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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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冷酷 作者:瞳浩
第10节
“所以，乖乖的，悟出剑道打败我是你唯一的出路。”
莫霄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又像是戏谑，仿佛开玩笑一般，但他知道不是在开玩笑。
尉迟蔚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莫霄云心里越发觉得他的神秘，他们年纪相仿，甚至还比他大一点，而尉迟蔚说自己早在两年前就参破剑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真话和假话总搀着说，莫霄云本就心思单纯，看不出哪句真哪句假，也无心去想，横起剑自语道：“此剑名为云霄，是我一友人赠我。”
“此剑为情为义而挥，更是为苍生。”
“……此后我为云霄剑客，提剑卫道救苍生，救我心爱的人！”
尉迟蔚隔着一壁墙惊觉到一阵凛冽剑气，知道他的脾气不会乱跑，就开始给他洗落了灰的厨具，笑吟吟道：“两年了，道悟不悟又有何区别？你何时也能洗净我的黑暗，让我不用再伪装？”
“我等着你打败我的那天。”
感觉到冲天的剑气，他知道那一天不会远了。
当晚。
莫霄云端着手里的碗问道，“为何不让我取下？”
尉迟蔚看他这样认真，不由又笑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温声道：“我又不会害你，乖乖吃饭。”
莫霄云心想我都看不见吃什么，但还是默不作声地拿筷子吃饭，又闷声道：“我已经不敢相信你了。”
尉迟蔚被他逗得大笑，“你早不该相信我这种人。”
莫霄云听他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堵得慌，又尝了一口菜，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尉迟蔚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最喜欢开他玩笑，不管发生什么，尉迟蔚总有办法让他平静下来。
此刻他在笑，他却觉得不像是在笑。
莫霄云认死理，最勤恳努力，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尉迟蔚才注意到他步子打飘，上前在他额前探了探，这才明白他怎么不想吃饭，温声责备道：“不舒服怎么不说？”
莫霄云还是一脸不在乎的神色道：“没事。”
结果当晚突然就发起烧来了，尉迟蔚也知道他是之前劳累过度，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病倒了，便悉心照顾。莫霄云很老实，不舒服也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在硬板床上缩成一团。
尉迟蔚突然有些心疼，他本来是天之骄子，从小大家就宠着他，结果轮落得如此可怜。发烧的人很容易觉得冷，莫霄云冻得缩成一团，尉迟蔚犹豫了一下也上了床，把他紧搂住，这才停了发抖。
尉迟蔚搂着他的后背，下巴挨着他的发顶。突然想起上一次他跪祠堂的时候发烧，那时莫霄云一直往他身上靠，他坚持不愿把他搂入怀中，现在想想……真想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他低声问道：“我是不是不该这样逼你？”
莫霄云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没听见，连一声呓语都没有。尉迟蔚又把被子给他掖了掖，他虽然冷得发抖，额头上却还冒汗。尉迟蔚低头拭去他的冷汗，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道，“霄云，见你第一眼时我就常在想，你要救天下苍生，什么时候也能救我一次？”
屋里没有通明的灯火，只有紧紧相拥的两人。一个蹙眉昏睡，另一个任由他靠着，视线从来都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等你能杀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真相，不会再骗你了。”
真真假假，多少次告白借着玩笑的口说了出来。
看了一夜都没看够，太多不舍。
第二十九章 我爱的人天下无双（一）
澹台府。
“这都多久了，那边的怎么样了？”头戴半边面具的澹台首领道，“派去的人都没回来？”
手下小心翼翼道：“老大，那个前还是不要生出事端了吧？上上次在慕天堡，还有上次在苍家的事长老已经对您很不满了，听说他们已经召见了几次澹台星临，他实在……”
澹台风意沉思片刻道：“好，我不去，用任何方式让尉迟蔚知道这件事。”
剑阁。
所有人都要急疯了。
“啊啊阿蔚到底把霄云掳到哪里了！怎么非在这个时候！”苍小钟抓抓头发苦恼道，“澹台家召开武林大会，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回来了！”
罗神风若有所思道：“尉迟蔚是不是喜欢莫大侠？……那他会不会轻薄莫大侠？！”
连映之叹道：“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其实我担心的是剑圣会被欺负。”
苍小钟道：“怎么可能，霄云不是那种人。”
连映之道：“你们还是不了解他。”
苍小钟：“……”
此时莫霄云和尉迟蔚完全不知外面已经天下大乱了。
“有长进。”
莫霄云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尉迟蔚的话满带着笑意。他一直都这样，对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溢满了笑意和温柔，每次见到他他也都是温和地笑着的。甚至……他都能想到他此时的表情。
尉迟蔚见他发呆，轻声问：“怎么了？”
莫霄云道：“看见你了。”
尉迟蔚整个人愣住，似乎不敢相信，最后温声道：“还看到了什么？”
莫霄云愁眉不展地摇头，淡淡道：“只有你。”
他只是陈述事实，但在尉迟蔚耳里如同情话一样动人，一瞬间竟有些喘不上气来，已经控制不住地想把他抱紧，但嘴上却调侃般地笑道：“你是剑客，心中无剑可不行。”
莫霄云点头听进去了，再次执剑又顿了一下，仅是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问道：“你希望我打败你？”
“没错。”
“为何？”
尉迟蔚沉默了，从没想到他对自己会有这样的好奇心，犹豫了一下才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因为我想输给你。”
“我不懂。”莫霄云表情认真，不问明白不罢休。
尉迟蔚又是一阵停顿，恳求道：“不问了好吗？”
莫霄云坚定地回绝，“不好。”
尉迟蔚被他逼得无奈，又怕乱了他心，才试探地开口问道：“霄云，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莫霄云毫不犹豫地回答，“曾是至交好友，但伤我至深。”
“如今呢？”
“非敌非友。”
“你会为一个陌生人乱了心神吗？”
“我只为一人乱过心神。”
尉迟蔚微微失落，温声道：“你一定要问，我就告诉你。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早就能悟道，我父亲是天下最侠义的剑圣，母亲却是最阴暗的组织彼岸的首领，从小就在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从我懂事起就不能把母亲的秘密告诉父亲，连做梦都要小心翼翼。”
