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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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冷酷 作者:瞳浩
第6节
莫霄云赶紧拉住愤怒冲上去的冷湖，生怕他一不小心害死宁云。这么多人在场，潇潇泰然自若地对尉迟蔚道：“老娘不会跑，你的手别抖了。”
尉迟蔚不舍地收回了剑。
苍小钟商量道：“这位美丽的姑娘，你解了他身上的蛊好吗？你可以下在我身上，我和他们关系更好，更有威胁的价值……”
尉迟蔚连连赞同道：“快下到他身上吧。”
潇潇又笑了，环顾一圈，把视线落在莫霄云身上，两人视线相碰，就是针锋对麦芒，火气十足。
“哼，莫霄云，我是来问你到底对雨儿做了什么？让她自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莫霄云没理她，宁云眼神再变，苍小钟扑通又跪下了，哭求道：“霄云，求你好好回答她。”
莫霄云只好冷声道：“我不知道，我没捉到她。”
尉迟蔚心里一紧，知道他是怕暮雨回头被罚才这么说的。潇潇看了他一会，嫣然一笑，“别动。”
语毕指尖一动几根银针刺入他身上，莫霄云觉得喉咙一甜，呕出一口血来，尉迟蔚忙扶住他，这一触碰却没了之前的不适。仔细一看那血泛着污黑，还混着蠕动的白虫……一想到这虫子在体内呆了两天，莫霄云又干呕了起来。
潇潇道：“老娘不喜欢欠人情，这算还你的。”
“呕……分明是你种到我身上的！……”
苍小钟紧张地捂住他的嘴求道，“祖宗啊，别惹她了！”
潇潇却认真地问：“那要怎么样才算还了你这个人情呢？”
莫霄云摸不准她要做什么，便道：“你解了宁云身上的蛊。”
他自己说都觉得不可能，潇潇却一口答应了，将一颗乌黑药丸扔进他手中道：“这是诱饵，可将他体内的虫勾出。”
几个人都不敢相信，潇潇接着对莫霄云道：“我走了，这次只是还你的人情！下次见了照样打你！”
她说完就走了，莫霄云也没理她，把手里的药丸给了苍小钟，那条白虫爬出后宁云就陷入昏迷。
尉迟蔚自语道：“都走得这么急。”
冷湖才后知后觉道：“等等！我的情毒还没解啊！啊啊那我怎么办？……”
莫霄云问道：“澹台呢？”
冷湖一时没转过弯来，随口道：“今早收到一个消息衣服都没穿好就走了，也没说是怎么了……不对啊，傻子你在套我话？”
莫霄云表情凝重，只在一边默默站着，莫名有些不安，过了一会突然道：“我要回莫家。”
说完就去收拾行李，他才刚收拾好东西苍小钟照顾宁云躺下，就有人来报告，“少，少主……不好了！刚收到消息前几日彼岸攻打莫家了！”
莫霄云心里咯噔一下，拉住那报信的人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我家怎么样了？！”
“已，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莫家还在死挺，各大门派没有救援的……”
莫霄云失措地放手，那个报信的又想起什么磕磕绊绊道：“对，对了……只有剑圣一人前去援助……”
尉迟蔚身子一震，但很快冷静了下来，对苍小钟道：“这几日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苍小钟脱不开身，只好道：“你们要小心！我这就派苍家的人去。”
莫霄云早跑没影了，从苍家到莫家还要走上几日，他心里已知来大概不及了，可还是怀着一点点希望。
冷湖看着他们都走了，却没有马上去追，而是转到后门偏僻处唤出手下道：“把内外两堂都派去，务必保住莫希！”
手下犹豫道：“可是宫主，您长期不在，如今还偏帮正道，恐怕会引人异议。”
冷湖眼神一冷，怒道：“马上去！谁有意见就杀谁！”
苍家。
“唉，希望莫希大侠不要出事，不然霄云该多伤心啊。”
苍小钟握着宁云的手，直到他们离开才突然记起一件事来。
“对了！那个箫……我是真没听到声音啊！难道是我耳朵不好？”
他再拾起那枝箫来，已经坏了，这件事也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后续的一系列事却应证了他的猜想……
【苍宁篇完】
第十七章 人情冷暖摇剑心
几日兼程赶路，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然而传来的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莫家已经被围的第十天，周围没有一个门派敢伸出援手，全都视而不见。
莫霄云来不及心寒，满脑子都是家里的事。
莫家地处山顶，他到的时候山脚没有一个彼岸的人，整座山原本还有些兽语鸟叫，此时却一片死寂。他心更慌，拔脚就往山顶跑。
沿路也没有一个行人，死气沉沉。
心中的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他远远看到莫家的院门向外大开着，没有守卫，头脑一热就冲了进去。
“娘！”
整个莫家墙头头站满了彼岸穿着黑袍的人，地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的手里还紧握着剑。而最中央只有一道孤傲身影还在不屈地执剑站着，眼神依然淡漠冷傲。
风斜吹起她的白衣，漫起一阵芳馨。
她手里的剑整把没入了面前绿衣女人的胸口，一串血珠顺着透出的剑刃滑落了下来沾满她的右手，血淋淋的。然而彼岸首领的粗口宽刀也贯穿她，几乎要把她的肋骨打穿，她转头朝莫霄云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对方的刀猛得抽了出来。
血狂涌而出，她的身体如飞花离枝，溃然跪倒在地。
“娘！！”
莫霄云冲了过去，颤抖地扶住她身子，莫希一张口就大口大口地呕血，血呛进肺里，艰难地地开口。
“云儿……”
“娘你别说话了！我带你看大夫！……”
莫希的手无力地搭在他手背上，气若游丝，满含着殷殷期望，“不要报仇……切记……卫道……救……”
莫霄云知道她想说的是莫家的家训，其中一条便是：卫道救人，死而后已。
他从小就被教育以卫道助人为己任，十三岁自入江湖，早知人心险恶。常在救人后被反捅，常在帮人后反被拖入泥潭。他不说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伤心，只是选择什么就要承担什么。
莫家因为选择卫道，每一代没有活过三十岁的。因为选择行侠，七十条人命都躺在地上了。
他被称为侠义无双，因为他是大侠，就要承担容忍这些，不能计较。可他现在不明白了，自彼岸之祸来莫家救了那么多人，莫家有难时可有一人来帮他们？可有人真心谢他们？他只知道那之后莫家得到的就只是败落和嘲讽，被人指着后背说离莫家疯子远点。
……他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信仰黯淡，支离破碎。
“我不！”莫霄云恨声道，“这些人不值得我救！让他们死了好了！”
莫希睁大的眼里倒映着他，还想说什么，仅余的神采就散掉了，竟然死不瞑目。
“娘，我……”
“哈哈哈，莫希大英雄……你终于死了……哈哈哈哈……你也会死……”
彼岸大姐颤巍巍地捂着胸口，将她的剑缓缓抽了出来，血顺着指缝往外流，她点住穴道止住流血，笑得浑身发颤。
“姓莫的，你以为你娘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一辈子都没悟出剑道吗？因为她知道她不配当大侠！她不配拿剑！”
莫霄云放开了莫希的手，用沾满血的右手拾起剑，双目已找不到一份理智。
“我杀了你！”
他情绪一激动，越发控制不住内力，大姐冷笑一声，一掌拍在他胸口，分明没用大多力道却把他击飞了出去。莫霄云摔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就咳出血来，感觉五脏都被打碎移位似的，阴阳两股内力交替涌上，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甚至看不清面前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的剑正好掉在自己眼前，想伸手去捡，却怎么也够不到……
