要鲜衣怒马,想要悬壶济世或者仗剑天涯,有数不清的正义与棱角,反倒是年纪大了,就开始不要脸了。

    后来那女店主似乎看他可怜,指指墙角另一个做工并不怎么样的公仔对他说,那个便宜。

    杨茹暮转头看了一眼,心想我才不要。

    ……可当晚,他却还是抱着那个并不怎么样的布偶回了家。

    他将下巴靠在它深棕色的短绒脑袋上,做贼似的一步步挪回房间。

    这是他花自己的钱买的第一个玩具,尽管并不如意,心里那点欣喜还是如气球一样越来越大。

    既然这种情感只是个气球,那肯定有被戳破的一天。他还没高兴几天,他的布偶就被杨祺陵看到了。

    他们争吵,抢夺,撕逼,最终的结果就是:他的布偶,被他母亲剪成一条条扔进垃圾桶里。

    断线的破布碎在垃圾桶旁,还有被踩踏的脏兮兮的棉花。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它断裂的脑袋上棕榈色的眼睛。

    明明假的要死,怎么他觉得它也很伤心呢?

    杨祺陵躲在那只母老虎的背后朝他的方向扮鬼脸,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你看!让你不给我!

    这个洋洋得意的表情如点燃炸药的□□,杨茹暮气得浑身发抖。

    既然你的东西可以不让我碰,我的东西凭什么一定要归你?凭什么我连捡你用过的破烂都没资格,你还要抢我的东西?

    杨茹暮第一次哭得稀里哗啦,心里真是恨不得杀了这对狗母子。

    他那个老娘也许是第一次看他哭得那么委屈,头疼脑热之下居然直接将他拖出家门,大吼着威胁他:再哭一声就不要你了,滚出去!

    这一招怎么就那么管用啊!他的哭声瞬间就止住了。

    他也是那一刻,终于明白,他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大概真的是多余的。

    既然不要他,当初为什么将他生下来,以为他很乐意来吗?

    后来的后来,他长大了。

    他已经忘了那个最初让他心动的雪白色布偶,甚至对这一类的玩具都没什么感觉,可当有一天,他无意间路过儿时那家玩偶店时,当年他买不起的那只玩偶,居然还是那么的有魅力。

    他没在那个地方驻留多久,可能只用了一个余光扫过的时间,几秒钟的事,那一眼他看到不再年轻的女店主手把手的教她女儿弹钢琴,那只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泰迪熊戴着高头圆礼帽,斜倚着钢琴架静静地垂听。

    它还是那么美好,哪怕杨茹暮只花了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它仍然吸引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杨茹暮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千块钱,塞到路旁的流浪汉手里。

    那一刻,他还能感觉到心一下子空下去的疼痛感,只是,他似乎不那么在意它了。

    它的存在,在他心里,逐渐变成了陌路。

    甚至因为它,他间接害死了另一只布偶。

    ……而傅玖,似乎就是他小时候买不起的那只布偶。

    他如果再花下大量心血,势必连本钱都捞不回来。他的本金只有杨翊泞,这小混蛋对他太重要了,他哪里舍得拿出去投资!

    所以,傅玖,再见了,真的再见了。

    想清楚之后,杨茹暮擦干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刚撑起胳膊,后背突然撞上了一堵“墙”。杨茹暮吃惊地转过头,只见傅玖撑着俯卧撑,无声无息地笼罩着他。

    “走开!”杨茹暮讨厌透这个人了,他愤怒地推挪着傅玖,“滚远点,看到你就讨厌!”

    傅玖俯下身轻靠在杨茹暮身上,解开团在手臂上的毛巾给他擦眼泪,“你把眼睛闭上,不就看不到我了。”

    傅玖落在他脸上的力道很是轻柔,杨茹暮瞬间如中了咒语似的僵住,连扯着傅玖衣领的手都发虚了。

    这个男人真的太厉害,好像抓住了他所有的软肋,如果这都是装出来的,那也太可怕了。杨茹暮撇开头,用他自以为冷漠无比的声音警告傅玖,“傅玖!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只有你挑剔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拒绝你的可能?我承认我真的好喜欢你,你满意吗?可是,这是你侮辱我的理由吗?你……滚开!滚!”喊到后面他几乎声嘶力竭。

    他在傅玖乍然惊愕的表情里,掀开对方翻身坐起,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冲到房门口却半天打不开它,他又是砸又是踹,甚至忽略了身体深处的那些不舒服,闹到后面完全没了理智。

    压制已久的躁狂症将他逼成了一个惹人唾弃的疯子,杨茹暮如被困在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幽闭空间,他害怕,他惶恐,他毫无章法地捶击着这个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最终却只能无助地哭泣。