尉迟蔚缓缓道：“我一直在伪装，甚至已经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了。那年我被母亲扔到了这里，毒瞎双目，留的一命让我悟道，直到我通晓了剑道才放我出去给我医好眼睛……”
莫霄云突然问道：“你母亲对前辈就一点情分都没有？”
“她除了冷依对谁都没感情……霄云，我觉得自己就像缱绻在水中的游藻，无处可归，可她是我母亲，我不能背叛她。”
莫霄云喉咙一涩，问道：“你希望我赢你，是希望我杀你？”
尉迟蔚点头认同道：“是的，我早听闻你的剑侠义无双，斩尽该杀之人，我助纣为孽，本就该死。”
莫霄云却能听出他深深的无奈和不舍，又问道：“为什么是我？”
尉迟蔚听着他语气执拗又怜悯，知道他最善良，是在同情自己。向前一步抬手伸向他，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这一切莫霄云都无法看见，他轻叹一声，“我看到你一次次卫道，看着你这样干净。我就想，也许有一天你能洗净我的罪过。”
“想要改过何必非要一死？”
“你真傻，我是彼岸的少主，可以死却不可以退。”
莫霄云似乎不懂，但他不说话了，他知道有很多人的处境是他不能理解的，便也不逼他了，而是淡淡道：“去做饭，晚上想吃菠菜。”
“……”
不得不说，尉迟蔚除了不让他走以外真是百般顺着他，莫霄云让他干嘛就干嘛。他没察觉到自己转身的一瞬身后那股要冲破欲出的剑气，扫得草木都飘零。
又是几天过去了，尉迟蔚发现他毫无进展，不由奇怪。
“霄云，你现在能看到什么了？”
“仍是你一人。”
“没别的了？”
“嗯。”莫霄云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又把剑放下了，使唤道，“去烧水，我要洗澡。”
“……霄云，你最近是不是太疏于练习了？”尉迟蔚耐心下心来，开解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莫霄云一脸淡定地回答他，“不，只是累。”
……这还是我认识的勤勉的莫大侠吗！尉迟蔚又问道：“难道你不想走了？”
“你这么想死？”
“那倒不是，不过……”
“这不就行了。”
莫霄云说着突然莞尔一笑，尉迟蔚惊得说不出话来，心砰砰狂跳，说不出话来，最后走的时候颇有些逃避的意思。莫霄云轻抚着云霄剑，像是能看到他失措的模样，唇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是在笑。
尉迟蔚才转到水井就收到一封飞书，看了上面的内容，深深叹了一口气，“澹台府，请本少爷出手，代价你付得起吗？……算了，回头找你算账！”
他说着将手里的信捏成粉末，转对莫霄云道：“我娘找我，我得先回去了，你……”
他说着抬手终于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发顶，莫霄云登时连耳根都红了。尉迟蔚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赶紧收手，道貌岸然地干咳一声道：“你一会自己回去吧，我下次再来找你。”
莫霄云点点头，一直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他离开才扯下黑色眼罩，缓缓地睁开眼睛，眼波澄澈如水，动人心魄，还是一片清润。
铸剑山庄脚下的茶亭，有两人在聊近来的江湖事：
“自从铸剑山庄被灭满门后这里萧条多了。”
“是啊，可惜了，贺庄主多好的人啊，贺姑娘那么一个美人，就这么死了……”
“事后我还去看过一眼，真是太可怕了……”
说话间坐在一旁的白衣青年腾地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面前问：“铸剑山庄灭门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表情太恐怖了，两人被骇得牙齿都开始打颤。
“你你你……你是谁？”
“莫霄云。”
“是莫大侠！”两人这才放下心来讲道：“莫大侠，您不知道吗？铸剑山庄一个月前已经被灭了满门，还放了一把火烧光了，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莫霄云才平静下来的情绪腾地一下着了起来，强忍着问道：“是谁做的？！”
两人互看一眼，小心翼翼答：“彼岸，尉迟蔚。”
莫霄云转身就朝山上跑，铸剑山庄大开的门上挂着白帆，已经落了灰。
他走了进去，这里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皱眉心道：这一个月尉迟都和我在一起，所以绝不可能是他，难道是暮雨所为？
他又看这烧过的痕迹，隐约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和莫家的那场如出一辙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莫霄云大惊，以他现在的功力是什么人能靠近他，又让他毫无察觉？他立刻握剑警觉地看着来人，待看清那人脸后却低下了头，挡住满目讶然。
武林大会上。
慕天堡，澹台府，几大世家，三大长老都到了。
“他还是没赶得及来。”
苍小钟终于放弃了等待。
罗神风道：“说起来莫大侠一向这样，以前他也从没出席过武林大会，恐怕就算知道也不在乎。”
苍小钟道：“那不一样，现在他是莫家的家主了，还是剑阁的阁主。”
说罢他看着连映之道：“只好让你暂时代表剑阁了。”
这话一说剑阁其他人不同意了，“我们不想被他代表！呜呜呜阁主快回来！……”
连映之问：“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了？”
谢长夏抱剑冷笑道：“你没气质。”
“你！……”
说话间台上已经开始说到最近的大事，彼岸肆意作恶已经引起了公愤，尤其是尉迟蔚，据说他还奸杀了铸剑山庄的贺婷，后来一把火烧了整个铸剑山庄。
另外天魔殿自从那次暴露后也是动作频频，声讨彼岸和天魔殿成了大趋势，澹台风意便提出白道应该结成一个武林联盟对抗黑道。
大家纷纷同意。
那么由谁担任盟主呢？
少林方丈和峨眉长老是出家人，武当道长年纪也大了，慕天堡堡主是个姑娘，苍宁两家互掐得太厉害，也无力领导，再往下说尉迟家出了这样的污点连出席都要夹着尾巴了。
剑阁倒是不错，不过莫霄云和冷湖还有尉迟蔚不清不楚的，他又不在没法证明自己清白，所以思来想去，大家一致同意这次带领白道反攻的武林盟主暂由澹台府担任。
澹台风意再三推辞，还是答应了。
长老们都表示：盟主这个位置是一个重担，接下来还有很艰巨的任务等他完成，希望澹台盟主能将除魔卫道当做己任，死而后已。
澹台风意点头认同，长老又问：“还有没有人有意见？没人有异议的话那就……”
“我不同意。”
一道身影仿佛来自九天，飘然落下，正站在台中心。
轻描淡写地望着澹台风意，面无表情道：“我不同意澹台带领武林盟。”
第三十章 我爱的人天下无双（二）
“阁主来了！”
“莫大侠来了！”
莫霄云扫视一周，心道还好来得及。
澹台府的人见了他纷纷起身几乎控制不住要动手，澹台风意却抬抬手示意他们静观其变。
莫霄云大家都是认得的，他看都没看其他人，而是径直下台走到江湖中几位长老面前一一行礼。
“大师好久不见。”
方丈对待他的态度完全就是长辈对孩子般慈爱，“阿弥陀佛，施主五年前为了少林的经文和盗经贼浴血而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已是名满天下的大侠了。”
莫霄云道：“都是分内事。”
武当道长见了他也叹道：“云儿，你小时候贫道还抱过你，莫希在时曾率莫家助武当共御外敌，可惜莫家的事太突然，没能帮上忙，你受苦了。”
莫霄云想起这件事也是黯然，道：“即使如此，莫家人依然会以卫道救人为己任。”