“莫希的贱种，本想跟你慢慢玩，不过今天突然很想杀你。”
彼岸首领慢慢地走向他，她手里那把刀就是刚才捅死莫希的那把，只听嗖得一声，她的脚腕被铁索缠住，莫霄云隐约看到了金发，是冷湖。
两人也是一声不吭地对掌，时间停顿了一瞬。
“不自量力！”
下一秒，冷湖同样被轻易地拍了出去，软趴趴地不动弹了，看样也是断了两根肋骨。
冷湖才被打出去，尉迟蔚突然掠出，没管在场的任何人，而是揪住她的衣襟怒道：“我爹呢？你把我爹呢！”
没了平时的温文尔雅。
彼岸大姐头次被人如此接近，反而笑了，是冷笑。
“敢跟我动手？”
随即扬手一巴掌见他摔了出去，尉迟蔚摔清醒了，摸摸右脸满手的血，白皙秀气的脸上被甩出三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个功夫莫霄云颤巍巍地朝他的剑爬了几步，伸手去够，差一点就碰到的时候面前的剑却被踢开了。莫霄云猛地抬头瞪她，眼神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呵，好凶的眼神，这么想你娘就去陪她啊。”
大姐举起刀来，上面莫希的血已经干涸。在场的彼岸中还有几个见过的身影，暮雨，潇潇，明月……都在，心知大姐要杀他，没人敢吭声。
莫霄云丝毫不惧地瞪着她，心道死就死。
然而这一刀却没砍到自己身上，他被尉迟蔚压在身下，手臂一紧将他抱在怀里，大片的血将他的蓝衣裳然黑，血溅到莫霄云错愕的脸上。
“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对不起霄云……对不起……”
莫霄云茫然无措地抬手摸了摸尉迟蔚的脸。
尉迟……哭了？
大姐也怔住了一下，尔后更怒，喝道：“……你给我让开！”
尉迟蔚没等他反应，将他搂得更紧，抵死不放，摇头道：“求求你，别杀他……要杀就杀我吧，不要杀霄云……”
“你给我……”
大姐才要把他拎起，就又听嗖嗖几道风声，一群头戴面具的黑衣人将彼岸密密麻麻围了个水泄不通。
“彼岸，别动莫家。”
大姐冷哼一声，便没理会他们两个，而是看着站在最前的青年：“竟然出动了内外两堂，天魔殿什么时候也会帮正道了？”
“没办法，宫主的命令，当属下的不得不从啊。”
青年举扇一揖，温声笑道：“在下孟回，天魔殿现任总管，大姐头看起来也受了重伤，天魔殿的人可不能白来……”
“哼，我会怕你？”
孟回赔笑：“当然不会，不过在下来的时候在山下看到有澹台府的人，我们何必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呢？”
“澹台府？那个墙头草……”彼岸大姐眼神一冷，但这番打斗她的伤口也又开始流血了，便下令撤退。
“莫霄云，下次没那么好运了。”
莫霄云没理她，尉迟蔚因为流血太多晕倒在他身上，可是手还是紧紧揽在他肩头，把他搂在怀里，生怕他没了似的。莫霄云又是莫名，又是愕然，但自然是感动，抬手给他擦了擦眼角轻声道：“没事了尉迟，她已经走了。”
尉迟蔚紧抓着他的手这才放松，掉进他怀里。
彼岸的人一撤澹台府就来了，却只来了澹台风意一人，他抱起冷湖便要走，莫霄云还没来得及阻止，孟回就挡在他面前笑吟吟道：“澹台府首领好生潇洒，说带走就带走。”
澹台风意冷声道：“他要看大夫，我不会害他……对吧狐狸？”
冷湖奄奄一息地嗯了一声，就缩进他怀里睡了过去。
孟回僵着的手臂停了一会，不甘地放手让他走了，又对莫霄云道：“天魔殿不多呆了，免得给你惹麻烦，莫大侠保重。”
这下所有人都走了，莫家只剩下莫霄云一个人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尉迟蔚，还有满地的尸体。
怎么也没想到，传承了百余年的莫家，历经几番生死，就这么倒了。
或许连彼岸首领本人也没想到，莫希会就这么死了。
尉迟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发现自己在尉迟家，他心道这不会是一场梦吧？但后背一痛，身上的刀伤却是非常实在的。
他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后想到的就是莫霄云去了哪里？
问来侍奉的丫鬟，丫鬟答道：“您昏迷三天了，是莫大侠送回来的。老爷因为莫家惨死，您又弄了一身伤，夫人大发雷霆把他撵了出去。这三天他每天都来看你给你送药，每次都被夫人撵回去了，小少爷劝也没有用，今天刚被撵走，应该还在路上。”
尉迟蔚嗯了一声，拿起手边的折扇摇了摇，又问：“他送我的东西呢？”
丫鬟答：“被夫人扔出去了。”
尉迟蔚担心地问：“那母亲有没有打他？”
“这还不至于，只是骂的比较难听。”
“有多难听？”
“奴婢不方便说，总之是围绕莫希大侠的话，少爷可以自己想象。”
尉迟蔚一听赶紧艰难地穿衣服下床，顺着后门溜走了。
后一步来看他的尉迟离已经找不到人了。
“……我哥呢？！他不是动不了了吗？！”
第十八章 侠义无双，且将迷惘搁两旁
莫霄云慢腾腾走着，他有点怕回到莫家。
现在的莫家挂满白幡，正堂上只有七十个牌位，一个人没有。
为了守灵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但他一点也不想睡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了，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走。
这三天来他忙于操持家事，脑子都是空白的，有人来吊唁过又离开，他仿佛灵魂出窍，悬在半空默然看着跪在一旁的自己。
恍恍惚，早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该去哪呢？行侠仗义？他就是因为行侠仗义才落了这么一个下场。找尉迟蔚？可是都被撵出来了。
他慢腾腾地走着，不知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河滩上星光斑斑，有好些人在放河灯，他觉得热闹，本能地想去看看。人来人往，他站到河岸上看着浅绽莲花瓣在暗河上随流水飘向远方，漫无目的，不知从何来，不知往哪去。他低头，有一盏浅蓝莲灯停在自己脚下……是他喜欢的颜色。
莫霄云蹲下把它捡起来，不知为何突然猛地抬头，上游的地方有个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神情有些戏谑，玉面金冠，一派风流。
视线相触，莫霄云愣了一下，纤长的手指将尉迟蔚的河灯推了出去，让它随流水飘远，站起身的时候他已经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
莫霄云道：“我才问你，伤如何了？”
尉迟蔚道：“已经无碍了，今日是鹊桥会的日子，很多人来放河灯，我也来看看。”
莫霄云抬头，眼里映着天河，不知道在想什么，尉迟蔚看他神色不愉，拉过他的手道：“对了，送你这个。”
是一只琉璃制成的浅蓝灯笼，重量不轻，一看就是尉迟蔚的，他接着道：“刚才我拿着这盏灯笼的时候就在想如何把它送给你。”
“送我？”
“对啊，就是很想送给你。”
莫霄云看着他的眼睛，稍稍犹豫就收下了，若有所思道：“放河灯祈福吗？我也点一盏吧。”
旁边就是卖河灯的摊位，莫霄云放了三枚铜钱也买了一只蔚蓝的放到河上，烛光被水纹拉长，随灯火，随流水，摇曳远去。他还没起身，看着河灯飘远，水面上映着昏暗光线下的两人倒影。他本来过于苍白的面色被火光映红，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斜影，尉迟蔚就站在他的身后，弯腰将他快要垂到水里的长发执起捋到耳后。
莫霄云也没什么反应，而是盯着水面淡淡道：“我娘死不瞑目。”
尉迟蔚手指顿了一下，心痛如刀绞，莫霄云垂眸接着道：“因为我说的话让她失望了。”
尉迟蔚问：“你真的那么想？”
莫霄云松开攥太紧的手，眼睛早已不再清澈，喃喃道：“我已经分不清对错是非了，善良正直的为何总是被伤害？道何曾眷顾过我？”
尉迟蔚道：“你遇到这种事会觉得失望、丧气，这都很正常，但你是你们家百年来最杰出的剑客，你全家人用生命向你证明的东西，还需要怀疑吗？”