    “呜唔——”骤然下降的失重感之后,是逐渐上升的窒息感,“啊……”,杨茹暮忍不住张口呼吸,却感到嘴里如被倒灌了一大碗炒米线,滑滑溜溜,滚烫潮热,“……唔,我不要我不要”,他摇着头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傅玖闭着眼的侧脸,这人一对长眉微皱,额头上全是隐忍的热汗,情热如潮水般蜂拥而上,铺陈在傅玖不复淡然的耳鬓眼角……

    那么罪欲满满,活色生香。

    傅玖覆在他身上,双手堪称自然地轻拍他的背,哄他时的嗓音低沉温柔,亲吻他的力道却强势又凶悍。

    傅玖含着杨茹暮的唇细细研磨着他的唇线,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微睁开眼。浓长的睫毛配上这样一双清冽神秘的眼,傅玖眼里隐藏着许许多多沸腾的情感,如一滴掉进深潭里的浓墨,正要将别人也染成相同的颜色。

    杨茹暮冷漠地盯着傅玖,直到对方一点点松开咬着他的嘴,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杨茹暮发现不知何时他又重新躺倒在地板上,傅玖双膝夹着他的髋部防止他乱动,杨茹暮抖着唇,“你到底想怎么样?”

    “乖!”傅玖趁杨茹暮不注意,又轻舔了他一下,“你刚才说你喜欢我,你要是骗我的,我可就白高兴了。”

    杨茹暮盯着傅玖朱红色的薄唇有点失神,他从前都不敢多看这个人,不仅是脸,傅玖随便一个动作再配上气质,本身就是无敌的,杨茹暮撇开头,气弱地说:“你放过我吧!”

    傅玖叹了口气,“可我身家性命全在你身上,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吃饭都成问题。”

    “你什么意思?”杨茹暮一下子蒙了,他突然想起不知是姜冼还是orient曾说的话——傅玖财产全转在他老婆名下,对他老婆可好了。

    傅玖无奈地在杨茹暮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现在都靠你养,怎么可能不赖着你?”

    “去你的!我什么时候签过文件?”杨茹暮瞪着眼。

    傅玖忍不住笑出声,“你签的还少吗?”

    “什么?你还真转给我了?你是不是有病?把你那些肮脏的财产转给我你是想我帮你挨子弹吗?”,对付这种心机boy,已经不是讲道理能解决问题的了,杨茹暮气得狠狠地捶了傅玖一拳,“你是不是还给我买保险了?收回去你收回去谁要你那些卫生纸!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这么多年走过来,傅玖自问也算是见多识广,这么猎奇的言论也是头一次听,只好又气又笑地亲了亲他老婆的眉心,“我再歹毒也比不过你可爱!这是我的诚意,不是补偿,更不是胁迫,只要你愿意相信。”

    “我不愿意!”

    “当谈判两方意见不合时,为了不使谈判破裂,有时候需要一些非正式或者说不友善的交流,比如……”傅玖一本正经地将手伸进杨茹暮上衣下摆,“……像这样。”

    “……你,你手拿开!”杨茹暮尽全力想拍开傅玖的手,却被抓着手腕固定住,这种见鬼的怪力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傅玖还游刃有余地拿轮空的手搭在杨茹暮的大腿上,缓缓往上滑……人体大约有206块骨头,639块肌肉,先不论男女老幼,哪怕是两个相同的成年男性之间,居然也有那么大的差距,“你敢再碰我试试?”

    杨茹暮绷紧双腿,他对傅玖这个人已经粉转黑了。

    傅玖将手停在杨茹暮细白的后腰上,看他老婆那个色厉内荏的表情真是稀罕得不得了,“我不敢,我怎么敢?”

    杨茹暮看傅玖那张死不悔改的笑脸真是快气死了,心里已经左勾拳右横扫将对方揍得满地找牙痛哭流涕,可现实却是他处于一面倒的境地,杨茹暮越想越委屈,眼眶瞬间一热,“我就那么好欺负吗?你玩够了没?什么义务什么责任,你懂吗?”

    傅玖噙住他老婆挂在眼角的泪水,“你一口气问我那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这样吧,你问我一个,我答完后你也回答我一个,好不好?”

    杨茹暮冷着脸躲开傅玖的吻,这种流氓简直低级,“你先说。”

    ☆、包容

    “我不敢。”傅玖一脸真诚,并顺势松开钳制他老婆的手。

    或许是傅玖的回答说得太漂亮,到这个时候,杨茹暮已经不那么生气了,他瞥了眼被傅玖勒红的手腕,不知怎的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往上冒,他拿手推着傅玖的脸,“走开!”

    傅玖笑意满满地替杨茹暮拢好散乱的头发,随后爱不释手地拿手指捻着那汉玉般白嫩的小耳垂,“我不敢,你跑了怎么办?”

    耳朵上酥麻的感觉激得杨茹暮一阵阵打颤,他咬着唇微弱地喘了几口,才终于使力拍开傅玖的手。

    “啪——”得一下,傅玖手背上染上一块红印。

    第2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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