峨眉师太摸摸他的头道：“说起来，莫大侠三年前也曾救过我峨眉被玷污的女弟子，果然和莫希一样侠骨柔肠。”
莫霄云神色依旧淡然，“师太过奖了，我和我娘也只是普通人。”
澹台风意：“……”
苍小钟道：“突然觉得……”
连映之道：“画面很温馨……”
罗神风道：“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他总不来了……”
一向冷傲的莫大侠，在他们面前向来就是说一不二，谁不服忍着，然而在长辈面前却跟只猫儿似的被夸到脸红，这画面的确是和他平时形象太不符了。
莫霄云耐心听完，这才低头再次行礼道：“前辈们抱歉，我喧宾夺主了，不过我不得不来，因为他不能做盟主。”
大家这才想起来正事，长老便道：“你说话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过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
莫霄云心里也在想为什么，于是他缓缓地走到台上，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因为澹台家首领戴面具。”
“……”
澹台风意没忍住笑了一下，问道：“澹台家首领向来都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以面具紫袍为标志，这有什么问题吗？”
莫霄云沉默了一会，道：“没错，正是因为你戴了面具，那么是否任何和你声音身材相像的人就能冒充你呢？”
澹台风意：“……”
莫霄云接着道：“比如我们打到彼岸了，要决战了，彼岸马上要被打败了，叶曼派了一个会缩骨变声的人戴上面具就能冒充你，该怎么办？”
澹台风意：“……”
莫霄云又道：“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必须你的每个命令都验证一遍，而我们武林盟成立的意义也正是为了对抗彼岸，你当首领延误了战机怎么办？谁付得起这责任？”
澹台风意：“……”
“所以！”莫霄云严肃道，“你不能当盟主！”
澹台风意笑道：“那我摘下面具。”
莫霄云：“……”
两人互看不顺眼，澹台风意的手挪到面具前又停住了，笑道：“不过在下倒是想问一句，真这么重要吗？”
莫霄云义正言辞道：“我认为很重要，大家看呢？”
苍小钟代表苍宁两家来的，第一个表态道：“我同意霄云说的，武林盟的盟主如果可以被随随便便冒充，那该多危险啊！”
慕天堡堡主秦千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说这武林盟主当是侠义之人，而这江湖上侠义无双的还有第二人吗？”
罗神风也道：“对啊，之前因为莫大侠不在才让澹台府就任的，现在莫大侠来了，我觉得莫大侠更适合作盟主。”
莫霄云愣住了。
苍小钟马上来劲了，撺掇道：“我代表苍宁两家支持莫大侠！”
连映之道：“我代表剑阁支持我师父。”
谢长夏冷淡道：“勉强允许你代表一次。”
澹台风意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勉强道：“澹台府有足够的实力带你们打彼岸，剑阁可只有五十人啊。”
谢长夏本来很冷静地抱剑站在一边，听了这话直接恼了，“你什么意思？！五十人怎么了？这可是五十个只战死不投降的人！”
被戳了痛处，澹台风意终于笑不出来了，但还是很风度地说：“既然如此，莫大侠怎么看？”
莫霄云不吭声了。
澹台风意笑道：“莫大侠虽然勇猛，但毕竟经验不足，澹台家高手如云，在对抗彼岸这点上不会逊于莫家。”
他提莫家的一瞬间莫霄云的眼里杀气呼啸，拿剑的手都在发抖，看了他好几眼才控制住情绪，淡淡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死不停。”
澹台风意笑道：“那不就得了。”
“但是！”
莫霄云严肃道，“说着除魔卫道，除的就只是彼岸天魔殿之流了吗？那些表面君子背地害人的正派人士又该如何？”
澹台风意道：“当然也该除了。”
“这是你说的。”莫霄云转对众人坚决道，“我莫家人一向不争名利，如今彼岸之祸重现，我理当挺身而出，流血卫道，为的不是名利，而是为了对抗彼岸，诸位愿意给莫某一次机会吗？”
他这话一出就像将了一军般，澹台风意已知晓结局了。既然莫大侠都说了要，那怎么也轮不到澹台府了。
澹台府数十年的努力顿时化为泡影。
过了许久。
峨眉师太叹息道：“霄云，我们知道你不会做错事，所以思来想去只对你有一个要求……你活着。”
莫霄云垂眸，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屡屡冒险，轻言生死，但死亡不也是对誓言的背离吗？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诚恳地对着面前的长老一揖，保证道：“我会活着。”
这真是江湖史上最让人啼笑皆非的盟主誓言了，没有为公义的承诺，也没有对天下的誓言，有的只是一句“我会活着”。而且还再三保证他不会轻易死，长老这才放心地把武林盟交给他。
这决定刚一宣布，苍小钟就扑了上来抱住他，摸他的头，“霄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当上盟主了？”
莫霄云面无表情地推开不让碰。
连映之恭声道：“师父您回来了，您为什么要和澹台府争？”
莫霄云淡淡道：“魏师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
大家这么一听，更多的人都围上来听是什么道理，莫霄云便接着道：“毕竟莫某实在不能容忍一个戴面具的首领做盟主。”
众人一下子全散了。
罗神风这才低声问他：“莫大侠，你前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被尉迟蔚抓走了？”
连映之一听也问：“是跟剑圣一起吗？”
莫霄云默认了，还是毫不在意道：“尉迟没有伤我，你们别找他麻烦。”
连映之自然不会找师爹麻烦，罗神风却急了，“他囚了你，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你可知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莫霄云却淡淡地岔开了话题道：“试试我的现在的实力？”
“点到为止。”
“嗯。”
罗神风便拔剑和他对招，这时候却感觉到莫霄云的剑法和以前大有不同，如同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难以招架，不得不十二分认真应，双方持续对招有一刻，莫霄云与他双双收剑归鞘。
罗神风道：“你已参破剑道。”
莫霄云道：“我已参破剑道。”
罗神风问：“那你为何不逃？”
莫霄云道：“因为我不想他死。”
罗神风震惊道：“难道你也喜欢他？”
莫霄云点头肯定道：“我已借对他的情参窥晓剑道。”
罗神风看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向前一步，紧张道：“你忘了他是谁了？他是彼岸的少主啊！”
莫霄云也严肃地回敬道：“我有眼睛，他是什么人我会用自己的眼睛看。”
罗神风心道你有眼睛，所以你走火入魔了，但又不敢惹他生气，便换了个劝法，“可是还有那么多人要杀他。”
莫霄云轻抚云霄剑，仿佛想到了他对自己笑时的模样，唇角不经意地弯了弯，胜券在握道：“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他。”
罗神风看他这么得意忍不住干咳一声，故意问道：“好吧盟主，那您欠的钱还还吗？”
莫霄云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表情一下子蹦了。
……走的时候钱忘了拿了。
另一边的澹台府。
“首领，他……”
澹台风意抬手摇头道：“罢了。”
手下问：“可您该怎么向长老交代？”