莫霄云愕然，心道是啊，莫家人总计七十人全部战死，都用一腔血热为他证道，他如果还怀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亡魂？
莫霄云深叹，“我明白了，尉迟，谢谢你。”
尉迟蔚的手搭在他肩上，微微加重，右手压下他拎着的灯笼，声音温柔地哄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
莫霄云抬头看他，四目相对，话落的刹那他眼睛就红了，承担得太多，能说出来的太少了，莫家灭门，被人追杀，黑白两道皆不容他。他不敢露出破绽，怕尸骨无存……尉迟对他太温柔了，真想抱着他痛哭一场，真想死在他的温柔里，什么都不去想，但最后他只是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好哭的。”
“你啊……”
“难道尉迟想看我哭？”
“当然了，你现在这样反而让我很担心。”
莫霄云摇了摇头，肯定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过去未曾掉过眼泪，以后也不会。”
他难得的话多，又道：“不过我记得尉迟哭起来的样子。”
“不如……”
尉迟蔚诚恳地问道：“我这就哭给你看看？”
莫霄云知道是玩笑，看了他一眼，想起那时竟然笑了一下。他很少笑，只微微倾唇就化了一身的寒霜，暖了清冷岁月。那双眼总是平静如水，总是波澜不惊，总是像尊神袛俯瞰世人，总是……让他渴望被他救，尉迟蔚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这转瞬即逝的笑容竟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莫霄云起身，抬头望着浩浩苍穹，语气期待而坚定，“尉迟，我想建立一个只有正义的世界，把莫家发扬光大。”
他打起精神来尉迟蔚很高兴，便笑道：“我支持你，这也是我的心愿。”
“尉迟，你与我一起吧。”莫霄云恳切地看着他，满目的信任，“我知道你说的是心里话。”
尉迟蔚稍稍犹豫，明知道跟着这疯子一起迈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但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让恶人不敢为恶，让弱小的人不受欺负。”
罢了，人生难得疯一次。
莫霄云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的光，几乎不敢相信他真敢跟自己上同一条船。
尉迟蔚接着笑道：“就叫它云霄剑阁，如何？”
莫霄云点头，坚定道：“既然答应了，哪怕这条路再难，你也要和我一起走下去。”
“当然！不过就怕跟你理念相同的人太少。”
莫霄云满不在乎道：“有你就够了。”
尉迟蔚握住他的手，互视了一眼，又忍不住玩笑道：“你这样信任我，以后我要是敢临阵逃脱，你就一剑刺死我。”
莫霄云淡淡道：“不会，你不敢。”
“……”
就连莫霄云自己也没想到，因为他们今天在这里说出的一番像是戏言的话，却改变了整个江湖的命运，影响浩大。
“快回去休息。”尉迟蔚刮了一下他的眼睛道，“三天没合眼了吧？”
莫霄云点点头，却没挪步，尉迟蔚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他是一个人孤单，就道：“我送你回去，今晚我留下陪你？”
“好，谢谢尉迟。”
“不用谢，一会你帮我换药。”
“好。”
莫霄云给他解开衣服的时候又看到后建那块碗大的疤，这次靠近看的，他又觉得不太像烫伤的疤痕，烫伤看起来是凹凸不平的，这个看起来确实像整块皮肤都被剜下来留下的……
莫霄云问：“尉迟，你的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尉迟蔚淡淡道：“七八岁的时候吧。”
莫霄云问：“疼吗？”
尉迟蔚道：“已经忘了，应该是疼吧。”
莫霄云给他换好了后背的药，又给他擦擦脸伤，生怕他留疤，等折腾完已经很晚了，尉迟蔚看着点着灯的牌位，就让莫霄云先去睡，他跟伯母聊聊天。
莫霄云一走，他便点上三柱香，对着莫希的灵位屈膝拜了一拜。尔后也没聊什么，只是站了一会便离开了。经过莫霄云的房间听呼吸声明显发现他还没有睡着，便推门进去问：“睡不着吗？”
莫霄云睁着的眼睛在夜晚乌黑发亮，抓着被子嗯了一声。
尉迟蔚弯弯眼睛，俯身将一壶小瓶酒壶送到他手中，莫霄云刚抿一口，尉迟蔚就猝不及防地抬起他的酒壶把剩下的通通给他灌了进去。
“咳咳咳……”
尉迟蔚给他擦擦掉洒了一身的酒，把他推进去道：“你是怎么了？你也会害怕吗？”
莫霄云转到另一边喃喃道：“我一闭眼就是那天，我在莫家，满地的血，一个活人也没有，你在昏迷，只有我一人……彼岸走前还放了把火，把后院烧了，我还要去救火，你又受了伤……”
“我爹的尸体是那时候烧没的？难怪母亲会生气。”
“对不起，我去救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事啊，不怪你，母亲嘴硬心软，你别在她气头上去碰钉子了，等过两天我再带你去。”
“……我不去了！”
“好好，那就不去。”尉迟蔚枕臂看着房梁，问道，“我说，你为什么这样怕水？”
莫霄云迷迷糊糊道：“七八岁的时候，被推进水里，浑身动不了……”
“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把你推下去的？”
“……”
莫霄云睡过去了。
尉迟蔚坐起来给他盖好被子，手指搭上他的手腕探他的内力，原本的至阳内力果然有恢复的迹象。人体内一阴一阳，阴盛则阳衰，阳气开始恢复，却又不足以压制阴气，自然受苦的是他。
思来想去能解决的办法只有两种，其一是将万古春的内力逼出，这样他又会变回一开始慢慢恢复的状态，然而这种状态在这时候是不利的。
另一种则是阴阳交合，阴阳平衡则有神。
尉迟蔚心道等他醒了再问他怎么想的吧，便阖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
尉迟蔚：不会掉眼泪？
莫霄云：……太美的承诺是因为太年轻。
第十九章 情义两断梦方破（一）
冷湖在澹台府休养的这段时间，云霄剑阁成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莫霄云本以为不会有很多人的，没想到还有不少侠士想要加入剑阁。
江湖动荡，能人辈出。
可最终莫霄云只要了不到百人，至多八十几人。
这段时间他消沉过后每天跑出去惹是生非，附近的匪寨、贼人、做过恶的人一个都没放过。还把莫家的钱送了大半给周遭穷人，莫家原来开了一个酒铺，现在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实际上尉迟蔚早知道他会这样，所以把酒铺的钱分成两半，一半给他用，另一半藏在一些他找不到的地方，像是房梁上，墙角里，酒坛子里，以防他哪天饿死。
另一方面，剑阁的人本来都是仰慕侠义无双来的，莫霄云就只是让他们自己练剑，很少露面。后来剑阁弟子也就习惯了，觉得大侠都是很忙很神秘吧，他们反而和尉迟蔚更亲近……
“唉，看来神秘的阁主只存在于他们的对话里。”
冷湖从澹台风意的床上爬起来伸了懒腰，道：“彼岸首领也沉寂好久了，看来伤得不轻。”
他刚要爬起来，澹台风意就将他压下，膝盖抵在他腿间笑：“那是当然，打她的可是莫希啊，你看她上次那样，这一剑没一两个月缓不过来。”
“上次交手，她已窥得武道，这怎么可能……”
澹台风意按住他肩膀，缓缓地吻在他莹白的脖颈上，一路向下，手指跟他交缠，冷湖呼吸变急，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环住他的脖子，正要云雨一番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老大，老大，莫霄云来冷月斋找你了！问你最近如何。”
冷湖脸色大变，赶紧推开澹台风意穿衣服，“这个笨蛋，他来做什么？你怎么说的？！”
“我们就说你出门进货了，他就走了。”
“说得好，我这就去找他。”
澹台风意拉住他，苦笑，“你就这样走了？”