澹台风意淡淡道：“无妨，尉迟蔚那边如何了？”
手下道：“还没回复。”
澹台风意沉默了一会下令道：“再探。”
他们临走前无意间跟莫霄云视线撞上，空气中擦出火药味，连映之忍不住道：“师父，小心他。”
莫霄云点点头，回了之前呆的那间空屋子找银票，刚进门就在门口捡到一书信，这才明白尉迟蔚不是回了彼岸。
他又有点奇怪了，既然澹台风意早知道他们在这里，那为何……
当晚莫霄云一回莫家就收到消息说冷月斋被烧了，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第三十一章 我爱的人天下无双（三）
天魔殿分内外两堂，之前的孟回是外堂总管，在楚宫主没死前冷湖是内堂总管，两人的交情……不一般。
而楚宫主还活着的时候天魔殿就和澹台府格外不合，常被以除掉魔教的理由围剿，四年前一次几乎灭顶的危机中天魔殿却反击了，像是事先知道了他们埋伏在哪里似的。
在这之前澹台风意和冷湖一直关系亲密，因此很多正道怀疑正是他告的密。
那次后澹台风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远安，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一年前才重新回来担任首领，从此和冷湖形同陌路。
这是莫霄云唯一掌握的消息了。
他现在在天魔殿内部。
他考虑过很多方式，比如一个人杀进来，但他想了想这样肯定不能找到冷湖和尉迟蔚，搞不好还会引起乱子。还想过让武林盟来除魔卫道，但同样怕尉迟蔚和冷湖被当场逮住。
所以他只能选择悄悄潜入，天魔殿地形不算复杂，坡顶是一个巨大的悬空圆盘宫殿，由这一殿连接四宫，四宫是四个护法的行宫。
四宫通往八方，这八方又有八个密室。
此时莫霄云已经不明白了，冷湖到底关在哪一处呢？
他坐在天魔殿顶想了一晚上，终于决定随便找一处碰碰运气，实在不行抓个护法问问……那就东南吧。
莫霄云趁着天亮前摸黑钻进了正殿，通往东南的机关重重，随处的冷箭和暗砖简直防不胜防，莫霄云三跳两跳终于找进了其中一宫，见这里把守的人几乎没有，哪怕一根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晚上视力很好，隐约看到华丽的寝宫最里有人还在睡觉，他想那大概是这里的护法，便打算抓来问问话。刚一动就被握住了手腕，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嘘，是我。”
莫霄云莫名地放下了心来，那人接着道：“床上躺的是个毒人，浑身上下哪怕碰一根头发都会毒死你。”
莫霄云一阵后怕，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靠得有多近，他的唇几乎贴着自己的耳朵，每说一个字都带起一阵热气，他的脸腾地就红了，心脏狂跳不止。
这感觉……和中了情蛊时有点相像。
尉迟蔚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而是贴着他的耳朵接着道：“天魔殿护法之一，玄武，南疆蛊族就是他一个人灭的……你怎么了？”
莫霄云低头不吭声，他也这才反应过来，火烧了似的放开他，结结巴巴道：“出……出去说把。”
莫霄云点点头。
出了房间被寒风一吹他们都好了点，尉迟蔚给了他一套天魔殿的黑衣套上，这才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莫霄云答：“我在屋里捡到那封信了，后来冷月斋被烧了，我觉得事情严重了。”
尉迟蔚沉思了一会，冷笑道：“又是澹台风意干的好事，梳雨剑带来了吗？”
莫霄云问：“梳雨剑我埋了，尉迟，你知道铸剑山庄出事了吗？”
尉迟蔚道：“听说了，你不会是埋在贺庄主坟前了吧？”
莫霄云怒道：“是的，有人诬陷你！”
他一生气尉迟蔚反而笑了，“你别生气，我背的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了。而且……我最怕的是你不信我，如今有你信我，那就够了。”
莫霄云仍是忿忿道：“我怀疑是澹台府，但还没有证据，这帮小人……”
“好了，别生气了。”尉迟蔚笑笑道，“澹台府一直这样，我不也是十足的伪君子吗？哈哈……”
莫霄云突然道：“对了，我有话跟你说，尉迟……”
尉迟蔚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突然一阵心慌，没了刚才的从容，抬手止住他柔声商量道：“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等救出狐狸后再说好吗？到时候你要如何我都答应。”
莫霄云便点点头。
尉迟蔚又道：“这两天我找了六个密室，还有东南和南边的两个没有去过，想必狐狸就被关在这其中之一了。”
莫霄云才要开口，就觉有人拍了他们肩膀一下，“你们是哪一殿的人？这里不该有人把守啊……嗯？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
“锵——”
莫霄云的剑快平稳的薄刃贴在那人脖颈上，寒光在剑锋走了一遭，那人抖如秋叶，牙齿都在打颤，“你你你是谁？”
尉迟蔚好心提醒道：“莫霄云。”
那人一听他名字，差点吓哭了，哆哆嗦嗦求道：“莫大侠饶命啊！小人只是个账房，什么都没做过，前几天天魔殿杀云深派也不关我的事啊……”
莫霄云盯了这人一会，问道：“冷湖呢？”
那人紧张地话都说不出来，莫霄云只好将剑拿开道：“别耍花样，回答我，他是被孟回囚住了吗？”
那人扑通跪下哭了起来。
莫霄云这人最见不得人哭，之前暮雨一哭他就没办法，万古春一哭他也就妥协了，包括后来罗神风当着他的面掉眼泪也是手足无措，但是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打人。
“不许哭！”
他手里的剑鞘抽了那人一下，这人才老实了，抽抽搭搭道：“莫大侠您不知道，我们宫主多好的人，孟总管却为了天魔神功将他抓去，宫主不交代，就被他日日夜夜折磨……”
莫霄云心里也想到会是这样，便问：“他人在哪？你们为何不救他？”
那人哭着说：“我只是个账房，没有任何武功，其他护法本身也都……唉，实不相瞒，玄武也只是天生带毒，朱雀只是跳得高，青龙只是反应快，白虎只是力气大……”
尉迟蔚道：“突然觉得你们好没用啊，难怪孟回要叛变。”
莫霄云：“……”
那人赶紧道：“不是的，四个护法是天魔神功练成的关键，宫主向来很宝贝他们……莫大侠，您真是想救我们宫主吗？我带你们去找他吧，我自幼在天魔殿长大，这里我熟得很。”
莫霄云将剑摁在他脖子上冷声问：“为什么你这么热情？”
那人忿然道：“我和宫主一起长大的！孟总管这样我实在看不下去！”
莫霄云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疑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一抬手，剑鞘又在这人脸上抽了一下，把他打飞了出去，连尉迟蔚都震惊了，问道：“霄云，你为什么总打他？”
莫霄云面无表情道：“看他不顺眼。”
那人哭道：“长得帅也是错吗？”
莫霄云又要动手，被尉迟蔚拦住了，他看了看这人，长得的确不丑，还有几分俊美，身材也算高大。再看莫霄云一直在瞪他，不知道哪来的敌意，只好干咳一声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躲在尉迟蔚身后战战兢兢答道：“我叫楚风……哎呀，名字是父母起的，这也要打我？”
莫霄云道：“你想耍花样。”
“……我没有！”
“你笑起来很讨厌。”
“原来莫大侠讨厌长得帅的？尉迟公子，他讨厌你。”
“你住口！……”
尉迟蔚没办法，只好摸摸他的头哄道：“好了别打他了，找人要紧。”
他又问楚风，“天魔殿有八处密室，你可知你们宫主被关在何处？”
莫霄云不吭声了，心知尉迟蔚故意这么问，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想帮他们，便也盯着楚风恐吓道：“快说！”
楚风被他吓得一抖，抬手指着朝北的方向哆哆嗦嗦道：“那个……”
第10节
恋耽美
第10节
“所以，乖乖的，悟出剑道打败我是你唯一的出路。”
莫霄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又像是戏谑，仿佛开玩笑一般，但他知道不是在开玩笑。
尉迟蔚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莫霄云心里越发觉得他的神秘，他们年纪相仿，甚至还比他大一点，而尉迟蔚说自己早在两年前就参破剑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真话和假话总搀着说，莫霄云本就心思单纯，看不出哪句真哪句假，也无心去想，横起剑自语道：“此剑名为云霄，是我一友人赠我。”
“此剑为情为义而挥，更是为苍生。”
“……此后我为云霄剑客，提剑卫道救苍生，救我心爱的人！”
尉迟蔚隔着一壁墙惊觉到一阵凛冽剑气，知道他的脾气不会乱跑，就开始给他洗落了灰的厨具，笑吟吟道：“两年了，道悟不悟又有何区别？你何时也能洗净我的黑暗，让我不用再伪装？”
“我等着你打败我的那天。”
感觉到冲天的剑气，他知道那一天不会远了。
当晚。
莫霄云端着手里的碗问道，“为何不让我取下？”
尉迟蔚看他这样认真，不由又笑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温声道：“我又不会害你，乖乖吃饭。”
莫霄云心想我都看不见吃什么，但还是默不作声地拿筷子吃饭，又闷声道：“我已经不敢相信你了。”
尉迟蔚被他逗得大笑，“你早不该相信我这种人。”
莫霄云听他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堵得慌，又尝了一口菜，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尉迟蔚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最喜欢开他玩笑，不管发生什么，尉迟蔚总有办法让他平静下来。
此刻他在笑，他却觉得不像是在笑。
莫霄云认死理，最勤恳努力，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尉迟蔚才注意到他步子打飘，上前在他额前探了探，这才明白他怎么不想吃饭，温声责备道：“不舒服怎么不说？”
莫霄云还是一脸不在乎的神色道：“没事。”
结果当晚突然就发起烧来了，尉迟蔚也知道他是之前劳累过度，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病倒了，便悉心照顾。莫霄云很老实，不舒服也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在硬板床上缩成一团。
尉迟蔚突然有些心疼，他本来是天之骄子，从小大家就宠着他，结果轮落得如此可怜。发烧的人很容易觉得冷，莫霄云冻得缩成一团，尉迟蔚犹豫了一下也上了床，把他紧搂住，这才停了发抖。
尉迟蔚搂着他的后背，下巴挨着他的发顶。突然想起上一次他跪祠堂的时候发烧，那时莫霄云一直往他身上靠，他坚持不愿把他搂入怀中，现在想想……真想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他低声问道：“我是不是不该这样逼你？”
莫霄云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没听见，连一声呓语都没有。尉迟蔚又把被子给他掖了掖，他虽然冷得发抖，额头上却还冒汗。尉迟蔚低头拭去他的冷汗，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道，“霄云，见你第一眼时我就常在想，你要救天下苍生，什么时候也能救我一次？”
屋里没有通明的灯火，只有紧紧相拥的两人。一个蹙眉昏睡，另一个任由他靠着，视线从来都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等你能杀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真相，不会再骗你了。”
真真假假，多少次告白借着玩笑的口说了出来。
看了一夜都没看够，太多不舍。
第二十九章 我爱的人天下无双（一）
澹台府。
“这都多久了，那边的怎么样了？”头戴半边面具的澹台首领道，“派去的人都没回来？”
手下小心翼翼道：“老大，那个前还是不要生出事端了吧？上上次在慕天堡，还有上次在苍家的事长老已经对您很不满了，听说他们已经召见了几次澹台星临，他实在……”
澹台风意沉思片刻道：“好，我不去，用任何方式让尉迟蔚知道这件事。”
剑阁。
所有人都要急疯了。
“啊啊阿蔚到底把霄云掳到哪里了！怎么非在这个时候！”苍小钟抓抓头发苦恼道，“澹台家召开武林大会，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回来了！”
罗神风若有所思道：“尉迟蔚是不是喜欢莫大侠？……那他会不会轻薄莫大侠？！”
连映之叹道：“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其实我担心的是剑圣会被欺负。”
苍小钟道：“怎么可能，霄云不是那种人。”
连映之道：“你们还是不了解他。”
苍小钟：“……”
此时莫霄云和尉迟蔚完全不知外面已经天下大乱了。
“有长进。”
莫霄云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尉迟蔚的话满带着笑意。他一直都这样，对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溢满了笑意和温柔，每次见到他他也都是温和地笑着的。甚至……他都能想到他此时的表情。
尉迟蔚见他发呆，轻声问：“怎么了？”
莫霄云道：“看见你了。”
尉迟蔚整个人愣住，似乎不敢相信，最后温声道：“还看到了什么？”
莫霄云愁眉不展地摇头，淡淡道：“只有你。”
他只是陈述事实，但在尉迟蔚耳里如同情话一样动人，一瞬间竟有些喘不上气来，已经控制不住地想把他抱紧，但嘴上却调侃般地笑道：“你是剑客，心中无剑可不行。”
莫霄云点头听进去了，再次执剑又顿了一下，仅是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问道：“你希望我打败你？”
“没错。”
“为何？”
尉迟蔚沉默了，从没想到他对自己会有这样的好奇心，犹豫了一下才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因为我想输给你。”
“我不懂。”莫霄云表情认真，不问明白不罢休。
尉迟蔚又是一阵停顿，恳求道：“不问了好吗？”
莫霄云坚定地回绝，“不好。”
尉迟蔚被他逼得无奈，又怕乱了他心，才试探地开口问道：“霄云，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莫霄云毫不犹豫地回答，“曾是至交好友，但伤我至深。”
“如今呢？”
“非敌非友。”
“你会为一个陌生人乱了心神吗？”
“我只为一人乱过心神。”
尉迟蔚微微失落，温声道：“你一定要问，我就告诉你。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早就能悟道，我父亲是天下最侠义的剑圣，母亲却是最阴暗的组织彼岸的首领，从小就在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从我懂事起就不能把母亲的秘密告诉父亲，连做梦都要小心翼翼。”