冷湖笑了一下，“你忘了我们当时为什么分开了？”
“……”
“因为你家那些装神弄鬼的长老说正邪不两立，你不和我分开就不能继承首领之位。”冷湖拍拍他的脸笑道，“爬得再高有什么用？不过是他们的走狗罢了，天魔殿和正道早晚一战，你我最终要你死我活。”
他说罢已经穿好衣服走了。
澹台风意沉默了很久，直到他离开才道：“我和你分开不是为了继承首领，而是因为……”
忆起那天父亲对他说的话：吾儿，你当真为了他背叛整个家族吗？没了澹台府的势力，你又能保护得了他吗？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你若执意不肯，我们只有放弃你了，澹台府从不缺人。
澹台风意抚额苦笑，“我不过是个可以被轻易放弃的人。”
莫家。
莫霄云刚打完架回家就有一道身影扑了上来。
“傻莫莫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莫霄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来人拍了出去，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扶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呜呜呜，你就是故意的！”冷湖推开他哭了起来，“这都多少天了你才想起我来！是不是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莫霄云愣住了，那几日他一直浑浑噩噩的，听说冷湖没事想来澹台府也是正派就没太在意，后来一直忙于莫家的丧事就顾上，被埋怨也无可厚非。
“抱歉，我实在是力不从心……”
冷湖一看他伤心了，马上自己爬起来抱住他哄道：“没关系，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知道你家出了这样的事你根本没心思想别的，我也没什么大碍，已经没事了。”
莫霄云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尉迟蔚听到他回来了就来找他，看到冷湖来了也没太惊讶，而是对莫霄云道：“去跟你的弟子们说说话。”
莫霄云淡淡道：“不，我要去邑山剿匪。”
尉迟蔚道：“你再考虑一下，剿匪还是剑阁解散？”
莫霄云道：“……好吧。”
冷湖抱得更紧了，“莫莫我要跟你一起！”
莫霄云想了想，意味深长道：“好啊。”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冷湖突然有点慌。
对剑阁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因为只出现于对话中的阁主竟然出现了，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少年。虽然莫霄云也是纤细女气，但这个少年容貌却是妖艳动人，只是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莫霄云把他推到地上，对着剑阁弟子道，“这是天魔殿的妖孽，谁来动手？”
剑阁的人纷纷惊奇，这是天魔殿的妖孽吗？看起来分明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的啊。他收的大多是侠义之士，没人忍心动手。
冷湖可怜兮兮地侧眸瞥了眼莫霄云，哭了起来，“嘤嘤嘤，不要杀我！我只是只可怜的杂鱼！啊呜呜呜……”
莫霄云拔剑，剑短，拔剑快，动作更快，这才有人抽剑拦了下来。莫霄云面无表情地收了剑，淡淡道：“不是要见我吗？我教你们第一句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习武是为了保护弱小的人不受欺凌，哪怕面对彼岸也不能胆怯，怎能见了我就不敢拔剑了？”
正说着，冷湖突然对救下了自己的弟子出手，集力于指尖，那名弟子向后一跃，堪堪躲开，却还是在胸前受了一道浅浅的伤，他再次出手，毫不怀疑是真的要他性命。
那个弟子仍然没有动手，只是收剑防范，冷湖几次没得手终于放弃了，莫霄云又道：“第二句话，人心险恶，不泯我心。”
他转对那名弟子问：“再有下次你会如何？”
那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冷湖，略微羞赧道：“再有下次，我依然会救你。”
莫霄云欣然称赞，“不错，你师父教的真好。”
“莫莫，你这样教他们会不会害了他们？”冷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对那人抛了个媚眼，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师承哪门哪派？”
那人马上害羞地低下了头，诺诺道：“在下连映之，济州太守之子，师父……正是您旁边的那位。”
“……莫莫你竟然这么夸自己！我说他招数看起来很眼熟！”
莫霄云假装听不见。
“为何明知道会死还是要去救人？”
突然有人开口了，莫霄云的视线马上落到那个人身上，那个人接着质疑道，“我们既然是侠者，性命就更该珍贵。”
莫霄云没回答，连映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替他答道：“因为仁，无法做到漠视性命，命无贵贱，你不知道他是不是来害你的，但不救他就会死。”
莫霄云神情还是淡然，道：“我莫家世代行侠，几乎没人活过而立之年，可没一人后悔。选择了就得承担，如果有人怕了现在可以走。”
他说完转过身去，意为他不看，谁要走了就当此事没来过，冷湖目瞪口呆道：“你这样说，他们非走光了不可。”
莫霄云道：“没有侠义的剑阁，和彼岸有何区别？”
冷湖正面对着他，能看他的身后的人，突然勾起唇来冲他笑道：“你猜猜走了多少人？”
莫霄云淡定地说：“至少四十七人。”
“你也知道啊，你一来就撵走一半的人，尉迟肯定后悔让你来了。”
莫霄云毫不在意道：“余下五十人却个个有侠义之心，越通透越易窥入武道。”
他仔细看留下的人，这才注意到刚才质疑的那个人反而留了下来，他记得每个人名字，此人名叫谢长夏，剑法还可以，出身是个戏子，父母死于彼岸之手。他有些诧异，连映之低声解释道：“师父，有种人越是崇拜你就越要反驳你，这样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谢长夏：“……”并不。
莫霄云又装没听见，轻描淡写地看了剩下的人道：“既然决定留下了，那么第三句话便是：浩然正气，长存我身。行侠时就要记得，会有人背叛，会有人暗算，甚至不知道会来自哪里，切记保护自己，拔剑以杀止杀。”
教训完后又一一指点他们剑。中间发现连映之还在偷瞄冷湖，又把他当面训了一顿。从此剑阁里即使本来吊儿郎当的人，见了阁主也都是肃然危坐。
莫霄云完全没发现，还在专心地看他们练剑。剑阁的总部在空荡荡的莫家，尉迟蔚坐在旁边看他，这时三人听到一个熟悉、中气十足的声音。
“霄云！我来看你了！听说莫家出事了，节哀啊……”
话还没说完苍小钟就被冷湖和尉迟蔚摁在地上威胁：“你给我闭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唔唔唔……”
莫霄云走过来的时候苍小钟刚爬起来，抓着他的衣角仰头道：“霄云，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之我们是生死之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莫霄云面无表情道：“……你来做什么？”
苍小钟道：“来帮你打坏人！”
莫霄云问：“坏人？”
苍小钟认真道：“对啊，不就是尉迟欺负了你吗？我帮你……”
尉迟蔚再次把他拖到了一边摁到地上，恶狠狠威胁道：“你给我老实点，小心哥哥我揍你！”
莫霄云担心道：“为何打他？小钟你还好吗？”
苍小钟抬起头来补充了一句，“其实狐狸也不是什么好东……”
“你给我去死！”
冷湖踩了他一脚。
众人：作阁主的朋友真难。
正闹着，尉迟家的人急匆匆地来了，对着尉迟蔚道：“少，少爷，快回去！家里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尉迟蔚：剿匪还是解散！
第6节
恋耽美
第6节
莫霄云赶紧拉住愤怒冲上去的冷湖，生怕他一不小心害死宁云。这么多人在场，潇潇泰然自若地对尉迟蔚道：“老娘不会跑，你的手别抖了。”
尉迟蔚不舍地收回了剑。
苍小钟商量道：“这位美丽的姑娘，你解了他身上的蛊好吗？你可以下在我身上，我和他们关系更好，更有威胁的价值……”
尉迟蔚连连赞同道：“快下到他身上吧。”
潇潇又笑了，环顾一圈，把视线落在莫霄云身上，两人视线相碰，就是针锋对麦芒，火气十足。
“哼，莫霄云，我是来问你到底对雨儿做了什么？让她自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莫霄云没理她，宁云眼神再变，苍小钟扑通又跪下了，哭求道：“霄云，求你好好回答她。”
莫霄云只好冷声道：“我不知道，我没捉到她。”
尉迟蔚心里一紧，知道他是怕暮雨回头被罚才这么说的。潇潇看了他一会，嫣然一笑，“别动。”
语毕指尖一动几根银针刺入他身上，莫霄云觉得喉咙一甜，呕出一口血来，尉迟蔚忙扶住他，这一触碰却没了之前的不适。仔细一看那血泛着污黑，还混着蠕动的白虫……一想到这虫子在体内呆了两天，莫霄云又干呕了起来。
潇潇道：“老娘不喜欢欠人情，这算还你的。”
“呕……分明是你种到我身上的！……”
苍小钟紧张地捂住他的嘴求道，“祖宗啊，别惹她了！”
潇潇却认真地问：“那要怎么样才算还了你这个人情呢？”
莫霄云摸不准她要做什么，便道：“你解了宁云身上的蛊。”
他自己说都觉得不可能，潇潇却一口答应了，将一颗乌黑药丸扔进他手中道：“这是诱饵，可将他体内的虫勾出。”
几个人都不敢相信，潇潇接着对莫霄云道：“我走了，这次只是还你的人情！下次见了照样打你！”
她说完就走了，莫霄云也没理她，把手里的药丸给了苍小钟，那条白虫爬出后宁云就陷入昏迷。
尉迟蔚自语道：“都走得这么急。”
冷湖才后知后觉道：“等等！我的情毒还没解啊！啊啊那我怎么办？……”
莫霄云问道：“澹台呢？”
冷湖一时没转过弯来，随口道：“今早收到一个消息衣服都没穿好就走了，也没说是怎么了……不对啊，傻子你在套我话？”
莫霄云表情凝重，只在一边默默站着，莫名有些不安，过了一会突然道：“我要回莫家。”
说完就去收拾行李，他才刚收拾好东西苍小钟照顾宁云躺下，就有人来报告，“少，少主……不好了！刚收到消息前几日彼岸攻打莫家了！”
莫霄云心里咯噔一下，拉住那报信的人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我家怎么样了？！”
“已，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莫家还在死挺，各大门派没有救援的……”
莫霄云失措地放手，那个报信的又想起什么磕磕绊绊道：“对，对了……只有剑圣一人前去援助……”
尉迟蔚身子一震，但很快冷静了下来，对苍小钟道：“这几日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苍小钟脱不开身，只好道：“你们要小心！我这就派苍家的人去。”
莫霄云早跑没影了，从苍家到莫家还要走上几日，他心里已知来大概不及了，可还是怀着一点点希望。
冷湖看着他们都走了，却没有马上去追，而是转到后门偏僻处唤出手下道：“把内外两堂都派去，务必保住莫希！”
手下犹豫道：“可是宫主，您长期不在，如今还偏帮正道，恐怕会引人异议。”
冷湖眼神一冷，怒道：“马上去！谁有意见就杀谁！”
苍家。
“唉，希望莫希大侠不要出事，不然霄云该多伤心啊。”
苍小钟握着宁云的手，直到他们离开才突然记起一件事来。
“对了！那个箫……我是真没听到声音啊！难道是我耳朵不好？”
他再拾起那枝箫来，已经坏了，这件事也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后续的一系列事却应证了他的猜想……
【苍宁篇完】
第十七章 人情冷暖摇剑心
几日兼程赶路，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然而传来的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莫家已经被围的第十天，周围没有一个门派敢伸出援手，全都视而不见。
莫霄云来不及心寒，满脑子都是家里的事。
莫家地处山顶，他到的时候山脚没有一个彼岸的人，整座山原本还有些兽语鸟叫，此时却一片死寂。他心更慌，拔脚就往山顶跑。
沿路也没有一个行人，死气沉沉。
心中的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他远远看到莫家的院门向外大开着，没有守卫，头脑一热就冲了进去。
“娘！”
整个莫家墙头头站满了彼岸穿着黑袍的人，地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的手里还紧握着剑。而最中央只有一道孤傲身影还在不屈地执剑站着，眼神依然淡漠冷傲。
风斜吹起她的白衣，漫起一阵芳馨。
她手里的剑整把没入了面前绿衣女人的胸口，一串血珠顺着透出的剑刃滑落了下来沾满她的右手，血淋淋的。然而彼岸首领的粗口宽刀也贯穿她，几乎要把她的肋骨打穿，她转头朝莫霄云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对方的刀猛得抽了出来。
血狂涌而出，她的身体如飞花离枝，溃然跪倒在地。
“娘！！”
莫霄云冲了过去，颤抖地扶住她身子，莫希一张口就大口大口地呕血，血呛进肺里，艰难地地开口。
“云儿……”
“娘你别说话了！我带你看大夫！……”
莫希的手无力地搭在他手背上，气若游丝，满含着殷殷期望，“不要报仇……切记……卫道……救……”
莫霄云知道她想说的是莫家的家训，其中一条便是：卫道救人，死而后已。
他从小就被教育以卫道助人为己任，十三岁自入江湖，早知人心险恶。常在救人后被反捅，常在帮人后反被拖入泥潭。他不说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伤心，只是选择什么就要承担什么。
莫家因为选择卫道，每一代没有活过三十岁的。因为选择行侠，七十条人命都躺在地上了。
他被称为侠义无双，因为他是大侠，就要承担容忍这些，不能计较。可他现在不明白了，自彼岸之祸来莫家救了那么多人，莫家有难时可有一人来帮他们？可有人真心谢他们？他只知道那之后莫家得到的就只是败落和嘲讽，被人指着后背说离莫家疯子远点。
……他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信仰黯淡，支离破碎。
“我不！”莫霄云恨声道，“这些人不值得我救！让他们死了好了！”
莫希睁大的眼里倒映着他，还想说什么，仅余的神采就散掉了，竟然死不瞑目。
“娘，我……”
“哈哈哈，莫希大英雄……你终于死了……哈哈哈哈……你也会死……”
彼岸大姐颤巍巍地捂着胸口，将她的剑缓缓抽了出来，血顺着指缝往外流，她点住穴道止住流血，笑得浑身发颤。
“姓莫的，你以为你娘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一辈子都没悟出剑道吗？因为她知道她不配当大侠！她不配拿剑！”
莫霄云放开了莫希的手，用沾满血的右手拾起剑，双目已找不到一份理智。
“我杀了你！”
他情绪一激动，越发控制不住内力，大姐冷笑一声，一掌拍在他胸口，分明没用大多力道却把他击飞了出去。莫霄云摔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就咳出血来，感觉五脏都被打碎移位似的，阴阳两股内力交替涌上，他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甚至看不清面前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的剑正好掉在自己眼前，想伸手去捡，却怎么也够不到……
“莫希的贱种，本想跟你慢慢玩，不过今天突然很想杀你。”