尉迟蔚缓缓道：“我一直在伪装，甚至已经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了。那年我被母亲扔到了这里，毒瞎双目，留的一命让我悟道，直到我通晓了剑道才放我出去给我医好眼睛……”
莫霄云突然问道：“你母亲对前辈就一点情分都没有？”
“她除了冷依对谁都没感情……霄云，我觉得自己就像缱绻在水中的游藻，无处可归，可她是我母亲，我不能背叛她。”
莫霄云喉咙一涩，问道：“你希望我赢你，是希望我杀你？”
尉迟蔚点头认同道：“是的，我早听闻你的剑侠义无双，斩尽该杀之人，我助纣为孽，本就该死。”
莫霄云却能听出他深深的无奈和不舍，又问道：“为什么是我？”
尉迟蔚听着他语气执拗又怜悯，知道他最善良，是在同情自己。向前一步抬手伸向他，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这一切莫霄云都无法看见，他轻叹一声，“我看到你一次次卫道，看着你这样干净。我就想，也许有一天你能洗净我的罪过。”
“想要改过何必非要一死？”
“你真傻，我是彼岸的少主，可以死却不可以退。”
莫霄云似乎不懂，但他不说话了，他知道有很多人的处境是他不能理解的，便也不逼他了，而是淡淡道：“去做饭，晚上想吃菠菜。”
“……”
不得不说，尉迟蔚除了不让他走以外真是百般顺着他，莫霄云让他干嘛就干嘛。他没察觉到自己转身的一瞬身后那股要冲破欲出的剑气，扫得草木都飘零。
又是几天过去了，尉迟蔚发现他毫无进展，不由奇怪。
“霄云，你现在能看到什么了？”
“仍是你一人。”
“没别的了？”
“嗯。”莫霄云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又把剑放下了，使唤道，“去烧水，我要洗澡。”
“……霄云，你最近是不是太疏于练习了？”尉迟蔚耐心下心来，开解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莫霄云一脸淡定地回答他，“不，只是累。”
……这还是我认识的勤勉的莫大侠吗！尉迟蔚又问道：“难道你不想走了？”
“你这么想死？”
“那倒不是，不过……”
“这不就行了。”
莫霄云说着突然莞尔一笑，尉迟蔚惊得说不出话来，心砰砰狂跳，说不出话来，最后走的时候颇有些逃避的意思。莫霄云轻抚着云霄剑，像是能看到他失措的模样，唇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是在笑。
尉迟蔚才转到水井就收到一封飞书，看了上面的内容，深深叹了一口气，“澹台府，请本少爷出手，代价你付得起吗？……算了，回头找你算账！”
他说着将手里的信捏成粉末，转对莫霄云道：“我娘找我，我得先回去了，你……”
他说着抬手终于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发顶，莫霄云登时连耳根都红了。尉迟蔚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赶紧收手，道貌岸然地干咳一声道：“你一会自己回去吧，我下次再来找你。”
莫霄云点点头，一直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他离开才扯下黑色眼罩，缓缓地睁开眼睛，眼波澄澈如水，动人心魄，还是一片清润。
铸剑山庄脚下的茶亭，有两人在聊近来的江湖事：
“自从铸剑山庄被灭满门后这里萧条多了。”
“是啊，可惜了，贺庄主多好的人啊，贺姑娘那么一个美人，就这么死了……”
“事后我还去看过一眼，真是太可怕了……”
说话间坐在一旁的白衣青年腾地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面前问：“铸剑山庄灭门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表情太恐怖了，两人被骇得牙齿都开始打颤。
“你你你……你是谁？”
“莫霄云。”
“是莫大侠！”两人这才放下心来讲道：“莫大侠，您不知道吗？铸剑山庄一个月前已经被灭了满门，还放了一把火烧光了，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莫霄云才平静下来的情绪腾地一下着了起来，强忍着问道：“是谁做的？！”
两人互看一眼，小心翼翼答：“彼岸，尉迟蔚。”
莫霄云转身就朝山上跑，铸剑山庄大开的门上挂着白帆，已经落了灰。
他走了进去，这里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皱眉心道：这一个月尉迟都和我在一起，所以绝不可能是他，难道是暮雨所为？
他又看这烧过的痕迹，隐约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和莫家的那场如出一辙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莫霄云大惊，以他现在的功力是什么人能靠近他，又让他毫无察觉？他立刻握剑警觉地看着来人，待看清那人脸后却低下了头，挡住满目讶然。
武林大会上。
慕天堡，澹台府，几大世家，三大长老都到了。
“他还是没赶得及来。”
苍小钟终于放弃了等待。
罗神风道：“说起来莫大侠一向这样，以前他也从没出席过武林大会，恐怕就算知道也不在乎。”
苍小钟道：“那不一样，现在他是莫家的家主了，还是剑阁的阁主。”
说罢他看着连映之道：“只好让你暂时代表剑阁了。”
这话一说剑阁其他人不同意了，“我们不想被他代表！呜呜呜阁主快回来！……”
连映之问：“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了？”
谢长夏抱剑冷笑道：“你没气质。”
“你！……”
说话间台上已经开始说到最近的大事，彼岸肆意作恶已经引起了公愤，尤其是尉迟蔚，据说他还奸杀了铸剑山庄的贺婷，后来一把火烧了整个铸剑山庄。
另外天魔殿自从那次暴露后也是动作频频，声讨彼岸和天魔殿成了大趋势，澹台风意便提出白道应该结成一个武林联盟对抗黑道。
大家纷纷同意。
那么由谁担任盟主呢？
少林方丈和峨眉长老是出家人，武当道长年纪也大了，慕天堡堡主是个姑娘，苍宁两家互掐得太厉害，也无力领导，再往下说尉迟家出了这样的污点连出席都要夹着尾巴了。
剑阁倒是不错，不过莫霄云和冷湖还有尉迟蔚不清不楚的，他又不在没法证明自己清白，所以思来想去，大家一致同意这次带领白道反攻的武林盟主暂由澹台府担任。
澹台风意再三推辞，还是答应了。
长老们都表示：盟主这个位置是一个重担，接下来还有很艰巨的任务等他完成，希望澹台盟主能将除魔卫道当做己任，死而后已。
澹台风意点头认同，长老又问：“还有没有人有意见？没人有异议的话那就……”
“我不同意。”
一道身影仿佛来自九天，飘然落下，正站在台中心。
轻描淡写地望着澹台风意，面无表情道：“我不同意澹台带领武林盟。”
第三十章 我爱的人天下无双（二）
“阁主来了！”
“莫大侠来了！”
莫霄云扫视一周，心道还好来得及。
澹台府的人见了他纷纷起身几乎控制不住要动手，澹台风意却抬抬手示意他们静观其变。
莫霄云大家都是认得的，他看都没看其他人，而是径直下台走到江湖中几位长老面前一一行礼。
“大师好久不见。”
方丈对待他的态度完全就是长辈对孩子般慈爱，“阿弥陀佛，施主五年前为了少林的经文和盗经贼浴血而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已是名满天下的大侠了。”
莫霄云道：“都是分内事。”
武当道长见了他也叹道：“云儿，你小时候贫道还抱过你，莫希在时曾率莫家助武当共御外敌，可惜莫家的事太突然，没能帮上忙，你受苦了。”
莫霄云想起这件事也是黯然，道：“即使如此，莫家人依然会以卫道救人为己任。”
峨眉师太摸摸他的头道：“说起来，莫大侠三年前也曾救过我峨眉被玷污的女弟子，果然和莫希一样侠骨柔肠。”
莫霄云神色依旧淡然，“师太过奖了，我和我娘也只是普通人。”
澹台风意：“……”
苍小钟道：“突然觉得……”