彼岸首领慢慢地走向他，她手里那把刀就是刚才捅死莫希的那把，只听嗖得一声，她的脚腕被铁索缠住，莫霄云隐约看到了金发，是冷湖。
两人也是一声不吭地对掌，时间停顿了一瞬。
“不自量力！”
下一秒，冷湖同样被轻易地拍了出去，软趴趴地不动弹了，看样也是断了两根肋骨。
冷湖才被打出去，尉迟蔚突然掠出，没管在场的任何人，而是揪住她的衣襟怒道：“我爹呢？你把我爹呢！”
没了平时的温文尔雅。
彼岸大姐头次被人如此接近，反而笑了，是冷笑。
“敢跟我动手？”
随即扬手一巴掌见他摔了出去，尉迟蔚摔清醒了，摸摸右脸满手的血，白皙秀气的脸上被甩出三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个功夫莫霄云颤巍巍地朝他的剑爬了几步，伸手去够，差一点就碰到的时候面前的剑却被踢开了。莫霄云猛地抬头瞪她，眼神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呵，好凶的眼神，这么想你娘就去陪她啊。”
大姐举起刀来，上面莫希的血已经干涸。在场的彼岸中还有几个见过的身影，暮雨，潇潇，明月……都在，心知大姐要杀他，没人敢吭声。
莫霄云丝毫不惧地瞪着她，心道死就死。
然而这一刀却没砍到自己身上，他被尉迟蔚压在身下，手臂一紧将他抱在怀里，大片的血将他的蓝衣裳然黑，血溅到莫霄云错愕的脸上。
“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对不起霄云……对不起……”
莫霄云茫然无措地抬手摸了摸尉迟蔚的脸。
尉迟……哭了？
大姐也怔住了一下，尔后更怒，喝道：“……你给我让开！”
尉迟蔚没等他反应，将他搂得更紧，抵死不放，摇头道：“求求你，别杀他……要杀就杀我吧，不要杀霄云……”
“你给我……”
大姐才要把他拎起，就又听嗖嗖几道风声，一群头戴面具的黑衣人将彼岸密密麻麻围了个水泄不通。
“彼岸，别动莫家。”
大姐冷哼一声，便没理会他们两个，而是看着站在最前的青年：“竟然出动了内外两堂，天魔殿什么时候也会帮正道了？”
“没办法，宫主的命令，当属下的不得不从啊。”
青年举扇一揖，温声笑道：“在下孟回，天魔殿现任总管，大姐头看起来也受了重伤，天魔殿的人可不能白来……”
“哼，我会怕你？”
孟回赔笑：“当然不会，不过在下来的时候在山下看到有澹台府的人，我们何必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呢？”
“澹台府？那个墙头草……”彼岸大姐眼神一冷，但这番打斗她的伤口也又开始流血了，便下令撤退。
“莫霄云，下次没那么好运了。”
莫霄云没理她，尉迟蔚因为流血太多晕倒在他身上，可是手还是紧紧揽在他肩头，把他搂在怀里，生怕他没了似的。莫霄云又是莫名，又是愕然，但自然是感动，抬手给他擦了擦眼角轻声道：“没事了尉迟，她已经走了。”
尉迟蔚紧抓着他的手这才放松，掉进他怀里。
彼岸的人一撤澹台府就来了，却只来了澹台风意一人，他抱起冷湖便要走，莫霄云还没来得及阻止，孟回就挡在他面前笑吟吟道：“澹台府首领好生潇洒，说带走就带走。”
澹台风意冷声道：“他要看大夫，我不会害他……对吧狐狸？”
冷湖奄奄一息地嗯了一声，就缩进他怀里睡了过去。
孟回僵着的手臂停了一会，不甘地放手让他走了，又对莫霄云道：“天魔殿不多呆了，免得给你惹麻烦，莫大侠保重。”
这下所有人都走了，莫家只剩下莫霄云一个人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尉迟蔚，还有满地的尸体。
怎么也没想到，传承了百余年的莫家，历经几番生死，就这么倒了。
或许连彼岸首领本人也没想到，莫希会就这么死了。
尉迟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发现自己在尉迟家，他心道这不会是一场梦吧？但后背一痛，身上的刀伤却是非常实在的。
他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后想到的就是莫霄云去了哪里？
问来侍奉的丫鬟，丫鬟答道：“您昏迷三天了，是莫大侠送回来的。老爷因为莫家惨死，您又弄了一身伤，夫人大发雷霆把他撵了出去。这三天他每天都来看你给你送药，每次都被夫人撵回去了，小少爷劝也没有用，今天刚被撵走，应该还在路上。”
尉迟蔚嗯了一声，拿起手边的折扇摇了摇，又问：“他送我的东西呢？”
丫鬟答：“被夫人扔出去了。”
尉迟蔚担心地问：“那母亲有没有打他？”
“这还不至于，只是骂的比较难听。”
“有多难听？”
“奴婢不方便说，总之是围绕莫希大侠的话，少爷可以自己想象。”
尉迟蔚一听赶紧艰难地穿衣服下床，顺着后门溜走了。
后一步来看他的尉迟离已经找不到人了。
“……我哥呢？！他不是动不了了吗？！”
第十八章 侠义无双，且将迷惘搁两旁
莫霄云慢腾腾走着，他有点怕回到莫家。
现在的莫家挂满白幡，正堂上只有七十个牌位，一个人没有。
为了守灵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但他一点也不想睡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了，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走。
这三天来他忙于操持家事，脑子都是空白的，有人来吊唁过又离开，他仿佛灵魂出窍，悬在半空默然看着跪在一旁的自己。
恍恍惚，早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该去哪呢？行侠仗义？他就是因为行侠仗义才落了这么一个下场。找尉迟蔚？可是都被撵出来了。
他慢腾腾地走着，不知不知不觉走到了河边，河滩上星光斑斑，有好些人在放河灯，他觉得热闹，本能地想去看看。人来人往，他站到河岸上看着浅绽莲花瓣在暗河上随流水飘向远方，漫无目的，不知从何来，不知往哪去。他低头，有一盏浅蓝莲灯停在自己脚下……是他喜欢的颜色。
莫霄云蹲下把它捡起来，不知为何突然猛地抬头，上游的地方有个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神情有些戏谑，玉面金冠，一派风流。
视线相触，莫霄云愣了一下，纤长的手指将尉迟蔚的河灯推了出去，让它随流水飘远，站起身的时候他已经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
莫霄云道：“我才问你，伤如何了？”
尉迟蔚道：“已经无碍了，今日是鹊桥会的日子，很多人来放河灯，我也来看看。”
莫霄云抬头，眼里映着天河，不知道在想什么，尉迟蔚看他神色不愉，拉过他的手道：“对了，送你这个。”
是一只琉璃制成的浅蓝灯笼，重量不轻，一看就是尉迟蔚的，他接着道：“刚才我拿着这盏灯笼的时候就在想如何把它送给你。”
“送我？”
“对啊，就是很想送给你。”
莫霄云看着他的眼睛，稍稍犹豫就收下了，若有所思道：“放河灯祈福吗？我也点一盏吧。”
旁边就是卖河灯的摊位，莫霄云放了三枚铜钱也买了一只蔚蓝的放到河上，烛光被水纹拉长，随灯火，随流水，摇曳远去。他还没起身，看着河灯飘远，水面上映着昏暗光线下的两人倒影。他本来过于苍白的面色被火光映红，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下斜影，尉迟蔚就站在他的身后，弯腰将他快要垂到水里的长发执起捋到耳后。
莫霄云也没什么反应，而是盯着水面淡淡道：“我娘死不瞑目。”
尉迟蔚手指顿了一下，心痛如刀绞，莫霄云垂眸接着道：“因为我说的话让她失望了。”
尉迟蔚问：“你真的那么想？”
莫霄云松开攥太紧的手，眼睛早已不再清澈，喃喃道：“我已经分不清对错是非了，善良正直的为何总是被伤害？道何曾眷顾过我？”
尉迟蔚道：“你遇到这种事会觉得失望、丧气，这都很正常，但你是你们家百年来最杰出的剑客，你全家人用生命向你证明的东西，还需要怀疑吗？”
莫霄云愕然，心道是啊，莫家人总计七十人全部战死，都用一腔血热为他证道，他如果还怀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亡魂？
莫霄云深叹，“我明白了，尉迟，谢谢你。”
尉迟蔚的手搭在他肩上，微微加重，右手压下他拎着的灯笼，声音温柔地哄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
莫霄云抬头看他，四目相对，话落的刹那他眼睛就红了，承担得太多，能说出来的太少了，莫家灭门，被人追杀，黑白两道皆不容他。他不敢露出破绽，怕尸骨无存……尉迟对他太温柔了，真想抱着他痛哭一场，真想死在他的温柔里，什么都不去想，但最后他只是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好哭的。”
“你啊……”
“难道尉迟想看我哭？”
“当然了，你现在这样反而让我很担心。”
莫霄云摇了摇头，肯定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过去未曾掉过眼泪，以后也不会。”
他难得的话多，又道：“不过我记得尉迟哭起来的样子。”
“不如……”
尉迟蔚诚恳地问道：“我这就哭给你看看？”
莫霄云知道是玩笑，看了他一眼，想起那时竟然笑了一下。他很少笑，只微微倾唇就化了一身的寒霜，暖了清冷岁月。那双眼总是平静如水，总是波澜不惊，总是像尊神袛俯瞰世人，总是……让他渴望被他救，尉迟蔚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这转瞬即逝的笑容竟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莫霄云起身，抬头望着浩浩苍穹，语气期待而坚定，“尉迟，我想建立一个只有正义的世界，把莫家发扬光大。”
他打起精神来尉迟蔚很高兴，便笑道：“我支持你，这也是我的心愿。”
“尉迟，你与我一起吧。”莫霄云恳切地看着他，满目的信任，“我知道你说的是心里话。”
尉迟蔚稍稍犹豫，明知道跟着这疯子一起迈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但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让恶人不敢为恶，让弱小的人不受欺负。”
罢了，人生难得疯一次。
莫霄云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着的光，几乎不敢相信他真敢跟自己上同一条船。
尉迟蔚接着笑道：“就叫它云霄剑阁，如何？”
莫霄云点头，坚定道：“既然答应了，哪怕这条路再难，你也要和我一起走下去。”
“当然！不过就怕跟你理念相同的人太少。”
莫霄云满不在乎道：“有你就够了。”
尉迟蔚握住他的手，互视了一眼，又忍不住玩笑道：“你这样信任我，以后我要是敢临阵逃脱，你就一剑刺死我。”
莫霄云淡淡道：“不会，你不敢。”
“……”
就连莫霄云自己也没想到，因为他们今天在这里说出的一番像是戏言的话，却改变了整个江湖的命运，影响浩大。
“快回去休息。”尉迟蔚刮了一下他的眼睛道，“三天没合眼了吧？”
莫霄云点点头，却没挪步，尉迟蔚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他是一个人孤单，就道：“我送你回去，今晚我留下陪你？”
“好，谢谢尉迟。”
“不用谢，一会你帮我换药。”
“好。”
莫霄云给他解开衣服的时候又看到后建那块碗大的疤，这次靠近看的，他又觉得不太像烫伤的疤痕，烫伤看起来是凹凸不平的，这个看起来确实像整块皮肤都被剜下来留下的……
莫霄云问：“尉迟，你的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尉迟蔚淡淡道：“七八岁的时候吧。”
莫霄云问：“疼吗？”
尉迟蔚道：“已经忘了，应该是疼吧。”
莫霄云给他换好了后背的药，又给他擦擦脸伤，生怕他留疤，等折腾完已经很晚了，尉迟蔚看着点着灯的牌位，就让莫霄云先去睡，他跟伯母聊聊天。
莫霄云一走，他便点上三柱香，对着莫希的灵位屈膝拜了一拜。尔后也没聊什么，只是站了一会便离开了。经过莫霄云的房间听呼吸声明显发现他还没有睡着，便推门进去问：“睡不着吗？”
莫霄云睁着的眼睛在夜晚乌黑发亮，抓着被子嗯了一声。
尉迟蔚弯弯眼睛，俯身将一壶小瓶酒壶送到他手中，莫霄云刚抿一口，尉迟蔚就猝不及防地抬起他的酒壶把剩下的通通给他灌了进去。
“咳咳咳……”
尉迟蔚给他擦擦掉洒了一身的酒，把他推进去道：“你是怎么了？你也会害怕吗？”
莫霄云转到另一边喃喃道：“我一闭眼就是那天，我在莫家，满地的血，一个活人也没有，你在昏迷，只有我一人……彼岸走前还放了把火，把后院烧了，我还要去救火，你又受了伤……”
“我爹的尸体是那时候烧没的？难怪母亲会生气。”
“对不起，我去救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事啊，不怪你，母亲嘴硬心软，你别在她气头上去碰钉子了，等过两天我再带你去。”
“……我不去了！”
“好好，那就不去。”尉迟蔚枕臂看着房梁，问道，“我说，你为什么这样怕水？”
莫霄云迷迷糊糊道：“七八岁的时候，被推进水里，浑身动不了……”
“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把你推下去的？”
“……”
莫霄云睡过去了。
尉迟蔚坐起来给他盖好被子，手指搭上他的手腕探他的内力，原本的至阳内力果然有恢复的迹象。人体内一阴一阳，阴盛则阳衰，阳气开始恢复，却又不足以压制阴气，自然受苦的是他。
思来想去能解决的办法只有两种，其一是将万古春的内力逼出，这样他又会变回一开始慢慢恢复的状态，然而这种状态在这时候是不利的。
另一种则是阴阳交合，阴阳平衡则有神。
尉迟蔚心道等他醒了再问他怎么想的吧，便阖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
尉迟蔚：不会掉眼泪？
莫霄云：……太美的承诺是因为太年轻。
第十九章 情义两断梦方破（一）
冷湖在澹台府休养的这段时间，云霄剑阁成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莫霄云本以为不会有很多人的，没想到还有不少侠士想要加入剑阁。
江湖动荡，能人辈出。
可最终莫霄云只要了不到百人，至多八十几人。
这段时间他消沉过后每天跑出去惹是生非，附近的匪寨、贼人、做过恶的人一个都没放过。还把莫家的钱送了大半给周遭穷人，莫家原来开了一个酒铺，现在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实际上尉迟蔚早知道他会这样，所以把酒铺的钱分成两半，一半给他用，另一半藏在一些他找不到的地方，像是房梁上，墙角里，酒坛子里，以防他哪天饿死。
另一方面，剑阁的人本来都是仰慕侠义无双来的，莫霄云就只是让他们自己练剑，很少露面。后来剑阁弟子也就习惯了，觉得大侠都是很忙很神秘吧，他们反而和尉迟蔚更亲近……
“唉，看来神秘的阁主只存在于他们的对话里。”
冷湖从澹台风意的床上爬起来伸了懒腰，道：“彼岸首领也沉寂好久了，看来伤得不轻。”
他刚要爬起来，澹台风意就将他压下，膝盖抵在他腿间笑：“那是当然，打她的可是莫希啊，你看她上次那样，这一剑没一两个月缓不过来。”
“上次交手，她已窥得武道，这怎么可能……”
澹台风意按住他肩膀，缓缓地吻在他莹白的脖颈上，一路向下，手指跟他交缠，冷湖呼吸变急，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环住他的脖子，正要云雨一番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老大，老大，莫霄云来冷月斋找你了！问你最近如何。”
冷湖脸色大变，赶紧推开澹台风意穿衣服，“这个笨蛋，他来做什么？你怎么说的？！”
“我们就说你出门进货了，他就走了。”
“说得好，我这就去找他。”
澹台风意拉住他，苦笑，“你就这样走了？”
冷湖笑了一下，“你忘了我们当时为什么分开了？”
“……”
“因为你家那些装神弄鬼的长老说正邪不两立，你不和我分开就不能继承首领之位。”冷湖拍拍他的脸笑道，“爬得再高有什么用？不过是他们的走狗罢了，天魔殿和正道早晚一战，你我最终要你死我活。”
他说罢已经穿好衣服走了。