连映之道：“画面很温馨……”
罗神风道：“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他总不来了……”
一向冷傲的莫大侠，在他们面前向来就是说一不二，谁不服忍着，然而在长辈面前却跟只猫儿似的被夸到脸红，这画面的确是和他平时形象太不符了。
莫霄云耐心听完，这才低头再次行礼道：“前辈们抱歉，我喧宾夺主了，不过我不得不来，因为他不能做盟主。”
大家这才想起来正事，长老便道：“你说话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过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
莫霄云心里也在想为什么，于是他缓缓地走到台上，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因为澹台家首领戴面具。”
“……”
澹台风意没忍住笑了一下，问道：“澹台家首领向来都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以面具紫袍为标志，这有什么问题吗？”
莫霄云沉默了一会，道：“没错，正是因为你戴了面具，那么是否任何和你声音身材相像的人就能冒充你呢？”
澹台风意：“……”
莫霄云接着道：“比如我们打到彼岸了，要决战了，彼岸马上要被打败了，叶曼派了一个会缩骨变声的人戴上面具就能冒充你，该怎么办？”
澹台风意：“……”
莫霄云又道：“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必须你的每个命令都验证一遍，而我们武林盟成立的意义也正是为了对抗彼岸，你当首领延误了战机怎么办？谁付得起这责任？”
澹台风意：“……”
“所以！”莫霄云严肃道，“你不能当盟主！”
澹台风意笑道：“那我摘下面具。”
莫霄云：“……”
两人互看不顺眼，澹台风意的手挪到面具前又停住了，笑道：“不过在下倒是想问一句，真这么重要吗？”
莫霄云义正言辞道：“我认为很重要，大家看呢？”
苍小钟代表苍宁两家来的，第一个表态道：“我同意霄云说的，武林盟的盟主如果可以被随随便便冒充，那该多危险啊！”
慕天堡堡主秦千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说这武林盟主当是侠义之人，而这江湖上侠义无双的还有第二人吗？”
罗神风也道：“对啊，之前因为莫大侠不在才让澹台府就任的，现在莫大侠来了，我觉得莫大侠更适合作盟主。”
莫霄云愣住了。
苍小钟马上来劲了，撺掇道：“我代表苍宁两家支持莫大侠！”
连映之道：“我代表剑阁支持我师父。”
谢长夏冷淡道：“勉强允许你代表一次。”
澹台风意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勉强道：“澹台府有足够的实力带你们打彼岸，剑阁可只有五十人啊。”
谢长夏本来很冷静地抱剑站在一边，听了这话直接恼了，“你什么意思？！五十人怎么了？这可是五十个只战死不投降的人！”
被戳了痛处，澹台风意终于笑不出来了，但还是很风度地说：“既然如此，莫大侠怎么看？”
莫霄云不吭声了。
澹台风意笑道：“莫大侠虽然勇猛，但毕竟经验不足，澹台家高手如云，在对抗彼岸这点上不会逊于莫家。”
他提莫家的一瞬间莫霄云的眼里杀气呼啸，拿剑的手都在发抖，看了他好几眼才控制住情绪，淡淡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死不停。”
澹台风意笑道：“那不就得了。”
“但是！”
莫霄云严肃道，“说着除魔卫道，除的就只是彼岸天魔殿之流了吗？那些表面君子背地害人的正派人士又该如何？”
澹台风意道：“当然也该除了。”
“这是你说的。”莫霄云转对众人坚决道，“我莫家人一向不争名利，如今彼岸之祸重现，我理当挺身而出，流血卫道，为的不是名利，而是为了对抗彼岸，诸位愿意给莫某一次机会吗？”
他这话一出就像将了一军般，澹台风意已知晓结局了。既然莫大侠都说了要，那怎么也轮不到澹台府了。
澹台府数十年的努力顿时化为泡影。
过了许久。
峨眉师太叹息道：“霄云，我们知道你不会做错事，所以思来想去只对你有一个要求……你活着。”
莫霄云垂眸，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屡屡冒险，轻言生死，但死亡不也是对誓言的背离吗？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诚恳地对着面前的长老一揖，保证道：“我会活着。”
这真是江湖史上最让人啼笑皆非的盟主誓言了，没有为公义的承诺，也没有对天下的誓言，有的只是一句“我会活着”。而且还再三保证他不会轻易死，长老这才放心地把武林盟交给他。
这决定刚一宣布，苍小钟就扑了上来抱住他，摸他的头，“霄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当上盟主了？”
莫霄云面无表情地推开不让碰。
连映之恭声道：“师父您回来了，您为什么要和澹台府争？”
莫霄云淡淡道：“魏师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
大家这么一听，更多的人都围上来听是什么道理，莫霄云便接着道：“毕竟莫某实在不能容忍一个戴面具的首领做盟主。”
众人一下子全散了。
罗神风这才低声问他：“莫大侠，你前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被尉迟蔚抓走了？”
连映之一听也问：“是跟剑圣一起吗？”
莫霄云默认了，还是毫不在意道：“尉迟没有伤我，你们别找他麻烦。”
连映之自然不会找师爹麻烦，罗神风却急了，“他囚了你，你怎么还帮他说话，你可知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莫霄云却淡淡地岔开了话题道：“试试我的现在的实力？”
“点到为止。”
“嗯。”
罗神风便拔剑和他对招，这时候却感觉到莫霄云的剑法和以前大有不同，如同疾风骤雨般扑面而来，难以招架，不得不十二分认真应，双方持续对招有一刻，莫霄云与他双双收剑归鞘。
罗神风道：“你已参破剑道。”
莫霄云道：“我已参破剑道。”
罗神风问：“那你为何不逃？”
莫霄云道：“因为我不想他死。”
罗神风震惊道：“难道你也喜欢他？”
莫霄云点头肯定道：“我已借对他的情参窥晓剑道。”
罗神风看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向前一步，紧张道：“你忘了他是谁了？他是彼岸的少主啊！”
莫霄云也严肃地回敬道：“我有眼睛，他是什么人我会用自己的眼睛看。”
罗神风心道你有眼睛，所以你走火入魔了，但又不敢惹他生气，便换了个劝法，“可是还有那么多人要杀他。”
莫霄云轻抚云霄剑，仿佛想到了他对自己笑时的模样，唇角不经意地弯了弯，胜券在握道：“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他。”
罗神风看他这么得意忍不住干咳一声，故意问道：“好吧盟主，那您欠的钱还还吗？”
莫霄云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表情一下子蹦了。
……走的时候钱忘了拿了。
另一边的澹台府。
“首领，他……”
澹台风意抬手摇头道：“罢了。”
手下问：“可您该怎么向长老交代？”
澹台风意淡淡道：“无妨，尉迟蔚那边如何了？”
手下道：“还没回复。”
澹台风意沉默了一会下令道：“再探。”
他们临走前无意间跟莫霄云视线撞上，空气中擦出火药味，连映之忍不住道：“师父，小心他。”
莫霄云点点头，回了之前呆的那间空屋子找银票，刚进门就在门口捡到一书信，这才明白尉迟蔚不是回了彼岸。
他又有点奇怪了，既然澹台风意早知道他们在这里，那为何……