澹台风意沉默了很久，直到他离开才道：“我和你分开不是为了继承首领，而是因为……”
忆起那天父亲对他说的话：吾儿，你当真为了他背叛整个家族吗？没了澹台府的势力，你又能保护得了他吗？考虑清楚再做决定，你若执意不肯，我们只有放弃你了，澹台府从不缺人。
澹台风意抚额苦笑，“我不过是个可以被轻易放弃的人。”
莫家。
莫霄云刚打完架回家就有一道身影扑了上来。
“傻莫莫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莫霄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来人拍了出去，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扶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呜呜呜，你就是故意的！”冷湖推开他哭了起来，“这都多少天了你才想起我来！是不是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莫霄云愣住了，那几日他一直浑浑噩噩的，听说冷湖没事想来澹台府也是正派就没太在意，后来一直忙于莫家的丧事就顾上，被埋怨也无可厚非。
“抱歉，我实在是力不从心……”
冷湖一看他伤心了，马上自己爬起来抱住他哄道：“没关系，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知道你家出了这样的事你根本没心思想别的，我也没什么大碍，已经没事了。”
莫霄云道：“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尉迟蔚听到他回来了就来找他，看到冷湖来了也没太惊讶，而是对莫霄云道：“去跟你的弟子们说说话。”
莫霄云淡淡道：“不，我要去邑山剿匪。”
尉迟蔚道：“你再考虑一下，剿匪还是剑阁解散？”
莫霄云道：“……好吧。”
冷湖抱得更紧了，“莫莫我要跟你一起！”
莫霄云想了想，意味深长道：“好啊。”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冷湖突然有点慌。
对剑阁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因为只出现于对话中的阁主竟然出现了，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少年。虽然莫霄云也是纤细女气，但这个少年容貌却是妖艳动人，只是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莫霄云把他推到地上，对着剑阁弟子道，“这是天魔殿的妖孽，谁来动手？”
剑阁的人纷纷惊奇，这是天魔殿的妖孽吗？看起来分明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的啊。他收的大多是侠义之士，没人忍心动手。
冷湖可怜兮兮地侧眸瞥了眼莫霄云，哭了起来，“嘤嘤嘤，不要杀我！我只是只可怜的杂鱼！啊呜呜呜……”
莫霄云拔剑，剑短，拔剑快，动作更快，这才有人抽剑拦了下来。莫霄云面无表情地收了剑，淡淡道：“不是要见我吗？我教你们第一句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习武是为了保护弱小的人不受欺凌，哪怕面对彼岸也不能胆怯，怎能见了我就不敢拔剑了？”
正说着，冷湖突然对救下了自己的弟子出手，集力于指尖，那名弟子向后一跃，堪堪躲开，却还是在胸前受了一道浅浅的伤，他再次出手，毫不怀疑是真的要他性命。
那个弟子仍然没有动手，只是收剑防范，冷湖几次没得手终于放弃了，莫霄云又道：“第二句话，人心险恶，不泯我心。”
他转对那名弟子问：“再有下次你会如何？”
那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冷湖，略微羞赧道：“再有下次，我依然会救你。”
莫霄云欣然称赞，“不错，你师父教的真好。”
“莫莫，你这样教他们会不会害了他们？”冷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对那人抛了个媚眼，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师承哪门哪派？”
那人马上害羞地低下了头，诺诺道：“在下连映之，济州太守之子，师父……正是您旁边的那位。”
“……莫莫你竟然这么夸自己！我说他招数看起来很眼熟！”
莫霄云假装听不见。
“为何明知道会死还是要去救人？”
突然有人开口了，莫霄云的视线马上落到那个人身上，那个人接着质疑道，“我们既然是侠者，性命就更该珍贵。”
莫霄云没回答，连映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替他答道：“因为仁，无法做到漠视性命，命无贵贱，你不知道他是不是来害你的，但不救他就会死。”
莫霄云神情还是淡然，道：“我莫家世代行侠，几乎没人活过而立之年，可没一人后悔。选择了就得承担，如果有人怕了现在可以走。”
他说完转过身去，意为他不看，谁要走了就当此事没来过，冷湖目瞪口呆道：“你这样说，他们非走光了不可。”
莫霄云道：“没有侠义的剑阁，和彼岸有何区别？”
冷湖正面对着他，能看他的身后的人，突然勾起唇来冲他笑道：“你猜猜走了多少人？”
莫霄云淡定地说：“至少四十七人。”
“你也知道啊，你一来就撵走一半的人，尉迟肯定后悔让你来了。”
莫霄云毫不在意道：“余下五十人却个个有侠义之心，越通透越易窥入武道。”
他仔细看留下的人，这才注意到刚才质疑的那个人反而留了下来，他记得每个人名字，此人名叫谢长夏，剑法还可以，出身是个戏子，父母死于彼岸之手。他有些诧异，连映之低声解释道：“师父，有种人越是崇拜你就越要反驳你，这样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谢长夏：“……”并不。
莫霄云又装没听见，轻描淡写地看了剩下的人道：“既然决定留下了，那么第三句话便是：浩然正气，长存我身。行侠时就要记得，会有人背叛，会有人暗算，甚至不知道会来自哪里，切记保护自己，拔剑以杀止杀。”
教训完后又一一指点他们剑。中间发现连映之还在偷瞄冷湖，又把他当面训了一顿。从此剑阁里即使本来吊儿郎当的人，见了阁主也都是肃然危坐。
莫霄云完全没发现，还在专心地看他们练剑。剑阁的总部在空荡荡的莫家，尉迟蔚坐在旁边看他，这时三人听到一个熟悉、中气十足的声音。
“霄云！我来看你了！听说莫家出事了，节哀啊……”
话还没说完苍小钟就被冷湖和尉迟蔚摁在地上威胁：“你给我闭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唔唔唔……”
莫霄云走过来的时候苍小钟刚爬起来，抓着他的衣角仰头道：“霄云，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之我们是生死之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莫霄云面无表情道：“……你来做什么？”
苍小钟道：“来帮你打坏人！”
莫霄云问：“坏人？”
苍小钟认真道：“对啊，不就是尉迟欺负了你吗？我帮你……”
尉迟蔚再次把他拖到了一边摁到地上，恶狠狠威胁道：“你给我老实点，小心哥哥我揍你！”
莫霄云担心道：“为何打他？小钟你还好吗？”
苍小钟抬起头来补充了一句，“其实狐狸也不是什么好东……”
“你给我去死！”
冷湖踩了他一脚。
众人：作阁主的朋友真难。
正闹着，尉迟家的人急匆匆地来了，对着尉迟蔚道：“少，少爷，快回去！家里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尉迟蔚：剿匪还是解散！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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