当晚莫霄云一回莫家就收到消息说冷月斋被烧了，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第三十一章 我爱的人天下无双（三）
天魔殿分内外两堂，之前的孟回是外堂总管，在楚宫主没死前冷湖是内堂总管，两人的交情……不一般。
而楚宫主还活着的时候天魔殿就和澹台府格外不合，常被以除掉魔教的理由围剿，四年前一次几乎灭顶的危机中天魔殿却反击了，像是事先知道了他们埋伏在哪里似的。
在这之前澹台风意和冷湖一直关系亲密，因此很多正道怀疑正是他告的密。
那次后澹台风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远安，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一年前才重新回来担任首领，从此和冷湖形同陌路。
这是莫霄云唯一掌握的消息了。
他现在在天魔殿内部。
他考虑过很多方式，比如一个人杀进来，但他想了想这样肯定不能找到冷湖和尉迟蔚，搞不好还会引起乱子。还想过让武林盟来除魔卫道，但同样怕尉迟蔚和冷湖被当场逮住。
所以他只能选择悄悄潜入，天魔殿地形不算复杂，坡顶是一个巨大的悬空圆盘宫殿，由这一殿连接四宫，四宫是四个护法的行宫。
四宫通往八方，这八方又有八个密室。
此时莫霄云已经不明白了，冷湖到底关在哪一处呢？
他坐在天魔殿顶想了一晚上，终于决定随便找一处碰碰运气，实在不行抓个护法问问……那就东南吧。
莫霄云趁着天亮前摸黑钻进了正殿，通往东南的机关重重，随处的冷箭和暗砖简直防不胜防，莫霄云三跳两跳终于找进了其中一宫，见这里把守的人几乎没有，哪怕一根针掉下去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晚上视力很好，隐约看到华丽的寝宫最里有人还在睡觉，他想那大概是这里的护法，便打算抓来问问话。刚一动就被握住了手腕，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嘘，是我。”
莫霄云莫名地放下了心来，那人接着道：“床上躺的是个毒人，浑身上下哪怕碰一根头发都会毒死你。”
莫霄云一阵后怕，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靠得有多近，他的唇几乎贴着自己的耳朵，每说一个字都带起一阵热气，他的脸腾地就红了，心脏狂跳不止。
这感觉……和中了情蛊时有点相像。
尉迟蔚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而是贴着他的耳朵接着道：“天魔殿护法之一，玄武，南疆蛊族就是他一个人灭的……你怎么了？”
莫霄云低头不吭声，他也这才反应过来，火烧了似的放开他，结结巴巴道：“出……出去说把。”
莫霄云点点头。
出了房间被寒风一吹他们都好了点，尉迟蔚给了他一套天魔殿的黑衣套上，这才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莫霄云答：“我在屋里捡到那封信了，后来冷月斋被烧了，我觉得事情严重了。”
尉迟蔚沉思了一会，冷笑道：“又是澹台风意干的好事，梳雨剑带来了吗？”
莫霄云问：“梳雨剑我埋了，尉迟，你知道铸剑山庄出事了吗？”
尉迟蔚道：“听说了，你不会是埋在贺庄主坟前了吧？”
莫霄云怒道：“是的，有人诬陷你！”
他一生气尉迟蔚反而笑了，“你别生气，我背的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了。而且……我最怕的是你不信我，如今有你信我，那就够了。”
莫霄云仍是忿忿道：“我怀疑是澹台府，但还没有证据，这帮小人……”
“好了，别生气了。”尉迟蔚笑笑道，“澹台府一直这样，我不也是十足的伪君子吗？哈哈……”
莫霄云突然道：“对了，我有话跟你说，尉迟……”
尉迟蔚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突然一阵心慌，没了刚才的从容，抬手止住他柔声商量道：“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等救出狐狸后再说好吗？到时候你要如何我都答应。”
莫霄云便点点头。
尉迟蔚又道：“这两天我找了六个密室，还有东南和南边的两个没有去过，想必狐狸就被关在这其中之一了。”
莫霄云才要开口，就觉有人拍了他们肩膀一下，“你们是哪一殿的人？这里不该有人把守啊……嗯？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
“锵——”
莫霄云的剑快平稳的薄刃贴在那人脖颈上，寒光在剑锋走了一遭，那人抖如秋叶，牙齿都在打颤，“你你你是谁？”
尉迟蔚好心提醒道：“莫霄云。”
那人一听他名字，差点吓哭了，哆哆嗦嗦求道：“莫大侠饶命啊！小人只是个账房，什么都没做过，前几天天魔殿杀云深派也不关我的事啊……”
莫霄云盯了这人一会，问道：“冷湖呢？”
那人紧张地话都说不出来，莫霄云只好将剑拿开道：“别耍花样，回答我，他是被孟回囚住了吗？”
那人扑通跪下哭了起来。
莫霄云这人最见不得人哭，之前暮雨一哭他就没办法，万古春一哭他也就妥协了，包括后来罗神风当着他的面掉眼泪也是手足无措，但是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打人。
“不许哭！”
他手里的剑鞘抽了那人一下，这人才老实了，抽抽搭搭道：“莫大侠您不知道，我们宫主多好的人，孟总管却为了天魔神功将他抓去，宫主不交代，就被他日日夜夜折磨……”
莫霄云心里也想到会是这样，便问：“他人在哪？你们为何不救他？”
那人哭着说：“我只是个账房，没有任何武功，其他护法本身也都……唉，实不相瞒，玄武也只是天生带毒，朱雀只是跳得高，青龙只是反应快，白虎只是力气大……”
尉迟蔚道：“突然觉得你们好没用啊，难怪孟回要叛变。”
莫霄云：“……”
那人赶紧道：“不是的，四个护法是天魔神功练成的关键，宫主向来很宝贝他们……莫大侠，您真是想救我们宫主吗？我带你们去找他吧，我自幼在天魔殿长大，这里我熟得很。”
莫霄云将剑摁在他脖子上冷声问：“为什么你这么热情？”
那人忿然道：“我和宫主一起长大的！孟总管这样我实在看不下去！”
莫霄云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可疑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一抬手，剑鞘又在这人脸上抽了一下，把他打飞了出去，连尉迟蔚都震惊了，问道：“霄云，你为什么总打他？”
莫霄云面无表情道：“看他不顺眼。”
那人哭道：“长得帅也是错吗？”
莫霄云又要动手，被尉迟蔚拦住了，他看了看这人，长得的确不丑，还有几分俊美，身材也算高大。再看莫霄云一直在瞪他，不知道哪来的敌意，只好干咳一声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躲在尉迟蔚身后战战兢兢答道：“我叫楚风……哎呀，名字是父母起的，这也要打我？”
莫霄云道：“你想耍花样。”
“……我没有！”
“你笑起来很讨厌。”
“原来莫大侠讨厌长得帅的？尉迟公子，他讨厌你。”
“你住口！……”
尉迟蔚没办法，只好摸摸他的头哄道：“好了别打他了，找人要紧。”
他又问楚风，“天魔殿有八处密室，你可知你们宫主被关在何处？”
莫霄云不吭声了，心知尉迟蔚故意这么问，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想帮他们，便也盯着楚风恐吓道：“快说！”
楚风被他吓得一抖，抬手指着朝北的方向哆哆嗦嗦道：“那个……”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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